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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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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呕出胆汁来的时候我才慌起来。林志安也急了:“走去医院!”
  “现在去要变成头版头条。”我抗议,“这症状太像怀孕了。”
  林志安顿时哭笑不得:“庄小勤,我怀疑你是不是装的?这时候你还开得出玩笑?”
  “不开玩笑还能怎么样?趴在地上等待世界末日?”我横他一眼。也奇怪,拌嘴之后,我也不想吐了,接过林志安递来的娃哈哈,漱了漱口。
  他心悦诚服:“你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我哈哈大笑。
  很久很久以后,林志安才重新开始和我说话。那天他开着车,我们在宽阔得如同一个巨大坟场的北京城,漫无目的地瞎逛了四个钟头。四个钟头里他一直在不停地说话,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真话已经被压抑得太久,终于选择今日,来了一次彻底的喷发。
  “我和小惠,17岁的时候就出来闯荡了。她的真名当然不叫林嘉惠,至于叫什么,现在已经一点也不重要。那时候很幼稚,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500块钱,以为大城市就是人间天堂。我们坐了两天两夜的汽车来北京,小惠一直不停地晕车,吐,我为了她和周围的人打架,从一开始是这样,到后来也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架?”话一问出来,我马上后悔自己的白痴。
  林志安笑了笑。“她太漂亮了。在夜总会唱歌的时候,总是有人打她的主意。那时候,我们很相爱。她是一个单纯的好姑娘,真的。说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你怎么连累她了?”
  “我那时候打架不要命,把道上一个老大的儿子打残了。我们只能逃跑,没有一分钱,能跑到哪里去?最后饿得绝望了,小惠说,这样不是办法。她走了,两天以后回来,趴在我怀里大哭,大哭……她的哭声,我永远忘不了。”
  林志安面无表情。我浑身一颤。不用再说,我知道发生了可怕的事。
  “然后,我们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现在,你如果去通县的派出所查,一定还能查到我们的案底。要真是杀人放火,倒也好了。但那是耻辱,是让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你明白吗?”
  “那现在,你们总算熬出头了。祝贺你们。”沉默了半晌之后,我真心诚意地说。
  林志安摇摇头。“小勤,你不会那么天真吧?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能有今天,小惠付出了她的代价。现在的她并不自由。你看她很风光,一套首饰就能让很多人吃一辈子,其实,那些并不归她所有。她还是一无所有。”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她好,不求回报的人,也只有我。可是我觉得很累。我曾经希望能一辈子对她好下去,但是不行。”林志安忽然猛踩一脚刹车。“她想要忘记以前的生活,变成另外一个人。有时候,有时候我觉得她疯了。”
  他想了想,又肯定地说了一句。“她是疯了。”
  林志安深深呼吸,他以为自己很平静。实际上,他的眼泪已经不停流下来。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男人流过那么多眼泪,我心酸地想,他一定是真的很累了。
  所以,当林志安最后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就没有拒绝。谁说我们没有真的喜欢对方呢?我们是通过谎言认识的,可是,在那一刻,当我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而他把头靠着我肩膀,我们向彼此展示的,是最真实的自己。那一晚我们恋恋不舍地分别,林志安的吻轻轻落到我鼻尖的时候,有一刹,我几乎相信,我重新得到了幸福。
  6
  第二天,我收到两个包裹。一份来自林志安,一份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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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9)
我想了想,先打开了林志安的包裹。一抖开,哗,我惊叹,是一条华伦天奴的白色长裙,是所有女孩梦想的那一款,还有一张小卡片,林志安的字写得不算漂亮:小勤,你的裙子坏了,这是新裙子。
  他真的把我当公主。
  我穿上这华丽过份的裙子才打开第二份包裹。
  包裹包得很严,我拆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会是定时炸弹?我心里嘀咕。
  不是,包裹完全打开来,是一大堆扎得严严实实的报纸,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报纸,在娱乐版,头版,醒目的位置,刊登着昨天自助餐厅里的一幕,林嘉惠耳光甩向我,嘴角里不屑地逼出一句:“婊子!”
  我告诉自己,不能看,看只是徒增烦恼,不能改变任何。但是我一张一张机械地翻开,还好还好,记者们的闪光灯大多对准高傲美丽的林嘉惠,甚少照顾到我这被打翻在地的失败者。我不停翻,直到翻到一张,头版,几乎半个版面,我倒地一瞬的照片,裙子撕裂,露出一大截文字工作者特有的赘肉横生的腰……
  我尖叫一声。
  那一天我没有开门,没有下楼。关掉电话,关掉电脑,冰箱里还有一点点西米露,是我一天的口粮。
  其实我心里清楚事情会是这样,林志安昨天也再三给我打气,但是当这些报纸真真实实摊在我眼前,当加大的黑体字一张张印上:“婊子!”我才发现,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忽然间我理解了林嘉惠,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包装那么一份完美无瑕的身世。就算是英雄不问出处,她那黑暗的过去,如果被连篇累牍地这样报道,最微小的瑕疵也会被放大,最无辜的遭遇也要被质疑。
  她真的会疯掉。
  可是你知道吗,其实,报道本身,并不是让我崩溃的真正原因。
  我认真地看过,那唯一一张把我狼狈跌倒的照片作为头条的报纸,总编的名字上写着:张力。
  我就坐在房间里,从早到晚。中途有两次有人敲门,我都没开。我感觉那个人在门外站了很久,我的感觉是对的,因为我过了很久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背影正在过马路,那个帅气到极致的人,他为我落寞的背影,我的眼泪掉下来,不可收拾。
  我配不上他,我们没有将来。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才觉得恢复了一点勇气。我接上电话线,打算叫一份川菜馆的外卖。我还没来得及拨号电话就响起来。
  “是小勤吗?”一个男人问。
  他没说他是谁,但是我当然认得他。这把声音,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半个小时以后,我和张力约在一间咖啡厅见面。
  我穿着那身华伦天奴的长裙,他惊讶地打量我。对,要的就是这效果。在你爱的人面前大可放浪形骸,在你恨的人面前,一定要时时保持光彩照人。
  “张总找我什么事?”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端详我,确定已经开始让我不自在的时候才说:“庄小勤,你越来越漂亮。”
  他叫我庄小勤,客气得不像样。
  我终于鼓足勇气看回他。第一次爱过的人,面目还没有全非,却还是如同隔了一片江洋大海。
  “你好吗?”他忽然换了口吻,柔声问我。
  “还行。”我说。
  “还像个孩子。”他叹息。
  我笑:“当初你丢下一个孩子时,可有犯罪感?”
  “小勤。”他说,“我有我的无奈……”
  “无非是金钱地位。”我打断他。
  他尴尬地笑。好半天才举起咖啡对我说:“能否冰释前嫌……我们集团正需要一个策划部主任,年薪很有竞争力,你如果感兴趣……?”
  “我?”我指着我自己的鼻孔哈哈大笑,“张总您真逗。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谢谢您,让我一夜成名。这种大恩大德,对我已足矣。”
  “一天那么多新闻,谁会在乎谁?”张力俯身对我说,“你若愿配合我炒作,我保证你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哈哈。”我笑。他终于慢慢接近真话题。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逗他。
  “你给我一些我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问他。
  “当然。”他胸有成竹地说,“至少我们曾经了如指掌。”
  我伸出左手,竖起一根指头。再伸出右手,比划出一个“八”来。
  “十八万?”他说,“呵呵,看来你现在胃口不小啊。”
  我摇摇头说:“我想要回我十八岁那年的纯真。”
  这回轮到他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一定觉得我可笑之极,所以我耐心地等着他笑完,然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炒些什么,不过张总的前女友。一个弃妇的血泪控诉,你们有没有兴趣策划这样一个选题?我觉得是不错的哦。”
  张力涵养再好也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我笑哈哈站起身:“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先走了。”又恶作剧加上一句,“当然现在网络资讯很发达,所以,我是不拒绝封口费的,想要打的话,随时,如果你还记得我的银行卡号……”
  

半夏(10)
“庄小勤,你你!”他忽然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拜您所赐!”我轻松地回答,顺手端起咖啡泼向他。他闪避,我耸耸肩:“空的。”把杯子往地上一扔。服务生赶过来,我手一摊:“那位先生负责买单。”扬长而去。
  我能听见张力在后面喊我:“小勤,你别走!”时光忽然回到十八岁的那一年,我在北京,第一次和他吵架,我拿起包要走,他只这么轻轻一句,我已转身哭倒在他怀里。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不能回头,我必须全神贯注地走路,不然随时都会摊掉,为了演这一出,我耗费了全身力气。
  我走出咖啡屋,风吹得凄凉。张力的车从后面追过来,他摇开车窗唤我:“小勤。”
  我没有转头继续走。
  “小勤。”他说,“我今天实际上是想向你道歉的,对不起,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还是没有转头继续走。
  他把车停到路边,下车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惊讶地抬头看他,我曾经最爱最恨的人,他的面目还没有全非。
  “跟我走。”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我挣脱他。
  “从我那天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张力哑着嗓子说,“给我机会,我只要站稳脚根,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我的泪终于不可控制地流下来。
  他把我拖到车上。
  “我知道你也没忘记过我。”他说,“小勤,我向天发誓,我愿意为我过去的所有过失买单,只要可以再和你一起。”
  我短暂失语。
  他也不再说话,把车开到了我们共同熟悉的一个地方。四年了,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来的地方。我们共同住过的那个家。
  张力说:“房东把房子租给了别的人,签了合约,我高价才重新租回来。不是要你住这里,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我会给你买很好的房子,小勤,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住。”
  我推开门,屋内一切依旧。包括那张旧沙发,那张旧的书桌,甚至厨房里我做过水煮鱼的那口锅。
  他是费了心思的。
  张力从后面环住我,我颤抖,欲推开他。他俯身吻我的耳垂,不容我拒绝。我痛恨自己,竟有片刻的贪恋。
  “小勤。”他在我耳边低语,“我想重头来过。”
  我如掉入梦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说完,把我抱到了沙发上,那是我们曾经一起躺过的旧沙发,我来北京的第一天,我躺在他的身上,数他的头发,他跟我说,要爱我一辈子。一辈子是那么短,短到让人绝望。张力的眼睛看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我终于奋力推开他,往门外跑去。
  漆黑的楼道,我差点跑丢了我的高跟鞋,我是那样奋不顾身地跑下楼,外面在下雨,倾盆大雨,如注。我跑进雨里,像逃离。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人一把抱住我,他说:“天,小勤,我就知道你有事。”
  是林志安。
  当晚我发高烧。四十度,林志安要送我去医院,我不肯。我想,如果我告诉医生我是吓烧的,我怕他们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他妥协,买了退烧药来给我吃。雨太大了,伞挡不住,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是潮的。他扶我起来,给我喂药,我听到他叹息:“小勤,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已没有力气回应,很快进入梦乡。我梦到会梦见林嘉惠,她涂了蓝色眼影的大眼睛瞪着我,满脸委屈,追问我:“为什么要跟我抢?我只有他一个!”
  我惊醒,天光大亮,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束新鲜的百合,旁边有张小卡:“我去处理些事,很快回来,祝早日康复!安。”
  我盯着那个“安”字良久。用力搓面颊,希望昨日一切皆是梦。
  7
  我决定暂时消失。
  合约已签,林嘉惠的书交稿在即,我只好带上我的手提。我去了京郊的一个小招待所,以前陈昊曾经带我去过,那里有点小山小水,重要的是安静,我好像从没有过如此认真的写作,一气呵成,一个完美的林嘉惠在字里行间慢慢凸现。
  我知道他们是爱过的。就像我和张力。只是每个爱情都危险,人算不如天算,伤心人最好还是躲起来哭,才不会那么丢人。
  山中一日,人间千年。十天后,我把稿子整理完毕,决定回去的时候,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陈昊。他迅速地接,喘着气问我:“你到底去了哪里?手机也不开。”
  “我写完了。”我说,“林嘉惠的自传,应该很棒。”
  “晚了。”他说。
  “什么晚了?”我迷迷糊糊。
  “你到底去了哪里?天不吐?不看报纸不上网?”
  我朝他大喊:“你跟我说清楚!”
  “你先回来吧。”他说,“我们见面谈。”
  还是老地方,陈昊带了一大堆报纸来见我,声音急促:“真吓人,还翻出了派出所的纪录,盗窃,还有……”
  

半夏(11)
是张力的报纸。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报复我。他刚刚回国,急于立下一番业绩,在集团里站稳脚跟。他打着海归的旗号,忽略这个圈子的潜规则。他成功了,我能听见印刷厂里报纸疯狂加印的刷刷声。钱的声音。
  而纯白无瑕的偶像林嘉惠,在瞬间坍塌。
  “你还有别的选择。”陈昊说,“披露你知道的一切,再加上你和林志安的绯闻,出一本书,小勤,你只需一夜,就可以暴富。”
  哦,不,不,当然不。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陈昊跟在我后面,低声问我:“小勤,我想知道你和林志安,是不是真的?”
  我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无声地退后,没有继续跟着我。
  我回到家,用了整整一天才拨通了林志安的电话。他的声音非常疲惫:“我很忙。”他说,但是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和我约了时间,在我家楼下见面。
  会面的一刹,他对着我,高高举起双手。我明白,这个姿势代表:结束了。林嘉惠的神话,我可以小挣一笔的活计,还有,我们之间曾经说过的话,唯一的一个吻。
  都结束了。
  “到底为什么?”我问他。
  他疲倦的样子,也还是非常之帅,他耐心和我讲述:“本来以为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我们的后台老板,非常有钱,你也知道。但是这一家不买账,据说一个高层刚刚从德国回来——外国人,真的就不吃钱这一套?”
  “什么都查出来了,他们真够厉害的,挖地三尺。”林志安的神态里,有一种灰败的绝望,我看了心如刀绞。
  “还可以挽回的!”我慌不择言,抓住他的胳膊。“林志安,你听我说。没有不认钱的,一定是钱太少了。你们后台老板不是很有钱吗?给他们啊,让他们撤掉稿子,让他们道歉,对了,你们可以干脆把这间公司收购……”我语无伦次。
  “没必要了。”林志安的口气里有无限凄凉。
  其实我明白。没必要了,名声坏成这样,林嘉惠已经没有继续的价值。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出名的漂亮女孩成千上万,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新的林嘉惠——更听话的一个。
  我感到林志安把我的手,温柔地,但是坚决地,从他的胳膊上撸下去。
  “林志安,”我冷静地问他,“我们之间的那些,是不是全都不作数?”
  他恳求似地看我一眼:“小勤,现在不要说这些好吗?我要赶回去照顾小惠,她的状况很不好……”
  他急匆匆地走了。我看着他的白色福特潇洒地拐个弯然后消失不见。但是车又忽然地回来,我的心里有刹那的狂喜,他在我面前摇开车窗,看着我,我本已冰冷的的心一点一点地温热,我等着他开口,说出我想听的话。
  可是他却问我:“你和那个张力,是旧日恋人,对么?”
  我惊讶。
  “小勤。”他说,“我多么希望这件事与你无关。”
  我百口莫辩,说不出一个字。
  他摇上车窗,将车再次开离我的视线。
  我慢慢走回家,忍住不掉眼泪。白色的花伦天奴长裙铺开在我的床上,从公主打回灰姑娘的原形,如此轻而易举。
  后来,根据媒体的报道,林嘉惠的自杀,发生在傍晚6点到六点半之间,应该就是林志安离开她来见我的那半个钟头。
  她死了,无法抢救。
  那夜,我接到无数书商的电话,伊人已逝,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可以卖大价钱。我知道是陈昊一片好心,但我不能接受,我坐在电脑前,按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将那五万字慢慢删去。电脑里放的林嘉惠的歌:当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开在空房间寂寞的酒杯……
  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怀念她,我知道我是她最不在意的一个。
  可是,我也知道,我的眼泪是真实的。
  8
  这年夏天,短得奇怪,仿佛只过去一半,秋天就提前到来。
  林嘉惠像一颗流星。迅速走红,迅速消失,人们的记忆力是残忍的,很快都没有人再记得她,不知道有人特意*还是怎么样,20天之后,在一切报章,都再也找不到她名字。
  但是我记得她。我去碟店,从角落里翻出她平生唯一一部电影,她饰演一个来北京寻梦的少女。片子拍得并无新意,有点类似《十七岁的单车》,但是林嘉惠的表演光芒四射,有一段,她趴在青梅竹马的情人肩上大哭,那一刻,我相信,她饰演的,是真实的她自己。
  她的自传删去了,当初的资料却还收在我这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我也会翻阅。有时候翻着翻着就睡着,会梦见她,还是一样的梦,她涂了蓝色眼影的大眼睛瞪着我,满脸委屈,追问我:“为什么要跟我抢?我只有他一个!”
  我在梦中也先自气馁,颓然道:“我没有和你抢。我也抢不过你。他始终是你的。”但是她不肯相信,绝望地一次次摇头。她苍白的脸上挂满泪和汗,唯有眼睛亮着像两颗火石,在黑暗中灼灼跳荡。
  

半夏(12)
她非常非常的美丽,让人心碎。
  在家闷了很多天,我终于肯见陈昊,他回请我一顿海蟹粥,边吃边埋怨我:“像你这样冰清玉洁,坚守道德,不饿死也要被气死。”
  我懒得跟他烦,只好使出杀手锏:“那个张力的老婆说她不认识你。”
  他一下子哑掉,半晌才嗯嗯啊啊地给自己打圆场:“我认识她的,那天晚上我其实比张力先和他讲话,可能我不够帅,她忘记了。”
  我不拆穿他。就算真的认识,又怎么样?没有人会真的为了这样一个不成立的理由而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四年,其间不仅要赔小心,最重要的还要贴钞票。
  我最近是学乖了,早去查过,原来让我挣到第一笔钱的那本所谓的“导演的书”,压根就不存在。
  当然,他是爱我的,不然,没理由做这些。
  陈昊尴尬地把粥三口喝完,付账走人。我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家,我想,原来这个世界好人真的是没好报的,陈昊是好人,但是他喜欢一个女孩好多年,这个女孩却假装不知道。张力不是好人,却成为这场林嘉惠事件中唯一的受益者。我看最近的新闻,他们报纸的销量在市民阶层飙升,据说他也因此获得多少多少的集团股份。不过这些,已经与我无关。
  终于接到陈昊的短信:“告诉我,我是否有机会?”
  我硬下心肠没回,删掉了它。
  在心底,唯一和我还有关的人是林志安。但是他好像凭空消失了。消失就消失吧,我已经学会唱林嘉惠的歌,在KTV里,以假乱真。唱完后我起身,从黑暗的大街独自走过,抽一根香烟,想一个人。
  就这样,庄小勤的生活恢复正常,照样是晚睡晚起,接些散活。不同的是,我开始看一些娱乐新闻,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寻找谁,或者等待谁。
  终于还是被我等到了。
  但不是在娱乐频道。广告的时候我转台到新闻,甜美的女播音员尽量严肃地念:某新闻出版集团副总昨日发现死于家中,疑凶已经投案自首,据他称,两人是因为前不久曾沸沸扬扬的一起娱乐圈打假事件结下仇怨……
  然后,林志安带着手铐的身影出现。对着镜头,他居然在微笑,不卑不亢。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是在拍警匪剧,英俊的男主角含冤入狱,但是司法公正,他最终沉冤得雪,与爱人团聚……
  但这是真的。林志安被武警押走。有人问他,有没有想对谁说最后的话?他犹豫,嘴唇翕动,有一刻,我几乎以为我的名字会从他口中吐出……但是他最终,摇头。
  他转身,背影消失,隔着一层荧幕,这是我们的永诀。
  这真是一个惨淡到极点的夏天。比冬天还要寒冷,我愣了很长时间,终于扑倒在地板上,放声大哭。我一边哭一边捶着地板,像个小孩似的放肆。林嘉惠死了。林志安也要死。张力……我大哭着想,张力,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他用两个月工资买了一台摩托,我从此不必再受晕车之苦。在那些没有被金钱和欲望污染的日子里,我们真诚地相爱过。我的心里忽然没有了一丝的怨恨,我觉得我对不起所有的人,而我,又那样深深地,爱着他们。
  我还想起那一夜,林志安的吻落在我鼻尖上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会相爱。
  可是爱情就是这样,随时开始,随时结束。这多让人心酸。
  夏天最终将结束的时候,陈昊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对象我不认识,据他说是家里给他找的,条件不俗。他给我发来请柬,邀请我参加婚礼。
  “哎呀对不起!”我说,“太不凑巧了,我的机票也是那天!”
  他一惊:“你要走?去哪?”
  “回老家呗,趁着还没有老得不像样,想办法把自己嫁掉。”我轻快地回答。
  “哦。”他说。“秃”地一声,挂掉电话。
  我马上打出去。“喂订票中心吗?”我看着陈昊的结婚请柬,“请给我一张9月9号的机票,去成都。”
  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没有人来送。本来,我就只陈昊一个朋友。我把退还的房租押金,还有买完机票剩下的钱,给他买了一套银餐具。他是好人,可以成为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幸福。只可惜,我不算在其中。
  行李托运之后我拎着一个纸袋在候机厅瞎逛,寻找我要找的人。
  一个女孩子,穿着简洁的运动装,皮肤紧绷,青春无限。
  就是她了!我在心里喊。
  一个箭步冲上去。“你好我叫庄小勤事情是这样我有一条华伦天奴的裙子很漂亮但是我穿着不是很合身想把它送给最合适的人。”我一口气说。
  她诧异地看着我。犹豫,心动,最后伸手:“谢谢你!”她快乐地说,年轻的笑容如花绽放。
  我相信,在那一刻,她会觉得今天的自己,是最幸运的公主。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闭上眼睛。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已卸下,我将飞去全新的日子。我当然并不怀疑,以后的我会遇到别的男人,和他相亲相爱,共度白头。只是张力,陈昊,林志安,我会记得他们,像记得每一个半途而废的夏天和每一场飞飞扬扬的情事。
  

我们是宇宙无敌勇气美少女
嗨,我们来了。

  我是许悄悄,我是庄小勤,我是小朵,我是小米。

  我们是女生,或者,女人。

  让我们一个一个登场。

  我们争先恐后要讲的,是四个故事。这四个故事,有很多的不一样,不过,也有很多的一样。当我们在你的耳边,用最平静的语气轻轻讲述给你听的时候,希望看到你会心的微笑,或听到你说:其实,我也差不多噢。

  是的啊,其实我们都差不多噢,在爱情里,我们享受同样的甜蜜,经历同样的伤害,感受同样的绝望,体验同样的悲喜。我们都曾盼望,都曾退缩,都曾奋不顾身,都曾傻得可以,都曾在哭过笑过之后,以最美的表情面对失去之后的云淡风清。

  有个叫饶雪漫的作家,在她的歌词里写道:有些事,经过了就是最美,有些人,爱过了就是纯粹。这次,我们一起住进她的故事里,站成最美和最纯粹的姿势,这回,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宇宙无敌勇气美少女。

  失去一切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去爱的能力。

  当我还可以爱,我就可以勇往直前,在旧戏落幕之后,为自己奋力拉开新的一幕。演出精彩与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与你同台的时候,我是如此的尽心尽力。

  如果还是必须要谢幕,我也会用我的微笑点亮所有的旁观者,照亮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那么,我将无所畏惧。

  相信你也是。

  嗯,请侧耳聆听。

  且让我们细说从头。 txt小说上传分享

遗爱(1)
每一天
  我都要花很多的时间来计算
  我们到底还可以爱多久呢
  至少
  你还愿意笑我傻
  这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1)
  我叫陈朵。耳东陈,花朵的朵。
  二零零四年夏天,我大学毕业,掉进滚滚失业洪流,光荣成为“坐家”一名。
  老天作证,我真不是故意的。大三大四两年,我先考托福,再考GRE,出国不成决定考研,考研失败决心好好复习考公务员……总而言之,当我从这一系列失败中痛定思痛,决心洗心革面好好找一份的工作的时候,招聘的季节已经结束,所有的好职位已经名花有主,剩下的都是文员、秘书这样的鸡肋,甚至还有屈臣氏的店员——我会在这些没意义的工作上浪费青春吗?当然不会!
  因为,说到底,我还算优秀。中文系的才女,校学生会宣传部长,这些头衔,可以给一个未入社会的姑娘至大的虚荣心。
  而且,托福,GRE,我的成绩都不差。
  我甚至申请到一个美国野鸡大学的全奖,这所大学位于美国墨西哥边境,偏远得不太像真的。它居然还神奇地设了一个“东亚研究所”,好像是专门为了我这种学个中文系又梦想出国的花痴准备的。
  我拿到邀请函那天,宋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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