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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前传+五部)完整版-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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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做一名刀客,而做别的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拿刀的时候我很认真的做我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我不想被改变,因为我觉得我这样很好啊。”宛郁月旦微笑,“全心投入的时候就能达到超乎常人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认真的做自己,世上有几人能对自己有这样的诚实和信心?哈,你和唐公子却都是这样的人……啊,别往前,这边走。”他扯住傅主梅的衣袖,就如扯住一个容易走失的孩童的衣袖,缓步迈入一处庭院。
这是一处种满兰草的庭院,有几本秋兰开着,不是什么出奇的品种,虽然不是奇兰,却仍是幽香清雅。傅主梅好奇的看着那些兰草,毫无疑问他一颗也不认识,但很显然他对种植这些兰草的人非常仰慕,看了兰花好一阵子,他才转头往屋里看去,只见两名碧衣少年将一个全身僵直长发蓬乱的高大男子合力抬了出来,那人一身紫衣,有些破烂,却洗得很干净,显然是碧落宫中人替他洗了又穿上的。
“他……”傅主梅茫然看着那人,“他是谁?”
“狂兰无行。”宛郁月旦柔声道,“七花云行客之一,善使八尺长剑的猛士。”傅主梅揉了揉头发,目光更加迷茫,也许他曾经听过这个名字,此时已经忘却,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从来都没有记住过,“他身上的刺在哪里?”
“自眼窝开始,全身所有能够活动的关节,都有两枚以上的小刺。”宛郁月旦叹了口气,“即使能够逼出,一百零七枚毒刺逼出之后,小傅你势必元气大伤。”傅主梅真诚的笑了笑,表情有些腼腆,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刺呢?刺在哪里?”宛郁月旦伸手在狂兰无行身上摸索,缓缓按到肩头一处,“先从这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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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之二







东山。
方平斋黄衣红扇,在树上窃听了那两名男女谈话之后,飘然而退,一路思考。官兵在寻找琅玡公主,此事既然进行已久且又如此隐秘,必定牵涉更多的秘密,一旦得到线索绝不可能半途而废,要将官兵引走,第一个方法是那紫衣少女突然出现,让这群人风闻而去;第二个方法就是手起刀落,将这二三十人的人头统统砍了下来,也就暂时无事,但诛杀皇亲国戚,后患无穷。
是杀人……或是帮助寻人呢?方平斋努力回想那紫衣少女策马离去的方向,想了半日,不得甚解。如果不知她往何方而去,那就翻过头来想她是为何而来?东山灵源寺有什么东西会吸引她前来?灵源寺出名的东西不过是碧螺春,最多加上山中一口灵泉,有什么值得妙龄少女不远千里前来?嗯……灵泉?传闻灵泉能治心病,看她一剑杀人心狠手辣,心理必定失常,说不定正是为灵泉而来。方平斋哈哈一笑,挥扇往灵源寺后而去。
碧树密林,花已凋谢,而各色杂果生长,密林中仍是一股果香。方平斋以扇挡过重重枝桠,沿着清澈的溪流往上,步行数里,便看见一处泉水汩汩涌出,泉水四周无人,泥泞的土地上脚印杂乱无章,方平斋踏上泥地,左顾右盼,突地在灵泉不远处的密林中看见紫色衣裙的一角。
嗯?他举扇拨开树丛,只见距离灵泉十七八步的树林之中,卧着一位紫衣少女,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长发凌乱,脸色雪白,却是早已昏了过去。方平斋一眼认出这少女就是当日一剑贯穿林逋胸口的那位女子,蹲下一探脉搏,却没有受伤,只是受寒过度。“唉呀呀,如何是好呢?说要找人没想到竟然真正找到,苍天啊苍天,你说我是把她提到官府去领赏换几百两银子,还是让她留在这里直到病死被野狗咬得支离破碎,美女变骷髅?像我这般有良心又怜香惜玉的贵公子,自然是有良心又怜香惜玉,来,让贵公子救你的性命。”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地上的紫衣少女抱起,身形一晃,穿越密林而出。
灵源寺外不远,民居村庄之外,经历了一番徒劳,十来个小队纷纷撤回,围绕在一处民居外围,民居原先的主人得了百两纹银,已经喜滋滋的搬了出去,而住在这民居里的人,自然是那要寻“小妹”的一男一女。
“大哥,累了吗?”那劲装女子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劲装男子,“多处探查,仍是一无所获,也许……唉……”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嘘!不许胡说!小妹福大命大,既然当年在墓中未死,日后自然也不会死,她是金枝玉叶。”女子脸现苦笑之色,轻轻叹了口气。正在两人叹息之时,突地门外一声轻笑,“琅玡公主来了,接着!”两人习武之身,听闻笑声已经跃起,骤然“碰”的一声大响,一物撞破窗户,向两人横飞而来。那男子一声大喝,双手齐抓,奋力一带一转,滴溜溜的转了两个圈才消去这飞撞之力,低头一看,大吃一惊,“这是……”那劲装女子失声惊呼,“小妹!”
这撞破窗户飞来的正是一位浑身湿透的紫衣少女,容貌秀美,脸色憔悴异常,眉间深含愁容。劲装男子抬起头来看着劲装女子,再看看怀中的紫衣少女,这两人容貌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劲装女子颇见英气勃勃,而紫衣少女更见娇柔秀雅。“她……她怎会从窗外飞来?”劲装女子在紫衣少女身上一探,紫衣少女身无长物,只悬着一柄长剑,她心中一惊一喜,“小妹竟然习武,难怪我们在她当年被寄养之处寻不到她,但她……她怎会昏迷不醒……又是谁把她送来的?咦……”她从紫衣少女身上摸出一物,“这是……”
劲装男子凝目细看,那女子从紫衣少女身上摸出的是一枚玉佩,玉佩作羽毛之形,色泽淡红,甚是少见,其上刻着七个字“无忧无虑方公子”,“方公子?是哪位方公子送回小妹,他又怎么知晓小妹的身份?”劲装男子惊喜交集,“这位方公子必定是小妹的恩人,待小妹醒来要好好询问,重重有赏。”劲装女子出门询问,门外守卫都道只见一道黄影闪动,紫衣少女便飞进了屋内,究竟是何人带来,如何离开,却是谁也没有看见。
半日之后,微风徐来,暖阳温柔。钟春髻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屋顶,她……怎么还不死呢?却听有人在她耳边温柔的道,“小妹,可有感觉好些?”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缓缓转过目光,眼前是一张关切的女子容颜,那生得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她是谁?“我……”那女子握住她的手,“我姓赵,叫赵宗盈,他叫赵宗靖,小妹,你是我们的小妹子,本姓赵,叫赵宗蕙。我们是先皇与王皇后之后,现在宗靖大哥身为禁军二十八队指挥使,我们找你很久了。”钟春髻一时间不知她在说什么,茫然问道,“先皇?”赵宗盈欢欣道,“是啊,大哥是王爷之尊,而小妹你正是当朝公主。”钟春髻呆呆的看着她,“公主?”赵宗盈握着她的手,微笑道,“我们早已得到消息,说小妹长成一位相貌美丽、神色忧郁的妙龄少女,饱读诗书、才高八斗,你看你我相貌相似,不需证明就知道你是我妹子啊。”
钟春髻被她握着手,只觉温暖非常,抬目望去,身边面含微笑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肩膀十分宽厚,仿佛天塌下来这两人都能为她托住,顿时眼圈一红。从小在雪线子身边,师父神出鬼没,常年不知所踪,脾气更是古怪之极,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的亲情温暖,眼圈一红之后,眼泪夺眶而出,她竟放声大哭起来。
赵宗盈和赵宗靖面面相觑,赵宗靖走过来轻抚她的头,钟春髻哭得心碎肠断,好半晌之后啜泣着问,“我……我真是公主吗?”赵宗盈柔声道,“当然是。”钟春髻哭道,“我……我怎会是公主?”赵宗靖道,“金枝玉叶,皇室所生,当然是公主,不必怀疑。”钟春髻只是摇头,“我……我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我怎会有如此福气?我怎配……”赵宗盈和赵宗靖哑然失笑,轻抚她的头,耐心安慰,低声细语。
屋外二十步外民房之后,方平斋潜身屋檐之下,凝神静听。听到钟春髻放声大哭,赵宗盈柔声安慰说要带她回京城见识京都繁华,不会在此继续停留,他飘然而退。
书眉居内,柳眼依然面壁而坐,玉团儿搬了块凳子坐在门口,望着蓝天。方平斋叫柳眼先行避开,结果柳眼所谓的“避开”就是继续坐在房里,手中抱着他的笛子。玉团儿催了他几次到地窖去躲起来,柳眼只当没听见,念了几次无效,玉团儿搬了块板凳坐在大门口支颔望天,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有人来搜,她背了柳眼就逃走,至于逃到哪里去,她自然而然只想到好云山附近那片山林,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远处黄影一飘,方平斋红扇摇晃,左顾右盼的走了回来,眼见玉团儿端凳坐在大门口,遥遥叹了口气,“看这种的情形,就知道我那师父完全不听话,幸好是我聪明绝顶,万分能干,引开了官兵,否则这后果——真正是可怕、非常可怕啊……”玉团儿却问,“你没有死?”方平斋顿时呛了口气,“咳咳……我为何要死?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难道在你心中,引开官兵就是动手相杀,而动手相杀输的一定就是我,而明知会输仍然前往应敌的我才是光明伟大英俊可爱的?如果不是,你就会感到很失望很遗憾很悲哀……”玉团儿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没有死就好,官兵呢?”方平斋哈哈一笑,“官兵嘛……关于官兵的问题,我只能告诉我那希望外面那座大山突然山崩掉下一块大石头将他砸死的好师父。”玉团儿道,“他哪里有想要寻死啦?你少胡说八道,他还在里面。”方平斋撩帘而入,入目依然是柳眼的背影,“亲爱的师父,徒儿我已经将官兵引走,此地安全了。”柳眼不答。方平斋红扇挥舞,在药房内踱步,柳眼不答,他就自言自语,“你知道我是怎么将官兵引走的吗?我做了一件惊天动地万丈光辉说起来都很少有人会相信的事,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柳眼充耳不闻。方平斋转过身来,“你很想知道吧,你很想知道吧?我告诉你,我在树林之中,捡到了当朝公主,我将公主丢进官兵驻地,他们就离开了。”柳眼听到此处,眉峰微微一蹙,“公主?”
“当朝琅玡公主,听说是先皇与王皇后的第三女,听说满腹诗书,才高八斗,听说窈窕美丽,听说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方平斋滔滔不绝的道,“我就在树林之中,捡到了这位琅玡公主,你说是不是很神秘?是不是奇遇?是不是很难以令人相信?”柳眼冷冷的道,“真是如此,你会把公主丢进官兵驻地?”方平斋道,“呃……师父你真了解我,其实那位琅玡公主,就是差点将黄贤先生送去见阎罗的紫衣少女,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看起来相貌虽然美丽,却实在没有公主的魅力,没兴趣。”柳眼闭上眼睛,“她姓钟,叫钟春髻。”方平斋奇道,“原来你认识?认识这样差劲的女人,果然不是好事,难怪你从来不说。”柳眼道,“她是雪线子的徒弟,究竟是不是公主,问雪线子就知。”方平斋诶了一声,“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以为她不是公主?”柳眼睁开眼睛,眼神冷厉清澈,平静的道,“我没这样说。”方平斋的手指指到他鼻子上,“但你就是这种意思。”柳眼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方平斋红扇盖到头上,叹了口气,“罢了,我也没期待你会将故事一五一十完完整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所以——我不问了。接下来怎么办?官兵走了,师父你开始打算教我音杀绝学了吗?”
柳眼闭目沉默,静了很久,方平斋留意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人的脸皮虽然说血肉模糊,眼皮却还是完整的,眼睛的转动很灵活,依然在体现他心底思绪的细微变化。过了好一会儿,柳眼睁开眼睛,“音杀之术,并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方平斋嗯了一声,诚心诚意的听着,“然后?”柳眼道,“人之所以喜欢音乐,是因为乐曲可以表达情感,所以乐之道只是表达心情的一种方法,只是有些人技法高明些,有些人技法差劲些。”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纵情之术,练到相当的境界,通过内力激动气血,就可以伤及听者的内腑,但音杀之术的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要学音杀,先学乐曲。”
“乐曲?”方平斋皱眉,“什么乐曲?哪些乐曲可以杀人,哪些乐曲不能?”柳眼淡淡的道,“乐曲和杀人不杀人没有关系,你若只是要杀人,不必学曲。”方平斋低头咳嗽一声,“我——当然是用来杀人,以上那句是开玩笑,信不信随便你。”柳眼目视前方,淡漠的看了很久,缓缓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竹笛,吹奏了一段旋律。方平斋凝神静听,柳眼突然中断吹奏,“方才所吹的曲子,若要你击鼓助兴,共有几处可以击鼓?”方平斋目瞪口呆,“几处?三……三处……”柳眼冷冷的道,“胡扯!是十七处,这一段曲子共有十七处鼓点,明日此时,我再吹一遍,到时你若击不出这十七处鼓点,音杀之术与你无缘。”方平斋呆了半晌,皱起眉头,红扇挥到胸前停住不动,仰起头来看着药房的屋顶,一动不动。
他在努力回忆方才柳眼吹奏的那段旋律,虽然只是入耳一次,以他的记性却是能硬生生记下来,击鼓之处,若要在曲中击鼓助兴,要击在何处?十七处……十七处……十七处的鼓点要敲在哪里?凝思许久,他从袖中摸出一柄小小的飞刀,蹲下身在地上画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他写的当然不是琴谱,只是他自己随便涂出来的符号,用来记谱,否则硬生生记住的调子过会说不定便忘了。
柳眼并不看他,他看着墙,脑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想起的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学架子鼓的时候,教他架子鼓的老师很稀罕的眼神,因为他是个能背谱的六岁孩子。他想教方平斋击鼓,一则是因为他苦苦哀求要学,二则是因为方平斋的节奏感很好,唱歌的时候放得很开,但他没有想过方平斋这人……竟然也有背谱的天赋。
不是人人都能背谱,能背谱的人,十七处鼓点难得倒他吗?柳眼看着一片空白的墙壁,教还是不教?他知道他与苍天做的赌注,还没开始赌,就已经输了。
门外玉团儿探了个头,她听到了曲子的声音,奇怪的看着方平斋发呆的背影,这怪人终于也有安分的时候了,“喂!”她对着柳眼招手,“喂喂,你吃不吃饭啊?我给你做了鸭汤。”柳眼充耳不闻,过了许久他道,“我不喜欢吃鸭子。”
门外的玉团儿眉开眼笑,“那鸭汤我吃了,我给你另外做鱼汤。”这次柳眼没有反对,仍是背对着门口,眼望着白墙。玉团儿转身就走,哼哼唱唱,十分开心,林逋一边读书,见了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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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之三







碧落宫内。
忘兰阁中。
狂兰无行体内的毒刺已被逼出,人仍旧昏迷不醒,那是因为中毒仍深,要解他毒刺之毒,需要“绿魅”之珠,但至少他不再受制于毒刺,受那非人的痛苦。梅花易数那日醉酒之后,神情恍惚,好似受了莫大刺激,碧落宫中人不敢再去打扰,想要知道七花云行客当年发生何事,必须解去两人身中的黄明竹之毒,否则即使人清醒了也只是徒受痛苦。
逼出毒刺之后,傅主梅回房休息去了。狂兰无行的门外并没有守卫,红姑娘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缓缓而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狂兰无行依然满头乱发,红姑娘轻轻拨开他的长发,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堪称俊朗的面容,只是年逾三旬,颇受摧残,面容上深深的憔悴之色恐怕再也无法抹去。叹了口气,她打开包裹,从包裹里取出一瓶粉红色的药水,定定的看着狂兰无行的脸,看了一阵,她把粉红色药水收了回去,换了一瓶褐黄色的药丸,倒出一粒药丸,轻轻放在狂兰无行枕边,再从包裹里拔出七八枚银针,提起欲刺入狂兰无行眉心,微微一顿,终是没刺,仍然收回包裹。她凝视了狂兰无行一阵,幽幽叹了口气,收拾好包裹,轻轻推了出去。
她在做什么?屋顶潜伏保护狂兰无行的铁静皱起眉头,飘然落地,她留下一枚药丸,这位姑娘狡猾之极,留下的药丸还是莫碰,他试了一下狂兰无行的脉门,似乎并无异状,即刻轻轻闪身出去。就在铁静闪身出去之后不久,那颗褐黄色药丸突然爆炸,“碰”的一声巨响,烟雾弥漫房屋颤抖,碧落宫弟子闻声赶来,变色只见狂兰无行肩头被那药丸炸伤了一片,鲜血淋漓,侥幸爆炸之时略偏了一点没有炸穿咽喉,否则必死无疑。铁静刚刚奔向宛郁月旦居住的日爱居,骤闻那一声巨响,脸色一变,宫主让这女子留在宫内任意行动,早晚出事,果然——但见那一声巨响之后,日爱居的大门也打开了,宛郁月旦衣衫整齐,正缓步而出。
“宫主——”铁静大叫,“红姑娘在忘兰阁内放了炸药——”宛郁月旦并不意外,刚刚道,“别进去……”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条人影如鹰隼掠过,刹那闯进了忘兰阁。宛郁月旦看不见人影,那掠身而过的风声他却是听见了,当下提高声音,“别进去——”
宛郁月旦鲜少喊得这么大声,铁静一怔,随那人影望去,只见那人影闪电般闯入忘兰阁,方才进入查看情况的碧落宫弟子已经将屋内的狂兰无行抱了出来,听闻宛郁月旦喝令,齐齐飘身后退,突然见一人闯入其中,不禁一怔。就在那人入门的刹那,门内第二声爆炸响起,随即碎裂的窗棂之中弥漫出了浓郁的紫色烟气。
“散开,有毒!”铁静振声疾呼,宛郁月旦已走到铁静身边,扬声叫道:“小傅!小傅!小傅……”屋里的紫色烟气渐渐消散,一人摇摇晃晃的出来,怀里抱着几盆兰花,满脸尘土,走出七八步,把兰花放在地上,“唉”的吐出一口气,却是笑了起来,“还好好的……”宛郁月旦听他声音,绷紧的眉线微微一舒,“屋里有毒是不?”铁静皱眉的看着那闯入门内救兰花的人,那人一身白衣一头乱发,正是傅主梅。他不知道这位白衣少年和宫主是什么交情,十年前傅主梅入碧落宫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和傅主梅照过面,自然绝不会想到这白衣少年是宛郁月旦的长辈,但此人能逼出狂兰无行身上那一百多枚毒刺,一身武功十分惊人。这样的人物闯入正在爆炸的屋内,就为了救几盆兰花,实在是……委实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毒?”傅主梅浑然没发觉屋里有毒,回头看了眼仍然在冒烟的屋子,“啊……”他为狂兰无行逼出毒刺,元功大损,屋里剧毒弥散,他啊了那一声,微微一晃,仰后栽倒。“把兰花收起来,将人扶回房间去。”宛郁月旦神色已平,“碧大哥,叫红姑娘拿解药来。”
人群之后,碧涟漪卓然而立,闻言微鞠身,“是。”
铁静见傅主梅被抬走,望着仍然在冒烟的屋子,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红姑娘在狂兰无行枕边留下机关炸药,炸药第一次爆炸炸伤狂兰无行,为风流店灭口,促成他去呼叫宛郁月旦,而第二次爆炸就是为了在宛郁月旦探查狂兰无行伤情的时候发出剧毒,杀宛郁月旦。如此心机毒计,要不是宛郁月旦智在敌先,不肯进去,真是难以防范。只是没有伤及宛郁月旦,却莫名其妙的伤了那白衣少年,这件事不知要如何收尾。
客座厢房。
红姑娘幽幽的望着隔了几重门户的忘兰阁,两声爆炸声起,人声鼎沸,她心中却并没有半分高兴。“咯啦”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碧涟漪仍然端着一杯热茶,缓步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很俊朗,很有耐心,很沉默,也很坚定。她望着他手里的热茶,“宛郁月旦……没有死?”碧涟漪脸上不算有什么表情,很平静,“没有。”他把手里的热茶递给她,“深秋风寒,这是姜茶。”她接了过来,浅浅的喝了一口,“既然没有,你来干什么?”渐入深秋,她手足冰冷,这一杯姜茶捧在手中十分舒服,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有暇,碧涟漪都会端一杯滚烫的姜茶给她。他从不多说什么,但她自然明白。
“解药。”碧涟漪淡淡的道。
“解药?”红姑娘轻笑了起来,“是谁中毒了?原来我也没有全输,是宛郁月旦叫你来向我要解药?”她放下姜茶轻轻站了起来,红袖拂后,“他自己为何不来?”
“他不来是因为没有把你当外人。”碧涟漪道,“既然错伤了他人,以姑娘的胸怀气度,应当不会不认。”红姑娘嫣然一笑,“我哪有什么胸怀气度?谁说我要认输了?不论是谁中毒,都是好的,否则我花费这许多心思岂不枉然?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你给宛郁月旦说,三天之内,我要柳眼的下落和消息。”碧涟漪凝视着她的眼睛,“这种决定并不高明,也让我和宫主失望。”红姑娘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她拍了桌子,“我已在碧落宫虚耗了许多日子,你可知我担忧思念一个人的苦处?三天之内,我要他的消息!其他的事,我不想听!”碧涟漪眉头微蹙,退开两步,关门而出。
她端着他送来的姜茶,那姜茶余温未退,看着他宁然而去,心里陡然一阵恼怒,这人……这人不管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怒,最多说一句失望。失望失望!我凭什么要让你们顺心如意,要让你们满意?谁要你们把我当自己人?谁和你们是自己人了?诺大的碧落宫,满宫的都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疯子!颓然坐下,“乓”的一声她砸了那杯姜茶,但见热气腾起,碎瓷纷飞,尊主尊主……你究竟身在何处?为什么这么多日子以来音讯全无?你……你知道小红心里……知道小红心里有多苦多难吗?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当的一声往地上摔去,摔完了茶壶摔茶杯,摔完了茶杯连茶盘一起砸了,看着满地狼狈的碎瓷,她呆了半晌,突的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在傅主梅的房间里,闻人壑正在给他把脉,宛郁月旦站在一旁,柔声问道,“情况如何?”闻人壑皱眉道,“我从未见过这种剧毒,这似乎和七花云行客身中的奇毒是同一路数,其中有细微的不同,但我相信应当都是出自于黄明竹。御梅……呃……傅公子内力深厚,本来不易为毒侵入,但此时元功大损,两个月之内难以恢复,不能自行逼毒。而两个月时间,恐怕毒性已经发作,寻常的解毒丸对这种毒没有效果。”宛郁月旦眼角的褶皱微微一敛,“就是说非‘绿魅’不可了?”闻人壑苦笑,“以我银针之力,或许可以支持一个月,但一个月之后若无‘绿魅’,必定控制不了毒性。”
傅主梅此时已经醒了过来,闻言揉了揉头发,“啊……”他除了又“啊”了一声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感想。闻人壑瞪了他一眼,“老夫也痴长你几岁,傅公子也不是初出江湖的稚儿,怎会如此不小心?”傅主梅对中毒不中毒却着实并不怎么在乎,睁大眼睛看着闻人壑,“没关系……”闻人壑怒道,“怎能没有关系?这是天下奇毒,就算你……就算你有惊世骇俗的本事,毒发了一样一命呜呼!”傅主梅摇了摇头,看闻人壑疑惑不满的神色,他又摇了摇头,“人都是要死的。”闻人壑为之气结,“你就打算就这样死了?你……你一身修为,现在江湖满城风雨,你就不管了?就可以去死了?”傅主梅张口结舌,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是想……啊,其实死这种事我想过很久了,我当然本来也很怕死的,但是想得久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觉得可以随便去死。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该活的自然会活,要是救不了那也没有办法啊,人总是要死的……想哭啊,害怕啊,不甘心啊……我都没有啊,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闻人壑和一边的铁静面面相觑,两人见过得不治之症或者不救之伤的人不知道多少,从来没有见过像傅主梅这样的,铁静轻咳一声,“你看得很开。”傅主梅对着他笑了一下,“嗯。”闻人壑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万万不能同意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却也不好说什么。
“死……这种事,”宛郁月旦轻轻的道,“未到真的要死的时候,多说无益。”他这一句话说出来,铁静和闻人壑顿时肃然,连傅主梅都屏住气不怎么敢说话,只见宛郁月旦微微一笑,“但是绿魅珠之事,非碧落宫能力所及,我会寄信给唐公子,希望他能出手相助。而如果在市井之间有流传这种稀世珍宝,碧落宫不惜倾宫之财也会为傅公子求取,所以……别谈生死,不会死的。”
“小月,阿俪他……”傅主梅睁大眼睛,宛郁月旦纤弱秀雅的敛起了眼角,眉线微微一弯,“他会给你送解药来。”这里是碧落宫,宛郁月旦说出来的话,谁也左右不了,傅主梅皱着眉头,他心里一百个不想让唐俪辞知道这件事,但即使他再反对,宛郁月旦也绝对会把信寄出去。小月决定了的事,就是决定了,不会改变的。
正在此时,碧涟漪缓步而入,“她说三天之内要柳眼的下落和消息,就给解药。”宛郁月旦轻轻一叹,“我猜她自己并没有解药,但我答应了。”傅主梅在碧落宫中毒,碧落宫绝不会让他死,即使傅主梅只是救了碧落宫中的几盆兰花。
铁静和闻人壑都皱起了眉头,要得柳眼的下落,目前只有一条线索,让未来的少林寺方丈为某人题诗一首,再磕三个响头。谁都知道目前少林寺人才零落,最有希望登上方丈之位的就是普珠上师,以普珠上师的修为性格,背负少林寺荣辱之后,怎么可能向任何人下跪?更何况究竟是谁传出这等流言还不清楚,纵然普珠上师肯题诗肯下跪,又要向谁题诗、向谁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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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之一







二十五  云深不知
未过多久,玉团儿的脸已不再起大变化,虽然不能如十六少女,却也是颇有了几分姿色,柳眼三人告别林逋,踏上了往嵩山的道路。
前往嵩山是方平斋的主意,柳眼从未对他们两人说明自己叫什么名字,玉团儿就是“你”啊“你”的叫,方平斋原本叫他“小黑”,现在开口就是“我的亲亲师父”,再不然就是“我的亲亲黑师父”,柳眼也从不否认。以他如今怪异的容貌,就算小红在前也未毕认得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千夫所指的柳眼,何况生死之事,他本来就不在乎。他在乎的一向只有唐俪辞的命,凡是唐俪辞要做的事,他定要破坏,普珠上师和唐俪辞是一丘之貉,若是能让普珠当不成方丈,来少林寺一行也是不枉。
而方平斋前往嵩山完全是为了看热闹,因为少林寺方丈大会已经开了月余却尚未有结果,这几天是最后的比试,一旦结束,方丈花落谁家就天下皆知了。
同有此心的人很是不少,三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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