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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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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辛痛哭流涕,直道元贞是个善心的好孩子,走到路上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一只,断不会犯下如此错事。
虽然我以为,一个人善良不善良,与他好色不好色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联系。
然则元贞终究还是被投下凡了。
我摸了摸茶杯盖感慨:“就调戏未遂来说,这个惩罚委实重了些,可你这儿子调戏的是夜华君的侧妃,好说夜华君也在狐狸洞照管了我们两个多月的伙食……”
夜华重新拿起一卷文书,淡然道:“不用做我的人情,元贞那回事,我也觉得是重了些。”
我震惊道:“然则他毕竟也觊觎了你的侧妃……”
他冷笑了两声:“我没什么侧妃。”便起身加茶水,顺便转过来捎带了我的茶杯。
我更是震惊,外边传闻他对这素锦宠幸很隆,敢情是传着玩的?
第九章(2)
少辛托我的事并不多难。她原已打听到元贞转成凡人后,十八岁上将有一个大劫,这大劫将苦他一世,便求我将他这劫数度化了,好叫他平平安安过一生。
她将这桩事托付给我,倒托得很有头脑。是个神仙都有改动凡人命格的本事,然则神族的礼法立在那里,规矩框着,神仙们虽有这本事却毫无用武之地。天君欠我们白家的帐至今仍摞在那里一分也没兑现,由我出面讨几分薄利,他多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桩半大小事囫囵了。
那元贞托生托在一个帝王家,冠宋姓,叫做宋元贞,十二岁上封了太子,不愁衣食,这一点很好。见今正好要长到十八岁,劫数将至。
元贞在凡界的母亲乃是个奇女子,原本是当朝太师的独女,十五岁送去皇宫封了贵妃,恩宠显赫,生下元贞后却吵着出家。皇帝被吵得没法,只得在皇城后一匹山上与她修了个道观,让她虔心修行。
皇贵妃出家,皇子依礼应抱去皇后宫里养。元贞她娘却十分刚性,死也不将元贞交出去,便带着元贞一同在道观里住着,直住到元贞十六岁,方派了个道姑将元贞送回宫里去。说与元贞同回的这个道姑,正是元贞的师父,也是元贞他真正的亲爹——北海水君桑籍送去凡界看护他的一个婢女。我此番去凡界护着元贞帮他度劫,便顶替的是他这个师父。
将少辛打发走,我便开始合计,得先去南极长生大帝处找司命星君走个后门,打听打听元贞十八岁的这个劫数究竟是个什么劫,哪个日子哪个时辰落下来,如何应到人身上。元贞这个劫不是天劫,非要应到人身上才算事,乃是个命劫,避过即可。
不过,南极长生大帝与我并没什么交情,他手下的六个星君我更是连照面也未曾打过。此番贸贸然前去,也不晓得能不能顺利讨得个人情。
夜华边收拾文书边道:“司命星君脾气怪道,他手中那本命格薄子,便是天君也不定能借来看一看。你要想从他那处下手,怕有些摆不平。”
我愁眉苦脸将他望着。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又道:“唔,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
我真诚而又亲切地将他望着。
他笑道:“若我帮你拿来他的命格薄子,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警戒地将他望着。
他云淡风轻道:“不过是让你去凡界时将法力封了,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修改命格本就是个逆天的事,即便天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掺了多少法力去改那命格,便定然有多少法力反噬到你身上,这点你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你虽是上神的阶品,被这么反噬几次也十分严重。万一届时正轮到我继天君的位你继天后的位,该怎么办?”
天帝天后继位,必受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过了这个大业方能君临四海八荒,历来便是如此。若这个当口被自身法力反噬,便是真正的要命。我左右思量了一番,以为他说得很对,便点头应了。
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我尚未成亲,若最近你要继天君的位,我便定然不能与你一同继位。左右我是要同你成了亲才能继位的。”
他放下茶杯来定定将我望着,忽而笑道:“这可是在怪我不早日向你提亲了。”
我被他笑得眼睛跟前晃了一晃,谦然道:“我绝没那个意思,哈哈,绝没那个意思。”
夜华果然是个日理万机的,办事很重效率,第二日便将司命星君的命格薄子搁到了我跟前。早先听他讲这方方一册薄子如何贵重稀罕,我还以为即便卖他的面子也只能打个小抄,却没想到能将原物讨来。
夜华将薄子递给我时,唏嘘了两声。
将元贞的命格翻完,我也唏嘘了两声。
如此盘根错节跌宕起伏杂花生树的命运,元贞小弟这一生很传奇啊。
命格上说,元贞从出生长到十八岁都很平安。坏就坏在他一十八岁这年的六月初一。
六月初一韦陀护法诞,皇帝出游漱玉川与民同乐,领了一大帮的妃嫔贵人,太子元贞也随扈在列。正午时分,漱玉川中,盈盈飘过一枚画舫。画舫里坐了一名美人,轻扬婉转,团扇遮面。和和乐乐的好景致里,天空却蓦地飞过一只硕大的鹏,利爪将小画舫一挠一推。小画舫翻了。美人抱着团扇惊慌失色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元贞小弟因自小长在道观里,性子和善,当先跳下水去,一把将这美人捞了起来。
隔着镜花水月一刹那,双双便都看对了眼。奈何元贞瞧着这美人是美人,其他人瞧着这美人自然也是美人。譬如太子他爹,当朝皇帝。皇帝瞧上了这位落水美人,当下将其裹了带回皇宫,呃,临幸了。
元贞小弟悲愤苦恼又委屈,暗自惆怅了十天半个月,七月十五闹中元,地官赦罪,元贞小弟喝了点小酒,一个不小心,便同这已封了妃立了阶品的美人暗通款曲了。
算是将当初在天上没做足的那一段,补了个圆满。
元贞小弟为人其实挺孝顺,这一夜颠鸾倒凤地过得很愉悦,天亮后酒一醒,见着自己竟将亲爹的老婆给调戏了,大受打击,立刻便病了一场,九个月后才下床。刚下床却听说那美人产下一个儿子,因疑心是他自己的,于是便紧锣密鼓地又病了一场。
美人想同元贞旧情复炽,元贞却对老父日也惭愧夜也惭愧,熊熊的惭愧之情生生将一腔爱火浇得透心凉,元贞悟了。
十来年后,这美人的儿子长大了。皇帝竟还没死,只病得半死不活。于是这儿子便来同元贞争太子位。其中一番纠缠自不必说,今日的元贞已不是昨日的元贞,这美人儿子生生死在元贞剑下。消息传到美人的寝殿,美人上吊了。临上吊前留下一封书,说死在元贞剑下这个,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元贞读了这信本想一剑抹脖子,却奈何皇朝里只留自己一个男丁,只好忍着满腔悲痛坐了龙座,这一坐,就坐到六十岁寿终正寝。
这么一看,元贞小弟自从在韦陀护法诞上救了那落水的美人,便过得十分辛酸。十八九岁忧愁自己怎么爱上的是老爹的妾,十九岁后忧愁自己的弟弟究竟是老爹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三十五岁上终于不忧愁了,却因为老爹的妾确实生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又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杀了,惶惶不可终日,深深后悔。如此一来,推都不必再推,这落水的美人便必然是元贞小弟的劫数了。
我对着命格薄子上元贞这一页上上下下看了七八回,觉得每桩事都安排得严丝缝合,唯有漱玉川上出现的大鹏鸟。话说凡界真有这么大的鹏鸟么?
夜华将看了一半的文书压在纸镇下施施然喝了口茶:“那大鹏是西天梵境佛祖跟前借来的。”顿了顿啧啧叹道:“据说我二叔桑籍从前同司命星君有些过节,司命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我抖了一抖。不想司命星君是个这么记仇的。此番他好不容易安排一出大戏,不晓得我混进去将其中几个角儿换一换,他会怎么在心中记我一笔。
夜华将命格薄子收捡回去,瞟我一眼笑道:“你担心什么?他左右还欠我一个大人情。”
此番下界因是办正事,自然带不得团子。团子嘟着嘴巴生了两天气,慢慢也就算了。
临出门时,我十分慎重地思量了一遍,觉得此番帮元贞避劫,只需劝他六月初一称病不去漱玉川便算完事,委实用不上什么术法。即便遭遇什么危情,躲躲便是。即便躲不掉挨个一两刀,也断然不会比法力反噬更令人遭罪。带着满身法力去凡界,却万一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使出来,将自己反噬了就十分糟糕。便依照夜华的提议,让他把周身仙术都帮着封了。
第九章(3)
下得凡界后,正是桑籍在元贞身边安置的那个小仙娥来接应的我。要顶她的位做元贞的第二位师父,自然是得将元贞老子娘这一关顺利过了。
北海的小仙娥守元贞守得不错,这固然是因为命格的缘故,元贞他娘却对这仙娥十分看重,言谈行止间颇有些尊崇的意味,显见得将她当作了一位高人。小仙娥将我引到元贞他娘跟前,捋一捋拂尘道:“贫道同元贞殿下的尘缘已了,就此冒然离去却不好,所幸贫道的同门师姐游方游过此端圣境,很是钟爱,贫道便托师姐代贫道来护看殿下,师姐几百年不曾出师门了,此番能和元贞殿下结一趟师徒的缘分,于殿下却是个善福……”
她大力将我保举一番,元贞的娘十分动心,当日下午即召来了元贞。
大小是个神仙转世,即便做凡人,元贞小弟也做得很有几分神仙气。不过将将一十八岁的年纪,看着却甚飘逸,甚沉稳。
我昆仑虚收弟子虽没设什么条文规矩,收上来的却向来才貌俱佳。元贞小弟才不才我暂且不知道,容貌却是很好的,这个层面上也不算辱没了我昆仑虚的脸面。
他和顺地作个揖,尚未行拜师礼便先唤一声师父。
我颔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甚满意点头道:“倒有几分根骨,能做我的弟子。”
元贞的娘十分欣慰。
我跟着元贞回了他的东宫,管事太监分了我一进清净的院落,便算是成功混进了九天之上司命星君摆的这出大戏。
第二日听元贞殿里的几个女侍嚼舌根,说皇帝昨儿早上听说太子身边的道姑终于要走人了,龙颜大悦,下午却听说先前的道姑走了又换来另外一位道姑,龙颜大怒,怒了一晚上,今日早朝还连累了好几位大人做炮灰。
其实皇帝怒得很有道理。他命里子息单薄,努力至今,却也只有元贞一个儿子。他这儿子本是要做国之栋梁中的栋梁,却偏偏招来一个又一个道姑来教导他儿子做方士中的方士,换作是我,我也是要怒的。虽则我同北海的小仙娥都没招元贞修仙的心,他本是个落魄的神仙,原也用不着什么修行。
因皇帝对我的使命有这么大一个误会,也就懒得再将我招过去惹自己的眼了,是以我进皇宫七八日,也未曾见着皇帝。
元贞小弟十分上进,许是想着养我不能白养,日日都要拿些道法书来折磨于我,求我解些难题。这些讲究玄理的书帛最令我头疼,自觉见他一次,便生生要折我三年的修为。
离六月初一不过将将一个半月。
和元贞处了几日,我摸出个门道来。元贞小弟看着虽十分和顺,然终归少年心性,有些好个新鲜,凡事你叫他往东,他即便往了东,也要趁着你不注意,再往一回西。譬如六月初一,我若是开门见山地劝他莫去漱玉川,他定要问一问为何不能去,无论我找出什么样的因由搪塞,他总归要生出些好奇心,保不准私下便要跟去瞧个究竟。须知天底下多少悲情的苦楚命运皆是因瞧究竟瞧出来的。我思索再三,以为开门见山这方法十分不好。元贞这趟事,还是要做得曲折迂回些。
然怎么个曲折迂回法,我没有司命星君的大才,这也倒是个问题。
届时,待那命中注定要祸害元贞的美人落水时,我抢先跳下去将她救了?唔,万一命格一移,美人偏就要爱上救她的英雄,转而看上了我,这可如何是好。不成不成。
届时,多找几个姑娘,待那名美人出现时,叫她们坐了画舫从漱玉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齐齐跳下去,叫元贞怎么也救不了命格薄子里提说的这位美人?唔,万一元贞终归救上来一个,虽不是命格薄子里这位,命格薄子里这位的命运却转到了他救上来这位的身上,这又如何是好,不成不成。
我终日苦思冥想,不留神照到镜子,觉得近来自己的姿态十分莫测高深。
眼看就到了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的夜里,我如同往常一般坐在灯下苦苦地冥思。冥思到二更,觉得是时候该睡觉了,便睁开眼去熄灯。恍一睁眼,却见着本应在青丘的夜华,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我对面,一本正经地将我望着。
我踌躇良久,以为自己冥思得睡着了,是在做梦。
他喝了口茶,盈盈荡出一个笑容来: “浅浅,几日不见,我想你想得厉害,你想不想我?”
我一个趔趄,生生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他托腮做诧异状:“你欢喜疯了?”
我无言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床上睡觉。
他伸出一只手来端端拦住我,笑道:“你先莫忙睡,此番我来是要告知你一桩大事,你可知道元贞这一世在凡界的爹,是谁托的生?”
我困得很,懒懒敷衍道:“谁托的生,总不至于是你爷爷天帝老君上托的生。”
他转身坐到床沿上挡住我就势躺下的身形,顺便拍了拍旁边的位,我略略思索了下,坐了。
他顺手将桌上的茶杯端一只给我:“醒醒神罢,虽不至于是我爷爷,却也差不离了,保不准还是你的一位熟人。”
我凝神听着。
他缓缓道:“东华紫府少阳君。”
我一口茶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咳咳咳,元贞小弟这一世的爹,竟是,竟是东华帝君。
确实是位熟人啊。
本上神对这位帝君如雷贯耳,耳熟得很!
红狐狸凤九单相思东华帝君单相思了两千多年,一喝醉酒便在我耳边念叨东华如何如何,以至于如今,我竟用不着在脑子里过一遭,也能将他的种种事宜如数家珍。然我二哥白奕唯一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侄女儿凤九,每每也只因东华帝君才会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可惜了折颜酿的好酒,便是拿来给她浇愁的。
这位东华帝君乃是众神之主,天族中地位仅次于天君,主要掌管仙籍。妖精凡人凡是成仙的,都须支会他一声。上仙以下的神仙们升阶品,也须拜一拜这位帝君。
东华帝君是个清静无为、无欲无求的仙,为人十分冷漠板正。阿爹从没夸过人,我也听他说过一次:“四海八荒这许多的神仙,却没哪个能比东华更有神仙味的。”
凡界有个甚有名望的诗人,曾有幸谒得一次东华帝君出行,遂做了首诗歌咏东华,里面有几句我尚且还记得,说是“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这首诗将东华描绘得十分花里胡哨,大抵因凡人看神仙总隔了层金光所致,实则东华帝君性情是十分低调朴素的。
凤九还是只小狐狸时,仙术不精,胆子却大,时常跑出二哥的洞府胡混。有一回被头虎精看中,差点死在这虎精爪下,正是得了东华帝君的救命之恩。这便是缘起了。
后来凤九慢慢长大,对东华用情很深,做了许多丢人现眼的事。有几百年还巴巴地落下身份去东华帝君府中当小仙婢。东华冷情,她只得伤情,也不过几十年前才将将对东华断了情。
我甚诧异,就是那样一位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刚正不阿女色不近的东华帝君,却是要犯一桩什么样的事,才能被打下凡界来啊。
夜华斜依在床栏边,笑道:“东华帝君却不是被天君打下凡来的,是他自己主动要下凡的,说想去凡界仔细参一参生老病、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人生六苦。所以我才特地来跑一趟,给你提个信,你改元贞的命格时,且千万不要动了东华帝君的。”
夜华放下这么一番话,引得我心里一时欣慰一时忧愁。欣慰的是,物是人非这么多年,难得东华帝君仍一如既往是位傲岸耿介的仙。忧愁的是,能不能顺利护着元贞渡过这个美人劫尚是未知之数,还要不能牵连这场孽桃花的其中一个直接当事的,委实很难。
第九章(4)
屋外似刮了大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我甚萧瑟起身去关窗户,回到床边上,夜华已脱了外袍抖开一条大被。
我目瞪口呆将他望着。
他熟稔地将床铺拍好,转头问我:“你是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我看了眼床铺看了眼地,诚恳答他:“我还是睡地上罢。”
他轻飘飘道:“我若有心要对你做些什么,不论你是睡地上还是睡床上,结果都是一样的。若你尚有法力在身,同我拼死打一场,大约也能做个两败俱伤,唔,可你的法力不是被我封了么?又或许容我私下揣测,浅浅你这么正是半推半就……”
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甚亲厚将被面掀开:“夜华君说的哪里话,我不是怕这床太小了怠慢你么,哈哈……你先请你先请,我习惯了睡外侧的。”
他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那就劳烦你熄灯了。”
于是乎,我同夜华一个人睡里侧一个人睡外侧,总算安歇下了。
如今我住的这进院落叫紫竹苑,大约是为了应这个名,里里外外便都种满了竹子。夏天十分凉快,初夏的夜里就更是凉快。只有一床薄被,我同夜华不仅须得同床共枕还须得同盖一床被子。我因背对着躺在床沿上,胳膊腿便都晾在被外,又没有仙气护体,冷得一阵一阵哆嗦。
夜华呼吸绵长,想是已经睡着了,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此情此境真是十分的要命,我往床沿边上挪挪,这漫漫长夜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夜华翻了个身。我赶紧再往床沿边上挪挪。
背后夜华道:“你想不想我抱着你睡?”
我呆了一呆。
他没说话又翻了个身,我条件反射地继续朝床沿挪。
通一声,掉床底下了。
他哧地笑出声:“看吧,我方才还在想,若我不将你抱着,你今夜便时不时得往床底下滚一遭,果然。”
我怅然道:“是这个床太小,床太小。”
他一把将我从床下捞起来推到里侧:“是啊,我们两个人平躺着,中间居然还只能再睡下三四个人,这床委实太小了。”
我只得干笑两声。
因躺了里侧,是个易攻不易守的地形,我便更睡不着,偏偏夜华还靠得紧紧的,那桃花香一阵一阵飘过来,本上神今夜,是在受幽冥司十八层地狱下的苦刑啊。
我正在唏嘘忧愁,夜华突然侧转身来面对面将我望着。
我诧然看着他。
他淡淡道:“想起一件事。”
我屏住呼吸。
他说:“浅浅,你可识得司音神君?”
我怔了怔,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唔,昆仑虚墨渊上神的十七弟子,听是听说过,却从未有缘见过。七万年前鬼族之乱后,说是这位神君同墨渊上神一同归隐了。”
夜华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会知道得更多些。”
我呵欠道:“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他道:“鬼族之乱时,天君尚在做太子,小时候常听天君说,我长得同墨渊上神很有几分神似。”
我在心中很赞同地点了回头,不仅神似,形也很似。
他续道:“史册里虽没这么记载,但依天君的说法,鬼族那场大乱里,墨渊上神已经是灰飞烟灭了的,万万不会再偕同司音神君归隐。当时的老天君派了十八个上仙前去昆仑虚料理墨渊上神的身后事,却被司音神君一把折扇赶了出来,而后便是昆仑虚的大弟子上报,司音神君同墨渊上神的仙体一概不见了。”
我做惊叹状道:“竟有这回事。”心中隐隐的痛。
他点了点头:“七万年来未曾觅得司音神君仙踪,近日里,听说鬼族的离镜鬼君在四下寻找这位神君。昨日下面的一个魁星送了一副司音神君的丹青与我,据说正是这离镜鬼君作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果然道:“浅浅,恍一瞧,我还以为是女扮男装的你。”
我打了个哈哈:“竟有这样的事。如此一说,这世间竟有两个人都长得同我很像。这位司音神君我虽然不太熟,不过离镜鬼君当年娶的王后却还同我们白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她那王后正是我大嫂的小妹妹,你可真该去看一看,跟我却是长得一丝都不差的。”
他沉吟了会儿,缓缓道:“哦?竟有这样的事,倒须得拜会拜会。”
我唔了一声。
他笑道:“我仿佛听见你在磨牙?你那位大嫂的妹妹,即便同你长得像,也决然没有你的神韵罢。”
我抬头望了眼帐子,打了个呵欠,没答他。当年却是我没她的神韵。
夜华睡得甚快,半盏茶功夫不到便没声了。他睡觉的教养良好,既不打呼也没磨牙,等闲连手脚也不乱动一动。我苦苦支撑了大约两个时辰,到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也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突然朦胧地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待要仔细想想,神智却已不太清明了。
那一夜,似乎有一双手,冰凉冰凉地,轻轻抚摸我的眼睛。
第十章(1)
夜华为人太不厚道。
此番又不是青丘,我委实没道理再陪他早起散步,在床上赖个把时辰,实在很合情理,他却巴巴地非要将我扒拉起来。
昨日新上身的裙子皱得不成样子,我懒得换,靠在一旁灌了杯冷茶,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夜华心情甚好,行云流水穿好外袍结好腰带,坐到铜镜跟前,悠然道:“好了,过来与我束发罢。”
我愣了一愣:“你是唤的我?”
他拿起一把木梳:“听迷谷说,你束发束得很不错。”
我束发束得的确不错,狐狸洞没个婢女服侍,四哥又从不会梳头发,于是便都我来束。除了寻常的样式,若四哥要去十里桃林找折颜,我还会梳些新鲜花样,每每折颜看了,都十分欢喜。可夜华在青丘住着时,向来不束发的,不过拿一根帛带,在发尾处齐齐绑了,看着十分柔和。
他盈盈笑着将木梳递给我:“今日我须得觐见天君,仪容不整就不好了。”
夜华有一头十分漂亮的头发,触感柔软,漆黑亮泽。木梳滑下去便到底,很省我的心。不过盘起来堆到头顶时,便略有些费事。
妆台上放着一只玉簪一只玉冠。拿簪子将头发簪好,再戴上玉冠。唔,许久不练手,这趟手艺倒也没生疏。
铜镜里,夜华含笑将我望着。
我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个发式正衬得他丰神俊朗,神姿威严,没什么再修缮的了。遂满意地往妆台上搁梳子。
铜镜里,夜华仍自含笑。我那搁梳子的右手,被他握住了。
他低声道:“从前你……”眼睛里有些东西,淡淡的,如静水突然流转。
呃,他今日不会是,不会是又着了魔风罢。
我半躬着腰,保持着左手搭他的肩,右手被他握在妆台上这个高难度姿势,甚艰辛地预备听他讲这个从前。
他却慢慢将我的手放开了,从前也便没了下文。只是笑笑,从衣袖里摸出串珠子来戴在我的手上,模样有些颓然。
我自然知道这是个逢凶化吉的珠串。
他从铜镜跟前站起来,勉强笑道:“这个串子你先戴着,如今你同个凡人没两样,虽不至于在凡界遇到什么大祸事,却也难免万一。”
我看他今日这么一喜一忧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便没答其他的话,只应了。
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道:“那我便去天宫了。”顿了顿又道:“昨夜忙着正经事,却忘了同你说,待六月初一,命格转到了该转的时辰,你将元贞死命拦着,派个人将东华帝君一把推下水去,若到时候是东华帝君救了那落水的女子,便只是元贞从这场纠缠中解脱出来,妨碍不着东华帝君体验人生至苦,如此就皆大欢喜了。”
说完转身便不见了。
我先是想了想昨夜究竟同他忙了些什么正经事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将他后边几句话想了想。
乖乖,这却是个好办法。还是旁人看得清明些。我瞻前顾后了这么些天,竟是自己将自己搅糊涂了。
解决了这么一桩心头大事,我陡然觉得压在身上半个月的大石头一时全飞了,浑身都轻飘飘的。
于是我便轻飘飘地坐下再喝了杯茶。
这茶水方喝到一半,却猛然记起来昨夜朦胧间想起的那件事。
十分要命的一件事。
迷谷曾说凤九去凡界报恩了,当时只道是她承了哪个凡人的恩情,要去将这恩情偿一偿,也就不甚在意。如今想来,凤九长到三万多岁,统共不过欠东华帝君一个大恩。做神仙的时候,东华不知比凤九高明多少,自然她想报恩也报不到点子上。如今她却来凡界报恩,莫不是找转生后的东华来了罢。她好不容易才将对东华的孽想断干净,两个人要再合着折腾几日,将那断了的孽想折腾出点根芽来……我的二哥二嫂,这可怎么得了。
想到此处,我赶紧跳起来换了身衣裳往院外奔。此番须去主动找一找那见一面就得少我三年修为的元贞小弟,向他打听一下,他们这皇宫里半年前有没有新进来一个额间一朵凤羽花的年轻女子。
凤九的娘是赤狐族的,当年她娘将将同二哥成亲时,我便疑心他们要生一只又红又白的花狐狸。却没料到凤九的娘怀胎三年,竟生下一只鸽血般红艳艳的小狐狸,只耳朵一圈并四只爪子是白的,玲珑可爱得很。待这小狐狸满周岁后化做人形,额间天生一朵凤羽花的胎记。这胎记虽看着漂亮,变换的时候却是个累赘,只要是化了人形,不论变做个什么模样,却都是显得出来的。二哥疲懒,只因了这朵凤羽花,因了这小狐狸出生在九月,周岁定名时便给凤九起了这么个不雅不俗的名字,连着我们白家的族姓,唤做白凤九。青丘的小仙们都称我姑姑,殊不知,该正经唤我姑姑的就凤九这么一个。
元贞小弟正是那一汪及时雨。我尚未奔出院门,正遇着他握了两卷经文迈进来。见着我,眼睛亮了亮,恭谨地唤了声师父。
先前已经说了,这元贞小弟是个刨根问底的心性,贸贸然问他凤九的事十分不便,我在心中掂量一番,先将他拉到旁边一张石凳上坐稳了。
元贞咳嗽了声,道:“师父脖子上是怎么了,看着像是,像是……”
我惊讶地摸了摸脖子,却并未觉得怎么。
他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我接过来照了照,脖颈处似乎有个被蚊虫叮咬了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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