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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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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小侯爷,相信我,这辈子,燕家是你的,是你和你的贵宾犬的,永远不会有别人取代你的贵宾犬,因为那实在是个倒霉差事。”
    她在怀里搜了搜,抓出先前自己啃了一半的面人儿,就手捏了捏,捏成某动物状,递进怔怔看她的燕惊尘手中。
    “祝你夫妻百年好合,犬寿无疆。”
    蹭一声她跳下马,顺势一脚狠狠蹬在马腹上,骏马吃痛,狂奔而去。
    马上燕惊尘急急控缰,好不容易才将爱马安抚下来,他停在路中怅然回望,伊人芳踪早已杳杳。
    无声的叹口气,燕惊尘想着刚才的扶摇,完全脱去了当初在玄元剑派的伪装的她,越发美丽璀璨神采照人,似一朵火红的风信花。
    那朵花,原先盛开在他的视野里,因他的微笑而摇曳出万千丰韵,如今那般盛放依旧,鲜艳更胜往日,却已不再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美丽。
    花开堪折直须折,他错过了最美的季节,错过了将那朵花折撷于掌中的机会,就注定此生立于一隅,看她为他人开谢么?
    不……不能……
    她会原谅我……
    燕惊尘握紧手掌,似要以那般力度平复自己乱成一团的心情,这一握,才想起临别时孟扶摇塞到他掌心的东西。
    他低头,看向掌中差点被捏扁的物事。
    一对面捏成的丑狗。
    风起太渊第二十四章当街追男
    “我靠,这贱人,绣花皮囊烂草心,我当初怎么喜欢他的?”
    孟扶摇一边嘟囔一边往回走,有点郁闷自己当初的眼光好像实在不怎么样。
    回想了下当初的燕惊尘,温厚而有风度,虽然过分好胜,看重荣誉,但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自小所受的教育和熏陶如此,也怪不得他。
    但是如今居然想出这个馊主意,实在是将孟扶摇和裴瑗都作践了,孟扶摇越想越含泪凝噎,脉脉无语。
    当晚孟扶摇练功,“破九霄”功法运行一周天,周身碧光如玉,浸得眉目温润似水,碧光里孟扶摇若有所思,想起白日里燕惊尘所谓的苦衷,不由冷冷一笑。
    第二天,齐寻意的车马也回来了,一路招摇,载满歌舞伎的车子不时传出莺声燕语,丝竹琵琶之声,迤逦满街,一派荒唐风流态度,路人齐齐侧目。
    孟扶摇站在街边吃面条,挤在人群里看荒唐皇子的热闹,眼光却慢慢溜过那些载着杂耍歌舞伎的车子,无声一笑。
    她的笑容在看见车队中间的宫轿时,微微淡了几分,那是裴瑗的轿子。
    宫轿右侧,有一匹白色骏马陪侍在轿子之侧,孟扶摇开始没有注意,眼光一扫,眼神里立即露出一丝讥诮。
    那马上,不是燕惊尘是谁?
    这么殷勤,不知道迎出多少里,才接回了未婚妻,裴大郡主?
    这几天她已经搞清楚了裴瑗的身份,仪安长公主和大将军裴世勋的娇女,裴世勋的妹妹早年入宫为妃,现在是齐寻意的母妃琳妃,裴瑗受封明成郡主,皇室都称她瑗郡主,仪安公主只此一女,最是娇宠。
    孟扶摇静静看着深垂帘幕的轿子。
    再看看轿子之侧,表情有点心不在焉的燕惊尘。
    燕惊尘,你现在这位贵宾犬,可带得出去么?
    没兴趣多看那两个人,孟扶摇头也不回转身回客栈,这客栈和酒楼是连在一起的,经过酒楼时,听见一群食客正在高声议论。
    “听说没有?裴家最近对云家大肆攻击,在朝在野都撕破了脸皮,就这几天,就暗中派人砸了云家三家钱庄五家当铺七家绸缎庄,连允川城的田庄佃户倒佃,据说都是裴家砸了银子买动的,还串联了一批人在御前告状,啧啧,闹得凶!”
    “这两家不是明争暗斗好多年了吗,一直没闹出大动静,怎么突然搞了这么一出?”
    “听说是云家先下了暗手,不过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啊!话虽如此,但云家就这么被动挨打不还手?”
    “云家这几年大不如前,云老爷子原先掌管全部宫禁事务,那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位置,可惜……得罪了人,所掌管的宫禁范围越来越少,最后竟然只管了个信宫,那还是个冷宫。”
    “得罪谁了?”
    人群中夸夸其谈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以手指天不语。
    众人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孟扶摇笑笑,想市井有些消息,准确度还真的挺高。
    她穿过人群,想上楼回房,不想刚到楼梯中断,忽听外面一阵大响。
    随即,女子尖利的声音遥遥传来,还隔得很远,就已经盖过了酒楼里的喧嚣。
    “喂,你别走!喂!”
    酒楼里的人纷纷回首,便看见一条黑龙也似的旋风突然从长街那头卷过来,带着漫天的烟尘,撞得街道四周人仰马翻,路边小吃摊的馒头鸡蛋滚了一地,姚迅正在摊子上吃面条,一口面汤还没来得及喝下去便被撞飞,姚迅大怒着去抓,那旋风啪的砸下一锭银子,正正卡在姚迅张大的嘴中,将他的怒骂生生堵了回去。
    姚迅赶紧伸手去扒银子,银子太大,卡在嘴里一时抠不出,好容易抠得有点松动,呼啦一声身后突然又卷来一道彩色旋风,碰的一下撞到他身上,他嘴里的银子顿时被撞出来,啪的一声带着粘嗒嗒的口水和半颗牙齿砸到地上,姚迅昏头涨脑的爬起来,便见那彩色旋风已经踩着一地馒头蛋黄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叫嚷,“喂!别跑!”
    听见她叫,前面那黑色旋风停也不停,一路直奔酒楼而来,酒楼里的人眼见那人炮弹似的撞进来,生怕自己给撞扁,急忙纷纷起身避开,就见那道旋风呼一声撞开大门,停在了酒楼正中。
    他一站定,飞扬的黑发和黑衣齐齐静落,先前的狂猛如飚,刹那间便转为渊渟岳峙,飞掠时似暴风,沉静时如磐石。
    他刚刚站定,那彩色旋风也跟着到了,笑嘻嘻的在门口站了,手一招先凌空拖过一条长板凳,往门口一卡,自己往板凳上一坐,看那样子,像是生怕前面那人逃跑,先抢堵住门一般。
    阳光从全开的大门射进,照耀得坐在阳光中的女子明亮绚丽,吸引得酒客纷纷看过来,却又被她身上大胆鲜明的颜色刺激得眼睛一眯,随即惊声一叹。
    真没见过一个人身上可以有这么多颜色的!
    桃色上衣,绯色下裳,裙子撩起来扎在腰上,露出的裤子竟然是彩色的,一只裤腿绿一只裤腿紫,靴子是金色的,而且不是太渊的样式,鞋头微微翘起,坠着红绿宝石,颗颗硕大如拇指,亮得眩人。
    那女子看起来还未足及笄年纪,一张小巧的脸蛋,微微上翘的鼻,色泽鲜明的唇,双眸微褐,和那晶莹明润的蜜色肌肤十分相配,虽然年纪小,倒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却不似太渊女子纤弱白皙,反是带着几分海风般鲜亮湿润的野气。
    她头发颜色奇异,微呈褐红色,没有挽髻,扎了七八个辫子,叮叮当当缀很多奇形怪状的首饰,看见众人诧异的眼光看过来,也不羞涩,反倒得意的仰首,一笑。
    她是对着堂中那穿着镶赤色边黑锦袍的男子笑的。
    “可给我逮着你了,喂,我又不是鄂海里的海兽,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男子皱眉回首,怒哼,“雅兰珠,你还是个女人么?这样当街追人!”
    他一回过头,众人也看清了他模样,这人五官深刻,眉眼都十分的黑,乍一看似乎觉得好像线条过于硬朗了些,再一看他通身气度,凌厉狂野,又觉得就该是长成这样的。
    他目光扫过来,所有人都觉得好像迎面拍过来一面沉黑的刀刃,又或者天地一合,凌空卷了来猛烈的雷霆,划裂九天,锋锐逼人。
    楼梯中段,孟扶摇轻轻吸了口气。
    这个人,她认得。
    战北野。
    那日深夜树林里一会,战北野忙着和你打和他打,根本没注意到孟扶摇,孟扶摇却将他看了个大概,这人的容颜本就是那种鲜明得恨不得一笔笔画到你眼睛里的类型,再次出现在阳光下,想叫孟扶摇不认出他都难。
    看见战北野,孟扶摇立即想跑,但是此时堂中一片寂静,她一个人有动作反而更显眼,只好按捺住不动。
    底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喂,你跑什么跑!”
    “你追什么追!”
    “我高兴追!”
    “我练轻功!”
    扑哧一声,不知谁听着这飞快的对话忍俊不禁,那少女大眼睛立刻恶狠狠地瞪过去,她眉毛生得极有英气,边缘如刀裁,却又纤细精致,像两把线条优美的小刀。
    可惜年纪太小了些,瞪不出杀气,倒显得可爱。
    酒客们看着好笑,忍不住搭腔,“喂,姑娘,你高兴追,也得有个理由啊。”
    “就是啊,在我们太渊,大姑娘追男人,可是头一回!”
    “我就是头一个!”那孩子高傲的仰起下巴,“我爹说了,抢就要抢第一个,后面的都是歪瓜裂枣!”她伸手一指冷笑着的战北野,“我就是要追他!我要他做我的男人!”
    话音落地,店堂里一阵震惊的沉寂,随即轰的一声酒楼上下大笑声起,后面酒客们纷纷前挤,想看清楚这个惊世骇俗公然在太渊京城酒楼要男人的女子,顺便看看那个艳福不浅的好运男。
    孟扶摇微笑,觉得这个女子和战北野真是绝配,一转眼看见姚迅偷偷摸摸的闪进来,她对着姚迅做个手势,姚迅却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孟扶摇怔了怔,她看这孩子像是扶风国人,想叫姚迅偷偷看她有没有通关令,不想姚迅竟好像畏惧那孩子,不敢出手。
    孟扶摇想了想,趁着人群轰动,抽身后走,不想底下战北野像是再也不耐烦这般追逐游戏,突然道,“雅兰珠,你爹是不是还告诉过你,女人要做男人的第一个?”
    “是!”
    “那很好。”战北野狡黠的一笑,他这么一笑,刀锋般的凌厉之气尽去,倒多了几分红尘温暖,像个俊朗的大男孩。
    “我的第一个位置给人占了,你迟到了。”
    “谁?”雅兰珠瞪大眼,蹦的一下跳上凳子,开始捋袖子,“谁?谁?”
    战北野头也不回,手臂随意的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最后落在了某个点。
    “她!”
风起太渊 第2527章
    风起太渊第二十五章多谢侍候
    满堂酒客,齐齐扭头,然后“哗”的一声。
    雅兰珠的大眼睛转向那个方向,随即危险的眯起。
    姚迅怔怔张大嘴,半晌反应不过来,由于嘴张得时间过长,啪一声一大滴哈喇子滴了下来,姚迅下巴霍地一收,瞅瞅四周没人在意,赶紧讪讪抹了抹嘴,做了个“自求多福”的姿势,缩头溜开。
    战北野却始终没回头。
    他本就是胡乱一指,刚才进店惊鸿一瞥上方一处浅红衣角,确定是女人,是女人就成了,管她是谁。
    至于那个被他钦点的倒霉女人会遇上什么麻烦事,他更不想管。
    孟扶摇僵在楼梯中段,手抓着楼梯栏杆,笑得尴尬。
    被那么多含义不明的眼光直愣愣盯着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受啊。
    战北野,你这混蛋,光天化日的乱指什么。
    雅兰珠的眼刀子飞了过来,刮骨般的将孟扶摇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孟扶摇今日没画丑妆,只简单的用姜汁涂得脸色微黄,眉眼还是出众的,雅兰珠看了半晌,嘴一撇道,“你胡弄我是吧,这明明就是个痨病鬼。”
    战北野双手抱胸,向墙壁一靠,道,“那又如何,我喜欢就行。”
    “我杀了她!”
    “杀了她,你还是老二,填房。”
    雅兰珠蹦起来,纤腰一扭手臂一甩,霍地从身后拔出一柄镶满七彩贝壳的小腰刀,她霍霍霍舞了一个刀花,雪亮刀尖反射阳光,逼人的亮。
    她横刀指向战北野,大喝,“去!杀了你那第一个!挪出位置给我!”
    “喂,谁是他那啥第一个?”
    清亮的女声突然从上方传来,刷的一下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楼梯中段,见孟扶摇俯身栏杆上,脸色已经回复正常,正扬眉看着下方那两人。
    “嗯?”战北野这回终于转身,大喇喇的看了孟扶摇一眼,不过那眼光也是一掠即过,毫不在意。
    “他骗我?”雅兰珠盯着孟扶摇,目光一亮。
    孟扶摇清脆的打了个响指,望向杀气腾腾的雅兰珠,“没啊。”
    这回战北野仔细的看了她一眼。
    雅兰珠张大嘴,“啊?”
    “他好像是把我当第一个,”孟扶摇叹气,“可是那是他一厢情愿啊,姑娘我早已有了心上人,哪里看得上这个莽夫?”
    战北野脸色黑如锅底,雅兰珠目中大放异光。
    “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孟扶摇拍拍手,“这位公子,你虽然长得差强人意,脾气却不合我意,女人是要拿来爱护尊重的,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昭告对我的爱,你叫我还怎么嫁人?”
    她不去看快要冒烟的战北野,很诚恳的鼓励雅兰珠,“珠珠,我们家乡有句话,烈男怕缠女,不要理会他说了什么,你只管你自己做了什么,去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雅兰珠嗨哟一声,很听话的扑上去了。
    战北野呛啷一声,把刀拔出来了。
    人群轰的一声,都兴奋地躲桌子后去了。
    孟扶摇咻地一声,趁这一乱间,从楼梯上消失了——
    “走,收拾包袱,走路。”孟扶摇一进门就吩咐姚迅,“快。”
    “孟姑娘你不是解决了那事吗?”姚迅愕然。
    “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趁战北野被那丫头缠着,赶紧走。”孟扶摇利落的收拾东西,姚迅摇摇头道,“你是得罪战北野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孟扶摇停了手,奇怪的看他,“你不知道女人比男人难缠吗?男人嘛,相对度量总归要大些的,刚才那种情况,宁可气死战北野,也不能让那丫头盯上我,否则永无宁日。”
    她三把两把将包袱背上肩,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结果跳进一个坚硬厚实的怀抱里。
    “咝”,孟扶摇揉脑袋,“这谁肌肉生这么强悍,铁似的。”一边抬头讨好的对肌肉的主人微笑,“麻烦您,借个道。”
    上方,很高的高度,黑发飞舞的男子,用比头发更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唇线抿得像是一柄薄薄的刀。
    孟扶摇的心抽了抽,无可奈何的想,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做什么都抢在人前面,不晓得轮到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抢?
    战北野黑漆漆的眼珠不错眼的盯着她,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水囊,哗啦啦对着孟扶摇脸上便倒。
    “喂喂你干什么?呜……”孟扶摇冷不防被浇个扑头盖脸,顿时大怒,伸掌就去拍战北野的手,战北野双指一夹,铁钳似的便叼住她手腕脉门,随即伸掌,极其不温柔的在她脸上一阵乱抹。
    孟扶摇怒喝,“喂,你手干净不干净?喂,别碰我嘴,喂……”
    战北野突然停了手。
    眼前的少女,十六七年纪,清水洗去了那层伪装的姜黄,渐渐绽出脂玉般光洁莹润的白,那白上又隐隐透出淡淡的红,如朝霞映雪,眸光却澄净似月射寒江,两道秀致而英气的眉,飘飞欲举的飞扬开去,如九天玄女掌中飞起的丝带。
    一霎间目光相对,少女颊上生出恼怒的嫣红,眼底光芒却越发的亮,胜似星辰,灼得战北野都怔了怔,只觉得这女子目光中自有威仪,下意识的松开手。
    松完立即觉得不对,伸长手再一捞,这一捞便捞在了腰上,入手只觉得腰肢柔软里自有练武女子的柔韧力度,偏偏又细得惊人,令人明明是手扶了上去,却忍不住心一动。
    这般一动,思绪便有些不集中,随即便觉得手底一滑,什么东西一颤,霍霍有声的缠了上来。
    战北野身经百战,反应自然一流,下意识立掌便劈。
    这一劈劈在软处,半空中黑色长影一荡,黛色纤细身影随着那条从腰上飞出的长鞭荡了出去,一个倒翻便翻到屋檐另一角,危危险险立在檐角的螭兽上,回眸向他一笑。
    一笑间朗月清风。
    随即头也不回电射而出,一边很随意的挥挥手,
    “多谢阁下侍候本姑娘洗脸,赏钱请找后面那位支取。”
    战北野怔一怔,下意识回头,便见姚迅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从另一面的窗户一闪即逝。
    调虎离山之计?
    战北野不上当,立回头找孟扶摇,可惜孟扶摇早蹿得远了,背着个小包袱,一起一落登萍渡水般,从屋檐的大海上消失成流星般的一小点。
    长风寂寂,黑袍披散的男子久久未动,今夜屋顶上没有月亮,令人忽视那般沉凝的存在,他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再被发白的晨曦剥离出轮廓。
    清晨的第一颗露珠落在他眉梢,他轻轻抬手撷了,像是不认识的在掌心端详,那点小小的露珠在他掌心滴溜溜滚动,清亮得像昨夜那女子的眼神。
    霞光吞吐,彤云万丈,一色锦绣漫天里,男子抬起头来,突然,一笑——
    孟扶摇背着包袱逃出三里地,才在城南一处破庙和姚迅会合,孟扶摇问起雅兰珠来历,姚迅苦笑,“你知道,我们扶风是没有皇帝的,占据扶风的是三大部族,其中发羌势力最大,扶风的中心大风城就是发羌族长的驻地,雅兰珠正是发羌族长的女儿,她在扶风的身份,大抵也就相当太渊的公主了。”
    “难怪你畏她如虎。”孟扶摇一晃一晃的跷着二郎腿,叼着个草芥嘲笑姚迅,“大帮主,你的胆子可小得很,连这么个娃娃都怕。”
    “我可不是怕她。”姚迅涨红了脸,愤愤道,“我是不愿意被邪术控制,扶风三大族里最擅巫蛊之术的就是发羌,据说一根发丝落到她们手里,都有可能被她们控制,尤其是发羌世代相传的巫女,身份还在族长之上,更是动动眼神都会置人于死地,死还不可怕,据说还有更离奇的手段,你说咱好端端的要得罪这种人干什么。”
    “哦,”孟扶摇笑了笑,眼珠子却骨碌碌的转,姚迅皱眉看她,“喂,不会我说得这么清楚,你还想歪心思吧?”
    孟扶摇咬着草芥不答,突然道,“喂,那雅兰珠怎么会缠上战北野的?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我怎么知道,”姚迅挠挠脑袋,纳闷道,“我倒隐约听说过雅兰珠是许配给天煞国六皇子战北恒的,怎么会和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五皇子战北野对上的?真是奇怪……”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孟扶摇偏过头,“怎么,战北野不受宠?”
    “何止不受宠,”姚迅撇嘴,“地位连个普通郡王都不如,当初在他后面的六七皇子都封王了,他依旧没有封赐,是他的老外公,前朝老周太师老泪纵横在玉阶前陈请三次,才勉强封了个郡王,封地居然还是在天煞葛雅沙漠,那里和西域摩罗族接壤,全境不过四百里,穷山恶水还倍受骚扰,战北野也好本事,三年间在边境埉口修筑戎城,在沙漠中设置黑风军,控制交通要道,将边境拓展了一千五百里,从此摩罗的兵马再也没法来侵扰州城,又屯田募民耕种土地,以往葛雅地区的谷子和小麦每斛值几千个钱,后来一匹细绢就可以换到数十斛粮,积存的军粮可以用几十年,他把葛雅治好了,他大哥又不放心了,硬生生调他来王城,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堂堂皇子,居然在磐都就管个通行令司,每日坐在堂上看人批令牌,啧啧……”
    “我问你一句你说这么多,”孟扶摇皱眉,“那是你二大爷还是你舅,这么不吝惜口水。”
    “我这不是替英雄人物可惜么,全天煞谁不知道,战北野文武全才,比他那只会玩权术的皇帝大哥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惜他母亲身份特殊,是前朝废后,还曾闹出刺杀天煞老皇的事故,母子皆不受宠,连带误了战北野一辈子,哎……帝王家事,一言难尽啊……”
    孟扶摇双手抱膝,淡淡道,“帝王家,本就是世间最龌龊的地方,要想在那里活下去,要么自己更龌龊,要么用血洗去那龌龊,没有别的办法。”
    她漫不经心而言,却不知道庙外一株树后,有个身影突然微微一震。
    “你这话说得好,倒让我想起另一句话,”姚迅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吟哦般的道,““蛟龙困于野,不过一时,但有契机,必将腾起……”
    他还没背完,孟扶摇已经昏昏欲睡了。
    姚迅愤然,啪啪的拍桌子,“喂,你醒醒,你听见这话不热血沸腾吗?不血脉偾张吗?不激情鼓荡吗?这可是无极太子说过的话,无极太子啊……”
    “吵死了……”孟扶摇挥挥手,“无极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能吃吗?能用吗?能当被盖吗?”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姚迅一脸唾弃的看她,“长孙无极名动天下,正常女人听见他名字都会尖叫,没见过你这样还会睡觉的!”
    孟扶摇懒洋洋睁开眼,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鼻子。
    “和那些只会尖叫的正常女人相比,我宁可做个更会杀人的变态女人。”
    她闭上眼睛,懒洋洋翻个身,好像准备睡觉了,却突然伸掌一拍地面,整个身子箭般倒射出庙,人在空中,腰间长鞭已经荡开一个黑色的圆弧,带着凌厉的风声,霍霍卷向树后。
    “出来!”
    与此同时,姚迅瘦窄的身子也立即一晃,转眼便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已经溜出三十丈外。
    孟扶摇身在半空愕然扭头,想着这人真是无耻得要命,不仅和自己一样会装,还很没义气的见到敌人就逃。
    这一分神,手下准头稍差,树后那人冷哼一声,随随便便一踏,孟扶摇的长鞭顿时被他踏在脚下。
    孟扶摇低头看着那双火焰般镶边的黑色靴子,咧了咧嘴,突然手一松,鞭子也不要了,转身就狼奔。
    没奔出几步,后领被人狠狠揪住,孟扶摇惯性未去,原地踏步好几步,惹得头顶那人哈哈一笑,动作很糙的将她往地下一顿。
    孟扶摇悻悻然,大骂,“你丫的老跟着我做啥?讨吃啊?”
    “你说话真不讨人喜欢,”战北野皱眉看着她,“这么没教养,怎么作为我的女伴参加宫宴?”
    “你才没教养!”孟扶摇铁了心撒泼,她可记得战北野看见泼辣的雅兰珠就逃,八成不喜欢性子彪悍的女子,干脆泼得更上层楼,“你全家都没教养!”
    “你说对了,”战北野一笑,这人笑起来不似元昭诩风流天成,却炫目得好像阳光直射,“我全家确实都没教养,除了我。”
    他脚尖一挑挑起长鞭,三把两把捆住孟扶摇,拎在手上,还顺手掂了掂重量。
    “还好,不重。”
    “喂你干嘛!”孟扶摇被他抓在手上一荡一荡,吃了一嘴土。
    “去参加太渊皇帝寿辰宫宴啊,顺便追求你。”战北野叹口气,“本王有生以来,从未被拒绝,也从未失败,自然不能让你做这第一个。”
    他手掌一翻,捆得粽子似的孟扶摇被他轻轻巧巧翻到眼前,倒立着大眼对大眼。
    于是,头下脚上头晕目眩头大如斗的孟扶摇,以生平最诡异的姿势,听见了生平最诡异的告白。
    “听着,女人,”战北野牙齿亮得令孟扶摇不得不闭上眼。
    “我将征服你。”
    风起太渊第二十六章金蝉脱壳
    孟扶摇满头金钗,一身珠翠,着一件造型嘻哈风的洞洞装,僵坐在征服者战某人的身边。
    战王爷今日英俊得令人发指,团龙王袍黄金冠,映衬得乌黑眉目逼人生光,一般男人穿起来很艳俗的绯色,穿到他身上就是令人觉得眼前一亮,不得不慨叹下衣服也是看人穿的,从不会辜负好色相和好身材。
    今日是太渊皇帝齐皓正寿,午时在庆云殿开寿宴十六席,由本国文武高官做陪,专程招待各国庆寿使臣,太渊皇帝好像身体不佳,只在午时正出来一会儿,对着众使臣举了举杯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儿便摆驾离开了,留下其他人继续享用宫宴。
    天煞是第一大国,出使的又是皇弟殿下,因此位次最尊,而品貌气质非凡的战北野,自然是众人目光洗礼的对象。
    作为优秀的战王爷的女伴,孟扶摇知道自己必然有幸被观摩,于是姜汁脸、满头钗、渔网装齐齐上阵,十个手指各套戒指两个,手臂上黄金手环一边一打,一路走过来叮叮当当,特意挑选的香粉是夜市上一个铜子一盒的,芳香袭人,经过哪里,哪里喷嚏打成一片。
    孟扶摇的渔网装更是拉风,一件好好的湘妃紫百褶金蝶长裙,被她把所有的蝴蝶都给挖了去,只留下一个个蝶形空洞,透出里面白色的布裙。
    要不是害怕被太渊御林军以亵渎皇室为名拖出去暴打,孟扶摇原本是打算内衣外穿的。
    庆云殿金碧辉煌,孟扶摇五颜六色,诸使臣面色发紫,战北野若无其事。
    孟扶摇等皇帝一走,立即招手呼唤宫人,“waiter!”
    Waiter茫然不知应对,孟扶摇顶着一头厌弃和愕然的眼光,义正词严的要求,“给我来份鲞鱼!”
    满殿里顿时哄然一声,窃语声响成一片,鲞鱼就是臭咸鱼,十分下贱的食物,七国下等百姓苦力才吃的东西,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不屑于提起,更何况现在是在太渊皇帝国寿的庄严场合。
    太渊司仪官面色青黑的盯着战北野,战北野一杯酒搁在唇边,毫不停顿的一饮而尽,重重将酒杯一搁,长眉一挑目光一扫,锋锐之气立刻如刃逼来,“大人看着本王做什么?堂堂太渊,连一条鲞鱼都舍不得拿出来待客?”
    司仪被战北野这么一扫,只觉得被铁木撞上般心头一跳,立时背上出了层冷汗,这才想起这位王爷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名声,据说和他封地接壤的摩罗族,这些年被他打怕了,战北野瞪瞪眼也能让他们吓得尿裤子,如今看来果然不错,何况战北野这话说得又刻薄,传出去着实难听,赶紧一叠声的命令宫人出宫采买那臭鱼去。
    鲞鱼送上来,金盘银盏配着发黑的鱼实在不搭调,御厨特意洒上香料,还是不能阻止那臭气强大的穿透力,殿两侧的贵宾们纷纷皱眉捂鼻扭身,屁股底下像安了针毡,怎么也坐不稳。
    孟扶摇左右开弓大嚼特嚼,不住让战北野,“来,来一块,下里巴人的食物,有时反而有真味,不是你们这种没机会的皇子皇孙,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吃。”
    战北野盯着那色香味都十分抽象的臭咸鱼,眼光变幻面色复杂,孟扶摇笑嘻嘻的等他发作,闹吧,生气吧,掀桌吧,这里是太渊国宴,就算你是他国亲王之尊,太不像话了一样会被逐的。
    至不济,把自己这个放DANG女逐出去也成啊。
    孟扶摇眼光恶毒的在战北野命门要穴上转悠,很有一指戳过去的冲动,要不是战北野锁了她的真气让她跑不掉,她用得着吃这臭烘烘的东西?她最讨厌鱼了!
    战北野盯着咸鱼半晌,又看了看一脸挑衅不羁之色的孟扶摇,突然伸手,将臭鱼接了过来。
    众目睽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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