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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水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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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吃了###杯酒,因要小解,起身说:“我去净手。”林冲下楼来,出酒店门,投东小巷内去净了手,〖开封的樊楼空有这样大,楼内却连个则所也没有,酒客要解手,还只能出楼到小巷内方便!〗回身转出巷口,见女使锦儿在叫他:“官人,找得我好苦!怎么却在这里!”林冲慌忙问:“什么事儿?”锦儿说:“官人和陆虞候出来,没半个时辰,见一个汉子急急忙忙奔来家里,对娘子说:‘我是陆虞候家邻舍。你家教头和陆谦吃酒,只见教头一口气上不来,就跌倒了!叫娘子快去。’娘子听了,连忙央隔壁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汉子一起去。直到太尉府前巷内一家人家,上了楼,只见桌子上摆着些酒食,不见官人。正要下楼,只见前天在岳庙里啰唣娘子的那个后生出来说:‘娘子少坐,你丈夫来了。’锦儿慌忙下楼,〖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锦儿是赶紧下楼好呢?还是在夫人身边好呢?〗只听得娘子在楼上叫:‘杀人啦!’〖听见喊“杀人”,是先回去保护夫人呢?还是先出来找林冲呢?〗我到处找官人不着,正撞着卖药的张先生,他说:‘我在樊楼前经过,见教头和一个人进去吃酒。’我就急忙奔到这里来了。官人快去吧!”
林冲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了,三步做一步,跑到陆虞候家。抢到扶梯上,却关着楼门。只听见娘子在叫喊:“清平世界,怎么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又听见高衙内说:“娘子,可怜见,救救俺!我这样求你,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回心转意了!”〖从锦儿出来找林冲,到林冲赶到陆家,多少时间了?多亏高衙内只是软求,没有硬来,不然,林冲娘子大概是难逃毒手的。〗林冲站在扶梯上高声叫:“大嫂!开门!”那妇人听见是丈夫的声音,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吃了一惊,开了楼窗,跳墙走了。林冲上了楼,找不着高衙内,问娘子:“不曾被这厮玷污了?”娘子说:“不曾。”林冲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扶娘子下楼。出门到外面一看,邻舍两边都关了门。女使锦儿接着,三个人一起回家去了。
林冲拿了一把尖刀,奔到樊楼前去找陆虞候,〖林冲惹不起高太尉,还惹不起陆虞候?其实结果是一样的。打了高衙内,杀了陆虞候,林冲都要家破人亡。〗已经不见了;在他门前等了一晚上,也不见他回家,林冲只得自己回来。娘子劝他说:“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不要胡来!”林冲说:“可恼陆谦这畜生,赶着称兄道弟,也来骗我!早晚撞见,也叫你认识认识我林冲!”娘子苦劝,哪里肯放他出门?陆虞候躲在太尉府内,也不敢回家。林冲一连等了他三天,并不见面。府前人见林冲面色不好,谁敢问他?
第四天饭后,鲁智深找到林冲家探问:“教头这几天怎么不露面了?”林冲回答说:“小弟事儿忙,不曾探望师兄;既然来到我寒舍,本当草酌三杯,奈何一时不能周全,〖可能家里没酒没菜,也可能使女和夫人都不善于烹饪。〗且和师兄一同上街闲逛一遭儿,在小酒店吃两盏,怎么样?”智深说:“最好。”两人一同上街来,吃了一天酒,又约明天再会。从此每天和智深上街吃酒,把这件事情都放慢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冲这边“放慢”了,高衙内那边可是“吃紧”了呀!〗
且说高衙内自从那天在陆虞候家楼上吃了那一惊,跳墙逃走,不敢对太尉说,却在家里生起病来。陆虞候和富安两个到府里探望衙内,见他容颜不好,精神憔悴。陆谦说:“衙内怎么精神恍惚,闷闷不乐?”衙内说:“实不瞒你们说,我为林家那人,两次不能勾搭上她,又吃了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眼见得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二人说:“衙内且宽心,只在小人两个身上,好歹要和那人完聚;除非她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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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六回(4)
正说话间,府里老管家也来看衙内的病。那陆虞候和富安见老都管来问病,两人商量说:“除非这样……”等候老都管探了病出来,两人邀老都管到僻静处说:“要想衙内病好,除非让太尉得知,害了林冲性命,让他老婆和衙内在一处,这病就能好;要不这样,一定送了衙内性命。”〖前一次是富安和高衙内定计,陆虞候不敢不答应,似乎还情有可原;这一次是陆虞候主动献计,就不可原谅了。〗老都管说:“这个容易,老汉今晚就禀告太尉得知。”两人说:“我们已经有计了,只等你回话。”
到了晚上,老都管来见太尉,说:“衙内不是别的病症,却害的是想林冲老婆的病。”高俅问:“他什么时候见到林冲老婆的?”都管回禀说:“就是前月二十八日,在岳庙里见来;如今已经一月有余。”又把陆虞候设的计详细说了。高俅说:“原来这样。可是为了他浑家①,怎么可以害他?〖高俅这时候还不想害林冲性命,到底是一员猛将啊。〗……我寻思起来,要是为了顾惜林冲一个人,可就要送了我孩儿的性命,这可怎么是好?”〖想到儿子,高俅这时候犹豫了。〗都管说:“陆虞候和富安有主意。”高俅说:“既然如此,叫他们二人来商议。”
老都管随即叫来陆谦、富安,到堂上唱了喏。高俅问:“我这小衙内的事儿,你们两个有什么主意?能救得我孩儿好了,我自会抬举你们二人。”陆虞候上前禀说:“恩相在上,除非这样这样……”高俅说:“既然如此,你明天就给我去办。”〖还是儿子的命要紧。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
①浑家——方言,口语中对妻子的称呼。
再说林冲每天和智深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那天,两人走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站在街上,自言自语地说:“不遇识货人,真屈了我这口宝刀了!”林冲并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儿走路。那汉子跟在背后,又说:“好一口宝刀!可惜遇不上识货的人!”林冲和智深说得入港,只顾走着。那汉子又在背后说:“偌大一个东京,竟没一个识军器的!”〖明写那汉子就是冲着林冲来的。〗林冲听见了,回过头来。那汉子“飕”地把那口刀掣了出来,明晃晃地夺人眼目。林冲是练武的人,自然识货,突然遇见宝刀,不由得说:“拿来我看。”那汉子把刀递了过来。林冲接在手里,同智深看了,吃了一惊,失口说:“好刀!你要卖多少钱?”那汉子说:“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林冲说:“东西是值二千贯,只可惜没个识货的主儿。你要是一千贯肯卖,我买你的。”那汉子说:“我急要用钱,如果你真的要,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林冲说:“一千贯肯卖,我就买了。”〖一个并不是真的等着用钱;一个却只有这些钱。〗那汉子叹了口气,说:“金子当作生铁卖了!罢,罢!一千贯就一千贯,你可一文钱也不要少了我的。”林冲说:“跟我到家中,取钱给你。”回身却对智深说:“师兄,你在茶坊里等我,小弟一会儿就回来。”〖为什么不叫智深一起到家去取钱?〗智深说:“洒家先回去,明天再见吧。”
林冲别了智深,引着卖刀的那汉子到了家中,拿银子折算了给他,顺口问那汉子:“你这口刀哪里得来?”那汉子说:“是小人祖上留下的。只因为家道消乏①,急等用钱,没奈何,拿出来卖了。”林冲说:“你祖上是谁?”那汉子说:“要是说出来,辱没②煞人!”林冲就不再问。那汉子得了银两,自己去了。
林冲把这口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连连喝彩:“的确是把好刀!听说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宝刀,轻易不肯叫人看。我几番想借看,都不肯拿出来。〖拿出来看过,陆虞候此计就行不得了。〗今天我也买了口好刀,慢慢儿和他比试。”
林冲当晚不落手地看了一晚,夜间挂在墙壁上,没等天亮,又去看刀。〖文人爱书,武夫爱刀,女人爱美。人同此心。古《琊瑯王歌》:一日三摩挲,剧于十五女!〗
第二天巳牌时分,听见门口有两个承局③在叫:“林教头,太尉钧旨,说你买了一口好刀,叫你拿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林冲听了,心里说:“又是什么多口的人禀报太尉知道了!”两个承局催得林冲穿了衣服,拿了那口刀,随这两个承局走。路上,林冲说:“我在府中不认得你们。”两人说:“小人是新近参随的。”
①消乏——方言,有两个意义:一指因开支消耗多而贫乏,有“入不敷出、家道中落”的意思;一指疲乏。
②辱没——使某人不光彩,有玷污的意思。
③承局——官府里的差役,也叫承差。
来到府前,进到厅前,林冲站住了脚。两人又说:“太尉在里面后堂内坐着。”转过屏风,来到后堂,不见太尉,林冲又站住了脚。〖可见林冲不是不怀疑其中有诈。〗两人又说:“太尉就在里面等你,叫我们引教头进去。”〖这话说得太肯定了,几乎不容人怀疑。〗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院子,四周都是绿栏杆,下着竹帘子。两人引林冲到堂前,说:“教头,请在这里少待,等我们进去禀告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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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六回(5)
林冲捧着刀,站在檐前。两人进去了;过了一盏茶时候,还不见出来。林冲心里疑惑,探头进帘内一看,只见门额上有四个青字,写着:“白虎节堂①”。
①白虎节堂——“节堂”,是大将存放“节”的地方。按:“节”有两种,一种是颁发给出使外国的“大使”的,形状像马鞭上挂着一簇簇毛(所以大使也叫“使节”);一种是颁发给将军的。据崔灵恩《三礼义宗》:节长尺二寸,秦汉以后,改为旌幢之形。据唐《车服志》:大将出,赐旌以专赏,节以专杀。旌以绛帛五丈,粉画虎,有铜龙一,首缠绯幡;节垂画木盘三,相去数寸,隅垂尺麻,余与旌同。又据戴埴(zhí直)《鼠璞》:本朝节度使;有六纛(dào到)旌节、门牙牙旗二,受赐藏之于公宇私室,号“节堂”。高俅的节堂称为“白虎节堂”,与虎无关。而是因为节堂在帅府的右边,按照“左青龙、右白虎”的习惯,称为“白虎节堂”。
林冲猛省:“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的地方,怎敢无故进入!……”〖可见这个院子,林冲从来没有进来过。但是他在殿帅府多年,至少应该听说过吧?〗急忙回身,只听见靴履响,脚步声近,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林冲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
林冲见了,忙执刀上前声喏。太尉喝问:“林冲!没有呼唤,你怎敢私入白虎节堂!你知道法度么?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天前天天拿着刀在府前走动,必有歹心!”林冲躬身回禀说:“恩相,刚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拿刀来比看。”太尉喝问:“承局在哪里?”林冲说:“恩相,他两个已经进堂里去了。”太尉说:“胡说!什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左右!给我拿下这厮!”话音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三十多人来,〖可见是预先埋伏的。〗把林冲横推倒拽抓了起来。高太尉大怒说:“你是禁军教头,难道不知道法度?为何手执利刃,私入节堂,欲杀本官?左右,把林冲推下去!”不知性命如何。不因此等有分教:大闹中原,纵横海内;直教:
农夫背上添记号,
渔父舟中插认旗①。
究竟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①认旗——也叫认军旗,是为了识别部队归属的军旗,一般以将领的姓为旗号。例如穆桂英的认军旗上绣一个“穆”字。梁山泊将领有一百零八个,同姓的太多,所以后文所用的认军旗,不但有姓名,还有绰号,如“玉麒麟卢俊义”等。
【简评】
这一回书,写了两件事情。一是鲁智深到大相国寺“报到”,由智清长老和众位高级别和尚商议的结果,根据他体形、容貌、性格、力气等等特征,派他到别的和尚几乎无法管理的菜园去当“菜头”。二是林冲的娘子被高衙内看上了,从此给林冲招来了灾难。
鲁智深到菜园接管“上任”,一群依靠菜园当作衣食来源的泼皮破落户就以祝贺为名,想打他一个下马威,把他制服,从此可以继续为所欲为。这里特别写了鲁智深粗中有细:见众泼皮嘴里嚷嚷“祝贺”,却并不上前,就知道“来者不善”,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以他的神力,根本不作防备,趁张三、李四抢上来抓脚的工夫,一脚一个,都踢进粪窖里去了。不过这里的故事发展有出人意料的地方,那就是:鲁智深并不想斩尽杀绝,也不是从此以后就不许众泼皮们进菜园里来,而是采取“怀柔”政策:把他们打服了,又“收为我用”,从此他就成了这一群泼皮们的师父和头领,“大家一起混”了。反正这个菜园的“出息”不少,每天除了提供大相国寺多少担菜蔬之外,剩下的,鲁智深完全可以拿来和这些“徒儿们”一起享用。以鲁智深的性格,是决不会吝啬的。
“倒拔垂杨柳”,是《水浒》名段,实际上却是后文的铺垫:显示鲁智深的神力(当然那棵杨柳树不会十分粗大),结交林冲,引出高衙内看中了林冲娘子和高俅陷害林冲以及鲁智深大闹野猪林等一系列故事。
林冲一出场,就说他的相貌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和《三国》中所写的张飞相貌“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完全相同,就连兵器,也和张飞一样,都是丈八蛇矛;此外本书第四十七回林冲出马擒捉扈三娘,书中也有诗说“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这个版本所有赞词全部删去,没有这首诗了)。可见《水浒传》的作者是想把他写成张飞的形象,而不是舞台上老生的形象的。
写高太尉陷害林冲这一段,除了林冲、他娘子、高衙内、鲁智深等主要人物之外,还有几个人虽然是“配角”,但却十分重要。第一个是富安。他的身份是个“帮闲”。什么叫“帮闲”?文明词儿叫做“篾片”,下层社会的语言,就叫做“傍狗吃屎”的人。这种人,什么本事都没有,但是最善于奉迎,最长于出坏主意。叫陆虞候把林冲约出去吃酒,然后把林冲娘子骗到陆虞候家里去企图强奸的,就是这个富安。
第二个就是陆虞候了。这个人物,由于《水浒传》的广泛传播,已经成为“当面兄弟不离口、背后下毒手”的“出卖朋友”的典型。但是仔细想想,开头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多重人格的“小人”,还不是“恶人”。如果高衙内不看上林冲娘子,他在“前程”和“友谊”面前不需要进行选择的时候,他和林冲的“兄弟之谊”,也许可以永久存在下去的。当富安给高衙内出了那个“调虎离山”加“谎报军情”的馊主意之后,把买卖布到了他的名下。他如果“听话”执行,这就是出卖朋友;他如果坚持“友谊第一”,拒绝执行,那么他的“前途”可就从此完了。如果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坚持“脑袋可以掉,朋友不能卖”的原则,他就不是“小人”而是“仁人君子”了。面对着高衙内的威逼利诱,他在“前程”和“友情”之间,他服从了“小人”的做人准则,选择了听话。在他想来,不管高衙内是不是能够得手,他都“有话可说”:“这是被高衙内钻了空子,一切事情我都不知道。”如果事后他真这样去对林冲表白,而且真的从此不再插手这些“骚事儿”,那么,不但林冲有可能“谅解”他,高衙内那边也不会责怪他。最后他落一个“快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也不太得罪,也不至于把命搭进去不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的一笔”,是富安的“善策良谋”变成了“鸡飞蛋打”以后,陆虞候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如果他找林冲加以“解释”,从此不再参与,他也许能够逃过这一劫;但是他的对策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主动找到高衙内,献上了让林冲“私闯白虎堂”这样一个致人于死命的恶毒计策。这时候的陆虞候,就已经从“小人”过渡或曰转变为“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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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六回(6)
陆虞候出的“私闯白虎堂”这个主意或“奸计”,其实也并不是太高明,说穿了,不过是借权力诬陷下级,如此而已。“白虎堂”是个什么地方?是商议军机大事的要地。携利器进要地,打个比方,就好像现在有人带着炸弹或整桶的汽油进人民大会堂,当然是要立刻逮捕的。但这也只是嫌疑犯。问题在于:如果不是高太尉亲自出面下令逮捕,林冲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即便带刀,也不过是“误入”,不可能把栽赃转变成罪行。正是因为有高太尉亲自出面,才用权力的“高压”,把明明是“误入”的嫌疑犯顺理成章、毋庸置疑地变成了“现行”的行刺犯。这样的定罪,当然主要是高太尉的权势在起作用,因为这正是他要置林冲于死地的阴谋目的。
这种“有罪推定”,正是中国历代政治生活中最为常见的定罪方式。这种政治陷害,其实还是孔子发明的。只是被后人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罢了。孔子杀少正卯的理由,就是对方“心达而险”。只不过人心是不可透视的,“心”怎么“险”了?谁也看不见。于是只好退后一步,那就是依据言行定罪。翻翻中国历史,有无数的所谓谋反、叛逆、欺君、反革命、反社会主义罪行,只是凭借一句话、一首诗、一篇文章、一个举动、一件服饰、一项决定、一种社会关系甚至阶级出身等等来作为证据。以此为据而作出有罪判定的人,实在有如恒河沙数。你如果细读中国历史,从字里行间,一定可以看出两个大字:诛心!
“误入白虎堂”依据的正是以“诛心”为前提的定罪法。“擅入禁地,其心可诛!”
高太尉陷害林冲的故事,结构比较缜密,娓娓道来,文笔也相当流畅。可见作者是经过反复构思,然后命笔的。关于文字技巧,金圣叹先生对这一回书的评价如下:
此文用笔之难,独与前后迥异。盖前后都只一手顺写一事,便以闲笔波及他事,亦都相时乘便出之。今此文,林冲新认得一个鲁达,出格亲热,却接连便有衙内合口一事,出格斗气。今要写鲁达,则衙内一事须阁不起;要写衙内,则鲁达一边须冷不下,诚所谓笔墨之事,亦有进退两难之日也。况于衙内文中,又要分作两番叙出,一番自在林家,一番自在高府。今叙高府,则要照林家,叙林家则要照高府。如此百忙之中,却又有菜园一人跃跃欲来,且使此跃跃欲来之人乃是别位犹之可也,今却端端的的便是为了金翠莲三拳打死人之鲁达。呜呼!即使作者乃具七手八脚,胡可得了乎?今读其文,不偏不漏,不板不犯,读者于此而不服膺,知后世犹未能文也。
此回多用奇恣笔法。如林冲娘子受辱,本应林冲气忿,他人劝回,今偏倒将鲁达写得声势,反用林冲来劝,一也。阅武坊卖刀,大汉自说宝刀,林冲、鲁达自说闲话;大汉又说可惜宝刀,林冲、鲁达只顾说闲话。此时譬如两峰对插,抗不相下,后忽突然合笋,虽惊蛇脱兔,无以为喻,二也。还过刀钱,便可去矣,却为要写林冲爱刀之至,却去问他祖上是谁,此时将答是谁为是耶!故便就林冲问处,借作收科云:“若说时辱没杀人。”此句虽极会看书人亦只知其余墨淋漓,岂能知其惜墨如金耶!三也。白虎节堂,是不可进去之处,今写林冲误入,则应出其不意,一气赚入矣,偏用厅前立住了脚,屏风后堂又立住了脚,然后曲曲折折来至节堂,四也。如此奇文,吾谓虽起史迁示之,亦复安能出手哉!
打陆虞候家时,“四边邻舍都闭了门”,只八个字,写林冲面色、衙内势焰都尽。盖为藏却衙内,则立刻齑粉;不藏衙内,则即日齑粉,既怕林冲,又怕衙内,四边邻舍都闭门,真绝笔矣。
李生曰:“小衙内是不知事小儿,富安是不识体光棍,两个也不必说了。独恨高俅害人、陆谦卖友,都差鲁智深打他三百禅杖。”
李贽评:陆谦一辈,又《绝交论》中所未发,可续《广绝交》一则。宝刀之计?岂曰断金。
王望如曰:智深遇郑关西便打,遇小霸王便打,遇崔道成、丘小乙便打,遇泼皮张三、李四便打,遇解差董超、薛霸便打;遇金老儿便救,遇刘太公便救,遇林冲便救;遇李忠便偷酒器,遇史进便送酒器。生杀予夺,极有分晓,不徒恃拔柳之力。
又曰:衙内为高俅干儿,素无教训,妻人妻而不得,则思杀其夫以妻之;设手执利刃故入节堂之计,陷害林冲,真狗彘不食其肉矣。东岳庙前,何不听智深击杀此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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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七回(1)
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林冲大叫冤屈。太尉说:“你来节堂有什么事务?现今手里拿着利刃,怎么不是来杀下官?”林冲禀告说:“太尉不唤,怎敢进来?确有两个承局来唤,带来堂前,他们却进堂里去了。分明是故意赚林冲到这里来的。”〖直到这时候,林冲才明白自己被“赚”。至于为什么被“赚”,他心理应该明白,只是出于“顺民心态”,不敢喊出来而已。要是换作鲁达,能不大叫大嚷?〗太尉就喝叱:“胡说!我府中哪有承局去唤过你?这厮不服断遣!”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吩咐腾府尹好好儿推问,勘理明白了,依法处决!就把这刀封了带去!”〖高俅作为太尉,他要杀一个部下,当然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终究不敢。原因就是林冲死了以后,他的衙内还要把林冲娘子接到家里去。尽管他并不十分怕“舆论”,但是能够避免,总是以尽量避免的好。于是,林冲没有被立即处死,也从而有了转机。〗
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恰好滕府尹坐衙未退。高太尉派的干员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那干员把太尉的言语对滕府尹说了,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府尹说:“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怎么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无故进入节堂?这可是该死的罪!”林冲禀告说:“恩相①明镜,林冲确实衔冤负屈!小人虽然是粗鲁的军汉,也颇识法度,怎敢擅入节堂?为的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和妻子到岳庙还香愿,正遇见高太尉的小衙内调戏小人的妻子,被小人喝退了。后来又叫陆虞候赚小人去吃酒,却让富安来骗小人的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被高衙内逼奸。幸亏小人赶去,把高衙内赶走,把陆虞候家砸了。虽然两次都不成奸,却都有人证。昨天林冲买了这口刀,今天太尉差两个承局来我家呼唤林冲,叫拿刀去府里比看。因此,那二人才引林冲同到节堂前面。两个承局进堂里禀告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以‘擅闯节堂’罪抓捕了小人。这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
①恩相——对州府官员等“顶头上司”的尊称,带有比较亲近的味道。“恩”表示对自己有恩,是客气话;“相”是“相公”一词的简称。
府尹听了林冲的口词,一面吩咐先给了太尉府干办回文,一面吩咐取枷杻①来给林冲上了,推进牢里监下。林冲家里自来送饭。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也来买上告下,使用钱财。
正值有个当案孔目②,姓孙,名定,为人最耿直,十分善心,最喜欢周全人,因此,人都叫他“孙佛儿”。他明知道这件事情是故意陷害,就婉婉转转地在府尹面前说知就里,又说:“这件事情果然是冤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说:“他做下了这样的事情,高太尉亲自批了,定要问他一个‘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的罪,怎周全得他?”孙定说:“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府尹说:“胡说!”孙定说:“谁不知道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所不为,只要有人小小触犯,就发来开封府,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开封府岂不成了他家的官府!”〖侃侃而谈,果然耿直!〗府尹说:“据你这样说,林冲的案子,怎么施行断遣,才能方便他?”孙定说:“看林冲口词,本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处拿那两个承局。如今让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也就是了。”膝府尹也知道这件事情冤枉,亲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高俅情知理短,又碍着府尹的面子,只得准了。〖反正另外有办法收拾林冲。〗
①枷杻(音chǒu丑)——古代的两种木制刑具:枷是卡脖子的,又分长枷、方枷,长枷连手带脖子都卡住,“配军”上路的枷,只卡右手,空着左手;方枷只卡住脖子;木杻是卡双手的,铁制的叫手铐。
②孔目——唐宋时代官府中掌管文书档案印信的属官,相当于现在的秘书长。
府尹回来升厅,押上林冲来,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①牢城。当厅取一面七斤半的团头铁叶护身枷②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两个公人是董超、薛霸。
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只见众邻舍和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和两个公人,都到州桥下的酒店里坐定。林冲说:“多蒙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还走动得。”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按酒果子管待两个公人。张教头又取出银两给了那两个防送公人。林冲喝了三杯酒,对丈人说:“泰山在上,灾难年月,撞上了高衙内,吃了一场冤屈官司。小人今天有句话上禀泰山:自蒙泰山错受,把令爱嫁给小人,至今已经三载,不曾有半点儿差池。虽然不曾生下一儿半女,却也未曾红过脸面,没有半点儿口角相争。如今小人遭了这场横祸,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定。娘子在家,小人心中不稳,恐怕高衙内还要来威逼。况且娘子正青春年少,不要为林冲误了前程。小人今天就各位高邻在此,明白立一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这是林冲自己的主张,并非他人逼迫。这样,林冲去得心稳,也免得高衙内继续陷害。”
吴越评70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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