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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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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是吗?不管你对叶灵怎么样,她爱你,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从你决定要结婚开始,就应该知道她注定要失望。她迟早会知道的,同一个屋檐下,你能瞒多久?哪里有你要的事事圆满?”
叶骞泽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叶灵那双眼睛,就没有办法把话说出口。其实,我有什么好?”
“不是你好,是她没有办法。”向远说。
然而何止是叶灵,无所不能的向远不也一样没有办法?
叶秉林病后,向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足叶家。深秋,屋子外面攀着的爬山虎枯萎了大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只余褐色的藤蔓,远远看去,如无数纵横的裂隙。
叶骞泽因为叶太太的一个紧急会诊而不得不留守在医院,电话是一早打回了家。自从知道向远和叶骞泽的婚事之后,老保姆杨阿姨对向远的态度客气了不少。原本在她看来,向远也许只是一个靠叶家吃饭的穷孩子,而现在,向远还没坐定,她已经端上了一杯热茶。
向远无心久坐,寒暄了几句就问道:“叶灵这个时候在休息吗?”
杨阿姨说:“她要是大白天也能休息就好了,向远……向小姐,你要找她说什么?她现在糊涂着……”
“情绪不稳定吗?”说这话的时候,向远已经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杨阿姨跟上去几步,“那倒不会,她即使发病也很少吵嚷的,就像木头人一样,大半天可以连眼珠子都不动弹。”
“她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见太阳,对身体和病情都有好处。”向远扶着楼梯扶手,拾阶而上。原本明净的大理石扶手,如今竟有了尘埃。她缓了缓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染尘的手,背对着杨阿姨,已是微微皱起眉头。叶家人都极爱整洁,尤其是叶太太,她在家的时候,偌大一幢老房子,到处都不染纤尘。如今,这好好的一家子,病的病,走的走,竟似一派将散的衰败气象,也难怪还拿着工钱的保姆都懒散了。
杨阿姨看不见向远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附和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叶先生有过交代,尽量让她在房里待着,出去要是发病了,让人看见多不好。”
说话间,向远已经走到了叶灵的房前,轻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竟是从外面锁住的。杨阿姨赶紧掏出钥匙,看见向远微露诧异,忙说:“我也是照叶先生说的去做。况且,这门是开是关,里面的人都无所谓的。”
向远知道她嘴里的叶先生指的是叶秉林。她知道叶叔叔对叶灵患病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他是老派的思想,极爱面子,在他看来,宁可接受女儿的身体得了怪病,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叶家出了个精神病人,一个“疯子”。只是向远看到这把锁,无端地还是有些心惊。
第二十八章 大雨将至(3)
门开了之后,房间里并没有向远想象中的那么幽暗,一扇落地的窗大开着,叶灵的大半个身体都陷在面窗的一张大靠背椅里,从门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她的半边肩膀和垂过了腰的头发。门的响动和两个人的脚步声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动静,她背朝着她们,睡着了一般。
向远一走进房间,就闻到了陈旧的饭菜味道。靠近门的一张矮几上,放着一碗一碟,极其简单的式样,好像动过一点,但明显冷去的时间不止一时半会儿。
向远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杨阿姨一眼,什么都没说。她不信这也是叶秉林的吩咐,杨阿姨过去照顾叶灵是何等殷勤,现在竟怠慢若此。老保姆脸上闪过一丝愧意和慌张,向远却适时地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现在一直照顾着病人的不过是个保姆,能指望她细致周到到什么程度呢?向远不过是感叹,昔日叶家表面上的小公主,在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顾及她?
“都凉成这样,也吃不了了,就麻烦你端下去吧。”向远支走杨阿姨,慢慢走向叶灵。她并不害怕,即使在发病最激烈的时候,叶灵也没有攻击性,她没有伤害过别人,除了自己。向远只是在她全然的死寂中感到些许异样。
叶灵并没有睡着,相反,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的某个焦点。向远循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这个落地窗的位置在叶家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除了树上的叶子,什么都看不见。窗帘和窗虽开着,防盗的铁窗却严严实实地封着。
向远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半蹲在她的靠椅旁,“叶灵,你在干什么?”
清醒的时候,叶灵并不喜欢向远,而向远对这个仿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小姐也没有什么好感。然而,也许是叶灵记得在李庄落水时向远的相救及照顾之恩,也许叶灵眼里除了叶骞泽,别人都无关紧要,所以她连交恶都不屑,她们一直也没有什么冲突。
叶灵回答向远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向她,更像是自说自话,“嘘……我在听远处的声音。”她的人要比过去稍胖了一些,不知道是由于身体的好转,还是用药后的虚浮。
“那你听到了什么?”向远低声问,仿佛小心翼翼,不去打扰她的专注。
叶灵忽然神秘一笑,“很多,我听到了很多。每一条虫爬过树叶,还有风,每一阵风的声音是不一样的,你想问我哪一种,我都能告诉你……”
她那么一本正经地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向远听了一会儿,开始怀疑这个时候的叶灵是否能够辨认出她是谁,是否还具备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她尝试着问:“除了风,你还能听到什么,你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除了风,除了风……还有什么?”她开始陷入困惑地喃喃自语。
就在向远暗里叹了口气的时候,叶灵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还有人哭,很多人哭……”
向远慢慢地站了起来,叶灵依旧保持一开始的坐姿,凝望着并不存在的远方,“这屋子里一直有很多哭声……他们都在哭……他们为什么不来?向远。”
向远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微微一怔,“他们?你等的是他们,还是他?”
叶灵像个天真的女孩一般微微地笑,“你知道我等他干什么吗?我等他来,他有话要对我说。”
向远想起,自己曾听见叶灵问过叶骞泽几次的一句话——“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记得,叶骞泽每次都是沉默。
“你怎么知道他有话要对你说?你又不是他。”
“他有的,就算他不知道,我也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只不过是忘记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说不定等到的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呢?”
叶灵终于把视线移向了向远。
“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叶灵面无表情地注视向远许久,然后再度看着一片树荫的窗外,“他要娶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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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雨将至(4)
不知道为什么,向远对这个精神恍惚的女孩一语中的并不意外,他们说她病了,其实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她比谁都清醒。
“你恨我吗,叶灵?”
窗帘微微掀动,帘侧的叶灵脸上有了光影的浮动,她的话如同呓语,“他不可能娶我的,如果这样,娶谁又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向远有瞬间的失神,然而她仓促地笑了一声之后,说:“说不定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至少我得到了。”
叶灵咯咯地笑,全身在笑声中发抖,“得到?过一百年,不,幸运的话只要几十年,或者更短,我们再说谁得到。”
她的笑一发不可收拾,像开关失灵的玩具。向远静静地等待她终于累了,笑不动了,然后一切回到原点,她又成了开始那个眼神呆滞、凝神倾听的模样。
“真有这么好听吗?”向远问。她忽然困惑:究竟是谁病了?叶灵说:“很久以前他跟我说过,睡不着的时候,就去听远处的声音,听着听着,就困了。他不会骗我的……听,下雨了。”
向远看着窗外,依旧是沉闷的阴天。
她慢慢地走出房间,掩上门。杨阿姨在楼梯尽头等着她,像是在留她吃饭,向远朝她笑了笑,走出门口。
天空在很短的时间里忽然暗了下来,一阵狂风卷起,飞沙走石。向远抬手遮了遮眼,就在这时候,豆大的雨滴打了下来,她盼望了数天的一场大雨淋漓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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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给一个梦(1)
千人的婚礼现场,听懂了这句话的不过三人。一个是动情,一个会意,一个却是怅然。
二十七岁,向远嫁给了年少时一同在山月下走过的少年,嫁给了她心中仅有的一个梦。这些年,叶骞泽一次又一次地远离,一次又一次地重归,命运好像是一根无形的线,在暗自牵引。也许,兜兜转转地走到这一天,只因为他对她说过:“向远,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这也是她进入江源的第三个春天,当时,雨季已过,万物初生。为了把这个满意的媳妇风风光光地迎进门,叶家挑过了G市最好的酒店,请过了最有口碑的婚庆服务机构,然而,最终向远却力排众议,令人大跌眼镜地把婚礼现场定在了刚刚结束“三通一平”的温泉度假山庄施工现场。
当天,那片平整过的土地中央铺上了连绵的红毯,早有婚礼筹备人员搭起了能容纳千人的喜棚,远远看过去,一片耀眼的红。棚内的临时宴会大厅布置得独具匠心,正前方赫然是山庄的实景效果模型,山林葱郁,泉水氤氲,溪涧淙淙,成了婚礼天然的背景。近百张宴会圆桌在帐内的红毯上一路摆开,叶家请来了本市最好的酒店大厨和最训练有素的餐饮服务人员。置身帐内,很少人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未成型的度假山庄工地现场。
下午,盛装的一对新人双双立于帐前迎客,周围人声喧天,除了江源自己的工作人员,陆续驱车前来的还有各路贵宾。叶家发出的喜帖遍及商场上的客户伙伴、同行对手,更有本地的达官显贵、各职能机构要员。这些人虽说不上每邀必到,但冲着喜事和江源这些年的声望,怀着对这别出心裁的婚礼的好奇,就连那些平时请也请不到的人竟也来了十之###。叶家以往虽算得上富贵,但并不张扬,这一次的盛况,也算空前。
章粤对向远说:“你这一招也实在是绝,我说依你平时的精打细算,居然肯下这么大手笔大肆操办。看这架势,多少媒体广告都换不来这样的宣传效果,敢情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向远只是笑,“怎么也不能忘记章大小姐为我多方疏通啊,只凭叶家的面子,纵使有庙也请不到那么多神。‘谢’字多说无益,赏脸的话今天就在这里多喝两杯。”
“你向远结婚,我还能说些什么?不过酒我是戒了。”章粤说。
向远挑眉哦了一声,看向不远处正与商场上的朋友寒暄的沈居安,“为他?这是好事。”
沈居安注意到她二人投过来的视线,含笑走近,“说我什么?”
章粤把手自然无比地伸入他的臂弯,巧笑倩兮,“说今天除了新郎,就是你最帅。”
沈居安笑得无奈而纵容,他们夫妇来得早,对新人道过恭喜,章粤就和向远多聊了几句。
“我们还是进去坐吧,向远他们要招呼的人多。”沈居安拉着章粤往里走,章粤走了几步又回头,“叶少,你是好福气。”
向远愣了愣,对着她的背影失笑,“这个章粤……”转回身的时候,正好迎上叶骞泽带笑的眼睛。
他低头拉起向远的手,耳语般道:“她说得很对。”
向远脸一热,半侧过脸去,耳际的坠子轻晃,旖旎而温存,还带着小小的不知所措。她平时一贯偏好简洁打扮,算不上十分漂亮,只是眉目顺眼而已,如今稍作一番修饰,身材匀称,风姿绰约,细长的弯月般的眼睛愈发耐人寻味,站在丰神似玉的新郎身边,竟半点也不逊色。
六点左右,来的宾客益发多了起来,向远的待客手段向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此时人虽多而杂,她却不曾有丝毫的忙乱和怠慢,一概招呼得妥妥帖帖。叶骞泽不善交际,微笑在侧,谦谦风度也让人心生好感。
叶秉林特地为儿子的婚礼出了疗养院,由叶昀用轮椅推着自己到场,家里的喜事和出乎意料的盛况让他久病的脸上满面春风。
自从半年前大吵过那一回后,叶昀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倒是叶秉林早已不计较叶昀偶尔的一通脾气,他对叶昀并无对叶骞泽那般苛刻,也许是为了补偿多年前的亏欠,只求小儿子快乐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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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给一个梦(2)
叶昀也并非没有良心的人,即使负气而去,没过多久还是舍不下正在疗养期的老父亲,于是又回去探望。只是他心里那个结始终无法解开,他知道父亲愿意给他一切,可是他唯一盼望的东西却再也得不到了。叶昀不能怨恨向远的选择,看着她和哥哥相视而笑的眼神,连自己最后那一点点失意也不忍心流露。
叶昀推着叶秉林的轮椅,看到趁人不注意时,父亲抹去了眼角的眼泪。叶秉林说:“阿昀,如果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今天,也应该是高兴的。还有你阿姨,她非说要来,可现在是下不了床了,只剩我这双老眼在代她们看,只剩我了。”叶昀心中恻然,纵使还有怨气,面对风烛残年的老父亲,又怎么能发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不甘和愤怒又何尝不是自私的?他父亲有什么错,不过是为了这个家,就算叶秉林撒手不管,难道他就可以躲开今天?
“一家人到得真齐,除了来不了的都来了啊,看来我是迟了一步。”叶秉文出现的时候,看上去兴致不错,他一眼看到了一旁轮椅上的叶秉林,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哥,你气色倒比叶昀还好。”
叶昀叫了一声:“二叔。”
叶秉文笑笑,拍了拍叶骞泽的肩膀,“骞泽,一声不吭地就给我们叶家娶进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你爸爸的心也该放下了。你小子平时什么都不说,心里看来比谁都明白,是啊,谁又是省油的灯啊,不错,不错啊。”
叶骞泽也客气道:“谢谢二叔。”
叶秉文这时才面朝向远。
“抽烟吗?叔叔。”向远浅笑,恰到好处地加重了那个称谓的语气,“前段时间都难得在公司见到您,听说是病了,正想着是不是该跟骞泽去问候问候,又怕打扰。今天您能来,看起来身体也没事了,那是再好不过。”
叶秉文饶有兴味地看着向远,“今天很漂亮,我喜欢看你这样的眼神,一切尽在掌握中。嫁入叶家,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说恭喜,就太不识趣了。”
叶秉林适时打断,“秉文,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客气就见外了。”
“哪里是客气,我是真心高兴,大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向遥来得很晚,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将近开始。向远待她走近之后,才认出她牵着手带来的那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江源的那个小保安。
向远的笑意还在脸上,眼神却顿时一寒。当初碍着滕云的面子,她没办法让那个保安走人,然而在向遥面前,她已再三警告,不要和保安整天厮混在一起,为此她还特意把向遥从临近门卫室的磅秤房调到车间办公室做统计员,不让他们有机会朝夕相处。没想到,向遥竟然会在她的婚礼上堂而皇之地和那个保安牵手出席,这不是对她的挑衅又是什么。
向遥假装看不见姐姐的眼神,笑着打招呼,“恭喜啊,向远,还有叶哥哥,以后要叫姐夫了。对了,这是滕俊,你们都见过了吧。”她似乎拿准了这样的日子里向远不会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个叫滕俊的小伙子涨红了脸,拘谨地打着招呼,“叶总,向主任,恭喜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向远并不言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滕俊心里一阵发麻,还是叶骞泽打了个圆场,“向遥,怎么来这么晚,快开席了,带你朋友去坐吧……阿昀,你带一下向遥他们去找位子。”
叶昀哦了一声,走了过来,说:“向遥,我好久都不见你了,我们走吧。”他对滕俊也笑了笑,径自引着他们往入座的方向走。
叶昀不怎么到公司来,所以滕俊对于这个叶家的二少爷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叶家的亲戚,于是赶紧对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回了个笑脸,却忽然在这时意识到自己的手心一阵生疼,不知道怎么的,向遥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
滕俊下意识地要抽手,但是向遥有些古怪的神情把他吓了一跳。公司少东大婚,原本是轮不到他这样一个门卫参加的,可向遥非要他一起来,他心里虽惴惴不安,也不愿意拂了心爱女孩的意,这便来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陌生人,还有向远沉默的审视,这都让他心慌想逃,只有向遥是熟悉的,可以抓紧的,然而就连她的手也捏得他疼。他不敢让她丢脸,疼也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在向主任面前还镇定自若的向遥,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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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给一个梦(3)
叶昀刚把向遥和滕俊带到桌前,大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婚礼进行曲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中,新人在追光中走进会场。
滕俊在昏暗的光线中忽然窥见一张亲切无比的面容,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挥手叫了一声:“哥,你也来了,我在这里。”
一直在为向远陪着山庄的几个重要客户的滕云其实早在向遥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和她一同前来的堂弟,当然,他没有遗漏向远瞬间冷下去的眼神。滕云自幼跟随叔叔婶婶长大,这个堂弟就跟亲弟弟无异,滕俊小小年纪就去当兵,没有读过多少书,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滕云对滕俊笑了笑,说:“先坐下吧,有话过后再说。”
滕俊点头,跟向遥一起坐了下来,看见哥哥也在,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至于滕云转身时脸上的忧虑,他无从知晓。
向遥他们和叶昀一样,坐在筵席的亲友主桌。向远家人寥寥,如今只剩了向遥一个。叶家人丁也不算兴旺,叶太太出不了医院,叶灵也没来,叶秉文和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坐在了一起,聊得兴高采烈,并不急着过来。偌大一张桌子只有叶昀的几个堂姑姑和特地从婺源老家赶来的李二叔夫妇坐在那里。
向遥之前没有听说李二叔夫妇会来,看见了熟悉的乡亲,又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李二叔脸上笑得开了朵花,“昨天就过来了,你姐早几个星期就给我们打了电话,还把路费给寄了回去。我说啊,向远嫁人,我们再远也要来啊。你们两个爹妈都没了,我们不就是娘家人吗。”他扭头对老伴说:“你看,小向遥长成大姑娘了,这眉目,就和她死去的爹一样俊俏。”
向遥撇开有些坐立不安的滕俊,挪身到李二叔夫妇身边坐下,“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们啊?”
“你姐让人来接了,还安排住下了。我们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真干净,真亮堂啊,听说一个晚上都要好几百块,哎呀,阿弥陀佛,可算见了世面。我也让向远给你打电话,这些年你们没回去,我们怪想念的,打了好几次,也没找着。”
向遥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电话确实响过一阵,不过当时她和朋友在外边玩,太吵了没听见,后来看到是向远的号码,心想她有事必定会再打来,所以也没急着回电话。
她当下心中有些汗颜,却又听到李二婶说:“你姐姐从小就有出息,我们都看出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你看,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能嫁到秉林家里做儿媳妇。她跟骞泽两个人也是上辈子的缘分,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向遥啊,你也要和你姐一样,出人头地,找个好人家。你跟叶昀,不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吗?”
李二婶笑眯眯的眼神让向遥面红耳赤,一阵慌乱,还来不及辩解,就听到叶昀笑着说:“二婶,你这是说什么呀?我跟向遥怎么可能,人家男朋友在旁边坐着呢。”
“看我,乱点鸳鸯了,差点忘了,向远和你哥是从小腻在一起,你跟向遥小时候可是冤家,我还以为不是冤家不聚头呢。”李二婶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向遥原本也是要开口撇清的,然而,同样的话由叶昀嘴里抢先一步地说了出来,她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罐,什么滋味都有,夹杂在一起就成了苦。
她装作去抓对面的喜糖,匆匆看了叶昀一眼。她不明白,自己小的时候怎么会说他丑?那么多次,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过野花迎风摇曳的田埂小路,她为什么偏偏不肯回头?可是如果当时她回头,叶昀难道就会走到她身边,就像叶哥哥从小跟向远那样并肩而行?又或者她在等待着叶昀追赶上她,一如他追赶向远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说:“等等我,等等我。”
如果这个时候叶昀与她视线相遇,他会发现对面这个儿时有点不可理喻的小伙伴眼神前所未有地柔软,然而他早已扭过头去,一颗心也跟随着那迤逦过红毯的白色裙裾,游游荡荡,远离他的胸腔。
第二十九章 嫁给一个梦(4)
婚礼司仪在卖力地说着喜气的开场白,李二叔抽空问一直含着一颗糖低着头的向遥,“向遥啊,你怎么也不给二叔二婶介绍,你带来的这个小伙子叫什么。”
“我,我叫滕俊,大叔大婶好。”滕俊眼见这一对农村夫妇与向遥关系如此亲厚,赶紧自报家门。
“小伙子浓眉大眼,挺招人喜欢的,工作了吧,干哪一行?能让我们向遥瞧得上的,应该也是有本事的。”
李二叔原是无心的一句问话,滕俊却支支吾吾地窘在了那里,他偷偷看了一眼向遥,她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
在与向遥走得那么近之前,滕云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的职业是羞于启齿的,他靠自己的劳动谋得一份生计,堂堂正正!然而这个时候,当着热心的老人,还有这华丽而陌生的一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保安”这个词,他忽然怎么也开不了口。
“还没工作啊,上学是吧?我看这孩子年纪怪小的,叶昀不也没毕业吗。”就连李二叔这个憨厚的老农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尴尬,自己打了个哈哈。
向遥瞥了滕俊一眼,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呢?
“他没叶昀那么好命,当然也没我姐夫有出息,就在叶叔叔的公司里干活儿,是一个保安。”她仿佛怕老人一下子弄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看大门的。”
说完,向遥自己就笑了起来,叶昀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朝滕俊的方向望了一眼,滕俊满脸通红。向遥的心里于是便充斥着一种坠落的快感,这种快乐是呛而辣的,如此刺激,终于驱走了糖也盖不住的苦涩味道。
他们尽管高高在上吧,无所谓,她就喜欢找个小保安,怎么样?
“看大门的?”李二叔喃喃重复,好像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他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也许此时的惊讶并无贬意,然而向遥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激烈,“看大门的怎么了,看大门的就不是人?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和向远一样势利,她削尖了脑袋往上爬,那是她的本事,可未必人人都要和她一样。”
“向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她为你操了不少心,你应该要多听她的话。”李二叔微微责怪地看着这个从小就是个拗脾气的女孩。
向遥不乐意了,先前与李二叔夫妇见面时的喜悦荡然无存。她冷笑一声,坐回滕俊身边,在桌下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再也没有跟桌上其他人搭腔。
台上,作为主婚人的叶秉林坐在轮椅上为儿子媳妇的婚礼致辞,他的欣慰是由衷的,说到动情处,眼角都有了湿意。待他礼貌地谢过所有到场亲友和嘉宾的光临,司仪将麦克风交到新郎手里,问一对新人在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前可有要说的感言。
叶骞泽接过麦克风,对着所有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感谢我的所罗门宝瓶,实现了我的第二个愿望。”
千人的婚礼现场,听懂了这句话的不过三人。一个是动情,一个会意,一个却是怅然。
按照G市婚宴的习俗,惯例是要从至亲的人开始敬酒。叶骞泽和向远携手敬过了叶秉林、三个堂姑姑、李二叔夫妇,还有叶秉文。然后向遥主动对他们举起了杯,“向远,姐夫,我敬你们。”
李二叔笑道:“这孩子,平时没大没小的,姐妹俩随便惯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叫姐姐。”
向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向远却已经轻轻和她碰杯,一饮而尽,“二叔,没有关系,叫什么都是可以的。”
叶骞泽也喝了小姨子敬的第一杯酒,听见父亲叶秉林对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叶昀说:“阿昀,该你敬哥哥嫂嫂了。”
叶昀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学着向遥那样端起酒杯,“大哥,向远姐,恭喜,恭喜你们。”
叶秉林也不禁对着李二叔笑了起来,“这些孩子都怎么了,连叫人都不会了。”他转向叶昀,薄责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向远姐,以后她就是你大嫂,长嫂为母,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许没有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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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给一个梦(5)
叶昀没有说话,双唇紧抿,显得有些苍白,酒在举起的杯里微微地荡漾。
“叫啊,男孩子也这么害臊。”李二叔急得发笑。
叫啊,叫啊……叶昀心里也有个声音在喊:为什么不叫呢?只要一声大嫂,尘埃落定,从此自己也解脱了。
一桌人的笑意在叶昀始终举着的酒杯和持久的沉默中慢慢地僵了。叶昀不是察觉不到父亲轻扯他衣角的手,三个姑姑的窃窃私语,叶秉文的坐看好戏,李二叔夫妇的茫然不知所措,当然,还有向遥的幸灾乐祸。
他故意忽略了大哥的表情,一直固执地看着向远,一直看着,直到眼里渐渐地笼罩了一层雾气。他无比渴望向远能像对向遥那样宽容,说一句:“没事的,叫什么都一样。”她放过了他,他才能放过自己,拒绝一颗心归位,留它继续在她身后游荡徘徊。
可是向远没有,她以同样的沉默和耐心静静地等待他的那一句称谓。从前无论多少个人说向远天生冷情,叶昀从来不信,她对别人怎么样他不管,可是向远对他,总是那么好。现在他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她冷静到残酷的意志,她明明是看得懂他无声的哀求,却还是微笑地,意味深长地等待。
叶昀最终是输给了向远,他拗不过她,不为别的,仅仅是不愿意她失望。
“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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