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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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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叶叔叔都主张让她多参加一些学校的活动,多跟同学接触,这样对她也好。”
向远想起叶灵那张略带苍白的脸,不由得暗暗赞同叶太太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看了叶骞泽一眼,他低头喝汤,神态如常。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之后,叶灵才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依旧穿着简简单单的一条裙子。向远跟她打了个照面,觉得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单薄了,整个人纸片似的。她也看到了向远,态度还是相当友善,点头打了个招呼,“向远,你来了,好久不见。”
“是啊,叶灵,好久不见。”向远看着她跟叶太太说了声晚一点再吃饭,便径直朝楼上走去。经过沙发旁的茶几,叶灵停了下来打量她妈妈插在瓶里的花,皱着眉说了句:“怎么看上去怪怪的。”她说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将其中的一枝鸢尾拔高了一些,再抽出一枝大丽菊,自言自语道:“这样不就好多了吗?”
做完了这些,叶灵回过头向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隔了那么远,向远仍然知道她是在朝谁张望,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等待着另一个人的认同。而叶骞泽没有做声,只是在放下筷子的时候嘴角忽然微微地上扬,叶灵顿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刻,向远恍然觉得她身后的花也黯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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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进叶家(4)
那天晚上,向远在叶家的客房里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她不是个认床的人,然而每当她的意识开始混沌,白天客厅里的那一瓶花的影像便和两个模糊的笑脸不断变幻重叠,逼迫着她原本疲惫的神志变得无比清明。她是不会看错的,但她宁愿自己看错、猜错、想错,那不是兄妹间的默契和亲昵,那是两心相印才有的、无须言语的交流,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会心微笑。
她从床上弹坐起来,背上被汗打湿了一片。她伸手揪住了身下的被单,那上好的缎面布料握在手里,滑而冰凉。她使了些力,仍然像什么也抓不住,抓住的也握不牢。
自己真蠢,叶灵姓叶,她的妈妈嫁给了他的爸爸,他们现在是兄妹,然而,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不是!五年了,向远想起自己和骞泽已经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生活了五年,最懂他的人已经不再是她。她向远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认输,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会败给距离和时间。
向远从来没有这样冲动过,几乎是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第一次忘了问自己想要干什么,忘了问自己这样做有何意义。她只想站在他的身边,也许她会求证叶灵对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她会说服他放弃出国留在她的身边,也许她什么也不说,只想看着他,踏踏实实地看着他。
客房在一楼,她扶着温润暗沉的乌木扶手拾阶而上,叶太太送的软缎拖鞋踩在地板上,悄然无声。二楼的第一间房,门缝里还透着一线光,向远静静地靠在门的旁边,听着和灯光一样无意流泻出来的话语声。她想说的话,她想要问的问题,原来已经有人比她更急切地想要找一个答案——
“她是谁?我又是谁?”
“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分开。”
……
多爱了一点点,就是如此卑微。向远想,现在的自己和门的另一边那个苍白的女孩有何不同?夜里有些凉,这样也好,此前的冲动和盲目也随着手脚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她拢紧了衣服,一步步走下楼梯,转身的时候,依稀听到了门背后几声细碎的哭泣。
其实,她和叶灵还是不同,至少,她不需要这样的哭泣。
向远回到房间,熄灭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周遭的一切立刻向黑暗里陷。她回想起叶灵那一声哭泣后,自己仿佛依稀看到十来米开外的走廊尽头,叶叔叔和叶太太的房间也打开了一条缝,很快又悄无声息地合拢。
是不是除了叶昀之外,这个屋子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入睡?向远闭上眼睛,睡不习惯的软床,好像下面有双手把她往看不见的深处拽。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城里的夜晚比山间行走的夜路更黑。她记起倒映在溪涧里的月亮,还有那个跟她促膝看月的少年。他那时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可是永远是什么?活着的人谁有资格说永远?无论想还是不想,没有人能承诺“永远”不分开。
。。
第九章 重逢即是离别(1)
如果脚下是泥潭,那么她宁愿他走,就像风筝,只要线在她手上,不管飞得多高,去得多远,总有回来的一天……
次日中午,叶秉林特意提前从外地赶了回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家总算全家到齐。叶秉林一贯喜爱向远,见了面免不了聊得兴致勃勃,听完了最近村里的一些新鲜事,忽然想起了似的问起向远的专业。
“会计系。”向远回答。
叶秉林笑道:“G大最好的专业其实是建筑和机械,不过会计系这几年也不错。我之所以过去极力向你推荐G大,不仅因为我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而且毕业后留校任教过一段时间,和许多教职员工都熟识,你们会计系的主任也是我过去的朋友。这个社会就是熟人多了才好办事,你在那里念书,也会有个照应。”他说到一半,又叹了口气,“我是学机械的,现在出来自己打拼,做的也是老本行。原本总盼望着孩子长大了可以子承父业,可骞泽这小子偏偏不争气,高中不肯选理科也就罢了,大学好歹也选个管理类的,出来也可以帮帮我这老子,哪知道他居然报了个哲学系,这不是想活生生气死我吗?”
他说着还不解气,狠狠地瞪了坐在他身边的叶骞泽一眼,“你就不能跟向远一样,做人务实一点?”叶骞泽触到向远有些尴尬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一声,继续保持沉默,低头吃饭。
说到这里,叶秉林自然又想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骞泽,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要念那个什么哲学系我是不会同意的,既然说国内没有什么好的学管理的学校,那就到国外去。你不要忘记你是哥哥,阿灵是女孩子,阿昀年纪又还小。我迟早是要老的,辛辛苦苦半辈子积攒下来的事业不交给你还能给谁?”
叶骞泽继续沉默不语,叶秉林不禁有些恼了,“你这脾气到底是像谁?去还是不去,就不能给个明白话?”
叶灵慢慢地放下了筷子,插了一句:“爸,您说让哥哥考虑,意思就是说让他自己做决定。可您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问他的意见还是在逼他非去不可?”
“我怎么逼他了……”叶秉林还没说完,叶太太就打了个圆场,“阿灵,怎么说话呢?不管怎么样,你爸爸肯定是为哥哥好,就算是逼他出去,也是希望他将来会有出息。”她转而看向叶骞泽,柔声道:“骞泽,阿姨也赞成男孩子趁年轻出去闯一闯,多历练历练,眼界就会宽阔很多,看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也会变得不一样。”
“妈,你也想让他走吗?”叶灵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费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叶灵不明白,向远却是懂的。她和叶骞泽举手投足,眉梢眼底涌动的莫名情愫是如此明显,只有他们自己天真地以为把全世界都蒙在鼓里。叶叔叔是个男人,或许忙于工作,无从察觉,叶昀还小,不谙世事,然而这些小儿女的情态如何能瞒过和他们朝夕相处、心思细腻的叶太太?昨天夜里,叶太太房间那扇开了又关的门让向远更加确信她对这一切是知情的。叶灵不是叶骞泽的亲妹妹,非要在一起,其实并非没有可能,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叶太太在叶骞泽出国这件事上的立场已经无形地证明了她对女儿和继子之间的感情纠葛持不赞同的态度。
“不行,我不同意哥哥到国外去,国内那么多好大学,为什么要往外走?哥,叶骞泽!你听爸爸的话,在国内念管理不行吗?最好是在本市,G大你不喜欢,政法大学也可以啊……”
向远心里冷笑,她同情叶灵,因为这个傻女孩根本就对周围的一切看不明白,当事人尚且一声不吭,她却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也许叶骞泽对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但他的顾忌远比这个孤僻而单纯的妹妹要多,所以他忍不住朝她微笑,却始终不敢踏错一步。叶灵以为他不敢违抗父命,殊不知叶骞泽心里其实也在摇摆。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善良、多情、软弱。叶灵怎么赢得了他,就将怎么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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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重逢即是离别(2)
“向远,说句话啊,你也不希望他走对不对?”叶灵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绝望之下竟将救命的稻草寄托在向远身上。看起来,这个为了让心上人挂心,不惜纵身往深潭里跳的女孩还没有想象中那么笨,至少她隐约也看得出向远的心思,女孩在这方面的第六感总是敏锐得惊人。
对,我比谁都害怕他离开,我和他已经分开得太久了。向远有些黯然地对自己说,然而她仍在叶灵的苦苦追问中保持缄默。
叶秉林叹了口气,“向远,你从小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跟骞泽又是好朋友,你怎么看?”
“我?”向远笑笑,“我不能代他做决定。”她垂下眼帘,似乎在最后一次说服自己,然后看着叶骞泽,照旧笑得眉眼弯弯,“其实你已经想好了对吧,那就按你想的去做。”
几个月后,作为G大会计系一年级新生的向远在机场含笑送别了她的“好朋友”叶骞泽。他离开的时候,相对于叶秉林夫妇和叶昀的依依不舍,叶灵反倒平静了许多。叶骞泽出关之前最后一个抱了抱她,站在不远处的向远听到叶灵木然地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多熟悉的一个问句,向远记得很清楚,叶灵落水清醒之后见到叶骞泽,说的第一句话也正是这个。
叶骞泽僵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怀抱叶灵的手。他说:“我不在的时候多多保重。”
叶灵合上双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叶昀跟着他爸爸公司的车送向远返回学校,路途中,他递给向远一张纸巾,“你要吗?”
向远笑着推开它。
“我给了叶灵一张,你确定你不要吗?”叶昀故作老成地说,“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哥。”
向远从后视镜中看着一小片天空。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如果脚下是泥潭,那么她宁愿他走,就像风筝,只要线在她手上,不管飞得多高,去得多远,总有回来的一天;即使风刮断了线,那么至少它会坠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说一定要用两个字来概括向远的大学生活,那就是:忙碌。她给了自己一个星期的时间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对于她来说不是问题,她本来就是山中野草一样的人,飘到哪里都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地生根,迎风抽枝,甚至有一天会将原本长在那片土地上的一切花草覆盖。
虽说叶秉林包揽了向远所有的学杂费用和日常生活所需,但是,向远说到底还是习惯不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她做过学校勤工俭学部的廉价劳动力,发现投入的时间和收益不成正比,还做过家教、卖过电话卡、替人捉刀写论文,大学校园里有限的挣钱模式她基本上都尝试过一轮。除了上课和考试前的准备时间之外,她都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于各种生计之间。
向远常说:胡思乱想是需要条件的。毫无疑问她不具备这种条件。她觉得自己每一分钟都有事可做,又拿什么时间来嗟叹?她在学校同龄的同学中就像一个异类,却并不惹人讨厌。她不像别的贫困生那样敏感自卑,人前人后从不掩饰自己一穷二白的出身,也毫不讳言自己对于钱的渴望。在她看来,没有钱就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不值得遮遮掩掩,也不是自艾自怜的理由。她不嫉妒那些生来就富足平顺的同学,别人有,那是别人的福气,她没有,才要争取。略微熟悉向远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把所有的事情理得清清楚楚,不亏不欠:帮了她的忙的,她会还那个人情;有什么需要她代劳的,她也会事前把条件开得清清楚楚,得到了应得的,事情自然会做得妥妥帖帖。
跟在婺源李村一样,向远不管去到哪里,生意总是红火的。同是做家教,她每小时的报酬总能比旁人高一些,家长却偏偏是满意的;代写论文,“向远出品”就是速度与质量兼具的代名词,忙于恋爱和游戏的同学付出点代价,也总觉得物有所值。
但向远远不满足于这些,不管她的时间安排得怎样紧凑,即使二十四小时不合眼,一天能做的事情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到了后来,向远对于在天桥下摆摊揽来的家教生意,已不再亲自隔三差五地背着书包到学生家去授课,而是在学校食堂附近人流量最多的信息栏开辟了一个角落,专门出售她联系得来的家教机会,按每小时的单价一次性抽取报酬。由于价格合理,也免去了其他人联系的奔波之苦,所以她的中介生意两头都是供不应求。至于代写论文、校园快递之类零星的活,她也通通揽下之后转手给他人,自己赚取部分佣金,积少成多,也远比自己一个人疲于奔命要划算。
第九章 重逢即是离别(3)
到了大二以后,向远所在的宿舍俨然成了G大一个不挂牌的商业中心。除了上述一些兼职的中介服务外,她还提供影碟出租、电话卡和游戏充值卡销售。后来,没人知道她从哪儿弄来了一个二手的旧冰箱,连冷饮都开始供应。向远招牌式的两眼弯弯的笑颜成了“童叟无欺”、“物美价廉”的代名词,她那小店的“积分卡”和“优惠券”发得遍布校园。大家都知道她从中赚了不少,可与她打交道委实方便放心,服务也的确周到,提供的又往往是大家最需要的东西,光顾的人自然不少。
向远虽然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人际关系却并不差,也许有人觉得她市侩,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市侩得让人无法厌恶。精明而不油滑,爱财而不猥琐也许是对向远最恰当的概括。她在宿舍里的根据地生意兴隆,人来人往是免不了的,电话也是一天到晚响个不停,要说一点也不影响舍友的生活那是假的。在这点上向远从不含糊,该给别人的好处一点也没少。那个时候,大多数大学生的生活费都是紧巴巴的,荷包里充实了,嘴自然也闭拢了。个别家境实在好的,不把那点好处看在眼里,也碍不过向远的笑脸怀柔政策:她从不轻易与人交恶,又总是眼尖手快地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送出最合适的东西,这样的人,谁又会跟她过不去?时间长了,宿舍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成了向远的兼职店小二,课余时光,为她跑跑腿、送个货什么的,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零花钱。就连本该坚守宿舍管理制度、严令禁止这种买卖行为的舍监阿姨,也在向远三天两头无声无息地给她塞饮料、免费提供最新最热门的电视剧集的攻势下,对其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远的八面玲珑让她和院里系里的大部分老师、学生会的一班人混得都很熟,平时有些什么小活动,她也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长达四年的大学生涯里,她的小店有惊无险,从未面临惨遭取缔的命运。期间有人羡慕她做得风生水起,也设法效仿,但不知什么原因,到了最后大多惨淡收场。
大三下学期,向远热衷于炒股。她在叶秉林的指导下入了行,将她做小生意的赢利在股市里滚了一滚,当然有赚有赔,但她天生精明,头脑活泛,胆大心细,眼光也精准,总的来说赚多赔少。到了最后,她哪里还是什么贫困生?简直就是G大一个隐形的小财主。对于这些,叶秉林当然也有所耳闻。在向远的建议之下,他不再每月给她提供生活费,但学杂费还是坚持当初的承诺给足她四年所需。叶秉林向来喜爱向远,对她的所作所为更是大加赞赏,并不遗余力地给予指点和帮助。他常人前人后夸奖这个小女孩过家家一样的游戏玩得有头脑、有意思,恨不得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叶骞泽说,这一点也不奇怪,向远本来就是一个漂流到无人荒岛也能向当地土著人出售当地特产的人。那时,叶骞泽已经远在大洋彼岸那个潮湿多雾的城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人离得远了,心却跟向远贴得近了。他的信又开始雪花一样地飞到她的身边,越洋电话虽不算密集,但一周一次也总不会忘记。他诉说在异国的新奇和孤独,说那个整日不见阳光的城市里穿格子大衣的女郎,说他刁钻古怪的教授和整日喝酒的房东。这一切让向远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刚刚离开家乡,迫不及待地跟他最亲密的伙伴分享着他所经历的一切。这中间隔着的一个又一个四年都化作乌有,他们不提以后,不提叶灵,就像是昨天刚刚在山月下挥手告别。
向远后来用赚来的钱买了一台旧电脑,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坐在电脑前与晨昏相隔的叶骞泽聊上几句是她一天里最浪费时间的行径,也是她最大的期盼。
叶家她免不了是要常去的,除了叶秉林和叶昀,她和叶太太也熟稔得不行。叶太太是个温厚的女人,通常不说什么热切的话,但是待向远就像待叶昀一样视如己出。叶秉林常催向远回来吃饭,自己却总忙得难在家里露面。向远吃过了饭,就在客厅里一边看叶太太插花,一边跟她闲聊。这个时候叶昀总不肯在书房写作业,非挤在沙发上,恨不得每一道题都问向远一遍。
第九章 重逢即是离别(4)
在叶家出入的次数多了,向远也跟叶叔叔的弟弟,也就是在李村见过一次的叶秉文打过一次照面,那好像还是叶灵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叶灵不爱热闹,叶秉林也不主张大张旗鼓地庆祝,于是一家人和几个亲戚,再叫上向远吃了顿饭。那天叶太太碰巧生病起不了床,有些事情难免托向远多照应点。杨阿姨手脚不麻利,向远里里外外地忙碌,叶昀跟在她屁股后面打杂。叶家亲戚不多,叶秉林的父母都已不在,就一个亲弟弟即叶秉文,另有几个堂兄妹,不是在学校里教书,就是跟叶秉文一样在叶秉林的公司里任职。
叶秉文还是像向远第一次见到时那样英俊,衣着考究,仪表堂堂,举止有礼,但眉宇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倨傲。看得出他和叶家其他人的关系都不算太亲密,除了叶秉林在饭桌上数落了他几句,三十好几了心还不定,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之外,就是不怎么答理别人的叶灵跟他聊了几句。
从头到尾,叶秉文对向远都相当冷淡。他和在座的每个人都喝了一杯,唯独跳过了向远。向远知道,他在暗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不过她表现得满不在乎,叶秉文还不足以影响她的情绪。吃完饭后不久,叶秉文就告辞了。他走出了大门,向远才发现他的车钥匙遗留在沙发边缘,叶秉林直说这个弟弟丢三落四。向远看了一下,杨阿姨在厨房洗碗,叶昀上楼给生病的叶太太端饭去了,犹豫了一下,抓着钥匙追了出去。
叶秉文站在车边,看着向远走过来,接过钥匙,淡淡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向远说。
叶秉文把钥匙在手指上绕了一周,笑着打量向远,说:“不错嘛,我大哥一家所有的男人,无论老少都被你哄得晕头转向。你到底要什么?我大哥,哈哈,还是骞泽、叶昀?又或者你什么都想要?”
向远笑而不语,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承认或者辩驳都不能让眼前这个人满意。
叶秉文见她不出声,倚着车,轻佻地用钥匙的尖端蹭过向远的脸,“长得倒不难看,不过我不喜欢。你要知道,过于精明的女人,就不是女人。”
他的车扬长而去,向远的脸颊有微微的刺痛。她默默地转身往回走,叶昀站在车库出口不远处看着她。
“我不喜欢他。”这孩子没来由的一句话,把向远逗笑了。她的笑让叶昀有些恼火,于是他又扬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他!”
向远用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傻孩子。”
回到屋里,向远和叶昀一起到叶太太房间里探视。叶太太背靠着床坐着,头发披散下来,保养得益的娟秀面庞上带着病态的疲倦。她的肠胃不好,十几年来深受其苦,刚喝过一点粥,睡不着,向远就陪着她说话。
叶太太问,今天都来了什么人。向远一一说给她听,末了,她笑了一下,“要是骞泽在,一家人就到齐了。有一阵没打电话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边好不好。”
向远拍着她的手,“阿姨你放心,他现在应该在忙着准备考试。他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听他说,吃腻了西餐,自己会动手煮一些饭菜,跟他同租一套房子的韩国人都夸他做的菜好吃。”
叶太太扑哧一笑,“骞泽这孩子,倒是去哪儿都会照顾人,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向远便将叶骞泽对她说的一些有趣的见闻娓娓道来。讲到一半,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去,只见叶灵怔怔地站在她妈妈的房间门口,一个人出神,也不知听了多久。
她见向远停了下来,这才说:“向远,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向远笑道:“是啊,他就当我是个垃圾桶一样,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说。”
叶灵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这不好吗?最起码,他没有跟我说。”
她回了房,向远忽然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继续跟叶太太聊了几句,就告辞回了学校。
那天晚上,叶灵挂在胸前的那个碧绿的观音坠子在她梦里反复出现。向远记得这个坠子,无须细看,也知道那观音的背面必然有一道深深的裂痕,那裂痕里不知为什么变幻出叶骞泽的脸。
第十章 成长心事(1)
“那我以后再也不哭了行吗?永永远远,再也不了。”
叶灵的生日过去还不到一个月,那一天,电话响起的时候,向远还在图书馆里争分夺秒地查资料写报告——说到底她还是个好学生,不管平时杂事怎么多,做学生的本分还是从来没有忘。她自己也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天才,无论是谁,想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好成绩和奖学金也一样需要用时间来交换。
她接了电话,一时间不太适应新手机的按键。向远原来有一个小灵通,前几天,叶昀非要用他爸爸给他买的新手机来跟她换。他说自己很少打电话,也不愿意老师和同学们觉得他奢侈。向远也是在这方面无所谓的人,在她看来,通讯工具只要能够通话良好就足够了,不过叶昀非吵着要换,她也就随着他去。
电话是叶昀的班主任打来的,说叶昀打架了,希望向远到他学校去一趟。向远有些惊讶,叶昀这样的孩子跟别人打架的可能性基本上和六月飞雪的概率差不多,但老师不会打电话来开玩笑,电话里又说不清楚,那头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她赶紧过去。向远有些担心,但还是对老师说明了自己并非叶昀的直系亲属,而且也是一个学生,这种事情是否直接联系他的家长会比较好。老师为难地说,他们何尝不知道是这样,但电话打到叶昀的爸爸的办公室,秘书说他现在人在外省出差;想要打到家里,叶昀又死活不让,说妈妈病得厉害,不但来不了,听到这个事病情非得加重不可。好说歹说半天,他才给了老师这个电话号码。
向远有些无语,叶叔叔确实出差了,叶太太这段时间以来也真的是身体微恙,但她那是肠胃方面的毛病,调理了一段时间,现在基本也没什么大碍,何来病情加重之说?她估计叶昀是存心不愿意家里的大人知道他闯了什么祸,他大哥在国外,总不能让叶灵、杨阿姨去做挡箭牌吧,不找向远找谁?
向远最终还是放下书,赶去了叶昀所在的初中,在教师办公室见到了眼角和腮边红肿一片的他。其他打架的孩子已经被各自的家长领走,只剩下叶昀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跟老师大眼瞪小眼。
叶昀的班主任一见向远,不由分说就大吐苦水。按她的说法也是强调叶昀平时绝对不是争勇好胜,会跟同学动粗的孩子,可这次却有不少“目击证人”指出的确是他主动挑起事端,一个人跟另外三个男同学扭成一团不说,被老师强行拉开之后,那三个被打得哇哇大哭的同学都不知道叶昀为什么突然跟他们翻脸动起手来。老师把打架的孩子通通带到办公室,叶昀也承认自己打架不对,就是死活不肯向那几个跟他打架的同学(老师的说法更倾向于“被他打”的同学)道歉,也怎么都不肯说打架的原因。
向远一走进办公室,叶昀就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被向远要笑不笑地横了一眼,头低得下巴都快贴在前胸的衣服上了。向远没跟叶昀多说,只是满脸诚恳地代他向老师承认错误,并且表明态度,无论这孩子是为什么打架,回去之后一定会转告他的家长好好管教,另外,那几个同学的医药费叶家一定会负起责任。就这样赔了好一会儿的笑脸,又再三保证,才将闷嘴葫芦一样的叶昀领出了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学校的绿茵路往外走,直到把教学楼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向远才在无人处伸手按了按叶昀肿胀的嘴角,“行啊,你出息了,不但会打架了,还以一敌三,够英勇的啊。”
她下手不轻,叶昀皱着眉咝了一声,但似乎自知理亏,在她不冷不热的话语中露出讪讪的神情。
向远看到他的样子,问了句:“痛不痛?”
他犹自嘴硬,很快摇了摇头,“不痛。”
向远笑出声来,“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了。好,好,不痛就好,我猜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表现得如此神勇了,那就走吧,二少。”
她走得很快,大概叶昀腿上也有伤,微跛着追了几步,有些吃力,见她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干脆原地不动地喊了一声:“你要骂就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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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成长心事(2)
向远回头啧了一声,“没工夫跟你耗,我骂你干吗呀?不就打架嘛,你又不痛,你爸也不缺那点赔人家的医药费。”
“他们说我像女孩,说我穿裙子比李莉莉要好看!”
“什么?”向远微张着嘴,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消化叶昀这大声喊出的话里的意思。她往回走了几步站在他身边,“你刚才说什么女孩?谁是李莉莉?”
“李莉莉是我们班的文娱委员,是个女的!”他的语气仍是恨恨地,清秀的一张脸上义愤填膺。
向远愣了几秒,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来是几个小男生在一起玩,其他三个大概说了些叶昀长得像漂亮女孩之类的话,结果糊里糊涂挨了顿揍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虽说是三个对一个,可那几个从小在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孩子怎么敌得过看似文弱,实则被家乡的大山锻炼得身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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