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天囚-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前面的路不平了起来,左处长没有让车子停下来。
左处长想起他最近偶尔翻到的一本书。书中写道:据科学家最新研究表明,缺锌的人容易犯罪。当时,他就笑了。如果真是这样,要制止犯罪,增加一些生产锌的工厂不就行了?如果真这样,警察的饭碗恐怕就要出现裂缝了。如果研究正确,铁定无疑佘彤也是一个缺锌的家伙了。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颠簸,车却开得很小心。因为有的地段滑腻得像抹了一层油,有的地段却泥泞得像一团浆糊,车子像在粘性的奶油蛋糕里挣扎。这时,佘彤的心绪开始变得平稳起来,苍白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一年多来担惊受怕的日子结束了。
雪仍在下,隐隐的后悔在雪意中若隐若现地跳跃,也许不该在四川将那枝宝贵的枪扔掉,也许那枝枪能派上用常有了那枝枪,说不定自己此刻还在逃亡,疲于奔命,但是活的希望很大,现在,活的希望是彻底渺茫了。除非……不,没有什么除非,惟一的结局就是押赴刑场,或者在天灵盖上,或者在靠近心房的地方来上一枪。逃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老自己,这些眼睛现在不在了,现在是死神在注视着自己了。
中弹的人,据说血从他的身体里飞的那一刻是黑色的,黑牲丹一样的颜色。有时,血还能向上射到十多米高的高空。在监狱里,听“前辈”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过。生命熄灭了,世界不会变得黯淡。佘彤想,有人追赴的生命尽管紧张,但是充满活力……不管是恋人在追你,还是你的仇敌在追你。现在,没人追你了,身体一下子苍老了,像秋后的芦苇一样萧瑟,心也死过去了一般。这充满沟壑的世界,总有人用生命去填平道路上的坎坷,虽然想到的是自己,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佘彤阖拢了眼睛,不觉得身上的手铐有什么冰凉。哼,不想让我冻死,给我披上棉大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又是什么。这种假慈悲,我算看透了。为的是让我感动,让我感动之后开口。但是没门,我的嘴到关键时候上下一定跟铸过了一样,用火也不能把它熔开。我反正是死,我何必要出卖别人呢?我佘彤在世界上混,只讲一个义字。不怕死,我还怕什么。
真是静啊,鸦雀无声地世界好像死了,只有这车子,这车里的几个人还活着,还在想办法把世界弄活过来。当然,把世界救活过来的人中不包括佘彤,因为他已经知道,他也快死了。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在哪停的车。两个干警,司机在车里啃着干巴巴的方便面。左处长却下了车,从路旁小店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递给了佘彤。佘彤也不客气,戴着手铐还把面条吃得津津有味,左处长吃的也是方便面。这公安也不知怎么搞的?是经费不足,还是节省时间?太抠门了,把自己弄得这么寒酸,像怎么回事,这不是给帽檐上的国徽丢脸吗?佘彤抹抹嘴,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
车近南章时,左处长用大哥大与雷环山通过话,然后把佘彤带往位于南章市市郊的省第一监狱审讯室。他先让两名干警和司机休息去了,自己却留在审讯室里,要听佘彤的交待。
佘彤哪里肯交待呢?让姓左的不仅感到棘手,而且感到头疼,这就是我目前最快乐的事,佘彤想。瓦罐不离井头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不用审判,我就知道,我死定了。
我现在就是掏心摘肺,把我小时候尿过床,上学时剪过女同学的小辫的问题都一干二净地交待了,然后下定做牛做马的改造决心,也不能往死缓上靠,佘彤拿定主意,在脸上写出“免谈”二字。
第一次审讯没有收获。
就是一块钢,我也要将它撬开。左处长不相信自己打不开佘彤的嘴,他最后对佘彤说:“你好好想想。”
佘彤嘴角炸出嘲讽的笑,倨傲不恭地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我知道,我说了,也不顶用。死牛听剥,我没二话,有本事,你就让我不判死刑?你不要以为你用一件棉大衣,外加一碗面条就能收买我。”
“我不是收买你。我知道你讲义气,但充当别人的工具,并不光彩,我想你不能一错再错。”
“我已经错了,满身都是污点,就像一张已经被涂得黑乎乎的纸,再怎么改,我也白不起来。”
“你能认识到你身上有污点,这就表明你还有救。”
“我有救?不可能!”佘彤绝望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也许你不能救自己,但你能救别人。”
“笑话,连自己也救不来,怎么去救别人?”
“不信,你等着。”
“好,我就等着。”
佘彤傲慢自负地答道。
也许,这不过是他常玩的一种花招。用一种似是而非的手段,叫你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从而不攻自破。
左处长走了,佘彤满腹狐疑,左处长的话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让人不可捉摸,佘彤的猜忌不无敌意,也带着戒意。
第二番较量开始了。
经过充足睡眠和充足食物的滋润,尽管左处长并不是神采奕奕的,但丝毫不见倦意。
不可小瞧的是,经过一夜的休整,佘彤神气活现起来,一双小眼睛像两只小老鼠,在左处长面前,狡黠好动。
左处长问:“你认识程家卿吗?”
佘彤回答道:“废话,我连程书记还会不认识,好歹,我也当过厂长和经理。”
左处长又问:“这么说,你也认识傅梅、齐万春齐万秋兄弟?”
“没错,安宁的人我认识一半,天上的星我全认识,只是叫不出名。”
“那好,既然都认识,那就把与他们的联系和联系的次数、时间、地点都交待一下。”
“我一年多来,我天天东飘西荡的,早已和他们没有联系了。”
“我不是说双十谋杀案之后,而是双十谋杀案之前。”
“我和他们都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没有其它的联系。”
“是吗?正常的工作关系?既然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你为什么要逃?”
“有些事搅在一起,是说不清楚的。有人说我拿了国家多少多少钱,其实都是我自个挣回来的。当厂长,我是自告奋勇,我也想将厂子起死回生。不料,到最后,我亏了个人的钱不算,还没落个好。”
“那你也没必要在双十案发生之后逃走埃”佘彤一时语塞,但他还是强词说道:“一个好鸡蛋被人放在臭鸡蛋一起,也会被搞臭的。”
这情形左处长见得多了,为了表明自己清白,有人可以与他最好的朋友划清界限,把他最好的朋友骂成贼,只是将朋友贬低为臭鸡蛋。
“你有没有妻子?”左处长明知故问。
“没有。”
“那你也没有父母吗?”
“现在不是不兴株连吗?我父母又没有窝藏我、包庇我,你们抓他们干什么?”
“我们没有抓你的父母,请你放心。不过,他们很想见你……毕竟你是他们惟一的儿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威胁我?”
“我不威胁你,你要想清楚,你一旦蹲大狱,你是不可能在你父母面前尽孝的。那么尽孝的任务会落到谁的头上呢?只能是你姐姐。”左处长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地说着,但却句句绵里藏针,字字千钧。他一下一下地抖着,终于抖开了包袱。
倏地,佘彤的脸降了霜一样难看,他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击。
“你们不能打我姐姐的主意。你们太卑鄙了,我跟你们没完。”
“实话跟你说,你如果拒不交待,我们就要将你姐姐引渡回国。她有包庇的嫌疑,她知道你犯了罪,还向你提供一大笔钱。你想想后果吧,我希望你跟我们合作。不管怎样,你总要相信自己,你做了一些什么,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有多大的罪,就判多大的刑,但你只要彻底交待,无疑,会给你的量刑带来好处,这是其一。其二,我可以请示调查组的负责人,只要你交待了,我们可以不追究你姐姐的责任。你想想,她为了你冒了多大的风险,给你汇钱,她容易吗?她自费留学,眼看就要学成了,她在日本还有一个男友。一旦引渡回国她的前途就要受到影响,而一段美好的姻缘将化为泡影。”
“你们这是搞心理战术,这就是你们一贯的宗旨。你也不想想,我佘彤是谁?我会被你们的威胁和恫吓吓倒吗?”佘彤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左处长笑了,瘦瘦的竹竿样的身体,就像刚刚顶下了不少的红枣。
佘彤逞强的语话里透露出他内心的虚弱,这是他心理防线全线松动、心理工事全部瓦解的前奏。
“你再好好想想吧。”左处长对色厉内在的佘彤说道。说完,左处长便离开了。
大功就要告成,抽空,他向在安宁的雷环山挂了一个电话。因为心情舒畅,他说得很急切,雷环山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没有表示,这可不像雷环山的一贯作风埃他问:“老雷,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现在告诉你吧。石慧敏同志因遭车祸,不幸离开了我们。”
“什么?”好似一个晴天雷霆震震而来,令左处长五内俱焚。
“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从新疆赶回来的那天,你把抓获佘彤的消息告诉我之前,我刚刚接到石慧敏不幸遇难的消息。她被送到医院之后人就一直昏迷着。因为胸腔里的大量积血,引起了肾功能衰竭,她本是去看她住院的孩子埃自从来安宁调查这个案子,她只请过两次假,这是她第二次回家。没想到就……有几次到了南章,她硬是抽不出时间去看她的孩子。”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
左处长噙着泪,挂断了电话,神情愀然,他想疯狂地去踢一场足球,他想把这个世界当作足球踢上一回。
真的,他想疯狂一回。
他沉重的心情允许他疯狂。
第二十五章 寻找诗人
许多人以为既然佘彤已经被抓获,案子很快就可以结了。但是两个月过去,案子还没有了结的迹象。这时,有些谣言指向了双十谋杀案的受害者田刚亮。
[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田刚亮住了大半年医院才出院,除了左手肘部由于骨头的错位和碎裂没有受伤之前灵便以外,其它并无大碍。虽然在腹部留下了蟒蛇一样的白色花纹,但由于衣服的遮掩,除了他的妻子舒蕙,外人也不知道。看望他的人都发现他的气色不错,惟一的缺憾之处是肘部有点像机器人的关节,略显迟钝和僵硬。大家都安慰他说周总理不也有一只手不那么灵活吧,可不也照样日理万机。他也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一晃,出院都大半年了,组织上还是让他休息,在家休息。休息,休息,再休息,就成了赋闲了。他的心情一开始像伏枥老马的眼神一样忽而黯淡,忽而雄旺。不过,他想组织上还是信任他的。
只等案子一结,他就可以重新上阵了。当然,他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令他不堪回首的叫做安宁的小县城任职。他的这个意思,即使不说,组织上也清楚。那不是他的蒙垢含羞之地,而是他的英名彪炳之地,更是解发他隐痛的伤心之地。他不能回安宁,也不愿守株待兔似地久等,可直到他的一位好友向他转述外界对他的一些议论时,他才觉得自己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在外界的一种议论中,他与程家卿半斤八两。说他是因与程家卿勾心斗角,程家卿怨怒难当,才请了人治他。如果他没一点问题,为什么伤好大半年了,却不重新被委任呢?
这是个雨天。
好友走了多时,田刚亮才平静下来,他掀开门帘,看到了雨点中纷乱不安的宏大世界。此时,他有一个跑到雨中痛痛快快洗上一个澡的奇想。
必须澄清事实,否则外界以讹传讹,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倒不是怕别人说臭,只怕被无辜地放上三年两载放臭。虽然是身正不怕影斜,香的说不臭,但人言可畏也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里,他提笔给省委书记杜若写了一封信。
田刚亮在信中写道:“……双十谋杀的出现,不是我与程家卿个人的恩怨造成的。
事实上,我与程家卿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双十谋杀的出现,是程家卿上下勾结,朋比为奸,肆无忌惮,飞扬跋扈,无视党纪国法,不能容忍别人正确意见,排斥异己造成的……”田刚亮还在信中道出了程家卿为什么要报复自己的三个原因:“……原因之一是我主张对齐万春在经济领域的犯罪行为进行追究……原因之二是我决定对黄海同志遭遇车撞一事的真相进行再次调查……原因之三是程家卿误认为傅梅调离安宁是我在捣鬼。其实他与傅梅的丑事,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信的结尾,田刚亮还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希望组织上尽快澄清事实,使自己能回到工作岗位,重新为党工作。
杜若同志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就在信上作了批示:尽快对田刚亮同志在安宁的工作情况进行调查,鉴定,如无问题,可考虑不回安宁任职。田刚亮同志与邪恶势力和腐败分子做斗争,勇气可嘉。
杜若同志一字千钧。
南章市委领导派组织部门的官员去安宁进行了调查。
田刚亮在安宁的口碑甚好,虽然他在安宁工作不过数月,但他那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尤其是他不畏强权,敢摸程家卿的老虎屁股,敢打齐万春的蛇头的胆气,给安宁人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知道内情的都说:“程家卿喝安宁人的血,田刚亮为安宁人出血。”
果然,在1997年5月,田刚亮被任命为果仁县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与他在安宁的职务一样,不升不降。
上任之前,田刚亮给省委写了一封感谢信,又给双十谋杀案调查组写了一封希望调查组的全体成员能一鼓作气,将有关犯罪分子一网打尽,饱含殷切期望的信。
眼看着佘彤已经被抓获,佘彤本人也已对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双十谋杀案调查组的许多成员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这下可以鸣金收兵了,至少可以将调查的总部撤往南章了,但是雷环山一直没下达这样的命令。
雷环山不动声色,那么他在想什么呢?
程家卿、齐万春、齐万秋、佘彤、糜志强都已逮捕,傅梅正在立案侦察,即使调查组的人员全部撤离安宁,也可先将其中的一部分撤离。为什么还要集中在一起呢?案子已经清楚了,难道还会有新的枝丫爆出来?
雷环山有雷环山的想法,他想如果先将一部分人撤离,那就表明案子即将结束,使原本在背后观察,到一定时候会不得不吐露真相的人将话咽回去。案子还会不会牵扯到更高层的人物,或者安宁境内的其他人?雷环山不敢肯定。再者,还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对于一个两次主持谋杀的五毒俱全的恶棍来说,难保他不干出别的伤天害理的事出来。老游击的养子诗人现在下落明,他会不会被程家卿一伙谋杀呢?如果被谋杀了,那他是在何地被何人所谋杀的?如果没有被谋杀,那他又在哪里?现在必须查清他的下落。
诗人的下落,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由程家卿为南章华厦贸易总公司总经理的米成山从安宁县建设银行帮忙贷出的两千多万元的贷款问题。这两千多万元已经打了水漂,血本无归,而贷款人米成山已因癌症于1995年上半年死去。那两千多万元贷款究竟花在何处?程家卿在这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应负什么责任?必须搞清楚。
在安宁,很多人都认得诗人。他以他的狂放不羁和率真好动,名闻遐迩。但是向他的邻居、单位同事、单位领导、同学、朋友打听他现在的下落时,大家都语焉不详,或者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在老游击死后不久,就没再看到他了。”
“也许,他又流浪去了,他喜欢过那种不稳定的生活。”
“听说是遇上了车祸,在105国道上被一辆安徽来的大卡车轧死了。”
“有一回,我和他在一块喝酒,他说他非要杀了程家卿那个兔崽子不可。”
这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的原话,但当问到诗人现在的下落时,他的好朋友摇了摇头。
“有一次,我上他家去,敲了半天的门,都敲不出来人。以后我又找了他几次,也不见人,后来我就不去了。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呢。好人呐,真正一个玩世不恭的好人呐。”
倒是诗人的一位中学同学提供的情况有些价值。
“我有一次出差到广州,在广州火车站我发现有一个人格外像他。那人衣衫褴褛,脸上黑里透红的,脸上有几道疤痕,像白色的水仙花开在脸上,非常醒目。我喊了他一声,他表情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答应。当时我想我是认错人了,但回到家,越想,我越觉得那个人就是诗人,但我不敢肯定。常常是肯定之后又否定。”
几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诗人啊,你在哪里?
要想从十二亿人中找出这位诗人来,恐怕不比大海里捞针容易,也不比猫君里找出活才能鼠容易。
雷环山想了又想,决定让左处长打开诗人家的门,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诗人的家较为轩敞,前面开了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后面耸着一幢两层的小楼。这本是老游击坐享清福养老永年的好地方埃谁料人去楼空,形影杳然,惟院中草木似乎知道故人定会重来,依然葱翠。青藤间一股善解人惫的凉风,习习吹来,令人忘情,长石凳上,葡萄架下斜倚着一辆自行车,欲倒不倒,已经绣了。
拧去小楼楼下的房屋门锁,开了门,左处长几个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
屋里的桌椅、沙发、茶杯、电视机、墙上的将饰物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许是脚步声的振颤,也许是开门声的催唤,地上倒有一些灰尘睡醒了似的,柳絮一般飘扬起来,舞着,舞着,舞成了一段柔肠百结的幽怨音乐。
左处长立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游击巨幅的肃穆遗像在看。
遗像两旁是一副挽联:
天不留人,您难听我哭;
谁今欠债,儿定叫他还。
可以看出,挽联中诗人声泪俱下,愤恨填膺的表现,也可以看出诗人强烈的爱惜,他一定会找程家卿报仇的。那么,他是如何报仇的呢?
左处长又在书房里看到一幅对联:
少舞剑壮吹萧老著书一生忙在手;
早看花晚听琴夜吟月万事不惊心。
这幅对联,韵致楚楚,大有晋人手挥五弦目送飞鸿的洒脱,显然是诗人之少作。
书房里的书以文学美学为主,文学书又以诗歌戏剧为主。林林总总,枕藉杂阵。一翻动,呛人的尘埃便扑鼻而来。
左处长还在抽屉里找到了诗人的日记本:如果远游,为什么连最贴近自己心灵的日记本也不带上呢?带着疑问,左处长随意翻了几页…………中国已经没有了阶级,阶级斗争已不存在,但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我想也不会停止…………鲁迅的的书过去我认为是灰色的,甚至是黑色的。现在我知道这只是它的外表,它赤热的火山熔岩在灰色黑色的外表下面奔突,涌动。它在漆黑的夜空找到能欣赏他的眼睛,它能像火山一样喷发,像焰火一样五彩斑斓,我现在爱看鲁迅的书了。那些风流缠绵的风花雪月,现在看来,是多么的无力…………父亲暴亡己有数月,告状信已寄出若干,杳无回音…………我找到父亲的生前好友江上飞,他一见我就大吃一惊,劝我赶快逃离安宁。我有什么好逃的?父仇未报,父冤未雪,我苟活于世还算人吗?…………今天公安局的马胖子找到我,向我扬了扬他手中的信,他大声说:“你告状的信,现在已经在我手上。我看你还是别告了。再告,也还是寄回信,寄到我这里。到了我这里还是往废纸篓里一扔了事。”我真不明白,我告状的信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呢……在日记本有文字的最后一页上…………今天,公安局的马胖子又找到我,拿出一半威胁一半劝诫的口气对我说:“你还是收敛一点吧,小家伙,别让人把你当臭虫一样拍死了。我是为你好,别傻乎乎的了。
要不是看在你那倔脾气的老爸面子上,我早把你关起来了。铐上你的手你的脚,看你的声音能跑多远!”他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是看人家的脸色吃饭,你别太顽皮了。你若是让我一碗饭吃不安稳,你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是奉谁的令而来,我一清二楚。难道真想对我下毒手?那他就来吧?古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再说,“昨日屋头堪炙手,今朝门外好张罗”,现在来看,某人表面上很繁荣,这是人有在呵护他,但无非是利益所趋,事实上,真心相待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人们接近一条蛇,要么是为了得到它嘴里的珠子,要么是想打它的七寸,我是后一种人。我想,不止我一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人,一个作恶多端而又罄竹难书的恶棍,其实,人们早已在心里面把他消灭了。你看他今天还活的好好的,趾高气扬,有恃无恐,但是也许就在明天……这一段文字,看得左处长眼热心跳。
回到文凤宾馆,雷环山也把信看了。信中提到的马局长的马胖子定是公安局马局长无疑。
左处长向雷环山提议拘留马局长,雷环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感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呵。逮捕一个程家卿,不知要牵出多少人来。”
“主要是因为安宁奴才太多了,而且奴才的悟性又特别的好。主人喜,他也乐;主人愁眉不展,他也陪着发愁;主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该走哪一步;主人打一个嗝,他就知道主人上顿吃的是什么,下顿该吃什么;主人的手掌有些痒了,他的拳头先伸出来了。”
“看来马局长的确是程家卿的帮凶,他帮着程家卿掩盖了黄海被车撞的真相,帮着程家卿压制下岗工人,帮着程家卿威胁涉世未深的诗人,他对程家卿可谓惟命是从,忠心耿耿。他也知道,不忠心耿耿,不惟命是从不行。他局长的宝座要想坐得牢,就得为某几个人卖命,否则,别人就得把他踢下去了。他在社会上哪能如此风光呢?……在当今社会,在某些人眼里,一个人头顶的帽子就是他的面子,没有帽子,就没有面子,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局长不愧是个明智的人。有靠山的依仗靠山,没靠山的抱着别人的粗腿做靠山。这,马局长也一清二楚。”
“太自私的明智,也就糊涂得可以了。我看马局长虽然可能没有参与双十谋杀案,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程家卿的在安宁为非作歹的主要合伙人,”“但是现在不能拘留他,先给他敲敲边鼓,让他自己吓得跑出来。”
“要想打听诗人的下落,不找他恐怕不行……也许只有他知道诗人的下落。”
“他会不会说呢?”
“我想,程家卿已经身陷囹圄,他已经没有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像这种人,见风使舵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那也不见得,火星没有爆到他的头上,他是会继续装聋作哑的,只有火星爆到了他的头上,烧得他头皮发疼了,他才会说话。”
“只能试试看了。”
“好。但不要出示日记,即使出示了,他也会否认。”
果然,当左处长找到马局长时,马局长矢口否认他认识什么“诗人”。关于老游击,他说他是认识的,但是没有打过交道,比泥鳅还滑,明知马局长在矢口否认,左处长也拿他没办法。当马局长客客气气将左处长送出门时,左处长脸都气歪了。回到双十案调查组的指挥部驻扎的文凤宾馆,左处长又愠怒又严肃的面部表情告诉了雷环山马局长的态度。
“我看应该把日记本给他看,一看,他准会立刻瘫掉,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雷环山看着左处长,眯着眼睛笑。
“马局长不说,要想找到诗人恐怕比找断了线的风筝还要难。”
“那你说想什么办法呢?”
“那,登寻人启事。”
“算是一个办法,但是我看不行。”
“为什么?”
“你想,假如诗人还活着,他会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呢?万一是个叫他自投罗网的寻人启事呢。”
“也对,换了别人也不会傻乎乎地露面的,万一准备杀了自己灭口呢。”
“别想那么多了,我看说不定马局长很快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
“怎么可能呢?”左处长异常诡异,他不信,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从马局长嘴里掏出一个字来。但是,马局长这个老狐狸还会主动把尾巴递给你,让你去揪。
“你等着吧。”
“那我就等着。”左处长将信将疑。相信的一半来自他对雷环山料事如神的了解,怀疑的一半来自他对马局长顽固态度的领教。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敲门进来。
“左处长,电话。”
“谁来的?”
“公安局马局长,他说一定要给你通话,马上。”
“好,我就来。”
雷环山看着左处长,眯着眼睛又笑。那神情好像是在问:我估计得怎么样?
心里还十分纳闷的左处长跟着去了。不到五分钟,他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仿佛换了一张面孔,一张喜庆日子里才能找到的脸。
“老雷,你真神!老狐狸全部倒出来了。”
“他说诗人现在在哪?”
“被他送进了一座疯人院。”
“太无法无天了!把个好端端的人送进疯人院,是不是送到了南章?”
“据老狐狸讲,没有送到南章,而是送到了绮春地区。”
“唔,送到南章目标大,所以送到了不大引人注意的绮春。挖空心思到家了。左处长,你马上带人去找回来。”
“好,我马上带人去。”
走到门口,左处长又回过脸来。
“你怎么知道马局长会说出来?”
“给姓马的看了日记,他清楚我们只是在寻找,如果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找到的可能,他一定会把牙关咬得比大牢还紧。不给他看日记,而是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人,却根本不让他知道我们的深浅,不让他知道我们寻找怎样了。这样,他的心里一定很紧张。他会这样想:与其让别人说出来,不如越早说出来,罪越轻。再说,说出来了,即使找到那孩子,那孩子到了那种地方……谁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呢?可能已经弄得面目全非了,问他他也不清楚了。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说出来。”
“怪不得老狐狸说他事情太多,差点忘了。其实他想忘也难忘……这种缺大德的事,他能说忘就忘吗。”
左处长带着两名干警驱车赶往绮春。
在绮春精神病院,院长接待了左处长等人。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副克已奉公的模样,瘦弱而干练,戴着一副老花眼镜。
她接过左处长提供的照片,透过眼镜看了之后,又摘下眼镜看。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我敢肯定!是高考落榜的?”
“不是。”
“是在恋爱上受到挫折的?”
“不是。”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