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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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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听了老太爷的话,生出我来就卷了扔去山沟喂狼,怕什么烦恼都省了。”
“师父!”小七忽然止住笑,发现顾师父进了门。
顾师父沉了脸,也不知道听到多少小七同汉辰叔侄的调侃,只是拉过汉辰,小心的摸摸他缠上纱布的伤口,问了句:“疼吗?”
汉辰苦笑了摇头。
顾夫子转向小七,伸手去解小七的军装,小七向后闪了一步说:“顾师父,小七没事,不用看了。”
“没事就更不用怕师父看。”顾师父坚持说。
小七嬉皮笑脸说:“顾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有那个癖好拿军马剪秃了尾巴当骡子大牲口去拉几天磨,灭灭那些野畜生的傲气。”
“这个时候还改不了贫嘴!”顾师父呵斥着,脱下小七的军装,小七呲牙咧嘴的脸上一阵扭曲。
那肩膀上已经血迹模糊成一片,顾师父忙吩咐下人去喊大夫,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处理的伤。
小七却拦了说:“大夜里别生事了,不妨事的,我等下慢慢来。”
“怎么弄成这样?”顾师父惊愕的问。
汉辰本真信了七叔没事,不想七叔伤得比自己重。
“我哥他坐在滑竿上不老实,乱动乱拧,就那一下,哎呦~~”小七咬了牙,试试揭那块粘在伤口上的衬衫却揭不起来。
汉辰如法炮制吩咐人拿来热毛巾来敷,但确实伤得太深。
顾夫子黑着脸,对杨大帅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是无可奈何。
顾师母闻讯赶来,抢了要看小七的伤。
怕这么下去,嫂娘也要被惊动,小七只笑了说:“师母帮小七去截一条纱布,剪刀在抽屉里。”
趁人不备,一咬牙一用力,生是连皮带肉将那粘在伤口上的衬衫撕扯下来,疼得冷汗一身,险些晕厥过去。
“七叔!”
“小七~”
小七惨白了脸,将药粉洒在肩上,用纱布叠了几折按住伤口说:“这不就没事了,还是小七笨,也没见人家天天做脚力抬滑竿的挑夫像我这样狼狈。挑夫说了,就是我们这没训练过的外行,才总在一个肩膀去吃力。”
第二天清晨,汉辰和七叔去父亲房里请安,杨大帅正在喝粥,安详的对顾夫子说:“无疾,你是昨天没去。下次你也去坐坐小七和龙官儿抬的滑竿,还真是稳当。日后这若大的杨家家业呀,也要靠他叔侄这么扛下去呀。我这不服老不行,也该享享他们的清福了。”
看着父帅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汉辰心里说不出的痛。昨天小七叔那自残般的举动,现在胳膊都显得抬不起来。
如今父亲却在病榻上重提当年的往事,揭开他的旧伤,是想说明什么呢?
杨大帅抚弄着汉辰肩上的伤,怅然说:“杨家的担子,迟早你要去扛。没有那么容易挑的担子,不受点苦修不得正果。”
话音还未落,丫鬟秋芳跌跌撞撞的爬进来惊恐的哭着:“老爷,老爷,三姨太,她~~她死了。”
血祭 Ⅵ
三姨太没死,被拖到杨大帅的跟前时,蓬头垢面目光惊恐呆滞,磕头如捣蒜一般:“老爷~~老爷~~老爷饶命~~老爷放过涛儿,要杀就杀我,我去阴间给平儿做伴去。”
“死的滋味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杨大帅得意的说,如玩弄一只垂死的老鼠。
三姨太浑身瑟缩,不停的叨念:“血~血~~血~”
“以为是你儿子的血?不是,死,没那么容易死,就是死,你们娘儿俩也给我死在杨家大门外面去,别脏了这块地。”
杨大帅的话显然没了往日的底气失足,但绵软的话音中带着那股刚硬。
汉辰轻轻用胳膊碰碰坐在父亲床榻边抹眼泪的母亲,母亲是闻听这个变故惊得从病床上蹒跚了赶来,头上还系着勒额头的布条,一脸惨白。
大太太终于试探开口:“老爷,涛儿她娘也是无心之过,娘儿俩在外面不容易,难免一时出差错。你就别逼她们了。杨家本来就人丁奚落,何苦再和孩子过不去。”
杨大帅呵呵冷笑,大太太显然不知内情。
乖儿牵着亮儿的小手走进来,看到屋里一片气氛沉闷,也敛住了笑,凑到父亲身边小心的问:“爹爹,三姨娘惹你气了?乖儿给爹爹捶捶背,爹爹不气了。”
“爷爷,亮儿给爷爷吃朱古力,爷爷就笑了。”亮儿小心的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包了彩色玻璃糖纸的朱古力,像宝贝一般递给爷爷。
“是小叔留给亮儿的,亮儿不舍得吃,给爷爷吃,爷爷息怒。”
杨大帅被孩子天真的神情逗笑了,一把抱起来亮儿到身边,用脸上的胡子茬扎扎亮儿说:“宝贝孙儿,想爷爷吗?”
“想”,亮儿贴在爷爷怀里。
杨大帅这才舒了口气对汉辰说:“打发他们母子离开吧。现在就出门,赏他们二十块大洋,杨家的东西什么都不许带走。以后杨家同她们没关系,谁也不欠谁的。”
“老爷,老爷你要我死吧,你不能这么绝情呀。我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
“呵呵,你现在忠心了,没用了!”杨大帅喝了一声,吓得亮儿哇哇大哭起来。
“亮儿!闭嘴!”汉辰生气小亮儿竟然在这里添乱。
看了大哥凶巴巴的眼神,乖儿吓得一把捂住亮儿的嘴,惊恐的看着大哥。
“大少爷,你可是当家了。”杨大帅奚落的说了句,被堵了嘴的亮儿呛咳起来,乖儿紧紧的抱紧他拍哄,像嫂子那样的动作,大太太也心疼的摸了两个孩子哄着。
“还嫌家里不够乱,滚出去!”杨大帅骂着三姨太。
看着三姨太伤心出门的背影,汉辰刚要跟出去,杨大帅在身后喝了说:“老大,你敢下面给爹搞什么,别看爹卧病在床,打你还是不缺这份气力!”
“父亲,儿子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很明白。你不知道爹是为了你铺路吗?你要知道,当领头羊不容易,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该下手的时候一定下手,不能感情用事!”顿顿说:“这点上你七叔比你得火候要好很多。”
边说边拂弄小亮的头,忽然发现亮儿手掌上的青紫,立刻摊开亮儿的小手心疼的看,亮儿吓得直往回撤手。
杨大帅抬头看着儿子:“你也有心狠的时候,但愿你用得是火候。”
低声问亮儿:“疼吗?”
“不疼不疼,乖儿给亮儿吹吹就不疼了,是不是亮儿?”乖儿边说边给亮儿递眼色,示意他别再哭出来惹大哥汉辰生气。
亮儿才迟疑的说:“亮儿没出息,背书没背下来。”
“少背了一句话。”乖儿插嘴说。
“乖儿当年学这段《报任安书》,一遍就背了下来。亮儿背了一上午,还是错,可见心不在焉。”汉辰见母亲都哭了责怪的看他,忙解释说。
“亮儿才不过七岁,你怎么让他和乖儿比?”大太太责备说。
“这文龙官儿和小七都是五、六岁过目成诵,倒背如流了。”杨大帅补了一句。
“那也不能是个人就这个标准呀,天下有几个小七,你总拿小七来和孩子们比。”大太太驳斥说。
“没事怎么又提小七?”凤荣的声音传来,门帘一挑,凤荣进来,身后跟着肥胖的储忠良。
“泰山大人,岳母。”储忠良哈腰行礼,憨态可掬的样子。
“大姐夫。”汉辰也忙起身见礼。
“爹,凤荣都听说了,你做得好,吃里扒外的主儿就该赶走。当年她们母子害龙官儿无所不用其极,这下都便宜她们了。”凤荣尖刻的说。
储忠良直抻凤荣的衣襟,凤荣却甩开他的手:“去,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凤丫头,你人都嫁到储家了,怎么杨家的事你还都缠和着。”杨大帅奚落说。
“这还不都是为了爹和弟弟。”凤荣不忿的说。
储忠良陪杨大帅说话聊天,凤荣和汉辰扶了母亲回房静养。
汉辰同凤荣出来时,汉辰劝姐姐说:“姐,你对姐夫说话能不能客气点。你看你当了爹娘的面这么不给他留脸面。”
“脸面?什么脸面。你知道你姐夫这不要脸的最近又添了什么毛病了?他养上小官儿,跟一个戏子缠不清被我抓到了。”
“嗨,我姐夫眠花宿柳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姐你不是不管他了吗?怎么今天打翻醋坛子了。”
“你糊涂呀,他养的是小官儿,相姑,男的,说了我都恶心,没脸。”凤荣气哼哼的说。
汉辰也是一愣,知道龙城这里盛产俊男美女,经常有北平天津的堂子来这里买了小孩子回去养大赚钱。
“龙官儿,还有你,你姐夫现在看谁都色咪咪的,他要是敢碰你,你就给我大嘴巴抽他。”
“姐,你胡说什么。”汉辰嗔怪道。
凤荣回到父亲的房里,一进外屋就看见储忠良抱了乖儿坐在他腿上,正在桌子上摆弄一堆五颜六色的玻璃球。
乖儿拧了身子要下来,储忠良却贴紧乖儿的脸哄了说:“乖儿,你还想不想要玻璃球?”
凤荣刚想破口大骂丈夫无耻,又忽然想起不能惊动屋里养病的爹爹,上去一把揪住储忠良的耳朵二话不说往外拖。
乖儿还追了问:“姐夫,剩下的玻璃球呢?你说的那颗七彩的球呢?”
绑架 Ⅰ
“爹爹,爹爹~~”乖儿的哭声在小院里回荡。
“大姐,大姐你放手。你打乖儿不打紧,这不是惹爹生气吗?”娴如一再拉劝着凤荣,用身子隔开这水火不相容的姐弟二人。
乖儿抱了嫂嫂的腰放声大哭,娴如伸手从后面环住乖儿安慰。
“乖儿听话,姐姐是一时生气,今天的事不许对爹爹去讲,爹爹知道了病会加重,乖儿能答应嫂嫂吗?”
乖儿抽噎着点头,这个家里,他最能听进的是嫂嫂娴如的话。
大哥的话他是迫不得已的有时听,爹爹是要听他的吩咐。至于家里其他人,更没人敢得罪他。只是这个讨厌的母夜叉大姐,没有爹爹在场总这么欺负人。
凤荣愤然的坐下喝了口茶,乖儿的头顶了嫂嫂的后背啜泣。
“过来~~”凤荣阴阳怪气吩咐乖儿过来。
娴如将乖儿推到自己跟前,陪了笑脸对大姐说:“看把乖儿吓的,乖儿怎么得罪大姐了,回头我说他。”
“你看他那勾魂的眼睛,生得那副狐媚子的贱样,跟他那死鬼娘一个模样。”凤荣咬牙切齿的骂。
冲过去撕拧乖儿的脸,娴如却像老母鸡一样死死护搂了乖儿,连连告饶喊:“大姐,大姐不能。”
凤荣见扯不开娴如,弯了身去拧乖儿的腿,乖儿哭声更大。见嫂子也保护不了他,乖儿看准机会忽然一脚踢在大姐凤荣的下巴上,凤荣惨叫一声,倒扑在地上。
“大姐!”娴如惊叫,乖儿撒腿就跑,娴如手足无措边喊乖儿回来,边扶了疼得说不出话的大姐凤荣。
“大姐,你等等,我去追乖儿回来,不能让他去爹那里告状。”娴如手忙脚乱,院外却一阵喧哗,三姨太蓬头垢面的扑进来。
“大少奶奶,大小姐,求你们,求你们,不能这么让老爷赶我们走,不能赶汉涛出杨家呀。”
“谁放她进来的!”凤荣嚷得歇斯底里:“赶出去!”
娴如忙劝了三姨太低声说:“三姨娘,你别急,先出去避避,爹气消了再从长计议。”
三姨太神色恍惚,惊恐的样子说:“少奶奶,不行,不定老爷哪天就蹬腿咽气。老爷子过去我们要不在身边,那杨家就更进不来了。”
在凤荣恼羞成怒喊下人架走三姨太之前,娴如总算好言相劝的哄走三姨太。
“大小姐,老爷喊你和少奶奶还有大少爷过去一趟。”张妈进来传话,娴如简直要崩溃了,这些天都跟噩梦一样,从来没有一天让她脑中那根紧崩的筋稍微放松一下。
杨大帅眯着眼看着凤荣,怀里搂着啜泣的乖儿。乖儿的裤子被褪到脚腕,大腿内侧一片青紫,委屈得贴在爹身边抽泣。
“凤荣,爹还没咽气呢。你这储家的媳妇没事就往娘家跑算什么?乖儿姓杨,是我杨焕豪的种。你看得惯就在这里嘻哈了待几天;看不惯就给我该滚哪里去回哪里去!”
平静的杨大帅忽然变得疾言厉色,尾音几乎是咆哮,屋梁都为之颤动。
凤荣委屈的抽搐着嘴角,泪眼不解的看着父亲,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如山洪泻出。
“爹,你还是我爹吗?你摸摸你的心偏到哪里去了。你看到吗?你看到你女儿脸上下巴上这青紫,这都是被你怀里这小狼崽子踢的。我也是你骨血,我身上也是杨家血肉。你公平吗?”
凤荣忽然坐在地上捶地大哭:“让我滚,我滚,我滚了就不再进杨家门。你心里从来没有我们姐弟,你只有乖儿一个孩子。乖儿受丁点委屈你就受不了,那龙官儿从小过的就是人过的日子吗?你从小这么疼过他半点吗?从小到大,要不是我哄骗着龙官儿,他怕早不知道在哪里了?”
杨大帅神色黯然,火气消了些,娴如却责怪的眼睛看着乖儿,一边去扶凤荣。
凤荣一把甩开娴如的手,大步向外走,正和进屋来的汉辰撞个正面。
“大姐,怎么了?”汉辰一把拦了姐姐。
凤荣泪眼勉强笑笑说:“龙官儿,下辈子吧,要学会投胎。”
不容分说推开汉辰跑了。
“杨汉辰,你给我听好!”父亲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唤着他的名字同他说话。
“乖儿是你弟弟,他也是爹的宠儿。你们妒忌也罢,不容他也罢,爹闭眼前的一天,谁也不许动他!”杨大帅说着忽然剧烈的咳嗽。
汉辰疑惑的望着妻子,娴如直给他递眼色。
“嫂嫂,嫂嫂~~”乖儿跟在娴如身后,牵着娴如的衣襟求告。
娴如失望的看了乖儿说:“你放开我,不再是你嫂嫂。言而无信,婆娘一样告状,气得爹病重了,你走吧,嫂嫂不要你了。”
“嫂嫂~~”乖儿哇哇的哭着跟在娴如身后。
“哭什么哭!闭嘴!”汉辰厉声呵斥:“都十一了,怎么跟个五岁的娃娃一样没出息!”
“娘~~”亮儿见爹娘一脸怒气的回来,身后跟了哭花脸的小叔汉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亮儿,今晚你和娘睡,让你小叔自己住。”娴如吩咐说,赌气的样子。
“嫂嫂,嫂嫂不气,乖儿怕。”乖儿摇着嫂嫂的胳膊。
安静下来,娴如才偷偷问汉辰:“大姐和乖儿是怎么了?那年乖儿放肆,让爹发话把大姐的头发髻剪下当球踢都没闹成今天这么绝情。”
汉辰看着娴如,迟疑片刻说:“大姐夫他,大家说姐夫近来新添了毛病,喜欢~~喜欢小童。”
“喜欢小孩子还不好,男人喜欢孩子说明善良。”娴如说。
“是喜欢娈童。”汉辰红了脸点破。
“你是说姐夫喜欢乖儿?”
“我也觉得不可能,就是大姐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就是他猜姐夫有这事,也没个真凭实据。大姐疯疯癫癫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只是爹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大鬼火。”
“大姐可是说一不二的,怕不会真的不再来娘家了?”娴如担心的问。
汉辰苦笑说:“这可难说,那年爹屈打了七叔,害得七叔离家出走,大姐可是将近半年没回杨家。”
“爹这身子,怕还能拖那么久吗?”娴如张嘴就发现说错了话,也后悔起来。
“大少爷在嘛?老爷喊你过去一趟。”胡伯在外面问。
汉辰安慰的握握娴如的手转身去父亲房里。
杨大帅披着一件薄袄,靠在床上斜睨着垂死恭立的儿子,久久不说话。
父子沉默了五、六分钟,杨大帅长叹一声:“反吧,都反吧,一个个都造反了。”
汉辰微蹙眉头,不知道父亲又无缘无故的猜疑什么。
“给我去二门影壁跪着去!”杨大帅吩咐一声,自己撑了身子躺回床上,不再听汉辰的任何解释。
汉辰没有辩驳,静静的退到门口,向院门外走去时,胡伯才偷偷的追在汉辰后面踩着冬日冰冻的石板路说:“少爷这两天去见了什么人了?云城姑老爷今天来了个电话,老爷就气得火冒三丈,好像说是南边的什么人。”胡伯话音迟疑,汉辰立住步子。
“老爷还说,当年七爷就跟南边的孙大炮纠缠不清,如今大少爷也翅膀硬了瞒天过海了。”
汉辰无奈的摇摇头,来到影壁前在寒冷的冬夜里跪下。
绑架 Ⅱ
若是说内忧外患,现在怕才是个开始。
透骨夹背的寒风冻得汉辰打了几个喷嚏,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前天,南方北伐军来人同他接洽,要借道龙城北上同胡云彪的东北军和时风举在山西的军队开战。
一时间进退两难。
拒绝北伐军的和谈,怕面临的就是一场大战。而龙城此时正是内忧外患,城里有着英法日各国的买卖包括铁路矿山,外权的干预是一方面。他这个少主新接手龙城,正是政权交接磨合的关键时刻。虽然父亲一步步的设计了让他逐渐参政,但是一切来得毕竟太突然,他当然知道一些军中老人未必服他,私下也在有些小动作和北伐军及各路军阀开始勾结。而家里更是空城计,四弟的叛离,三叔的死,卧床不起的父帅,如今杨家的大梁全压在他一人的肩膀上。汉辰从未有过的高处不胜寒之感,那是心里的高度,他是那么的瘦弱孤单,没有任何人能帮上他,仿佛七叔的身影出现在梦里时都不再是拍了肩坚定的说“老大,顶住”,而是默默无语的捏了他的下颌,端详了他无奈的摇头叹息,然后消失在一团雾霭迷茫中。
同北伐军和谈吗?那就意味着背叛北洋政府,同即将就任安国军司令,就是北洋政府的新“皇帝”胡云彪彻底决裂对立。北伐军喊的就是“打倒军阀!”最先要打倒的就是他们这些“诸侯”。如果龙城归顺易帜,那对东北是个很大的威胁,不要说父亲是否对得住胡大帅这些年的交情,就是他又如何能同子卿这多年过命的好友翻脸而决战沙场。
孤注一掷的同北伐军打一场?劳民伤财,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这一征粮必定是民怨沸腾。但是不打这仗,又如何能不和北伐军谈和,也不得罪胡云彪。
但他毕竟去见了北伐军的代表,面对面的开始谈起条件。
北伐军政府派来的那位儒将很有风采,若不是在敌对面上,真是令汉辰由衷的折服。
头脑清晰,胆大心细,很有口才。就是那副容貌和眉目间的侠气就令汉辰有着好感。
这个人就是当年凭了一腔少年热血去刺杀摄政王的黄为人,曾经是南方政府孙先生下的左右手。
看到他,令汉辰不由想到意气风发的七叔和目空楚天的小于叔。
黄为人见到汉辰的头句话是:“人说龙城杨少帅天资聪颖,人中英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等汉辰开口,黄为人紧说一句:“黄某千里而来,是来帮助杨少帅,帮助龙城百姓免于祸乱的。”
一番义正词严的道理感人肺腑,北伐军的宗旨难怪易为民众接受。
而汉辰心里却在彷徨,这真是进退两难之境。
就在一天后,外界的报纸纷纷传出他龙城少帅杨汉辰同南方政府黄为人和谈的消息。汉辰当时心里暗惊,政客果然是聪明,怕不仅外界要怀疑他的举动,就连胡云彪见到这报纸也要心里打颤。龙城,难道要变天了?
好在消息封锁在龙城之外,他已经严禁各报纸刊登此类消息。
汉辰仰望了夜空,鼻息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成水雾般在夜色和灯笼下依稀可见。
老天爷为什么如此眷顾他?难道“黄鼠狼专咬病鸭子”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吗?
汉辰想到子卿,听说子卿已经同北伐军的一路大军在黄河边的一座城镇激战。
打仗前,子卿还无奈的对他说,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当兵打仗就要懂得服从,而他就要服从父亲这个至高的长官的安排。他不想去打仗,又不能去违抗命令,剩下的就是服从,服从于他的组织东北军。
“少爷,冷吗?”胡伯过来,将一件皮裘盖在汉辰身上。
什么都不用说,这袭皮裘是父亲随身之物,还是当年父亲同顾夫子去深山打猎,猎来的几张貂皮拼成。
暖意顿时萦绕,汉辰揉揉手对胡伯说:“胡伯,传家法来吧。忤逆了父亲,汉辰理应受责。”
“少爷,老爷都没这么说,你再忍忍。你若是伤了再倒下,杨家怎么办?”胡伯的声音哽咽。
“好想倒下去睡一觉,有时候挨打反比在冰天雪地里迎风而立更舒服些。”汉辰慨叹说:“父帅老了,虎威不再。胡伯,喊人请家法来。”
看了一瘸一拐被下人搀扶进来的汉辰,杨大帅闭上眼。
“想明白了?”杨大帅问。
“汉辰知罪,父亲息怒。”汉辰沉着的说,颤抖的话音是从牙缝里挤出。
“不是爹要责罚你,是杨家的家法。”杨大帅挥挥手示意汉辰下去歇息。
黄为人在酒店等着汉辰的答复,三天之约已经都期限。
果然,杨汉辰披了一袭黑色呢子大衣,一身休闲的装束拄了文明棍来到他的酒店赴约。
“杨少帅春风满面,定然是带来了利国利民的好消息。”黄为人入座春风般的笑容。
汉辰坐下时,眉头拧结在一处,发自内心的一声呻吟,微欠起身,又小心翼翼沾了沙发坐下,一头冷汗。
“杨少帅,这是~~”
“汉辰还要问黄主席呢?来和谈是为了帮汉辰,还是要来害汉辰?”汉辰将报纸拍在茶几上:“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既成事实了,反是在家父面前给汉辰下套了。黄主席真个是来和谈的?”
汉辰一脸无辜。
“这是南方的报纸。”黄为人轻松的抖抖报纸说。
“可这报纸出现在家父的床头。”汉辰瞪起眼。
“汉辰初接龙城大权,可家父还在垂帘,黄主席这么一闹,家父头脑守旧,迂腐不化,已经勃然大怒。得知此事,家法伺候,险些将汉辰打死。就是今天饶幸出来赴约都是冒了危险。”
看了汉辰一脸的委屈,黄为人脸上带了笑,心里在盘算。
“龙城的兵马开始调集,从嘉宁关一带开始布兵。粮草已经开始征集。黄主席,你把汉辰推向战场了。”
黄为人沉吟,汉辰却坦然说:“黄主席不想打这仗,汉辰也不想打。就是本着打倒军阀统一中国的口号在龙城平静的土地上发起战端,怕也会遭人唾骂。杨家在龙城没有刮过地皮,这你可以去问。”汉辰自信的说:“民心,民意所向,天时地利人和你们都不占先。怕家父斗起狠来,只要一怒炸了黄龙河,就能水淹七军了。贵军是从龙城北上呀。”汉辰忿忿的说。
“杨少帅的意思,黄某明白了。杨少帅的一片苦心,黄某谢过。那就后会有期。”黄为人起身告辞。
汉辰拖着伤痛的身子回到家里换军装准备去军部,来到杨大帅房中问安。
病榻前,杨大帅凝视着汉辰温和的问:“回来了?”
汉辰答了声:“是!”
“很好,很好!”杨大帅释然的松了口气:“你如今棋艺精进,连爹都能被绕进去。爹就放心了,你去吧。”
娴如端来碗鸡汤:“龙官儿,爹让送来的,趁热。”
汉辰笑了摇摇头:“给乖儿和亮儿吧,我不糟蹋东西。”
“大少爷,乖儿少爷不见了!”胡伯跌跌撞撞的进来,神色慌张。
绑架 Ⅲ
“吃饭时发现不见了乖儿少爷,没人见到他去了哪里。家里角落都寻遍了,外面也派人去找了,都没找到。”胡伯一脸的担忧。
小弟平日调皮贪玩,被父亲宠惯得无法无天,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没了踪影让家里担心。“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的道理乖儿还是知晓的。
“都什么时候了,就是贪玩躲在哪里,也该回来吃饭呀。”四儿新近嫁了人,大家开始叫他罗嫂。
“谁最后一个见到乖儿?”汉辰问。
“刚才问过,最后见到乖儿少爷的怕是司机阿强和门房老五。阿强接了少爷从教堂学琴回来,在门房还故意踢碎了老五的茶壶。老五还缠了我,闹着下个月的月钱里加两个子儿买把新壶。”
“练琴?练什么琴?”汉辰疑惑的问。
娴如解释说:“你贵人多事,哪里有时间顾两个孩子?乖儿练钢琴先后可是有三年了。最初是七叔带他去教堂学,七叔去了,就教父教乖儿了。”
“七叔带乖儿去洋教堂不是去学洋文吗?”汉辰问。
娴如一脸的焦虑:“都是学的,我也不懂就不曾多问。奇怪乖儿平日看书都坐不下来,提起练琴总是喜欢的,一周也要去个两三天。”
汉辰沉吟片刻说:“就是说,乖儿练琴回来后就没人见到他,也没人见他出门?”
“家里不许小少爷独自出门,总会有跟班的。”胡伯否定了乖儿独自外出的可能。
大户人家的子弟出行,后面一定如尾巴般跟随一队狗尾巴,这也是汉辰平日最恨的,连上茅厕都要在监督之中没个自由。
“娴姐,乖儿近来可曾提过要去什么地方,今天可有异常?”汉辰问话,娴如想了想摇头:“走之前还缠了我说,若再学会几个曲子,就给他买台钢琴。我骗了他说,爹爹一听那洋箱子的声音就病重,等爹病好些再说。”
“再派人出去找!”汉辰吩咐,气恼的说:“被宠坏了!若真是他擅自跑出去玩,这回就是爹打死我,我也要先教训了这混账。”
“还是先找到乖儿吧。”娴如担忧的说。
“吩咐下去,不许让老爷太太知道此事!”汉辰从容的说,又对娴如说:“去找来伺候乖儿的妈子和接触过的仆人,看看乖儿可能去哪里。”
“是不是大小姐?昨天我家小姐给大小姐去电话,大小姐还赌气说早晚掐死乖儿给老爷看。”四儿慌张的说。
“不会是知道乖儿是老爷的心头肉,大小姐接了乖儿少爷走,有意气气老爷。”胡伯猜疑,见汉辰不屑的笑忙忧虑的解释:“大少爷,这乖儿少爷怕真是出事了。若真是躲在家里哪个角落调皮倒是好事,就怕真是在外面丢了,就是麻烦大事了。”
“大少爷,大少爷~~”门房老五跑进来,探头探脑说:“门口拾到了乖儿少爷的一只鞋,老五该不会认花眼吧?就是这鞋踢了老五的茶壶,还破了块儿皮子,老五认得。白皮鞋上都是茶,老五还用袖子给乖儿少爷擦过,乖儿少爷还让老五赔鞋。”
可不是乖儿穿在脚上的鞋,娴如一阵头昏,险些跌倒。
“大少爷问今天还谁来过,老五忽然记起来,今天储姑爷来过,车停在大门口没进去,派老五捎了一袋儿玻璃球给乖儿少爷送去。老五也是手欠,打开那袋子一把没弄好,洒了一地。储姑爷还跺了脚骂我。”
“是什么时候的事?”汉辰问。
“是乖儿学琴还没回来的时候,球还在乖儿房里。”四儿说着忽然拔腿跑去乖儿的房里,不一阵跑出来说:“姑爷,玻璃球都不见了,只留个袋子,该是乖儿少爷拿去了。”
“是储姐夫?”汉辰忽然想起储姐夫那天抱了乖儿亲昵的样子,还有大姐揪着储姐夫耳朵那气急败坏的神色。转念一想,姐夫再龌龊也不该敢对乖儿下手。爹还在,爹的脾气储姐夫是知道的。
“我给大姐去个电话,怕若是有诈,定然能露个破绽。”汉辰说,其实他自己也矛盾不该这么去猜疑平日疼爱他的姐姐。
电话接通时,来接电话的是大姐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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