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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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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勉之从罗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就想:这婆娘,年纪轻轻的,好深的城府!不过咧,一个婆娘家,看病问诊,倒蛮是那回事。这睡着的个老婆娘,是哪里的?像是跟这医生蛮熟,还有跟班的。这跟班的,蛮精明的相,不是一般百姓人家。哼,怕老子认得,看老子进来就把身子车过去!

“一点小意思,一点小意思。”穆勉之接过药方,从荷包里摸出个纸包丢在罗英的桌子上,一边咕哝,一边朝外走。

“您家好生走,好生走!”罗英一掀帘子,送穆勉之出来,穆勉之朝堤边走,靠堤边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朝他迎上去。

“果然,是个特务!”罗英放下门帘,心里一阵发紧。

“伢咧,他是个特务?你是说刚才走的个老家伙?他叫穆勉之,汉口洪门山寨的头子!就是不晓得,这老家伙到这里来是做么事的。”

吴秀秀坐起来,朝穆勉之丢下的纸包瞄了瞄。

“嗯,嗯——噢,子弹!”罗英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张渣打银行的支票,支票里裹着一颗子弹。

“这纸包反面有字咧,敬告吴明,手下留情,放我徒弟,否则拼命!”看罗英惊呆了的样子,吴秀秀从她手上接过纸包。“前天报纸上登的,警察局捉了闹银行的人,只怕就是穆勉之的人。伢咧,莫吓不过,穆勉之跟我们作对了一生,我们都冇怕过他!”

“我倒不要紧咧您家,他能把我个妇道人家么样?我是担心吴明咧您家!他穿着那身黑皮,吃的是那碗饭,在虎狼窝里头讨生活咧您家!”

“莫着急,有法子的,有法子的。”吴秀秀口里安慰着,心里却在想:嘿嘿,罗英哪罗英咧,到底是共产党噢,口风真紧咧!你把我吴秀秀看外了咧!像冯蝶儿李汉江他们这些共产党,都曾经把刘园当联络点,你小丫头……唉,也难怪,做的是把脑壳提在手上的事,他们有他们的纪律。

“只有等吴明回来再说。婶娘,我给您家配点药,好熬膏子。”

“熬膏子的事,慌个么事咧!我这腰疼的毛病,又死不了的。伢咧,我跟你说噢,吴明的高头是哪个?噢,是陆小山?陆疤子的儿子?哪就好办了!我跟你说,这钱咧,你们收着,不要白不要,叫吴明阴着到穆勉之那里去一趟,把事情往陆小山身上推。你晓不晓得,陆小山跟穆勉之,原先是面合心不合,去年,陆小山出事的时候,穆勉之朝井里丢石头。这回,陆小山缓过气来了,还不死整穆勉之的人?我晓得,陆小山这人哪,报复心顶狠的。”吴秀秀给罗英出主意。

“这个吴秀秀,一把年纪了,还这好的脑筋!眼睛一眨,主意就出来了!怪不得的噢,地皮大王刘宗祥选中她了,这样的内当家,真是不简单哪!”听吴秀秀分析穆勉之跟陆小山的恩怨关系,罗英心里踏实多了。

“噢,下雪了!”看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吴安,想到吴秀秀要回刘园,就把门帘扒开一条缝,“您家是不是这就走?我去叫辆车。”

“走个么事唦!我把门关了,做个火锅!平时呀,真是请都难得请到的呀!”

“真的下雪了?好哇,这场雪,早就该下了!莫叫车,难得这好的雪,踏雪走下子,晓得几好。”吴秀秀掀开门帘,朝外看。

果然在下雪。雪朵儿不大,碎梨花似的,纷纷扬扬,还夹着些霰粒儿,落到地面飒飒作声,虽是纯白一色,倒也不失有声有色的韵味。

第10节

天色昏黑,在雪地映衬下,周围的物事影影憧憧,一切都不甚分明。又一阵北风,呼叫着,从对面巷子里冲出来,把地上的雪粉撮起来,漫天一撒,弄得眼前一片雪雾,把本就模糊的环境搅成纷乱的碎片。

穆勉之甩了甩脑壳,甩掉洒到脸上的雪粉,准备敲门的手,举了起来,就在要敲的一瞬间,又停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犹豫。

他抬头朝门楣上的匾额瞄了一眼。祥记商行。冇错,这是祥记商行。老子跟刘宗祥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扯皮拉筋的事记不得有几多!人都说老子傲,说老子有板眼,老子还是经常吃他的亏!如今,他死了,汉口生意场上,能跟老子比拼的,也就冇得了。怪不得戏文里头说,英雄要是冇得对手了,英雄也寂寞哦!老子也老了,生意场名利场老子也懒得花蛮多心思了。诶!这吴明,为么事要老子到这里来见面咧?未必是给老子做笼子?给老子做笼子,你还嫩得一点!要不是顾及烟筒那小杂种的性命,这冷的天,老子这大一把年纪,跑到这里来打鬼!

“爹,还是我去吧。”见义父犹豫,六指自告奋勇。

“你进去?你进去能做么事?要是你进去了,我就可以不进去了,我来做么事!不争气!看人家刘宗祥的儿子,也不比你们大几多,老早就开银行了!你们倒好,事情冇做到个么名堂,钱冇赚到几个,倒把人给贴进去了!”

穆勉之咕哝了几句,似乎把犹豫给嘀咕走了,一来气,重重地敲了一下,门竟然就开了!

“穆先生么?等您家咧,门冇关您家!麻烦您家们把门关上,我好开灯。”

跟在穆勉之后头进来的六指随手关上门,屋子里的灯就亮了。

六指随即身子一侧,像桩子样地站在门边。

“听说穆勉之有武功,这年轻人,底子也不薄。”吴明朝六指扫了一眼,也就不招呼他坐了。

“穆先生,请坐。”

“吴局长,您家么样选祥记来会面咧?”

穆勉之悠闲地坐下了。一辈子都快活到头了,大风大浪他见得多了,一个吴明,算得个么事咧!要么就把烟筒放出来,要么就以命抵命。事情就这么简单。

“这您家还不明白?我家跟祥记的渊源深得很哦!”

无法与上级联系,选中祥记商行跟穆勉之会面,征求过吴秀秀的意见。吴秀秀的看法是,尽管穆勉之跟祥记一辈子扯皮,但大多数时候还不敢下毒手。刘宗祥毕竟名声太大,穆勉之有所顾忌。在祥记见面,也不把关系点穿,让穆勉之自己去想。

“能不能问一下,吴局长跟地皮大王是么样的个渊源呢?”

“穆先生哪,世界上噢,有些事情不晓得比晓得要安全得多呀!您家是老江湖了,不需要在下点明吧?”

“那是不是可以让老朽猜一猜,吴局长不是国民党的人吧?”

“穆先生,我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对穆勉之的这个问题,吴明采取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他把手伸进怀里。六指一看倏地从怀里掏出一支枪来。

“做么事噢?在祥记,用得着你那鬼东西?”穆勉之白了六指一眼。

吴明淡淡地一笑,手从怀里抽出来,拿出一个纸包。穆勉之一看,就认得,这是前天他放在罗英桌子上的那个纸包。

“吴局长的意思?”穆勉之的神态凝重了。他以为,吴明拒绝了他的好意。

“穆先生也晓得,我们当警察的,荷包里不暖和,时局又是这样子,冇得么油水,您家的那张支票咧,我也不怕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至于这颗子弹么,您家只怕是送错了人。您家应该晓得,眼下警察局,是陆小山说了算。”

吴明摊开纸包,放在桌子上,朝穆勉之这边一推。

“此话当真?”

“您家洪门山寨手眼通天,扯谎,不是自讨无趣?”吴明给穆勉之斟了一杯茶,“这不是送客的意思噢您家!天冷,茶热,您家就是不喝,焐手也是好的。还有句话我也要跟您家说透。”

“说,您家尽管说!”吴明的态度,让穆勉之心里暖和了些,可一听他的话音,似乎不详。

“这次捉了三个,只有那个伙计,就是凸眉凹眼黑瘦黑瘦的那个,被陆小山定了死罪。他把罪状做死了:罪名是,扰乱国家金融秩序,破坏国家金融市场!被关在死囚牢里。您家们要是真的想保住他的性命,就要赶快!”吴明只是在穆勉之脸上扫了一眼,就把眼光避开了。

这件事上他扯了谎:毛烟筒被定了死罪不假,罪名也不假,可不是陆小山定的,而是警备司令部定的。武汉警备司令部总司令陈明仁,事发当天下午就把陆小山和吴明叫去,把两个人臭骂一顿之后,吼:“这还了得!扰乱金融秩序,私卖货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一儆百,杀一儆百!”

吴明这么说,是按吴秀秀的意图编的。吴明记得,向吴秀秀征求意见的时候,她说:你要把事情说得严重又严重,要把随么事都推到陆小山身上,让他们去狗咬狗,你就好不沾火星,脱个干净身子。

刚上床,陆小山还没有睡着,听门被拍得山响,他一个挺身跳起来,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枪,到隔壁房间瞄了瞄。吴秋桂还没回来。他们已经分房睡觉好久了。是谁,这么晚了来拍门?陆小山更生警惕。他回到房间,把朝大门方向的窗帘子,扒开一条窄缝,朝街上看,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看到,仿佛是黄后湖。

“出了么事?”陆小山下楼,一打开门,黄后湖就闯了进来,嘴里呼呲呼呲只喷粗气。

“姆妈!我姆妈不……见了……”

“哦,我还当是么大事咧!”陆小山掖了掖睡衣衣襟,朝楼上走。

“我姆妈不见了,还不是大事,么事是大事?”

在楼梯口,陆小山转过身来,盯着黄后湖。看不出来呀,这多年,都是蛮听话的伢,么样变得不认得了?此时的黄后湖,脸通红,嘴角两边都是白沫子,像一匹走投无路随时要拼命的狼。

“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多半是办么事情去了,这有个么急头!说不到她是到铁路沿棚户去了?你看你,大人了,又是受了正规训练的,还这样沉不住气!”陆小山的话是在批评,可口气还很委婉。虽然还没有公开父子相认,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说,儿子长这么大,他一点义务都没有尽,他欠儿子的。

“我到铁路沿去了的,爹爹、太他们也不在!”黄后湖朝陆小山翻了翻白眼,还在喘粗气。

“噢?我姆妈他们也不在屋里?”陆小山被南京放回来不久,就要把王玉霞和王利发夫妇接到小楼来跟自己一起住,可父母硬是不同意,表示就在铁路沿棚户里以终天年算了。听说这么晚了,老人不在棚户区里,肯定是出了事!陆小山知道,住在棚户区的老两口,生活一向是很有规律的,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归家的。

黄后湖又朝陆小山翻了翻白眼。陆小山看到了儿子的白眼。他明白这白眼的意思:我的姆妈不见了,你说我沉不住气,这好,你自己的姆妈不见了,你不也沉不住气么!

未必是哪个绑架了他们?

可绑架这三个人有何用处?一个是快进五十的女人,原先做点卤菜生意,如今货币贬值,东西也买不到,卤菜铺子也关门了。再说,做卤菜生意,赚得到几个钱,值得绑票?我的姆妈跟后爹,都是黄土快埋到颈子的老人了,绑架他们,有么价值?

陆小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也不理睬黄后湖,闷着脑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踩得楼板嘎吱嘎吱响。

这肯定是冲着老子来的!要是江湖土匪为了诈财,绝不会绑架不值钱的老人!

张腊狗?张腊狗死了,再说,他也没有后人哪。那么,眼下冲着老子来的,就只有穆勉之了!

陆小山记起,下午,吴明还到他的办公室来,汇报穆勉之如何到他家,威胁说要是他不放了洪门山寨的人,就要杀他全家的话。

对,肯定是穆勉之!

可是,证据在哪里呢?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这大个汉口,穆勉之又树大根深,他哪里藏不下三个人!

“后湖哇,你赶到关帝庙去一趟,把这事跟小空空说下子,看他有么法子。”

陆小山边踱步,边吩咐,话音刚落,黄后湖就一阵风冲出去了。

陆小山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朝外看,已不见黄后湖的影子。

“到底是母子情深哪!嗯,看来老子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他年轻,又急,老子去说得清楚些。”

“咦,这晚了,你跑到这破庙来做么事噢?”揉了揉眼屎,看清是陆小山,小空空不解地问。

自从报纸报道张腊狗死于关帝庙之后,舆论对这座废弃已久的破庙很是关注了一阵,甚至还有好几个版本的民间传说,什么世道颓圮,玉皇大帝下了圣旨,要关公显圣,替天行道,专灭恶人云云。弄得小空空很是不安生,在外“云游”了好久。好在天大的事,也熬不过岁月的漂洗,日子久了,一切都淡了,小空空才又住了进来。

“后湖冇来?”

听了睡眼惺忪的小空空这句话,陆小山脑袋蓦地一下就胀大了。

“么事后湖前湖噢,这晚了,他来搞么事?”

“我叫他来的呀,应该来了好半天了哦!”陆小山急切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你呀你呀,被人盯死了哇!”小空空终于抠掉了眼皮子上碍事的那坨眼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我问你噢,这回,你一共捉了几个人哪?三个?有几个是穆勉之心疼的人咧?就一个?噢,那就还有法子想了。”小空空终于打了一个哈欠。

听陆小山说得严重,这个哈欠他憋了好久。

“有么法子咧?我们又冇得穆勉之绑架人的证据……”

“你呀,平时不晓得几贼的人,么样事到临头了,脑壳反倒木了咧!”小空空翻了陆小山一眼,这一眼有同情,也有不屑,“找个么证据哦!明摆着是穆勉之干的咧!先绑架黄素珍,这是要黄后湖急,又绑架你姆妈。后爹,这是要你急,看你还急得不够,又绑架了黄后湖——你不是说他来了好半天了?为么事还冇来?多半在半路上出了事!这回,你不急都不行!你找么证据?紧走慢走,三天走不出汉口,这大个汉口,你到哪里去找证据?书生!书把你的脑壳胀坏了!眼下,你随么事都不消做得,就是放人,把穆勉之顶心疼的人放了,把那两个不相干的杀了交差!”

小空空又打了个哈欠。

陆小山瞥了小空空一眼。

他看得出来,小空空这个哈欠打得有些夸张,有送客的意思。

第十章 1949年陆小山穆勉之吴秀秀钟媛媛

第1节

“几大的雪噢!”绰号孙猴子的孙厚志,端着酒杯,眼睛瞄着窗户外头的雪,大为感慨。

“么样,老五兄弟,您家像是肚子里长了字墨?”

穆勉之也朝窗外瞄了一眼。

棉花朵子样大的雪团,前赴后继地朝窗玻璃上扑,撞得粉碎之后,洒在窗台上,已经积了近一尺高了。窗户玻璃中间,或许是户内暖和,扑上来的雪花停不住,化了,后扑上来的雪花也停不住,又化了。这样,就在窗户玻璃中间留了一个规矩的圆。

穆勉之和孙猴子,就从这个圆欣赏户外的大雪。

“戏文里头总是唱,么事赏雪饮酒。那意思是瞄着雪就能咽酒。这大的雪,老子也看了半天了,看倒是看得蛮舒服,还是觉得这火锅跟这猪耳朵咽酒才是真的。”

孙猴子用筷子在滚烫的火锅里,捞出一块带骨头的羊肉,吹了几吹,啃了几啃,看看上面的肉啃干净了,就把骨头朝碟子里一丢,吱地一声,很惬意地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了,畅快地哈了一口气。

“老五兄弟,您家真是福人哪!一生好吃,也能吃,好福气呀!”

穆勉之注视着他结拜兄弟的吃相,一脸的羡慕。

这几天,跟陆小山斗法,穆勉之有些上火,两边的牙龈都肿了,一舌头的泡子。平日里顶喜欢吃的羊肉火锅,现在一沾就满嘴生疼。

“大哥,陆小山的那两个人么样处理?”孙猴子用袖子揩了揩被辣烫出来的清鼻涕,问穆勉之。

“六指诶,拿条袱子给你五叔。”在生活细节上,穆勉之的习惯比他的结拜兄弟要好。这也得益于他读了几年私塾。

汉口话里,毛巾、手绢都被称作“袱子”。

穆勉之没有正面回答孙猴子的问题,眼睛盯着火锅,没有作声。

热辣辣的汤料咕嘟咕嘟翻腾着。偶尔间,火锅膛子里的板炭啪地一声,炭粒朝上跳将出来,在炉膛口炸出一蓬橙红的火星。

电话铃响了。

见穆勉之陷入沉思的样子,孙猴子朝六指呶呶嘴,意思是叫六指接电话。

“噢,噢,您家是警察局的陆督察官?哦,您家找穆老板?”六指朝穆勉之这边瞄了一眼,见穆勉之摇手,“他您家病了,诶,病得蛮狠,还睡在床上……我叫我五叔接电话,好不好?”六指朝孙猴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接电话。

孙猴子朝穆勉之瞄一眼,穆勉之点点头。

“噢,哦,陆督察官哪,您家有么吩咐?哦,哦,哦,伢们年轻不懂事,瞎闹!是的,您家把他关下子,也是帮我们管教唦您家!关得太久了?从去年关到了今年?哪里话咧您家!您家说的是阳历咧,那是跨了年。照阴历算,还在年里头——不就是个把两个月!哎呀,这是您家客气,不就是去年尾到今年头的事么!我们巴不得您家还多关他们一些时!不把点亏他们吃,他们不晓得锅是铁做的!给您家添麻烦了!劳慰您家们了!是的,是的,是我们管教不严您家!唉,只是咧,我家大哥咧,疼伢们,不像我孙猴子心肠硬。为这事噢,我大哥他您家又气又急,都病得瘫了铺了哇您家!么办咧,这伢冇得爹姆妈,我跟我家大哥咧就未免娇惯了他一些!您家想下子唦,我们洪门山寨就是再穷,也不至于冇得饭吃,要他去做犯法的事唦!哦,哦,您家屋里也出事了?哎呀,这就巧得很了咧!您家该不会像这样想:是洪门山寨的人报复。诶,您家千万莫像这样想哦!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那我们就是活天的冤枉咧,我们还哪来的活路咧您家!是的,我们肯定帮您家找,这还要您家开口说?好,是的,是的,他一滚回来,我们一定要好好点教训他狗日的一顿!”

孙猴子接完电话,又回到桌子旁坐下:“烟筒马上就要被放回来了。您家都听到了?陆小山要我们帮他找人,就是那两个人。”

策划在金圆券贬值期间倒买倒卖,在金银黑市交易欺行霸市,趁乱发一笔财,穆勉之跟孙猴子说过,孙猴子表示不反对,也不参与。

自从他儿子孙孝忠跟美枝子自行成家之后,老婆杜月萱就严禁孙猴子再参与山寨的事务:“你也不看如今是个么世道?也难怪,你肚子里冇得字墨,看不懂报纸。我是每天都看报纸的!这报纸高头,天天说剿匪,说又消灭了共产党几多人马,嘿嘿,这剿匪消灭的事,都做了几十年了,么样共产党就这多,弄得越剿越多越消灭越狠?看下子政府兴的这钱唦,冇得几个月,就变得比草纸都不如!我这样一说,你该明白了点冇?这政府不行了!我是个妇道人家,老书洋书都读了几本,别的不晓得,只晓得,要是政府只顾着刮老百姓的油,这政府就完了!这就像家务人家,一家之主、一层层的父母官,不出力动脑筋带着全家人发财,倒把眼睛盯着家里人的荷包,这个家还能维持几久?你们洪门山寨原先还做点生意,强拿恶要也好,欺行霸市也好,总算还是在做生意。这好,搞起哄抬金银,绑架人口来了!这落得到好?我跟了你,冇得法,可儿子这年把冇跟烟筒他们一起,他想过太平日子。朝儿子看,你也要收手了,再莫跟着穆勉之做伤天害人的事情了!”

孙猴子觉得老婆的话有道理。再说,他也老了,冇得么精神,也冇得心思折腾了。今天,穆勉之把他请来商量事情,他是洪门老五,不能不来。可他实在没有心思去思考什么。洪门山寨的利益他是要维护的,穆勉之是几十年的结拜弟兄,情谊也是要维护的,杀人放火的事,他孙猴子真的没有心情做了。

“老五哇,你的心思我晓得,做哥的也不难为你。这事咧,你就只当不晓得的,让哥哥我来做!不过咧,做哥的有句话要跟你说明白。陆小山这杂种,自从日本人投降到如今,得了老子们几多好处!光房子,就不止一栋!当初,我们在他身上投资,总是想赚回点么事唦!可这婊子养的不光冇把一点好处我们,反倒处处跟老子们作对,恨不得斩尽杀绝!这回,我也把点辣汤辣水给他尝一尝!他哪里疼,老子就再往哪里洒点盐!”

穆勉之端起酒杯,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在火锅里捞了一块没有骨头的羊肉,刚一放进嘴里,就满嘴生疼。他赶紧把羊肉吐出来,一边哈着气,一边吩咐:“六指诶,这些时,你要带着山寨的弟兄们,不要到处瞎跑。这里要有人值班,日夜都要有人值班,把家伙都带着。也莫明晃晃地挂着,都别在腰里!冇得事,夜晚莫单独出门。”

穆勉之和孙猴子坐的这张桌子旁边,还摆了一桌,同样的火锅同样的菜,六指带着几个弟兄,一边听着寨主同山寨老五谈话,一边火锅就凉菜,大快朵颐。一时间,吃得热汗淋漓,杯盘狼藉。听寨主吩咐正事,就都放下杯筷,凝神地听。

洪门山寨的人都晓得,寨主平日里待弟兄们宽厚,但如果哪个不听吩咐,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老五哇,您家屋里,也要注意下子咧!要不要派两个小弟兄去值夜?”

“不要,不要!我那里离这里还远,再说,陆小山那杂种还冇盯到老子!诶,大哥,酒也够了,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冇得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诶嘿,烟筒回来了。”听着穆勉之杀气腾腾在安排山寨事务,孙猴子好像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老啦,山寨也用不着我了!尤其是这打打杀杀流血见红的事,真的是用不着我孙猴子啦!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外走,看到毛烟筒回来了。

“五叔噢,您家就走的?么样哦,见不得您家的侄儿子?见到了就走?”毛烟筒跟孙猴子开玩笑。

“你像是冇受到么罪咧,还这样子快活!刚才,跟你大伯还在为你的事着急咧!快进去,快进去,火锅里的羊肉只怕烂得正好。”孙猴子骂骂咧咧的,趔趔趄趄地去了。

“回了?哼,陆小山动作蛮快咧!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还有两个咧?不晓得?哦,不是我们山寨的弟兄?是临时参加进来的?是哪个巷子里的混混哪?嗯,你们几个,吃好了冇?吃好了?我看也差不多了。”穆勉之朝旁边的桌子上扫了一眼。桌子上,每个人跟前,骨头堆了好高。看来,火锅里的羊肉续了不止一道。三个酒瓶也空了。

这次被警察局以私自倒卖货币、扰乱金融秩序抓进去的,共三个人。听说那两个不是洪门山寨的弟兄,穆勉之心里宽松了许多。

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说的是青帮讲究辈分师承,洪门无论老少先后,皆以兄弟相称。张腊狗这个青帮香堂的堂主,和穆勉之这洪门山寨寨主最大的不同点,就是穆勉之特别顾及手下弟兄,只要有一个弟兄遭了难,他都全力相救。

“爹,您家有么吩咐?”六指站起来。他的脸色还很正常。六指不抽烟,酒食上也很节制。

“这样,叫这几个弟兄到偏房去喝茶,先歇一下,你跟烟筒留下来,我跟你们单另说点事。噢,烟筒噢,还冇吃?就在我桌子高头吃,趁热的吃,趁热的吃!你杂种辛苦了,受了罪冇?”

穆勉之亲切地看着毛烟筒狼吞虎咽:“慢一点,慌么事唦!多得很!”

看看六指过这边桌子来,其余的人都到隔壁去了,穆勉之脸色一沉:“六指,那个卖卤菜的跟他的儿子,关得牢实不牢实?你们冇暴露身份啵?”

“牢实得很!把他们的眼睛都蒙着。交代了看守的弟兄,看守期间,不要说话,把头脸也都蒙着。再说,牛皮巷那间仓库,闲置了十几年,哪个算得到那里关着人咧?”

六指先绑架了黄素珍,等黄后湖找母亲找了一圈没找到,晚上再回家的时候,六指又偷袭绑架了黄后湖。

“嗯,这我就放心了!这就好办了……你们要晓得,这黄素珍是哪个?就是张腊狗当年的小老婆唦!我要是不说,你们是不晓得的。当年,张腊狗的老婆是个寡妇,开着个小杂货铺。张腊狗那个杂种,穷得胩里卵子敲胯子响,想了些心思,把个比他大上十岁的寡妇勾上了手。这个寡妇嫁给张腊狗之后,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十五六岁的姑娘。往下,你们猜不猜得到?巷子里头的姑娘伢么,开窍开得早,冇得好久,这拖油瓶的姑娘开了窍,跟她的继父张腊狗好上了。张腊狗这鸡巴日的咧,就干脆带着老婆的姑娘黄素珍,找了栋房子单另过了。当时哦,这事传得吼哇!么事娘做大、女做小,随么丑话都有哇!后来咧,为一只蛐蛐,张腊狗跟他的最要好的青帮兄弟陆疤子闹翻了,张腊狗设计害死了陆疤子。张腊狗这杂种随么事都抖得起狠来,就是胩里那家什不中神,不能让婆娘怀伢。陆疤子的儿子长大后,一直想报仇,总是难得成功,就引诱黄素珍,还生了个儿子。”

说到这里,穆勉之真的进入了回忆之中。

几十年前汉口江湖上那些恩恩怨怨,青帮洪帮生意场的勾心斗角,一时都涌上心头。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刘宗祥,想起了他为报复刘宗祥而引诱钟毓英,想起了他引诱钟毓英小梅,也让她们生下了一双儿女。

“噢,我晓得了,陆小山后来认了这个儿子。陆小山还是狠哪!为报仇,几十年都不松劲,前些时,关帝庙张腊狗的死,肯定是他下的手!”

穆勉之从来没有这么详细地讲过汉口的这段往事,毛烟筒和六指听得呆了。

“是噢,莫说呀,我还是蛮佩服陆小山咧!有恒心!有狠气!他就是不该跟老子作对的!老子这回,要让他活着心疼到死,还有疼说不出!”

穆勉之朝六指和毛烟筒一招手,要他们把耳朵挨拢来,在他们耳边一阵嘀咕。

“那两个老的,就是陆疤子的堂客王玉霞和那个剃头的老家伙,就算了,让他们活着过个年。”…》小说下栽+wR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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