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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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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了起来,认定是有人到上面去给自己捅刀子。他现在顾不上别的了,要全力以赴反击这个主要对手。
第63节:饭局
大哥可是对我说过当不当这市委书记他并不在意。我认真地说。何冬圃用筷子点点我:官场上的人,哪句话能当真的听?他接着给我分析道,按正常情况,市委书记出缺,市长应该接任,周法当了十年市长,要说不想再进一步那是假话,所以这次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半年来,市里各项工作都搞得不错,甚至比古明帆在时还要有成效,他是想靠政绩说话,引起上头关注。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不搞歪门邪道,比较正派,官声官德都比较好,但不利条件是,与这两位副书记比起来,他的年龄偏大,五十五了,在省里不大容易通过。而仉笑非和林之侠的条件不相上下,谁上谁下全在一步棋上,关键时刻,就看这最后临门一脚谁能踢得更精彩。现在可以说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双方都在进行白刃格斗,你死我活是必然的,所以谁都怕被对方抓住把柄。林之侠在这个时候进省里活动,仉笑非哪能不紧张呢!他上省里即使是告状,那丰隆集团的事,欧亚药业的事,与大哥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倒是听说,张也他们公安局牵涉到里面了。直接关系嘛,倒不一定有。何冬圃迟疑着说,不过这里涉及案子办得是不是合法,是不是公平。老大主管公检法,搞得不好,当然要受牵连了,至少也是个领导责任啊。这个关头,任何一点差池都会翻船的。我先入为主地说:我觉得大哥这个官儿还是挺称职的,算是个好官,政治上没得说,当了这么多年副书记,经验丰富,政绩突出,还挺善于联系群众,没什么架子,文化修养也深厚,只要经济上生活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要让我投票,我肯定还是要投他一票的。何冬圃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淡淡地说: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风气,谁能保证自己一点问题没有呢?就看各人的演技了。闲聊了一会,何冬圃叮嘱我道:老七,今天咱俩这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切不可在外面随便议论这些事。再有,以后你还是远离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为好,当一个纯粹的文人,比什么都强。
第64节:饭局
他低下头,叹口气:我现在就挺后悔,有些事一旦做了,就等于被套牢了,就像一张宣纸,滴上墨痕,再想画出什么好东西,都难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情绪低沉,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想想刚才那个来催账的暴发户,难不成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令我这三哥这般感慨?可是他后悔的又是什么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18我陪着喝了几口,暗自感叹这些当官的真是不简单,觥筹交错间就把可办可不办的事办了,而且还办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这何尝不是一门艺术,官场上的艺术,饭局上的艺术。梅恃雪这个人的确挺呆的,书生气十足,一见到当官的似乎口更拙了,明明是他请客,倒像权哲洙做东似的。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就来到汇贤楼,径直走进何冬圃的屋里,一看,梅恃雪已经到了,两人正围着那张作画用的大案子欣赏一尊雕塑,在这方面,这俩老兄倒是有共同语言。未寒,你来看。何冬圃招呼我,老六最新创作的,有点米开朗基罗的味道吧?我知道梅恃雪在鲁迅美术学院学的便是这个专业,对西洋油画也挺有研究,但我更喜欢中国画中的小桥流水、空山远照、平湖秋月,于是便说:六哥的东西过于阳春白雪了,小弟这等下里巴人可欣赏不了。一会儿还是让那位林大书记鉴赏吧!何冬圃淡淡地说:官当大了,哪还有这份兴致。他俩在那里谈着上法国讲学办展的事,我却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何冬圃瞥了我一眼,像是窥透了我的心思,说:你要是没有事,就到前楼去看看,我安排的是香榭丽舍厅,告诉小吟,今天由她亲自照料,你六哥的事,别马马虎虎的。我答应一声,高兴地奔前楼而去。还不到饭档时间,酒店里静悄悄的。我上到二楼,在最里头找到总经理助理的门牌,轻轻叩了叩。司小吟打开门,一看是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第65节:饭局
七叔……我假作不快:不是说好了吗,不许叫我叔叔。司小吟腼腆地一笑,把我让到屋里。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洁净而素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壁毯,上面是奇峭大山间的一个悬崖山洞,窗台上一个可乐瓶里还插着几枝野花。我悄悄打量她,或许因为是休息时间,她没穿那套严肃的职业装,而是换了一身嵌袖无领斜襟的小衫,黑色质地上绣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显得肌肤愈发白皙。这种款式的上衣在市面上不曾见过,我猜想应该是她自己从家乡带来的。本来便很婀娜的身段被这件衣服一衬,更是软款有致。看我盯着她不眨眼,她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你们老板真没有眼力,应该给服务员都换上这样的服装,多有特点呵!我夸奖道。这是我阿妈给我做的,阿佤女孩子穿的,在这儿哪能穿得出去呢。我站在那幅不大的壁毯前观看,司小吟告诉我,这上面绣的是佤山之神司岗里,是阿佤人心目中的图腾,阿佤民族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与她聊了一气家乡风情,我问她晚上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她说不是,在后院的宿舍区。看看快五点了,我让她领我到香榭丽舍厅看看,她说都安排好了。香榭丽舍厅面积不大,但装饰高雅,全欧式风格,何冬圃一定是有意选择这个房间,以配合今天晚宴的主题。梅恃雪跟何冬圃进来后,司小吟给每个人斟上茶。……现在她对这一套程序已是熟练有加了。五点半多一点,权哲洙陪着林之侠走进来。互相握手道好,分宾主坐下,林之侠当然坐上首。他用面巾净净手,笑着问我:未寒,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听说又要搞一部历史剧?不简单,历史题材很难把握哦!年方四旬的林之侠多少有些脱发,但长得很有官相,个头不高,白白胖胖的,说着一口略带京腔的普通话,一听便知不是本地人。我与他见面次数不多,那次为《日落煤山》公演而打官司,他找我谈过一次话,送别老师进省上任时也见过一次,印象中这是个对文化有一定见解而思想也比较开放的人。于是我告诉他,正在写一出关于王安石的戏。
第66节:饭局
我知道我知道,是文联的献礼项目,是吧?权哲洙打趣道:未寒是真正的文人,不像我,草包一个。你的字也不错嘛,我看街上不少商家的牌匾都是阁下的墨宝,润笔费没少收吧?林之侠半真半假地问。领导这话下官可承受不起。……哪有什么润笔呀,图个虚名而已。权哲洙叫道。你是书协副主席,字有名气,市场有需求,收点辛苦钱也不为过,按劳取酬嘛,符合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是吧,哈哈!菜肴都是权哲洙事先电话里安排的,他比较了解林之侠的喜好,酒是十年茅台。这一桌人,梅恃雪没什么量,我则属于浅尝辄止,何冬圃一般也不多喝,真正有点量的除了权哲洙,大概就是这位林副书记了,我早就听说在市直机关里他是以豪饮出名的。司小吟亲自把盏。林之侠是第一次与她照面,我注意到,他瞥了司小吟好几眼。何老板,你这酒店够品位哦,装修高档,厨艺高超,小姐高雅。品了几口菜,林之侠赞道,又瞄了司小吟一眼。何冬圃道声过誉,指着司小吟介绍说:这是本店的大堂经理,今天林书记大驾光临,没敢让服务小姐执台,她亲自当服务员。司小吟优雅地微微一躬身。不错,不错,很有气质,窈窕淑女,加上这身民族服饰,配这欧洲风格的房间,很符合中西合璧的定位。林之侠的话还是不离司小吟。小吟,还不给林书记把酒满上。权哲洙提醒道。秀色可餐哦!林之侠微微颔首笑道,司小吟脸色微红,我却心里有些不舒服。酒过三巡,权哲洙说起梅恃雪出国讲学的事。梅恃雪取出巴黎方面发来的邀请函和一应文件,林之侠草草扫了一眼,连说好事。访问学者,这个待遇很高嘛。咱们辽安市文化艺术界能出这样有国际影响的人物,理应支持。可是文化局和外办都不同意……梅恃雪不识时务地开口便道出实情,权哲洙连忙止住他,抢着说:那些人鼠目寸光,哪能看得这么远?有林书记说话,你就回去打点行装准备动身好了!
第67节:饭局
文化局这么做没有道理,很没有道理。林之侠摇头,高校和科研单位可以派访问学者,文化界为什么不可以?扩大辽安市的国际影响力,不光靠硬实力,更要靠软实力!你应该算是辽安第一个走出国门的文化学者吧?艺术大使呀,不可小看。文化局,外办,一点也没学会用科学发展观看问题,想问题,党中央一再号召我们要有创新思维,可他们还抱着老框框不放。观念,观念问题啊!到底是领导,看问题就是高瞻远瞩。权哲洙适时地拍上一马,随即掏出笔来递过去。林之侠看也没看,便在那叠纸上签了字。一直没太插上话的梅恃雪激动得嘴唇直颤抖,站起身来双手举杯向林之侠敬酒,一再道谢。林之侠说:搞西洋艺术,辽安市这方面的人才不是多,而是太少了,所以需要大力扶持。等你从法国回来,我和师范学院打个招呼,让他们聘你去给艺术系当个客座教授,开一门专业课,培养一批雕塑人才。他一口干了,又招呼司小吟把酒斟满。比如这姑娘,完全可以去跟你学着搞搞艺术嘛,一看就是块材料。他上下端详着司小吟夸奖道。司小吟羞涩地笑了笑。我陪着喝了几口,暗自感叹这些当官的真是不简单,觥筹交错间就把可办可不办的事办了,而且还办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这何尝不是一门艺术,官场上的艺术,饭局上的艺术。其实我也明白,林之侠不过是送个人情而已,既是给权哲洙面子,也是给梅恃雪面子,毕竟这种事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损失,既不违反原则,还能博得个观念开放、爱惜人才、体恤下情的好名声。只是,林之侠对司小吟那份过度的关注令我有些不快。19杨依依选的饭店是劳动公园环翠湖边上的得月楼,这里的河鱼很有特色。进得店里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预约了座位。门厅小姐把我们领到三楼一个小包间,杨依依把菜单推过来,让我点菜。且慢,我按住菜单,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今天这顿饭是什么名目呢!
第68节:饭局
一身警服的杨依依站到我面前时,我一时竟没能认出她来。她并没敲门,径直走到我桌前,轻叩桌面。我抬头一看,一个英姿飒爽的警花正朝我绽开灿烂的笑容。哟,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才几天不见,就一身戎装了!虽说是玩笑话,我也的确有些惊讶。都说仉笑非这人不办事,真要办起来,效率还蛮高的呢。杨依依在我头上弹了一下,嗔道:说什么哪?谁是老母鸡?谁是鸭?告诉你,本人现在可是正宗的人民警察,手握执法权的,别招惹我哦,否则立马给你送到局子里去!我早有感觉,这女人对我已经不像最初时一口一个老师毕恭毕敬的态度了。环境改变人,人际关系也会改变人,这一段时间,她接触了不少各色头面人物,想必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价提高了。再怎么变,也是七匹狼。我恶毒地诅咒道。什么意思?没听说吗?现在祸害人民群众最厉害的是,公检法,国地税,人民教师黑社会,俗称七匹狼。我信口胡诌道。她扑哧一声乐了:瞎说,再怎么排,人民教师也轮不上当狼呀!虽然已经离开教书匠队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昔日的同行辩护。我心里说,你是没有孩子上学,体会不到家长们对学校和教师的那份又爱又恨又怕的心情。合上手头的稿件,我问她何以突然跑到文联来了。特地来找你,想请你吃饭。她用一种很郑重的口气说。正好晚饭没有着落,我马上答应了,但建议说,给她编发稿子的那位《流火》编辑也在,何不叫上他一起去。请一个是请,请两个也是请,请客也得讲个经济效益嘛!我开玩笑说。杨依依摇摇头,肯定地说:今天晚上我就想请你一个……你别总拉上那些山猫野兽,张也也不要找!那再好不过了,卖油郎独占花魁,小生艳福不浅哪!我嬉皮笑脸地说。她白我一眼:给你独占的机会,你也不敢呀,银样蜡枪头,我早看透你了!语气里仿佛很伤自尊似的。
第69节:饭局
我想起在仙人峰大酒店那个雨夜,没敢接茬。从大楼出来,杨依依叫我往她住处拐一下,说要回去换件衣裳。为什么,这身行头多精神啊?我问。有规定,非工作需要不允许我们着警装进入餐饮娱乐场所。她一本正经地说。不一会儿,她换了一套混搭便装下楼来,上身是很清爽的短外套,里面是亮色细毛衫,下身是七分棕色打底裤,脚穿短靴,肩头还随意地披了一条棉麻混合质地的围巾,黑底白色印花,轻薄却不失稳重感。看我不住地打量她,杨依依笑笑说:没办法,干上这一行,连穿衣裳都不自由了。也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入乡随俗嘛。杨依依选的饭店是劳动公园环翠湖边上的得月楼,这里的河鱼很有特色。进得店里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预约了座位。门厅小姐把我们领到三楼一个小包间,杨依依把菜单推过来,让我点菜。且慢,我按住菜单,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今天这顿饭是什么名目呢!怎么,没有名目就不能在一起吃个饭啦?你怎么这么实用主义呢!杨依依嫣然一笑,接着说: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要正儿八经请你一顿,答谢你帮我这个大忙呀!那你算请错人了,我打趣道,第一该请的是仉大人,第二应该请的是你张哥,我无论如何也排不上号嘛!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又笑了:我谁也不请,就请您老人家。四道菜,全是用环翠湖里现捞的鱼烹制的,鲜美至极。杨依依别出心裁地点了一壶花雕型的月下刘伶,这种酒度数不高,喝着有一丝丝甜,大概是用薄荷泡过的。她告诉我,她被分配在市局政治处,负责外宣那一摊,事情不是很多,主要是和各媒体打交道,每个月要完成五篇稿子。这对你不算难嘛,你有这方面的基础。我差一点脱口而出:你连李谪仙的诗都敢改,还有什么不能干的!杨依依却是自信满满:我可不想干一辈子吹喇叭抬轿子的活儿,我是想积累点生活,以后搞一搞公安题材的剧本,未寒,你说我能行吗?
第70节:饭局
好家伙,现在居然叫起我的名字来了。本想涮她两句开开心,一想这样也好,免得成天担着个老师的名分浑身不自在,于是我也顺坡下驴地鼓励她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我这等不学无术的人都会写剧本,何况你这般聪颖超常而又姿色过人?我要是导演呀,不看剧本,光看你这脸蛋儿就能买账。她假作生气的样子说:人家和你请教呢,又没正经。喝了一口酒,杨依依很郑重地问我能不能再帮她一个忙,我问是什么事,她说她的侄女,就是她哥哥的女儿从师范学院毕业,想当老师,需要市教育局接收。她希望我再跟仉笑非说说,让他给教育局的头头打个招呼。师范学院毕业生到学校当教员是顺理成章的事呀,还用找人?我不解地问。哪里呀,她是非师范专业,师院不负责分配,必须自己找接收单位。那你也不用再通过我呀,现在你也认识仉书记了,而且他不是还要教你照相吗?杨依依的脸绷起来:我不想自己求他,你也不要说是我的事。我隐约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点什么说道,却不方便深问,不过我又确实不想再为她的事去找仉笑非,他肯定已经认定我与这女人之间扯不清道不明的,岂不知我却一直是个助人为乐的活雷锋。脑子里转着,忽地一个名字跳出来,真是老天有眼,孤家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勤王的人。于是我拨通电话,不一会儿,闫实来了。我给杨依依做了介绍。闫实是我大学时的校友,比我高两届,现在恰好在市教育局任基础教育处处长。基教处虽然不管人员调出调入,但以他的面子,与人事处长说说话,这点事应该不算太难。杨依依显然对闫实颇有好感,由衷地说:你们这些校友混得真不错,年轻轻的不是作家就是处长,在辽安市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呀!来,闫处长,我敬您一杯。不敢不敢。闫实站起来足有一米八,浓眉大眼,宽肩长背,很有男人味,与我一样,也是个有女人缘的主儿。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打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又要了一壶,并且添了两个菜。
第71节:饭局
未寒是我铁哥们,他的话我向来是当最高指示听的,连夜落实不走样。令侄女的事,包在我大闫身上。来,我回敬美女一杯……杨依依急忙也站起来,坚持不受敬,一再感谢闫实答应帮忙,并说不知该怎样回报闫处长的大恩大德。我在一旁笑着说:依依,你不用觉着欠他情,以后他找你的时候多着呢!两人都侧脸望着我。我不怀好意地说:下次你们公安局大干,要是在哪个风月场所把大闫抓了现行,依依,你一定要知恩必报哦!……先敬个礼,然后亲切地说:闫处长,您先忙,有我在门外把着呢,谁也不能把您怎么着,别吓出毛病来!闫实哈哈大笑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爽朗地说:原来美女是公安呀,那我心里就有底了!再有小警察找麻烦,咱就告诉他,上头有人!杨依依也被逗笑了。这时,她的手袋里传出手机声,取出看了看,我发现她皱了皱眉头,点点头出到包厢外接听去了。20好呀好呀,金秋九月蟹儿肥,持螯赏菊,对酒当歌,何其雅也!在我之后今天第一个到场的倒是仉笑非,这在以前的饭局中可是少见。他也握着把折扇,一开一合地颇是儒雅,一见面便夸奖何冬圃。重阳节快到了,几天前,何冬圃就张罗要开一席菊花宴。要说文人,他应该算是比较正宗的,二十四节气里凡是古人倡导的节目,他都喜欢效仿,寒食踏青,仲夏薰艾,九九登高,初雪观梅,雅得令我等这般人直觉得在他面前像刘姥姥一样俗不可耐。他很郑重其事地给六个弟兄都发了一张邀请卡,上面是他亲笔画的菊蟹双戏图。因为重阳节那天不是公休日,所以他把聚会的时间定在这个周六的中午。我是闲人一个,故而早早就到了。筵席设在汇贤楼后院何冬圃自己办公创作的小四合院里,用一寸宽竹篾子搭起的拱形曲廊下,摆着一张八仙桌,葡萄已经下架,爬山虎把廊架遮得很严实,这样可以挡住灼人的秋阳。沿着曲廊,是一盆盆各色品种的菊花,芳溪秋雨,绿衣红裳,十丈垂帘,凤凰振羽,西湖柳月……浅黄,粉白,豆绿,雪青,红紫,深粉,有的还是两种以上色彩的复色花瓣,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下工夫,只可惜本人不谙此道,对这些秋日花王提不起兴致,之所以早来一会儿,还不是为了见见心上人。
第72节:饭局
何冬圃穿的还是那套唐装,已是秋凉时节,他却把着那把大蒲扇不离手,见到我,笑道:我知道你会早来。过来,老七,让你见识见识我刚刚引进的太真含笑,看,就是这盆。我躬下身观察这盆艳粉色的秋菊,看得出来这是芍药型一属,外轮平展,内轮抱扣,叶脉光泽,姿色可人。与众不同的是,它的花瓣略略偏向一侧,活像一个束衣敛容的娇羞少女。我对这个花名感兴趣,问何冬圃:三哥,它叫太真含笑,是与杨贵妃有关吗?你还真说对了。杨玉环被度为女道士时住在太真宫里,后来受宠于唐玄宗,被赐名太真,因为这色花姿容奇特,不肯轻易正面示人,所以便得了这么个名字。嗬,好浪漫哦!我随口赞道,一抬头,却见司小吟正站在何冬圃身后。大概何冬圃特地安排她来执台,司小吟穿了一件牙白色带浅红暗花的旗袍,又挽了一个古典式的发髻,优美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相衬,真是冰清玉洁,宛若活生生的太真含笑。她大概听到我与何冬圃的对话,微笑着瞥了我一眼。好呀好呀,金秋九月蟹儿肥,持螯赏菊,对酒当歌,何其雅也!在我之后今天第一个到场的倒是仉笑非,这在以前的饭局中可是少见。他也握着把折扇,一开一合地颇是儒雅,一见面便夸奖何冬圃。阿爸用茶。司小吟给他斟满杯。女儿,这可得叫你三叔好好调教了,俗话说满杯酒半杯茶,倒茶水可不能满满的哟,让客人怎么端杯呀?司小吟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称是。七兄弟陆陆续续到齐了。围席而坐,一瓮烧热的雄黄酒端上来。梅恃雪说:三哥这席酒还真是仿古呢,连这坛子都带古韵。哪儿呀,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附庸风雅也是好的嘛,如果人们都能附庸风雅,这个社会自然便会文明得多,所谓和谐,其实首先就得风雅一些。仉笑非借题发挥道。这大概是当领导的职业病,什么话题都能联系实际。
第73节:饭局
有大哥这句话,我就不怕别人说我俗人假充雅客了。何冬圃笑道,咱要雅就雅到底,今天这酒,每人都要以诗来换,我出首句,然后依次联句,联上的赏一杯,联不上的罚三杯。当然实在联不上,能借古人诗词代替也可以,但古人的作品也必须是咏菊的。大伙一致称难,何冬圃却不为所动,给每人斟满酒,吟出第一句:窗前流水枕边书。仉笑非笑了:你也雅得过分了点,谁能联得那么天衣无缝呀?老七,该你了。拈字对诗或投壶联句对我来说倒不算难事,在大学学的历史专业,有一门专题课便是古典诗词,课余时常与同学们玩这个游戏。只是这个起句的确精妙,要想对得句子与之匹配,也需要费点心思。我略一思忖,接上一句:带露新菊烹紫壶。仉笑非摇头:以菊煮茶,未之闻也,不过意境倒是好的。司小吟在一旁替我辩解道:阿爸说得不对,不是有菊花茶嘛!我高兴地望了司小吟一眼,她脸一红。对对对,女儿说得对。好,该老二了。张也说:我可对不上来,不过我可以给大伙出个谜,也是用的菊花诗。行不行?仉笑非点头:那也好嘛!谜面是黄巢的一句诗,张也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打中药名二。怎么样,谁能猜出来?中药名?几个人都在动脑筋。何冬圃摇着大蒲扇,蹙眉想了想,试探着问:菊花算一个?那也是一味中药。当然可以算,张也说,这是一个,下一个就不好猜了,得拐点弯想一想,譬如想想这诗的下一句。我马上明白了:独活,是吧?张也哈哈大笑着竖起大拇指,其他人也连连点头。只有司小吟傻乎乎地问我为什么是这个谜底。我给她解释道,这句诗的下一句是我花开罢百花杀。……众花皆死,唯菊花独活嘛!这妹妹静静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满是崇拜。轮到年柏留了,他也说:我不会对句,给大家背一首古人的诗吧,叫什么《九月九》,是说重阳节的。
第74节:饭局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看他那窘相,司小吟忍不住替他道出题目。不错不错,小吟,干脆你替五叔背吧。年柏留如获救星。大伙说不行,仉笑非说也可以算数。于是司小吟背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众人鼓掌,年柏留得意地饮了一大口酒。下一个轮到梅恃雪,他接句道:放缰西陆听蝉唱。仉笑非还是摇头,说:入秋后,蝉声渐歇,这句不准确。接着,自己收了尾句:快意人生写鸿图。大伙拍手叫好,说他的句子达到了高度。我没吭声,只是觉得有些俗,不太符合今天这个场面。扭头一看,司小吟正站在一簇素菊前,望着远方的白云发愣,我猜想,她一定是被自己刚才背诵的那首王维的诗触动了思乡之情。……不一会儿,一大锅清蒸飞蟹端上来,何冬圃给每人准备了精致的蟹钳蟹剪,还调配了姜屑汁、青芥浆、老陈醋等佐料,大伙吃得很是尽兴,最后品尝了汇贤楼特地制作的菊花糕才散席。饭后我去司小吟的房间小坐一会儿,见天色渐黑,便开车去看望老爹老娘。一进门,便发现老娘满脸笑意,很开心的样子。我给卧床的老爹揉了一气腿,问老娘有什么好事。她踌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告诉我,说刚才仉笑非来了,扔下两千块钱,说是老年节了,给两位老人家过节的,还说正在帮我物色个对象,争取帮我早一天重组家庭。对这两千元老头票,老娘倒没特别喜欢,听说要给儿子介绍个媳妇,却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对我说你这大哥真够样儿,这么大的官儿,对咱平头百姓像自己家人一样,不容易。孩子,你大哥如果有什么事能用得着咱,可要上心给人家办哪!我忽啦一下子想起仉笑非一再暗示我多去看看古书记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老娘说得对,人家这么大个官儿,能放下身段登门看望咱这一介书生的爹娘,够不简单的了,何况平时大事小情的,即使我有时耍耍小孩子脾气,人家也从不和咱一般见识,总是一副大人不把小人怪的模样,总之,这大哥当得还是够范儿的。
第75节:饭局
不过我却对老娘说:人家那么大的官儿,有什么事能用得上咱去办?21革命就是请客吃饭。这是权哲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每次接到赴饭局的邀约,他总是这样来一句,听得出来,语气里既有自嘲,更有自得。这句话本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八十年前写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那部不朽著作中的经典论断,只不过被今天的饕餮客们篡改了。革命就是请客吃饭。这是权哲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每次接到赴饭局的邀约,他总是这样来一句,听得出来,语气里既有自嘲,更有自得。这句话本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八十年前写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那部不朽著作中的经典论断,只不过被今天的饕餮客们篡改了。老人家的原话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这段话曾在其后几十年间指导着中国人掀起一场又一场翻天覆地的社会变革大潮,改变了一个古老国家的面貌。只是拥有这句话版权的这位领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八十年后,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筵席上,觥筹交错间也会演绎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另一种意义上的革命,一种灯红酒绿间没有硝烟的暴力。然而今天我又一次出面邀请权哲洙吃饭,却不是为了革命,从某种程度上说,恰恰是为了保命,保住官运之命。这个计划中的饭局不是我做东,而是受人之托。这个人就是张嘉缑,那位在北京喝酒喝出风流事而丢了大脸的毓岚县县长。他与弃我而去的那个京剧花旦有点什么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具体怎么个亲戚法,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前些年彼此走动挺勤,从市直下派去赴任的时候,他还很热情地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在毓岚有什么事,尽管说话。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张县长开口托我斡旋的事,我便不好推辞。说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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