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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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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她开始骂:“你一次一次打他的电话做什么?再这样,我告你骚扰!”
我逼自己冷静下来:“你让木木接电话。”
“你去死!”她说,“他永远都不会接你的电话,你滚得越远越好!”
她咆哮完,把电话挂了。
我蹲下来,抱住自己,这就是木木找的新女朋友,瞧,木木就是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抛弃了我,我无法忍住内心的伤悲,呜咽起来。
直到瑞奇进门,他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我看到他的脚,穿着一双白色的拖鞋,木木也有过一双类似的拖鞋,但他不是木木,他是陌生的瑞奇。
陌生的瑞奇蹲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他已经洗过澡了,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木木也有瓶这样的香水,但他不是木木,他是陌生的瑞奇。
陌生的瑞奇轻轻地抱住了我。
(6)
那晚,我住在瑞奇家。
别乱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喝了些红酒,我倒在沙发上,他靠在墙边,我听他说话。
他跟我讲他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他果然是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两年前,他们才知道父亲在中国还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得病死了,留下扣扣,没人管,只好来找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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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7)
“多像电视剧。”我希嘘。
“很多时候,人生就如戏。”瑞奇说,“母亲接受不了,跟父亲离婚,回了日本。一年后,她自杀,死于抑郁。”
“那你父亲呢?”
瑞奇笑:“他的生活永远不乏新的刺激。没空管我们。”
这个奇怪的家!
我忍不住多话:“你们太放纵扣扣。”
瑞奇叹息:“以后有机会,你会了解扣扣。其实我留下来,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想照顾她。她很寂寞,我也是。”
“噢。”我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呢?”他问我,“为什么伤心?”
“我男朋友爱上别的女人。”我说。
他笑:“那你还爱他么?”
“不知道。”我说。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甘心输还是继续在爱着。
“听点音乐吧。”他起身,打开他房间小小的迷你音响,竟是小野丽莎的歌,《不可思议的蓝色雨伞》。
“我母亲最爱的音乐。”他说,“告诉你一件事你也许不信,你眉眼很像她,我买下这幅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很美,只可惜……”
我抱着双膝,耐心听他继续说。他好像很久不与人交谈,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果然是个寂寞的孩子。
后来,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不见瑞奇,却看到扣扣,她端着我喝剩的那杯红酒,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房间里只着一盏小灯,她的眼眸好似有些微蓝,像一只疲倦但依然充满斗志的猫,我吓得一激灵,人完全清醒过来。
见我醒了,她蹲到我面前来,眯起眼低声对我说:“许悄悄,你这个属狐狸精的,你说,你把瑞奇怎么样了?”
我惊讶地环顾四周。
“哈哈哈。”扣扣笑,“你一定吓着他了,把他吓跑了,是不是?”
我摸摸我的后颈:“我怎么睡着了?”
扣扣把左手举起来,手掌在脖子上一抹说:“我劝你,别喝瑞奇的红酒,要小心啦。”
我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我的小包就往外走。身后传来扣扣夸张的笑声。天,我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做出这种扉夷所思的事情,跑到一个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睡了大半夜!
我怀着满心的恐惧急匆匆地下楼,没想到忽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吓得我失声大叫。
“叫什么?”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到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他站在楼梯的拐角,用凛烈的探询的眼光看着我,然后问道:“你从哪里冒出来?”
有人在楼梯上面替我答话:“她是瑞奇的朋友。”
是扣扣。
“哦。”他说,“好。”然后,他绕过我往楼梯上走去。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对他说。
他没有说话,继续往上走。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大声喊。忽然就扑向他:“我恨你,我恨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恨你,我恨你!”
扣扣像是疯了,连抓带踢,还一口咬向他的手臂。
他用力抓住扣扣的手,皱着眉头,转身对我说:“去,帮忙拿绳子。”
我迟疑着。
“我让你去!”他大声喊,“就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不……”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人不停地往后退。却见瑞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绳子,冲上楼去,和那个男人一起,合力绑住了扣扣。
“针。”他叫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往扣扣的手臂上打了一针。
扣扣还在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声音却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听不见。倒在瑞奇的怀里。
他们把扣扣抬回了房间,我觉得我应该走,可是我受到惊吓,已经挪不动我的步子。
瑞奇很快下来,对我说:“对不起,悄悄,吓到你了,是吗?”
“我……我该走了。”我语无伦次地说,“天快亮了。”
“扣扣就是这样。”瑞奇沉重地说,“她的病,时好时坏,我们只能这样,你知道吗?”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说。
“希望没吓到你。”他说,“我见你睡着了,在楼下看电视来着。”
“再见。”我说。
“我送你。”
“不。”我迅速说完,转身拉开大门,逃离了瑞奇的家。
清晨五点的成都雾蒙蒙的,我觉得我应该赶快去找老乔,我觉得我应该赶快从这场梦境中醒过来。
我的生活怎么了?怎么这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
又或许,我该去庙里烧烧香,阿门!
(7)
老乔听完的的故事后哈哈大笑,他摸了我额头一下说:“许悄悄你是不是失恋后变傻了,你肯定是在做梦,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扣扣有哥哥和爸爸,我只见过她妈妈。”
“她妈妈死了。”我抓狂,“她哥哥昨晚有和我们一起唱歌!”
十年(8)
“好吧。”老乔说,“就算是吧,她有无数的哥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不行了,我觉得我真的要神经错乱了。
调频(1)
时代从校园里骑车出来的时候,太阳正一点一点地落下云端,青石板的路在夕照下泛着硬硬的白光。马路上人不多,车技很糟的时代可以放下心来悠悠地骑,左歪一下,右扭一下。穿过一条小巷,诱人的菜香从贴了挂历纸的窗口零碎地飘出,一个拿着酱油瓶的男孩冒冒失失地闯过来,一见她,赶紧刹住了步子,怯生生地叫到:“时老师。”时代笑着应了一声,龙头一歪,差点摔倒。
一会儿就到了电台的门口。下了车来远远地望过去,渐浓的暮色里果真有一块小黑板立在那儿。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挤在一大群汗流浃背的家长学生中在学校那面冷冰冰的墙上竭力搜索自己的名字一样。时代走近,蹲下身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个从小到大不知写过多少遍的名字到底还是把时代吓了一跳,心里好像有一扇关了许久的小门,无意间砰的一声就开了,涌出许多夹杂着伤感的甜蜜来。
男友远程是不赞成时代去考电台的,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做干什么呢。时代骑着车往远程的宿舍赶去的时候就一路揣摩着他的心思,心想就算他泼泼冷水也没什么,这份欢欣太浓郁了,正愁化不开呢。
研究生楼里又黑又脏。就盼着远程早一点拿到学位,脱离这个肮脏的环境。或者还可以找到一个好单位,分一套小房子,两人有一个安乐的窝。时代憧憬着未来摸黑往上走,一面走就一面听到了远程荒腔走板的歌声,好像是从洗衣房那边传过来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飘,俊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几首歌理直气壮地串来串去。时代走到洗衣房的门口,站住了,笑笑地看着远程不说话。
远程说:“来报喜?”
时代往门边一靠:“落榜了,这下你称心了。”
远程把一手的白沫抹到时代的鼻子上:“下午你上课的时候,我就去看过榜了,恭喜你啊,百里挑一。”
时代眼睛一红。
“来来来,”远程说,“为表示庆贺,我们一边洗衣服一边唱歌。”
时代说:“你真不生气?我就这样进半个演艺圈了。你最看不起的行当。”
远程笑笑:“舞女还有洁身自好的呢。”
时代也不生气,心里高兴着呢,洗衣服也高兴,电台节目主持人,从小的心愿,过五关斩六将,口试完了笔试,笔试完了口试,真比当年考大学还难。
随着值日生的一声口令,学生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时代一眼扫过去,发现他们都长高了很多,连第一排的小男生罗子明也呼呼地往上窜,嘴上还有了淡淡的黄绒毛。虽然时代一直不甘心做老师但她其实又一直是一个好老师,把这个班从初一带到初三,她费了不少功夫。这个班在全年级成绩第一,纪律第一,合唱比赛第一,作文比赛第一,就连拔河这种靠体力的活儿也准拿第一。但现在时代要走了,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在这个学校里留下的成绩和辉煌将是一段无法带走的过去。
时代用了很大的努力才使心情保持平静。她把教鞭往前一压说:“坐下。”
可是她的学生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后就没有要坐下去的意思。
时代一愣说:“做什么,罚站?”
班长王鑫一副破釜沉舟的嗓门:“时老师,你要是离开我们,我们就不坐下,永远不坐下。”
学生们像小木桩一样地立着。
时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付,气短地看了学生好长时间,才说道:“还当我是老师的就坐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调频(2)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愿地坐下了。时代打开讲义开始讲课,但一堂课上得疙疙瘩瘩,孩子们看着她的眼睛含满了挑剔、疑惑和那么一些要命的情深意长。对这帮孩子,时代其实很想解释些什么,她在心里设计过无数次和他们告别的话,希望能把这些话说得煽情而又合情合理。然而面对这一张张小脸,以才华横溢著称的她却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言语的匮乏。
几天后,以前是班上后十名现在是前十名的周凯在他送给时代的纪念卡上写道:“我的妈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时老师是留不住的,我只好祝时老师好人一生平安。”旁边还画上两颗大大的泪珠,用红色的彩笔画的,夸张得占掉了半张卡。
时代记得周凯的母亲,那个大夏天在头顶上包块花布卖鱼的女人,叫卖声原始而纯朴,足以让菜场别的小贩鸦雀无声。她定期给时代送来各式各样的鱼,替她杀好,还教会她各种各样的烧法。宿舍里若有若无的鱼味让时代寝食难安。
时代到电台报到的那一天天气糟透了。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路面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水沟。时代不敢骑车,就打了的去。一路上心情还算不错。从出租车的窗口向外望,满街都是匆匆忙忙的人群,雨水沿着雨披的帽沿滴落在他们的眼睛和鼻子上。但没有谁来得及伸手去擦。潮湿忙乱的景致令时代想起一句歌词:为生活和鲜花而奔波。她很高兴迎接自己的新工作是值得奔波和付出的。
时代要去的电台是一个才成立两年的新台。虽属于广播电视局,但独立核算,不享受任何拨款。刚开台时招了十个主持人,倒也把节目做得热火朝天,在人民台下属的几个系列台中独具魅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告创收成为电台的头等大事,没有广告,就意味着一台人的工资和奖金成问题。所以不少主持人又分流到广告部和新闻部去抓创收,搞有偿新闻。节目顾不上,只好又面向社会招了四名主持,时代就是其中之一。
接待她们的是节目部的周主任,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一点新闻工作者的派头都没有。坐在时代身旁的女子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扭过头来对她说:“可别小看这个瘦老头,在电台三十几年了,*级的,台长也给她面子。”
女子是和时代一起才招进来的,叫兰心。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像时代刚工作那会儿,还是叽叽喳喳的年龄。她的语气里充满对电台了如指掌的自豪。表示欢迎的开场白过后,周主任开始宣读电台一系列的规章制度:节目提前一天审稿,做节目提前半小时进导播室,进出直播区必须换鞋,直播区不许抽烟,不许吃零食……兰心又凑过来问:“用什么护肤品呢,皮肤这么好?”时代笑笑说瞎用用呗。
只听得周主任念完了,说道:“按照合同,你们有一年的试用期,关系暂时挂人才办。一年后合格了,自然会调你们进来。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电台是个很辛苦的地方,不像外面看着那么风光,要有心理准备,现在吃不了苦,到时就别怪我们无情。”
接着就给他们分配了任务。时代是作为文学节目主持人招进来的,自然是跟在文学节目的主持人后面实习上机,其次是跟在一个叫罗门的人后面学跑新闻。
“电台要有特色,节目就一定要有特色。主持人要站住脚,新闻就一定要跑得好。”周主任最后说。
调频(3)
罗门和时代一个办公室,是台里的音乐编辑,一个星期编个三四档节目,平时再管管音乐资料什么的。时代去向他讨教跑新闻的事时,他靠在转椅上,一摇一晃地说:“老周没告过诉你吗?我跑的是教肓条口,清水衙门,没什么好跑的。我看你还是跟着雨辰好,她跑金融,还有点小意思。”
雨辰是文学节目主持人,时代就跟在她后面实习。等实习过关了,雨辰就可以专播她的新闻去,不用每天叫苦叫累的。时代第一眼看到雨辰,就认定她是个美女。妩媚的眼,丰满的唇,有时穿了绿色的旗袍来上班,在电梯里微微笑着与人打招呼,让人疑心她是从旧时的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人公。时代和她说话时她也是这样微微地笑着,让时代有很强烈的自愧不如的感觉。
时代谦虚谨慎地说:“主任叫我先从编稿学起,这是我编的第一期,他已经看过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这个老周,”雨辰说,“就会唬你们刚来的小女生,我说时代,你是叫时代吧,很好玩的一个名字。久了你就知道了,审稿不过是走过场。不用那么认真的。”说完把时代的稿子随手摊到桌上,漂亮的指甲萤光闪闪:“不过你一来,我就轻松多了,你要赶紧把调音台的操作学会,这早班晚班都倒得我快疯掉了。”
有了雨辰的话,接下来的几天,时代就一直专心于学操作。有时别的主持人做节目她也厚着脸皮钻到直播室里去学习。久而久之发现所谓的规章不过是一纸空文,主持人哪天来晚了,夹着几本书一摞CD就往直播室里跑,也没什么稿子,张开嘴先来一大堆问候,然后是一首歌,放歌的时候翻翻书,话题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像有经验的老教师不用备课一般地坦然。
由于电台不解决住房,时代仍然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那一天和罗门一起去采访医学院的艺术节开幕式,罗门把她介绍给医学院的团委老师后就开溜了。临走时罗门叮嘱她晚上千万要把新闻发出来,明天早新闻要用。对于中文系的高材生时代来说,写这种新闻实在是小菜一碟。三下两下地弄好,回去不过九点多钟。踩着一地的星光骑车,时代心里对自已的满意像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挤出来,带着些沁人的清香,漫游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对于24岁开始的这份新生活,时代像做教师一样胜券在握。
回到学校,同宿舍的小李还没有回来,多半是和男友看电影去了。时代掏出钥匙来开门,捅了半天也没捅开,仔细一看原来是把新锁,在黯淡的走廊里闪着嘲弄的寒光。时代只好满腹怨气地等在走廊里。好半天小李总算是回来了,和她在税务局工作的男朋友一起,嘻嘻哈哈地提着一大袋食物,好像过节一样。
时代忍住气说:“你怎么把锁换过了?”
小李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找不到你,所以只好撬掉换把新的。”
时代心里不痛快,闷声闷气地提了水瓶去打开水,心里想那两个人定是计划好了,变着法儿把她气走,好从此有个单独的窝。想当初小李夜里发急病,还不是自己张罗着把她送进了医院,二十多块钱打的费还是自己掏的腰包,这可真是人还没走,茶就先凉了。谁知道打了开水一回来小李的男朋友又一边啃着香蕉一边问道:“时老师,怎么你新单位不给你解决房子吗,听说你们单位效益很不错嘛。” 。。
调频(4)
时代当即就动了怒,把水瓶重重往桌上一放说:“怎么,要赶我走?”
小李眼睛一竖:“唉,唉!时老师,做什么这么凶?怎么才谋到高就脾气就长了不少。”
学校里的房子金贵,单身教师为了结婚,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窝里斗的方法,抢占那一间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教化学的小李胖胖的,时代和她同住快两年了,关系虽一般但到底客客气气的。但现在不在一个单位了,为了达到目的,真是撕破了脸也无所谓。时代是心高气傲的人,二话不说,冷笑着简简单单地收拾了行李就走,倒是把小李和她的男友弄得有些尴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去。
时代骑着车到远程那里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路的委屈,扑到他身上就哭了出来。远程拍着她的背,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强作欢颜地劝说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也掉价,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时代破涕为笑:“那今晚我住哪里?”
远程说:“找个女生先挤挤。”
研究生楼里的女生时代不是没有见识过,微笑着也能让你深刻体会到寄人篱下的不如意。时代不肯:“叫你宿舍的人住出去不行吗?”
远程面露难色。
时代不高兴了,又一副要哭的样子,蛮横地说:“今晚不和你一起我就睡大街上去。”
远程只好上楼去协调,好半天下来了,做给时代一个OK的手势。
时代提着行李蹑手蹑脚地上去,像是做小偷。梳洗完了躺下,月光柔白地照进来,远程床上的书似一堆厚厚薄薄的云。远程问:“电台有意思吗?“一面说一面手就伸了过来,在时代的内衣里游移。月光更柔更白,像远在他乡的妈妈儿时看她的眼睛。远程的手开始在解她的牛仔裤,时代“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很响的一声,远程不满地咕噜了一声:“狐狸没打到,惹得一身骚。”说完翻过身睡去了,留下时代一人,盯着月光想很重的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时代就去跟周主任商量宿舍的事。老周慢吞吞地说不太可能,广电局的单身宿舍早就人满为患,而且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台里谁谁谁都是自个儿花钱在外面租的房子。老周对时代说你不妨也这样,一个小单间,花不了多少钱,住起来又舒服。
时代老着脸问单位给报销吗?
老周笑笑说还没这个先例。
时代有点不好意思地谢过走开。刚走到门口老周突然叫住她说:“台里的值班室你愿不愿住?”
时代一喜。
老周说值班室是给上晚班的人睡的,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台里有档谈心节目,叫“星空夜话”。你要是愿意做这个节目的导播的话就可以睡在台里,别人不会闲话的,值班室里有电视空调,台里还给补贴,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时代当即连连点头说愿意当然愿意。
老周说那好,我来安排。
时代简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赶紧打了电话给远程报喜。远程也说好,周末的时候我就去和你过二人世界,不会再有胖子小李在一旁碍手碍脚的。时代压下声音来说:“呸!我们这可是新闻单位,不可以胡来的。”
消息传得快。下午的时候给雨辰送稿子过去,雨辰软声软语地说:“老周这人真没良心,瞅着你有困难,就让你做大家都不愿做的事,小姑娘,每晚十二点下班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前这活儿可都是台里的壮小伙轮流干,别人跟他吵,他就势推到你身上。你要当心身体吃不消。”
调频(5)
时代听了心里是有些不痛快,但回过头来想想这也没什么,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刚来,就是吃点亏也是正常的。等在台里混熟了,还不什么事都好办。再说了,还听说“星空夜话”的主持人是市委宣传部某头头的儿子,他不也每天那么晚才下班,大家比比,心里就平衡不少。最重要的是解决了住宿问题,至于租房子,时代是不想考虑的,远程还在念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星空夜话”的节目主持,叫许多。
时代和他打交道,是从做导播的第一天起。
时代说:“从今天起,我做你的导播。”
许多一点头:“中文系的大才女,真是屈才。”
“哪里的话,”时代说,“党需要我们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时代说完就有些后悔,她平时不会这么轻率地和陌生人油嘴滑舌的,也许是早就知道许多是这个城市里口才数一数二的主持人的缘故,心里不由地骂自己沉不住气,像做学生时一样,显宝。
许多倒是没再多话,认真地教起时代做导播来,这是一号电话,这是二号电话,这是控制键,电话来了,用红色键往里切,讲完后,用黄色键切出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许多说,“要不怎么叫屈才呢?”许多的眼睛笑笑地看着时代,时代也就愈发后悔起刚才所说过的话来,心里想:“果真是厉害,滴水不漏。”
“星空夜话”的确是受欢迎。片头一放,热线电话就呼呼啦啦地进来了。点歌的,诉苦的,讲故事的,针砭时事的,世相百态一个个粉墨登场。许多迎来送往,倒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一个中年男子打进电话,诉说中年丧妻的凄苦,但声音响亮而急促,一点也引不起他人的同情。时代听着听着笑了出来。正笑着呢,许多从直播室里冲出来对着她吼道:“这么无聊的电话也往里切,你这人怎么做的导播?!”
许多的态度不太好。时代的脸当即也垮了下来:“你的工作是什么,不就是接这些无聊和变态的电话吗?”
许多也不示弱:“什么电话都接还要你导播干什么!”说完把直播室和导播室之间厚厚的木门啪的一关,去应付那个电话去了。”
时代气鼓鼓地坐着。电话来了也不接,任它嘀铃铃响个不停,坐了半天气也没平下来,索性站起身来回值班室睡觉去了。
睡是睡下去了,心里总归有点不踏实,要是许多到领导面前去说几句,自己在他们面前的印象分是一定会打折扣的了。不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能没点锐气。再说了,这世界凭本事吃饭,谁怕谁?
实习一个月后,时代正式成为了台里的文学节目主持人。节目时间为每晚九点到十点。
时代一上马就对长期以来只是配乐朗诵的文学节目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就像以往给学生讲解课文一样,时代试着用自己的感觉来引导她的听众们感受文学,宁静的直播室里,戴上耳机,放出音乐,推开话筒键,时代常常被自己营造出来的气氛所打动。都市的夜是需要这样的一档节目的,没有点歌,没有热线,缓缓而抒情地诉说都市人的情感和需要,时代坚信自己会有知己。
那些日子时代将一心都扑在了节目上,从组稿编稿到正式的播出,时代希望她的每一档节目都是精品,希望如果有人将调频拨到她的声音上就不愿离开。她想起儿提时代昂着头在学校的大操场上听中央台的“小嗽叭”,枯燥的黄昏就那样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有了理想。在时代慢慢长大,深信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的时候,命运却让她在一不小心之间握住了内心已深深藏住的渴盼,所以时代特别珍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调频(6)
远程打来电话表扬她。远程除了念书,是一个对什么都稀里糊涂的男人。当初追时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第一次约了时代去看成龙的大片,买好的票就不知放哪儿了。害得时代在寒风中抖抖嗦嗦地等了大半天。穿鞋也有本事一样穿一只也发现不了,踢踢哒哒大模大样地穿梭在校园里。时代没有想到远程会听她的节目,哪里好,哪里不好,说得头头是道。再想到彼此已是好多天不见面,心里一热说:“晚上我过来烧红烧肉给你吃。”
远程说:“你不用上节目吗?”
时代说:“没关系,吃了饭再赶过来。”
远程就说:“大老远的,算了吧,你车技又不好,星期六晚上,我来看你。”
晚上做完节目,紧接着就是做许多的导播。由于有了第一次的不愉快,时代认定许多是一个张狂而自我的人,因此见了他是不多话的。好多天下来还像陌生人。
然而那天许多却开口了,他说:“节目做得不错。”
时代说:“谢谢。”
许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台里能把你招进来真算是个奇迹。”
时代警觉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多笑起来:“不用紧张。我是说这台里没一个能人,能人都进不了这个台,而你是一个例外。”
时代的脸红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感觉好的时候总是会这样。时代沮丧地想,这种人说的话怎么能放心上呢,怎么可以为这样的话感觉好呢,真是莫名其妙了。
但时代的确是走红了。成名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信件和稿件象雪片一样飞满了她的办公桌。时代的听众是文学的,他们写来长篇大论悠长悠长的表扬信,向她索要照片和签名,要求成为笔友或笔友之外的朋友。台长在一次全台大会上也表扬了时代。他说:“要树名牌节目,要成名牌主持,就要像时代一样,肯下切夫,有自己的创意和自己的思想。”
时代尽量做出没有表情的样子,好像对这样的表扬并不放在心上。做少儿节目的兰心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着。小朋友们不听她的节目,曾经一度辉煌的少儿节目陷入让人不能理解的低潮。小孩子是最容易哄的,连小孩子都吸引不了,主持人的水平就实在是需要重新考虑。但时代从雨辰那儿听说兰心是不用怕的,什么节目都不会做也不用怕,兰心生在巨富之家,开台的时候她外公赞助台里二十万买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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