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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少年-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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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会,潮弥……”

益荒目光一凛。

“……原来如此,你就是,潮弥……”

青年的双眸中仅在一瞬间透出一丝怒火。

潮弥明白那怒火的含义。益荒眼中的,是明显的敌意。

但这是为什么,潮弥很惊讶。他与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瓜葛,虽然曾有几次远远见过他的身影,但开口交谈这还是第一次。

或许对方比较熟悉自己吧,可是潮弥也只是在最近才进了这宫殿担负起神官的职责,而且职务并不算太大。

益荒眼中的敌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半点感情的冰冷目光。

坐立不安的潮弥终于开口问道。

“……您是否有话想要交代我?”

益荒眯起双眼。正当他要开口,一个尖锐的声音阻断了他。

“你会打扰公主的祈祷。如果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被堵了回去的潮弥不悦地睥睨着益荒背后的少女。

“什么,你这个……”

潮弥正要发作,被祯壬制止了。

“休得放肆。妨碍玉依姬的祈祷,是会惹怒神明的。”

“……是,我很抱歉。”

潮弥虽然强压住了心头的不满,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对斋的厌恶感在膨胀。

她本身就不应该存在于这里,而自己又为什么必须接受她的斥责。

祯壬抬手示意部下们准备离开,自己随后也转过身。

“你也是。斋戒没有任何作用,守在公主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受到如此露骨的诬蔑,斋的表情仍然不为所动。她移开目光,看向结界的另一边。

依旧端坐着的玉依姬,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斋等人就守在自己身后。

冷冷地瞪着几人登上石阶的身影,益荒握紧了拳头。

斋淡淡开口对他说道。

“你居然会发火,真少见。”

“……我没有发火……”

斋打断了益荒的辩驳,眨眨眼道。

“篝火的火焰卷起了漩涡,那是被你的愤怒所煽动的。我说错了吗?”

火势渐猛,它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被风带动的。

益荒单膝跪地。

“到底瞒不过斋大人。”

“事到如今,无论他们再说什么都无法扰乱我的心了。”

少女淡然地说完,跪倒在结界前。

她凝视着玉依姬纹丝不动的背影。直到祈祷结束,她都不会动弹。

注视着斋的背影,益荒的脸上忽然透出一丝悲痛的神情,但很快便消失了。

依旧注视着前方,斋厉声道。

“绝不能将天皇之女交到祯壬手中。”

少女在膝头攥紧一双小手。

“一定要将她带到我们身边。”

青年沉默着行了一礼。

登上石阶的度会一行人终于离开了祭坛之屋。

要去地下的祭殿,就必须通过海津见宫最深处的祭坛。

祭坛正对着捆有注连绳的石门。

平时紧闭的石门现在已经敞开,连接着通往地下的石阶就隐藏在石门后的黑暗之中。

石门内的世界,只有被允许之人才可以进入。

那里面,便是原本只有玉依姬一人能够进入的祭殿。

那里是几乎位于小岛正中位置的海津见宫的最深处。即便是担负神官一职的度会一族中,也只有很少人知道这地下祭殿的存在。

度会氏族中的大多数人都相信,那石门便是神明的正身。

三人通过石门之后,石门便自己移动起来,掩盖了通往地下的石阶,响起了轻微的地鸣声。

见石门完全闭塞,祯壬再度迈开了脚步,另两人也跟在了他身后。

在走下大祭坛穿过薄纱时,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火把被伸进早已准备好的水桶中灭去了火焰。滋的一声,漫出一阵白烟。

灯台的烛火不安地摇曳着,祭坛之屋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阴暗。

青年脸上的阴影愈发浓重,逐渐渗出了愤慨之色。

“混账……那小丫头居然如此猖狂……!”

祯壬冷冷看向满脸怒气的潮弥。

“为了那种人生气没意思,潮弥。”

“可是,祯壬大人——”

开口的是个即将年满三十的壮年男子。

“怎么了,重则。”

在祯壬的催促下,重则回答道。

“那个女孩只是顶着斋戒的名义,而事实上她连祭司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一直任她留在这宫中,只怕会成为灾祸的种子。”

重则的面庞长得就像精悍的猛禽。而刚满二十岁的潮弥与他相比,五官显得柔和了不少。

这二人都是祯壬的外甥。

海津见宫中最高神官——度会祯壬——的妹妹的孩子。

“应当从度会氏子嗣中挑选出斋戒之人并将斋放逐,趁着事态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瞥了谨慎发言的重则一眼,祯壬冷眼反问。

“放逐了又能如何?”

重则眼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或许可以返还给神。”

在一边听着二人对话的潮弥不禁双肩一颤。好歹那少女身居斋戒之位,没想到重则居然会想得如此之深。

不过仔细思量之下,潮弥又觉得可能这才是最为正确的方法。

因为那个女孩的存在,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只有纠正错误,令一切恢复应有的形态,这场雨才会停止。

身为度会氏长老的祯壬,对此心知肚明。

潮弥由于刚当上神官不久,几乎没什么发言权。而重则的发言,即便被称为海津岛住民的全体意愿也不为过。至少就潮弥所知,没有一位住民愿意亲近那女孩。

祯壬会怎样回答呢。

潮弥屏住呼吸在一边默默等待。

重则犀利的目光聚焦在老人身上。面对这样的目光依旧面不改色的祯壬忽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如果能返还,早就返还了。”

祯壬的话语太过出人意料,重则和潮弥顿时瞪大了双眼。

老人的脸上依旧带着阴笑,冷冷放话道。

“会将她以名义上的斋戒之人留在宫中,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这理由让人非常不愉快,不过,你们别想从我嘴里问出来。”

阴冷的笑容消失了,而相对的,老人的眼中透出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激烈情感。

“如果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就去问神吧。如果凭你们的力量能接触到神明,或许就能得到答案。不过——”

祯壬恨恨地扭曲了表情,沉吟道。

“神就连我的提问也没有回答。”

重则和潮弥顿时哑口无言。

这意味着,就连度会的长老也无法倾听神的声音。

祯壬回头看了看石门,又开口道。

“我们的声音无法传达,斋戒又起不了作用。既然如此,除了依靠玉依姬的力量以外我们别无它法。”

二人也学着老人的样子回头看向石门。石门已经被残留的细微神力紧紧关闭了。

“虽然斋罪孽深重,但将她留在我们身边却是神的意愿。”

接着,老人离开了祭坛之屋。重则和潮弥也在数次回望石门后,跟在老人身后离开了这里。

第二章

在晴明屋外廊下现身的神将太阴一脸无所事事地抱膝坐在地上。

雨还是下个不停,让人心里烦透了。

“……整个京都就算了,至少能将宅子顶上的几片雨云赶走也行啊。”

太阴半是认真地嘟囔道,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位小个子同胞。

“怎么了太阴,真少见,你居然会神色凝重地思考问题。”

“我不过是想晒晒太阳嘛,所以在考虑能不能在云层里开个洞。”

玄武若有所思地对指向天空厚厚雨云的太阴说道。

“这云降下的可是违背天意的雨,建议你先去询问一下晴明的指示。”

太阴板着脸闭了嘴。玄武说得没错。

她皱了会儿眉头,撅起嘴改变了话题。

“贺茂川的堤坝怎么样了?”

由于连日降雨,贺茂川在几天前决堤了。不过好在受灾面积被控制在了最低限度,决口处也被施以了应急措施。若是雨停了便能开始真正的修复作业,但现在还很困难。

因为,水势根本没有减弱,反而日益增强。

据说相较四天前昌浩前去查看情况时,现在的水位更高了。

带着与他年幼面庞不相衬的沉重表情,玄武抱起胳膊。

“勉强顶住了,但情况还是相当危险。”

“晴明不是叫你前去布下结界了吗?”

“嗯。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水势实在太强了。”

“那么,也就是说……”

对太阴点了点头,玄武抬头望向天空。

“我无法同去伊势。”

他必须留在都中每日强化结界。

太阴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早料到了会是这结果,但心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这太过分了。彰子小姐和晴明真的不能不去吗?”

玄武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太阴低垂的脑袋。

“毕竟那是天皇的敕令,没办法的事。其实只要有晴明在,我去哪儿都行,保护晴明就是我的职责嘛。”

太阴微微抬起目光瞥了斜前方的屋子一眼。那是昌浩的房间。

“让彰子小姐前往伊势也是天皇的敕命,也没法违抗啊。”

但正因为如此,各方面的平衡就都被打破了。哪怕都是无法违抗的命令,但心里的闷闷不乐也是无药可医的。

今天,比平时稍早些离开阴阳寮回到家中的昌浩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与彰子一同迎接昌浩归来的太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二人之间的鸿沟,不禁心生焦急。

玄武瞥了一眼隔壁房间。

“彰子小姐呢?”

“她也在屋里,一直在缝衣服。”

在三天前得知自己必须前往伊势的彰子,从那天起一有时间便开始缝制新衣。

她在为昌浩准备自己不在的期间内要穿的衣服。

彰子的脸上带着落寞的笑容,像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着手准备。她的这副神情让人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忽然,太阴双肩颤了颤。

桔梗色的双眸轻轻晃动。

在她脑中浮现的,是出云的光景。

除了昌浩和彰子以外,碰巧还有一个人在场。

昌浩被包裹在天狐的火焰中。在那利刃瞄准昌浩刺去时,挺身而出的是彰子。

这一切,都被太阴看在了眼里。

太阴握紧双拳,静静地开了口。

“……昌浩,彰子小姐,他们都没错啊。”

玄武眨眨眼。太阴平静的语气中,包含着无法克制的纠结情感。

“昌浩一直在为了保护她而拼命。直到天狐之血暴走为止,都在全力战斗着。”

在那滂沱大雨中,雷声轰鸣,闪电刺眼。

没有暗视能力的彰子正因为闪电的光芒才看到了那寒光闪烁的白刃。

“小姐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动弹不得的昌浩……而我……”

那时的雨声,与此刻的雨声重合在了一起。

“我明明就在当场……可是,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明明。

明明就在当场。

自己是侍奉安倍晴明的十二神将之一。当时在场的,不是向来守在昌浩身边的腾蛇,也不是彰子身边的天一或玄武,而是太阴。

当时她的确几乎精疲力竭了。她拼命地保护了他们,为他们战斗了。所以,晴明和同胞们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责备太阴。

但即便如此,当时太阴没有行动也是事实。

自打与晴明一同从道反回来之后,太阴便一直留在异界,直到最近她才重返人界。

太阴出现之后,彰子以一如既往的态度迎接了她。

见太阴用膝盖抵着额头双肩颤抖,玄武面无表情,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心中更是觉得自己狼狈至极。

他想说自己明白她的心情,但作为当时并不在场的玄武,是无法用这句话来安慰太阴的。

正当玄武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的门被人打开了,于是他转过头。

“怎么了,二位。”

“晴明。”

见主人正关切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色,玄武舒了口气。

晴明有些疑惑,玄武则开始用眼神诉起苦来。当见到在他边上抱着膝盖垂头丧气的太阴时,晴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随意地走到太阴身边,利索地坐了下来。赤裸的双脚踩在含着湿气的地面上,感觉有些寒意。

“……太阴。”

太阴闻言并没有动弹,只是瓮声瓮气地回答。

“……干嘛,晴明。”

老人将手放在太阴的头上抚摸起来,同时静静地说道。

“出发的日子已经决定了。”

太阴终于抬起头,露出一脸意外。

“后天。今天和明天得做准备了。”

老人看了一眼位于斜前方的昌浩的房间。

他应该已经回来了,但晴明还没见到他。出发日程已定一事,等会儿必须转达给他。

如果拉开彼此的距离能够些微填补一些昌浩和彰子二人之间的鸿沟或许也不错。但他们对彼此的关切之心越是强烈,用来修补的时间就会越长。

太阴凝视着晴明。察觉到她目光的老人眨了眨眼歪下了头。

“……能问个问题吗?”

“问什么?”

满脸皱纹的老人有着平静而温和的眼神。但那天,这双眼睛被后悔和自责浸透的样子,神将们还记忆犹新。

沉默了片刻之后,太阴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于是,晴明大概明白了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她想得太多了,老人眯起眼睛。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求助于已有经验的人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注视了晴明片刻,太阴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在发生非常悲伤、难过的事情的时候,人们会怎样跨越它重新站起来?”

晴明“嗯”地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太阴继续说道。

“晴明花了不少时间吧,但还是努力振作了起来,所以我觉得,只要能振作,花多久都不要紧。但晴明毕竟是成年人啊……”

晴明苦笑起来。这是太阴在用自己的方式解释心中的疑惑。

他轻轻握起双手,叹了口气。

“……这与是成年人还是孩子没什么关系。人不管到了多大岁数,被伤害了都是会痛的。”

没能保护最重要的东西。这点,晴明和昌浩都一样。

“人哪,是很脆弱的。人心里的某些部分甚至纤细到会被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弄伤。但不可思议的是,人越是被伤害就会变得越强,真是种很极端的生物啊。”

老人饶有兴致地笑笑,瞥了一眼孙子的房间。

“当伤痛恢复的时候,人就能变强。疼痛消失,伤口愈合,然后人就会变得比以前更强。就像身体受伤的时候一样,对吧?”

太阴眨了眨眼。或许这句话不适用于身为神将的她们,但用在人类身上应该没错吧。

与玄武对视一眼后,太阴点点头。

“伤口愈合所需的时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可能需要花费好久,也可能只需要一眨眼工夫,这都取决于伤口有多严重有多深。不过我大概属于那种会花很多时间的人。在感到疼痛的时候,既看不见伤口,也害怕去碰触它。”

玄武露出一脸惊讶。

居然会从晴明的口中听见“害怕”二字。

读懂了玄武表情的变化,老人苦笑道。

“好歹我也是人类,不光会害怕,还会感到疼痛。”

当习惯了之后,不知不觉就会忽略疼痛,但这并不意味着伤口已经痊愈了。

肉体的伤口痊愈后疼痛就会消失,但心灵的伤口如果放置不管,却无法自己消失也不会愈合。

见太阴没听明白,晴明反过来问道。

“我举个例子。太阴,你害怕红莲,为什么?”

太阴的身体向后缩了缩。瞪大了双眼的她目光茫然而焦虑,正努力地思考着。

“……我、只知道、自己就是害怕……”

孩子般的神将表情扭曲起来。

“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还是害怕。”

“一样的,太阴。这就是你心里的伤。”

一边安慰似的抚摸着太阴的头,晴明一边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不敢面对恐惧和痛苦,便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它们。”

太阴无言抬头看向主人。

这时,在一边静静旁观的玄武插嘴道。

“那么,晴明。”

“嗯?”

抱着胳膊一脸严肃的玄武淡淡说道。

“也就是说,昌浩现在还没有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惧和痛苦了?”

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斜前方的建筑物上。

雨声中,晴明平静地回答。

“我想是因为痛苦太强烈,而让他无法面对吧。”

“呃……”

太阴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晴明若有所思地回答。

“他现在硬撑着,一心怕被击垮。恐怕,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受了伤。”

如果连受伤一事都没能察觉,那自然也就无法去治愈伤口。

不能认为只是小伤就不会让人感到太大的痛苦。无论伤口多么细小,即便看不见,它也会像肉刺一般让人疼痛。

就算是细微到看不见的伤口也会使人疼痛,这疼痛会成为煎熬伤者的痛苦,而这痛苦又会让伤者将自己逼得无处可逃。

虽说轻微的伤痛会在时间的作用下逐渐愈合,但这次似乎并非如此。

任何人都怀着伤口。而背负着、然后去克服这些伤痛,才会令一个人成长。

但有时,人也会遇到无法跨越的伤痛。他们会停在这道沟壑面前,拼死抵抗以至于陷入迷宫,就像现在的昌浩一样。

雨声嘈杂。而沉重的静默则透过雨幕降临在当场。

神将们并不清楚人心究竟有多么脆弱。尽管他们拥有与人类极其相似的思想,但说到底所处的根本立场却完全不同,因为他们的思考方式不同。

同样能感到疼痛、恐惧,也深知喜悦和痛苦为何物。但尽管如此,他们毕竟不是人类。

再怎么关心昌浩的伤,再怎样担忧彰子的痛,神将们也无法真正明白那些伤痛究竟意味着怎样的东西。

“……凭我们,帮不上任何忙吗?”

太阴无力的声音令晴明缓缓摇了摇头。

“没这回事。”

“但我不懂。”

“可尽管这样,你还是在努力地去思考,想要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不是吗?”

太阴和玄武瞪大了双眼。老人浅笑道。

“我认为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希望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希望有人听自己说说话。有了个倾诉的地方,心里就能轻松一些的。”

玄武开了口。

“……晴明你——”

“嗯?”

“以前,都是若菜和……岦斋陪你说话的吗?”

晴明有些吃惊似的眨了眨眼,接着表情变为了苦笑。

“陪我说话……那倒没有。若菜的话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岦斋……”

过了五十多年了。

在老迈的晴明脑海中清晰浮现的,是那张年轻的、总是充满了自信、如同太阳一般朝气蓬勃的面孔。

晴明在白雪皑皑的出云山寺庙中醒来时,天空向他转达了友人的死讯。

心在刹那间被冻住了。晴明有种似乎在做梦的感觉,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接受事实。而事实就是,自己醒来时一切就都结束了,这让晴明只觉得心里被开了一个大洞。

今年春天,晴明在道反的圣域亲眼见到了六合与智辅的宗主对峙并结果他性命的那一幕。直到那一刻,晴明才终于彻底放下了这件事。

“都是因人而异的。尽管每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岦斋总会跑来找我倾诉,不过就我而言,还是不太喜欢谈及自己的事情。”

这件事玄武等人也记得很清楚。他总会带着酒菜,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堆,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眺望向昌浩的房间,太阴担忧地说道。

“如果昌浩也能这样做,说不定能轻松点呢。”

晴明面露难色。

“看来他还不想说……如果在他觉得还无法说出口的时候故意触及这些话题,反而会逼得他去逃避……所以,还需要点时间。”

太阴和玄武注视着老人。

“那么,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我说了,没那回事。”

“可……”

摸了摸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太阴的脑袋,晴明眯起眼睛。

“你只要陪在他身边,直到他愿意说的那天。当他愿意说了,你就听他说。这样就足够了。”

就像这样,不去触碰他的伤口,不去向他的伤口撒盐,静静等候时间的治愈,就是他们现在能为昌浩所作的事情。

玄武眨眨眼。

他回头看了看昌浩的房间。

昌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而他的身边,总是有化为妖异形态的腾蛇守着。

自从昌浩打道反回来之后,它一直佯装平静、实则担心却一言不发地守护着昌浩。

“……腾蛇,是否明白呢……”

听到腾蛇的名字,太阴不禁吓得抖了抖。

晴明默然颔首。

“红莲早就已经跨越了它背负着那些伤痛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所有的伤都已经痊愈。每当有伤痊愈,又会有新的伤口产生。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也还是在逐渐变强。

受过伤的人总是比没有受过伤的人更加坚强,原因就在这里。

而这就是昌浩梦寐以求的“强大”,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这点。

现在还不行。昌浩的心还无法领悟这些,只能靠他自己去思考。如果现在对他说了什么,很可能会让他误入歧途。

他的心是否会崩溃。此刻的昌浩正站在分岔路口。

晴明重重叹了口气,这时玄武轻声说道。

“晴明,关于贺茂川,那里还是很危险,我无法与你同去伊势了。”

晴明点点头,目光阴沉了几分。

通往伊势的行程据说和斋王群行相同。一般来说群行要花费六天五夜,但这次的人数比斋王群行要少得多,并且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马匹和轿子,必须尽可能快地赶路。这样一来,或许就能缩短一天的行程。

内亲王的衣装和日用杂物,应该会等到了仪式之后再行调度,携带的行李只要控制在最低限度即可。

这一点上,晴明和彰子也是同样。

“异界中宵蓝他们的情况如何?”

晴明的疑问下,玄武和太阴不禁对视了一眼。

三天前的夜晚,同胞们被冥府的官吏彻头彻尾地夺走了神气。且不说站起身了,现在他们就连坐起来也办不到。

于是太阴先连通了道路回到了异界的一角,然后用风将他们送到了平时天空等人待的地方。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回到异界那简直易如反掌,但为五名同胞进行跨次元移动这还是头一次,所以她费了不小的力气。

“刚才我去看过了,天一陪在尚且在昏睡的朱雀身边,白虎天后也还没有睁眼。”

在异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休息的建筑物。那里没有任何人工物体。

那里是一片荒野般的场所,零星分布着几片岩石地。

天空和太裳经常呆在异界与人界重合处安倍邸附近的岩石地。

现在五名同胞正在那里休息,天空、太裳和天一则陪在他们身边。

“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玄武面露难色。

“神气被吸了个一干二净……”

“说实话,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冥官那家伙说他们死不了,实际也确实只留了一口气而已。”

太阴的语调愈发高昂,看来正是怒火中烧。

神将的神气对人类而言相当于精气或者说灵气。损耗巨大,自然无法动弹。

“而且,没有人有过陷入那种状态的经验。我听见翁自言自语说,完全无法预测得用多久才能恢复。”

“是吗……”

晴明眉间的阴霾更深了。本打算挑选几名神将随自己和彰子一同前往伊势,但到底该选谁呢。安倍邸需要驻守,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无法成为战斗力的神将必须排除在外,于是可选的寥寥无几。

红莲是不可能离开昌浩身边的,而三名土将又必须坚守安倍邸,玄武有他自己的使命。

陪伴内亲王脩子同行的,应该是以侍女身份被留在内里的风音。这样一来,六合一同前往伊势也就不成问题了。剩下的就是——

“我要和晴明一起去,否则的话放心不下。”

太阴还没等晴明开口便一口咬定要去,玄武冷静地指摘道。

“别热心过头反而把事情搞砸了,你就是有这坏毛病。”

太阴立刻板起脸瞪了玄武一眼,这时晴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宵蓝和勾阵怎么样了?”

“……青龙和勾阵……”

晴明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仰头望天。

“在生气?”

“……嗯,非常生气。”

晴明无奈地耸耸肩,抱起了胳膊。

“我想也是。宵蓝那家伙,当时对着冥官大人可是放出了相当激烈的杀气啊。”

对手并非人类,就算杀了他也不会触犯天条。

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青龙,双眸由于太过愤怒而变了颜色。

“不过,多亏冥官大人地震才停了,京都勉强保住了,这也是事实啊。”

“……晴明,我说。”

玄武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但晴明却并未察觉。

“而且,要说起来最先是我向他求助的。将怒火撒到冥官大人身上,他是不是弄错对象了。”

“我说,喂,晴明……”

继玄武之后,太阴也小心翼翼出了声。

“这样一来,我自己也很是烦恼啊,本打算选宵蓝或者朱雀陪我同行。不过宵蓝会生气,也是……”

“你错了,晴明。”

太阴打断了老人的话。晴明有些意外地反问道。

“错了?”

“对,你错了,晴明。”

玄武重重点点头,回答。

“生气的不是青龙,而是勾阵。”

片刻过后。

“——啊?”

见晴明哑口无言,太阴便替玄武解释道。

“火气大到让人不敢接近。因为最先发怒的是勾阵,所以青龙反而显得异常地老实……”

晴明不禁看向玄武。有着小孩外表的神将默默点头。

“我从没见过勾阵那么生气,在她冷静下来之前我绝对不想靠近。相比之下,还是青龙的说教让人容易接受点。”

事实上,就连天空、太裳和天一,没什么事也不敢靠近她。

“哦……这……也太……”

与太阴一同领教过青龙和天后严厉说教的晴明,在想象了更甚于说教的勾阵的怒火之后,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寒意。

“虽说那样的她没有腾蛇真的发怒时那样恐怖……但我还是体会到了,勾阵不愧是仅次于腾蛇的凶将啊。”

“……是吗……”

抬眼一看,玄武也在默默表示同意。难怪这几天玄武和太阴都不太回异界而总是待在晴明身边。

“这些都怪冥官那家伙不好,要不是他来搅这趟浑水的话……!”

见太阴双眉倒竖紧握双拳,玄武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最让人不爽的是,哪怕再怎么讨厌他,但没了他就是不行!”

“这个嘛……”

“啊啊受不了,气死人了!”

太阴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此时她的身边忽然一阵神气降临。

玄武微微瞪大双眼。

“六合。”

吃惊的语气引得晴明和太阴也回过了头。

几人视线的尽头处,出现了一名高个子神将。

第三章

神将六合近来一直守在以内亲王脩子的侍女身份留在今内里中的风音身边。

“六合,怎么了?”

同胞中外貌最为年幼的少女问道,六合面无表情地回答。

“晴明叫我。”

老人点头。六合走到主人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晴明严肃地将头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神将。

“公主殿下情况如何?”

三天后就得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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