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生死线-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知道你刚才杀的是什么人吗?”

“小日本哪,杀完了死透了,泡着呢。”

“小日本会跳到你的船上来给你杀吗?”

“因为他们要杀你呀!我把他们杀了就把你给救了,哎呀,我怎么又把你这个过河拆桥的给救了?”

欧阳皱了皱眉,他知道实在没多少时间跟这浑人胡缠:“你有枪吗?”

四道风往腰里摸了一下:“那倒是有的,哼哼!”

“开枪。”

“我才不在你身上费子弹呢,沽宁这条小臭沟够淹死你条大鱼了。”

欧阳懒得理他胡扯:“对天开枪、示警,然后喊鬼子来了……”

“你当我是窑姐儿呀?发这种娘儿们的惨叫?”

“我宁可听你窑姐儿一样的惨叫,也不想听你老娘们一样的唠叨!”

四道风恶狠狠地掏枪对着欧阳,欧阳无畏地看着。四道风开枪,一梭子弹贴着欧阳的头全打在水里,他把枪在手上耍了个花插回腰间,瞪着对方:“现在怎么着,过河拆桥的?”

“不怎么着,你可以走了,走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走。”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走吧。”他索性放开了船帮。

四道风气呼呼地拿起船篙:“我要捞你我是王八蛋!”

“不麻烦你了,请走赶快,再见。”

四道风撑起船从欧阳身边划过:“你就等着你的共党兄弟天亮来捞你吧!”

欧阳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连蹬腿的力气都没了,他竭力想让自己的口鼻浮在水面上,但还是秤砣一般沉了下去。

“你赶快说,你是王八蛋!我捞你!”四道风喊着。

但欧阳的脑袋都已在水面之下,已经不可能再听见他说话。四道风伸手进水里,把欧阳抄了上来,扔在船帮上,欧阳脸色惨白,吐出几口河水,轻咳了几声,苦笑:“谢谢,老四。”

四道风气得跺脚:“又玩我?一脚踢你下去!”

“对不起,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那不是装的,四道风也看得出来,他看着欧阳:“现在怎么办?”

“拿你们的话说,风紧,扯呼。”

“扯呼?”

“我还是斩立决的通缉犯呀,你好像不想我死吧,老四?”

四道风明白过来,迅速划着船离开。

守备司令部里,能找到的雨具都垒齐在门边,司令部留守的几个士兵还在往外搬。一阵枪声让他们放下手上的活儿,迟疑不定地犹豫。

龙文章大步出来:“城东南,河边,抄家伙。”他扫了一眼在门里狐疑张望的两特务,把士兵给他打上的一把雨伞推开:“扔了!雨淋不死人,枪可打得死人!”

他迅速纠集了一小队睡眼惺忪、衣裳不整的士兵,向着欧阳和四道风刚刚离开的方向赶去。

生死线第六章5

唐真从梦中惊醒,她听着楼下的门粗暴而急促地被人敲响,房东拿着截残烛出来:“谁呀?”

全无回应。

门敲得更急,已经是在用脚踢。房东不敢开门,也不敢走开:“是守备团的军爷吗?”他凑到门前去看,一柄薄刃的战刀从门缝里扎了进来,房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残烛落在地上。那刀刃翻转朝上,开始去拨动门闩。

唐真从床上起来,先把灶上沸腾的药罐拿开,然后从窗前探头下望。残烛的光映着大门前的一小群人,唐真正好看见三木,楼上窗户里透出的微光也引导着三木看见了唐真。三木肆无忌惮地咧嘴一笑,对着唐真拔刀出鞘,随脚踩灭了那截残烛,他们又淹没在黑暗之中。

唐真下意识地后退,撞在家具上,她的两位家人都在酣睡,唐真的身子在发颤。她把床上的弟弟一把抱了起来,弟弟睡眼惺忪地发着抗议,唐真置若罔闻地去弄醒另一张床上的父亲,用力过猛把半副蚊帐都扯了下来。

唐真父醒来:“小真,什么事?”

唐真轻声地回答:“不知道。”

唐真的父亲昏昏然中也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声音,他撑坐起半边身子:“靳三!……”

被叫靳三的人正被日本人压在被子下,尽力地挣扎想要嘶喊,一个家伙跳上床,举刀狠戳下去。三木盯着楼上的方向:“不要留下一个。我们要在这里建临时指挥部。”他努嘴示意,几个人出屋,关上了过道尽头通向街面的大门,上闩。另一些日军悄声走入还没进去过的人家。

唐真死死掩着父亲的嘴,父亲终于在惊惶中点头。唐真松开手,听着楼下细微的脚步声,她扫视着家里拥挤的家什,找不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真儿,带小弟走,我是早晚就死的人……”唐真父的话一下提醒了唐真,她一把把父亲扶起来,使劲撑着父亲往门外走去。家门外的二楼通道上,堆积着所有小户人家用不上又不舍得扔的家什,难以想象的杂乱中放了一口棺材。唐真让父亲靠在板壁上,她竭力想掀开那副棺盖,可从买来就未开启过的棺盖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唐真急得直想哭,一双手靠了上来,父亲显然对女儿的这个主意有些赞许:“你跟小弟躲进去?”

唐真喘着气点头,这给了父亲很大的动力,他半个身子都压在棺盖上,棺盖发出重重的摩擦声,终于开了。

三木站在楼梯边,听着楼上清晰的摩擦声。两个日军正提着染血的战刀从一户人家里出来,三木指了指楼上。那两日军踏上楼梯,年久的梯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父亲靠在棺材上喘息,唐真用力把他掀了进去。

“真儿……”

唐真最后看了父亲一眼:“我有地方。”

她用力把棺盖推上,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真把堆在通道上的家什一力推倒,她希望这阵混乱能掩盖刚才的嘈杂声。

头顶上的落地撞击让摸不着头脑的两日军止住了步子,他们看看梯下的三木,三木轻声地骂了句“浑蛋”,两人警戒着向楼上又迈开步子。

把一口残破的立柜掀倒后,通道上已经乱得站不住人。唐真朝自己家跑去,在门前踩到一块松动的楼板,半只脚都陷了进去,她用力把脚拔出来,根本无心去看挂出的伤口,她冲到家门前,现在必须给自己找一个躲藏的地方,她突然傻了,被她遗忘的小弟正在父亲的床上酣睡。

生死线第六章6(1)

龙文章和他的士兵在河边搜索着,四道风扔在河里的那具尸体被拖了上来。龙文章扯开那难民服装的衣领,露出下边的日军军服,他嫌恶地放手:“通报蒋司令。你们,跟我搜索城区。”

龙文章沿着河岸走了一段后终于作罢:“这鬼雨把什么都浇没了,你们挨家挨户搜。”

一个士兵嘀咕:“这时候?会被老百姓骂死的。”

龙文章瞪他一眼:“你们要不要试试被我骂死?”

士兵连忙转身砸响了一家最近的房门。

唐真家里。

那两名日军终于踏上了楼,从凌乱中迈过。唐真家门开着,昏黄的灯光亮着,她家是楼上唯一的住家,自然成了唯一的搜索对象。

两人扫视那一览无余的家,一人在门前警戒,一人进屋,用刺刀往薄壁的柜子上戳刺了几下,打开柜门,里边只有几件寒酸的衣服。他转而去搜索床下,这屋里也就这两个能藏人的地方,床下没人,他看同伴,同伴示意房门。

唐真藏在打开的门后,环抱着自己,一手紧掩着嘴。听着门上的轻击,她知道自己在几秒钟内就会被发现。唐真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门板,在惊骇中双足瘫软。

唐真的父亲也在窥看,从棺盖的狭缝里他可以看见自家的门,他知道女儿藏在那里,也知道女儿很快就会被发现。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用力敲打在棺材壁上。

日军听到这响动,立刻转身,屋里的日军也疾冲了出来,两人递个眼色,微笑着向棺材接近。

唐真已经连自己的口鼻一起掩上了,她看不见棺材的所在,但敲击声一下下地传来,无能为力的感觉渗透了全身。

两个家伙掀开了棺盖,其中一个立刻被唐真的父亲揪住了衣领,两个人毫不犹豫地把刀戳了下去,这种杀戮的狂喜让他们如此投入,再没人去注意身后的那扇房门。

唐真的父亲一声不吭地忍受着一刀一刀的痛楚,盯着自家的房门。唐真从门后出来,拖着瘫软的身子挪向柜子,她没有眼泪,但在痛哭,父亲就隔着一扇板壁被人杀死,这让她痛恨自己的怯懦。

三木一边听着楼上的动静,一边从门缝里向外窥看。守备团的士兵挨家挨户在砸开房门,被吵醒的人家开始亮起灯光,但那离唐真家还很远,她家所在的那条街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棺材边的家伙从衣领上扯下那双已经僵直的手,把那具已经全无生气的躯体推倒在棺材里。他们重新刚才未完的搜索,看看空荡荡的房门后,又用刀在不可能藏下人的地方戳刺。

灯光从柜门上的刀孔投射在唐真脸上,她看着一个日军向柜门扫过来一眼,她再次掩住了自己的呼吸,但那家伙只是从这个已搜索过的地方走开,拉灭了这屋的电灯。

唐真在黑暗中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出去,走下楼梯。迟来的眼泪在脸上纵横,她打开柜门,从柜子里挣扎出来。漆黑的屋里一片死寂,楼下隐约传来的声音属于那些带来死亡的人。

唐真来到棺材边,看了一眼,里边的景象让她掩了脸不忍再看,哀恸到极点反而显得平静了,她拭拭眼泪,掀开了刚才绊倒自己的松动楼板,小弟蜷缩在下边大惑不解地看着她,她刚才的忍耐倒有一大半是为了这个。

“姐,咱们是不是在捉迷藏?”

唐真像游戏那样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一边拭去眼泪一边说:“是,找到你了。”她抱起弟弟,看着楼下透上来的微光,转身进屋。

三木正在谛听着远处中国士兵的动静,他的手下打开门让一名日军进来,进来的日军说:“送我们进城的人马上就到。”

三木黑着脸:“如果等中国人杀过来,他就不用来了。”

分散去杀人的日军也聚了过来,包括上楼的两个。他们向三木汇报着:“一楼已经清除干净了。”“楼上有一个,已经死了。”

三木略有些可惜地问从楼上下来的家伙:“是个女人?”

“不,是个老头。”

“还有一个,”三木说,然后转向从门外进来的报信的日军道,“我在楼上等他。”

随即和那两名日军转而上楼。

楼上,唐真正用床上的被子把弟弟包好,一层又一层,惟恐不厚。小弟对这个平常没机会玩的游戏大有兴趣,嬉笑着把被子拉紧。唐真把弟弟连人带被抱了起来,走到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守备军扰亮起的灯光离这里很远,出声呼救的话凶手会比救兵来得更早。

唐真小声地哄着弟弟:“小弟你听好,姐姐把你扔下去,你不要怕痛……”

“你为什么要把我扔下去?”

“为了捉迷藏,捉迷藏会摔倒的,摔倒你不要怕痛。你要跑,爬起来就跑……”

“往哪里跑?”

“往人找不到的地方跑,姐姐马上就下来,姐姐在后边追你,摔痛了你也不要哭,一定要跑,不让姐姐追上……”

小弟不解地看着唐真的眼泪:“姐姐为什么要哭?”

“因为姐姐喜欢你。”她迅速在弟弟脸上亲了一亲,把他扔了下去。厚厚的被卷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唐真提心吊胆地看着,直到弟弟安然无恙地从被卷里爬出来,像她交代的那样,照一条无人的巷子跑去。

唐真的表情几乎舒展开来,她试图从窗户上跳下。可她立刻呆住。小弟在接近巷口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黑影里闪了出来,刀光迅速从小弟颈上闪过。小弟无声地倒下,刀立刻在那个人的袖口消失了。那个影子拖着小弟的身体走过巷子,她楼下的门开了,火光晃动了一下,人影向小楼走来。

唐真瘫软地在窗台下坐倒,所有的忍耐和期望全让刚才那一刀抹杀了,她再次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那是三木和两名日军。

生死线 第四部分

生死线第七章1(1)

四道风把船停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之下,欧阳伏在船帮上,四道风使劲压迫着他的背部,欧阳艰难地吐出肺里和胃里的水。

四道风的嘴似乎永远闲不住:“你小子猴精,呛水都呛的是河面的清水,要喝的是河底的浊水,乖乖,你现在也不用费劲吐了。”

欧阳又吐了一口:“没死就成了,你当喝乌龙还是龙井?还有得挑?”他萎靡不振地爬到一边休息。

四道风看着船里那具还没来得及扔的尸体,觉得恶心,过去拖起来要往河里扔,欧阳连忙阻止:“等会儿,先搜搜他身上。”

“你怎么爱发死人财……对呀,这小子身上准有枪。”四道风兴致勃勃地去搜,先摸出一柄三八刺刀来,扔在船上,然后找到了他要找的枪和几个弹匣。

欧阳对四道风说:“枪和刀都给你,有字的纸纸片片都归我。”

四道风搜着:“这小子大概跟我一样,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身上连半个纸片也没有。”

“再搜搜。”

四道风不耐烦地把尸体提起来给欧阳看:“你看看,要不要倒过来给你控控?”

“你别动。”欧阳忽然看见了什么。

四道风重重地把尸体扔在船上:“你说不动就不动呀?”

欧阳无心跟他斗嘴,爬过来撕开那日军的衣领,下面是一套日军服装,他当下纳闷了:“没有道理,他们干吗穿着军装?”

“鬼子当然穿着鬼子衣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欧阳摇摇头:“你不明白,既然要乔装就不该在身上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东西,比如说我……”他耸耸肩,这不是该多嘴的话题。

“我当然不明白,我干吗要明白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欧阳苦笑:“对不起,我是说上次鬼子来袭的时候我也搜过尸体,他们衣服下边不穿军装。”

四道风看了一眼欧阳:“你是一肚子坏水、过河拆桥的、不仗义的、好发死人财的赤匪分子,真不是个东西。”

欧阳苦思着,下意识地掏出药瓶,这个药瓶已经进了水,药片也成了糊糊,欧阳看了看,一口喝下去半瓶。

四道风看得目瞪口呆。

欧阳笑了笑,掐着自己的额头继续苦想:“他穿着军装……那个日本人说……”电光石火的一掠,他想起三木的话——大部队黎明才能到达!欧阳猛拍了一下船板霍然站起,虚弱的身体几乎栽下水去,“我怎么这么笨?鬼子要占沽宁,就是今天黎明!”

四道风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欧阳,很有些不屑:“就凭你看见的那十几号人?”

欧阳摇头:“不,这次肯定是倾巢来攻!”他转头望向天边,雨已经停了,天边已现晨光。他爬起来想要上岸,四道风对着码头霉烂的支柱踢了一脚,船离开河岸往水里荡去:“你干什么?”

“一定得去报信!我还能干什么?”

“跟丘八报信?死五百活一千,你非把一千变成五百吗?”四道风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可欧阳听得出来这是种关切,他看看他:“老四,你听我说,鬼子必取沽宁,所以才穿军装,占了城就是混战,他为的是混战时不误伤……”

“他说占就占?问问我这两把枪!”

欧阳没法跟这人讲理,船又开始往岸上漂,他正想上岸,四道风又猛蹬了一脚,船荡得更远了。

“跳呀!这时候的海水,冰也冰死你!”

欧阳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四道风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我去!我去行不行?”

欧阳冻得脸色惨白,回头看看被四道风揪住的衣服:“没用,只有我脑袋上才有死五百活一千的赏格,有这个,说话才有人听。”

“信你?给我上来!”四道风使着蛮劲,欧阳半个身子都被他提出了水面,欧阳伸手捡了船板上扔着的刺刀,他看着四道风笑笑:“你这人还真是挺不错的,除了不讲理哪都好。”刺刀划过,欧阳割断了被四道风揪着的衣角,整个人又落进水里,他立刻游到四道风伸手不可及的距离,“你说过你不会游泳,可我会。”

四道风气急:“你那叫狗刨!”他扔下手上的半拉衣服,“你王八蛋!跟我玩割袍断义?”他操起块船板就划,越急越不得要领,船在水中央打着转。

灯下,小炉子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篷里凌乱而简陋,但让人想起一个家的概念。邮差从船篷里钻出来,欧阳的样子让他愣了一下,但他友好地伸出手:“上来,船上有热的喝。”

欧阳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最终忍住想上船的欲望,他看着邮差说:“快走!鬼子来了!”

邮差愣住,莫名其妙地看着欧阳。

“立刻撤出沽宁!告诉她……我真想和她一块儿走!”欧阳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扔在船上,转身跑上小桥。那东西滚在炉子边,是欧阳的止痛药瓶。

炉子被踢翻了,热水倒在船板上冒着热气。邮差和船老大手忙脚乱地解缆开船。

欧阳跑到河对岸后回望了一眼,安宁祥和的灯光已经灭去,一个黑黝黝的船影急忙驰开。他长吸了一口气,吸气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像哭。

他照着沽宁黑漆漆的轮廓跑去。

生死线第七章2(1)

三木和两名日军走进二楼唐真家。屋里空空如也,三木鹰隼一般地扫视着,他看向那个让刀戳成了漏勺的柜子,尽管那样密集的刀孔足够让里边人没有幸存的机会,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柜门打开,但里边是空的。

唐真两手吊着窗台,悬在窗外,她没法跳下去,脚下几米开外就是那个杀死小弟的人。

三木走到窗前,唐真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三木看向远处,渐渐亮起的灯光离这里越来越近,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也许撑不到天明了。”

“他来了!”疾冲进来的部下打断了他的多愁善感。

三木阴鸷的脸变得急切:“让他上来!”

“他要您迎接。”日军小心翼翼地说。

三木喃喃地骂了句什么,出去。

唐真费尽全力从窗台上攀上来,再多几秒她也许就会掉到杀死小弟的凶手脚下。她第二次钻进那口已经被搜过两次的柜子。

楼下的那个人终于进屋,门立刻紧紧关上。

柜子里的唐真听着脚步碎响,三木和杀死小弟的人进来。三木仍有些狐疑地打量着房间,另一个人将一张凳子踢过,一屁股坐下,他帽子戴得很低,唐真看不见他的脸。

那人看看贫穷的屋子道:“你们是疯子还是傻子,花大价钱进城就为占几个穷棒子的窝?”

三木解释着:“一个奇怪的人杀死了向导,我们只好躲在这里。一定要攻占守备军的司令部,切断城里和城外的联系,但需要你来带路……(日语)”

“我听不懂鬼子话。”

三木忍气吞声地换成了生硬的中文:“出了问题。帮我们的,杀中国军队。钱的很多,枪的很多,很多很多的给你。”

“你阁下的猪头拉在城外了?”

“什么?”这话对三木来说深奥了点。

那人指指远处的灯光:“事情已经让你们弄砸了。你们的钱,换我们的路,这行,沙门会做的就是这行买卖。再多了,没门。”他又扫一眼三木,“我不管你们,听懂了吗?”

“浑蛋!(日语)”三木大怒。

话音刚落,那人坐着的椅子就飞撞上他的膝盖,三木撞摔在桌边,腰还没直起来已经被一柄短小锐利的刀指上了喉咙。

“黎刘爷,你什么的要干?”

“干!你们就不能把我的名字咬准了吗?是李六野!”

三木恶狠狠瞪着那人,那人手动了动,刀入肉三分,三木终于妥协:“黎……李…六…野……”

李六野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帽子往上推了一推,露在眼罩外的独眼凶光闪烁:“我要干什么你的明白?”

三木点头不迭,李六野悠闲地在他喉咙上把刀上的血擦净:“看见这血没有?你们做事不干净,有人跑出去了,他要报个信你们就活不过天亮。”

刀一离开喉咙,三木似乎又有了骨头:“我们占领沽宁,你的死啦!”

李六野看着窗外一点点往这边推移的灯光,刀在手上晃了一下不见了。他嘲笑地看看三木,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台,他打算跳出去,这种旁若无人让三木生气:“我告诉中国人的,你的内奸,你的死!很多很多的死!”

“你说错话了。”李六野的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独眼下目光冰冷,他慢慢地把眼罩挪到另一只眼睛上,那是个要杀人的信号。

三木手忙脚乱地掏枪:“你的,走的不要!”

“给你打个记号。”李六野的手动了一下,三木闪躲,刀贴着颊边飞过,深扎在柜门上。李六野看也不看,从窗口跳下。三木冲到窗前,黑街空旷,李六野似乎没来过一样。

唐真咬牙忍受着,李六野那把刀歪打正着地扎进了她的肩膀。

几个日本兵冲了进来:“队长,什么事情?”

“没什么,”三木转过身来,焦躁而绝望,“行动失败了,我们将在这里撑到援军到来,要有必死的决心。”他敲敲窗前唐真的书桌,桌上还放着唐真的课本,“好位置,在这里架上机枪。”

部下们沉默着,一个士兵看着柜门上的刀,伸手去拔。柜子里的唐真一声不吭地忍着。刀插得很深,以致日军将身子顶着柜门仍把门拉得半开,刀终于拔了出来。唐真虚弱地靠在打开的柜子里,一片殷红在肩膀上泛开。

“刀上有血!”那名日军莫名其妙看看柜子,又看看三木:“队长,你受伤了?”

三木摸一下颊上的伤口,这才明白李六野的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他恨恨地抹了一把伤口,冲一名部下吼:“去架机枪!”又对其他部下挥了挥手,“跟我去楼下。”几名日军逢迎地在他后边追赶包扎。

被呵斥的那位提着机枪回到窗前,柜门开着,在这狭窄的屋里显得碍眼,他一脚把它踢上。蜷缩在柜角的唐真再度被笼罩在黑暗里。外边的日军为不引人注意已经关掉了灯,对着从刀孔透进来的几束微光和楼上楼下的一屋子日军,唐真的恐惧已经麻木。

屋里的机枪手掀掉桌上的书本,将机枪架上,再从床上拿几个枕头打平,放在枪架下加高射界。他对着依次亮过来的灯光瞄了会,那实在没有可打的目标,于是又从扫到地上的东西里捡起了什么,那东西终于让他在桌边安坐,过长的刺刀妨碍他的坐姿,他拔出刀来随手钉在身后的地板上。

那柄血迹斑斑的刀吸引了唐真的全部注意力。她从柜子里一点点挪出来,她终于靠近了那柄刀,那家伙伏在桌上忙着,唐真看着他高耸的两个肩胛骨,只要拿起刀猛刺下去,也许就可以从那扇被拦住的窗户逃生。

手已经触到了刺刀柄,唐真终于看见那家伙在忙些什么,他正把唐真一家三口的照片细细地肢解,父亲和小弟成了碎片,惟独还给她留下完整的一块放在旁边。唐真的身子又开始颤抖,凝聚了半个晚上的勇气在这狂人背后顿时烟消云散,她趁着那家伙还没发现前挪向房门,楼道尽头有一扇紧闭的窗,那是唐真离开这里的所有希望。

唐真试图弄开那扇窗户。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扇窗被横七竖八的木条钉死了。唐真终于崩溃,她瘫软地在窗前坐下。眼前是杂乱的楼道,楼下是日本人,棺柩里似乎已经盛不下父亲的血,快凝固的血从棺缝里淌下,撬开的楼板曾经藏过弟弟。唐真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换个人会以为是个噩梦。她站起来,向那间小屋走去,脚步仍很轻,但已没了那种颤抖和畏惧。在漫长的恐怖之后,唐真终于把恐惧踩在脚下,也可能今后她再也不会恐惧了。

楼下,三木队长指挥他的部下用家具堵上了房门,在楼道里筑起几道奇形怪状的工事。几个士兵小心地拉出手榴弹的发火线,把它们绊在几道工事上。绊线在家具和房门上密密地分布着。

唐真就着些微晨光看着家里,窗口已经没人了,她试探着进屋,半掩的窗外,天色已经泛白,但街道仍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唐真打量着那挺沉重的机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满意的哼哼。唐真回头,那名日军正系着裤子从父亲的床后出来,显然把那当成了小便的地方。他一见唐真,惊疑立刻变成了惊喜,然后把手指竖在嘴边,向唐真轻轻地嘘了一声。

看着对方脸上色迷迷的笑容,唐真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咬了咬牙,在对方走过来时,向地上钉着的刺刀摸去。

摸了个空,那日军得意地笑了笑,从身后的刀鞘里拔出刺刀比画了两下,他刚才已经把刀收好了。

唐真后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她转身去抢那挺机枪。日本人惊惧了一秒,随即发现唐真并不能把那偌大家伙抱起来。他笑得更加得意了:“不要出声,不要惊动他们。他们很坏,我很好。(日语)”

唐真并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看着那家伙无所顾忌地走过来,她仍努力想抬起那挺机枪,那家伙一只手把枪压回桌上,迫不及待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唐真愣住,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她突然从机枪边捞起把剪刀扎了过去。那把剪刀曾被用来剪碎她家人的照片。唐真一声不吭地使着劲,直到两片剪刃在那人的喉管里会合。那人从她眼前倒了下去。

三木在楼下焦躁不安地检查着工事和机关,直到脚下踢到一具小小的尸体:“这是谁?”

“那个逃走的中国人,”一名日军高兴地说,“他死了。”

三木看着,那是唐真视若性命的小弟,被李六野杀死后拖了进来。他突然转身狂躁地吼起来:“不是小孩,是个女人!”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响,那是被唐真杀死的那名日军倒在地上,三木抬头,天花板上的血渍正迅速扩大。

“浑蛋!她还活着!”他和几个部下往楼上冲去。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唐真推倒了给父亲煮药的炉子,陈年的木楼很容易着火,火势立刻顺着蚊帐,就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在屋里蔓延。她抓起手头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往楼梯口投了下去。

三木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被几个部下扶起,他狂怒地摔开:“灭火!一着火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来!”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楼梯已经烧得没法上人。三木一脚踹在正扑打火苗的部下身上:“撤离!我们放弃这里!”

转过身来的三木傻住,门被层层叠叠的家具堵着,通道也被叠叠层层的家具塞着,那本来是为了让外边的人进不来,现在他们自然也出不去。

一名部下冲上去搬东西,三木一把揪住他,那位部下在一道绊线前堪堪停住。三木摔开他,听着楼上唐真的脚步声,他拔出枪。

一名日军一把抱住他:“队长,会惊动中国人!”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出得去吗?”

部下立刻明白过来,纷纷拔枪。

“杀死她!楼上有路!”他们对着天花板上脚步声响起的地方攒射。

薄薄的楼板根本拦不住子弹,唐真在密集的枪声中摔倒,脚踝上被一发子弹擦伤。弹雨横飞,射穿了屋顶,整个二楼碎片纷飞。唐真有些茫然地在其间走动,没被打中实在算个奇迹,她端起桌上的机枪,这东西原本沉得她没法把枪口抬起来,可现在她要打的本来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