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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秦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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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呼吸著清晨的空气,语意之间波澜不惊,“我自己可以生存,就算没法像在许家一样辉煌,可我相对也会轻松很多,所以……可能无所谓吧。”
“你就这样放弃你现在的所有,你无所谓?”高霖匪夷所思地问道,他连声追问道:“你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你就这样放弃了?”许廷章低低而笑,他的手臂撑在了窗台上,盈满神采的眸子望向了明媚的天空,原先的阴霾都被一点点阳光驱散了,现在心境上确实很平和,“老头子从来就不是大方的人,他给了我多少,我就要回报多少,如果他不给我了,那我也就轻松了。”他微叹,转过身来看著高霖,很坚定地说:“我想我真的没关系。”高霖瘫软在椅子里,他扶住了额头,忍不住提醒他:“你是没关系,但许老爷子关系可大了,他一手把你栽培起来,能给你说撂担子就撂担子?”简直异想天开。如许廷章所说,许老爷子就不是大方的人,那就不会让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许廷章後靠著窗沿,他的双臂环抱著自己,形容之间带著无所谓的淡然,怀以一种不管不顾的态度:“他即便不肯,又能怎麽样?他能做的不就是把我给贬了麽?我不是许文希,我被逐出了许家,我可以换地方另起炉灶。”说著,他又另外说明道:“当然了,如果他不干涉我的私生活,那麽就什麽事都不会发生。”高霖无奈地望住了他,迎面而来的阳光模糊了许廷章的身影,他看的不大清楚,尤其看不清许廷章的表情,於是他只好询问道:“廷章,你怎麽变得这样强硬?以前遇著一些事,你即便不喜欢,也还有弯转的余地,现在你的想法完全是非黑即白的呀。”
“那是因为以前的事,我都不是很在乎,让我去给小孩子擦屁股也好,我都认为是在本分内稍微多做一些,我不愿意去和老头争持,那样更费工夫。”许廷章静默了几秒,仿佛是在整理思绪,尔後耸了耸肩膀:“可这次不一样,我完全不认为我有错,假如因为我在特莱斯的位置,我就得牺牲我的私人生活、感情,那麽我又凭什麽要接受这样的条约?”高霖不加思索地应道:“凭你姓许,你是许家人,你没得选择。一字一字的掷地有声。
许廷章仍完全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甚至感到有些可笑,“你这个观点有些蒙昧,不过我相信老头也是这个观点,偏偏我是一点都不喜欢。”他说,回到皮椅中坐下,用他惯有的傲慢态度睨视著高霖,似乎是透过了他去面对所有持相同观点的人,“我只强调一点,我站在许家什麽位置上,我就做我该做的事。除此之外,谁也没资格要我做任何牺牲,我想和谁谈恋爱、想让我儿子把谁当妈,那都是我的私事,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散夥,就这麽简单,什麽屁话都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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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章,不必要吧……”高霖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许廷章的不容商量惊摄了他,他的面上愁苦不已,想到许廷章那种软硬不吃的性格,心中对此的担忧越见强烈了:“你没必要这样强硬吧?你就那麽喜欢大舅子?没错,他的样子是长得不错,性格又好,还会煮饭,可你得想想,你们这不才半年麽,能收就收了……”许廷章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说都不让他说完,他直接啐出了声,打断道:“这不是我对陆建辉的感情有多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你明白吗?只要我的私人事情,即便只是要我去换一个发型,让我把头发给剪了,都他妈的谁也别妄想!”这些都不是因为陆建辉而产生的,他过去的原则立场就很明白了,他的个人行为是绝不会被任何人影响,这也就代表著陆建辉的事他更不会退让。
高霖和他相处了那麽多年,稍稍回忆一下,也确实是如此的。许廷章的工作素来出色,私人生活则放荡不羁。他双掌掩面,指缝间逸出了哀嚎声,考虑今天以後可能出现的对战局面,他恹恹地说著:“那照这麽说,接下去,特莱斯要来一次大动荡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许廷章毫不犹豫地颔首,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脸颊,嘴角笑微微的,模样是很轻松自在的,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要是真发生什麽了,你只要站好队,而且要站对,这样就可以了。”然後把手越过办公桌,重重放在了高霖的肩膀上,安慰性地拍了几下。这几下,高霖险些被他给拍垮了,他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中,这才没有落荒而逃。在接下去的大半天里,他都翻来覆去地计算自己攒著的所有假期,希望足够他去地球的另一端呆上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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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傍晚之际,许廷章给陆建辉讲了要回许家大宅的事,陆建辉大致上晓得他的家庭背景,听完他就有点不平常的沈静。他劝慰了几句,挂了电话便驱车前往许家大宅,途中客观地分析了他们这个家族。毫无疑问,许家依然他爷爷许正为核心,周围环绕著他的子孙,家大业大,亲人之间的关系也有少许微妙。
老爷子常年居住在半山腰的那栋别墅里,五个儿子连同媳妇也全都陪在里边,而孙辈中成年的一般都搬出去了,只是偶尔被点到名字的会搬回去住几天。许廷章是他父母的独子,他的叔叔们则给了他不少堂弟妹,第三代的年轻人数下来也有十几个,这当中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敢和许正唱反调的人,也是唯一让老头亲自用拐杖打过的人。那年他还不满十岁,就是死也不肯认错,他骨子的不服输和倔强,完全是承袭自老爷子的。
在半山腰的一条水泥道拐进去,那便进入了许家的私人领域。许廷章把四扇车窗都放下来,他必须让街道两边隐藏的监控探头拍到他的脸,以及车厢内并没有其他人。他的车子驶进了山间最为明亮的所在时,那扇沈重的大门已经敞开了一条车道,两个警卫岗的人向他敬礼,他点点头,将车停在了草坪边的车位。别墅有地下车库,可一般不过夜他们都会将车停在这里。下了车後,许廷章很难不注意到两旁泊著的三辆轿车,从车牌号上认出是车子的主人,他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大踏步朝那幢灯火辉煌的三层建筑走去。
刚一进了门,两个女佣便迎了上来,将许廷章领进了饭厅。屋顶上悬挂著水晶大吊灯,一张铺著绒布的长餐桌上摆满了菜肴,两边的座位上只坐著七个人,上首的主位端坐著一位容貌严肃的老人,他的身体已经老迈了,可从那副垂垂老矣的骨架透出的气势却仿若大山,巍然不动的大山。许家的晚餐向来很准时,许廷章错过了时间,他迟到了十五分锺,毫无疑问,在场的人已经开动了。这点是源於许老爷子的不成文规定,他认为没人有足够的能耐令其他人等,不守时的人吃不上热饭是没什麽可抱怨的。
许廷章不露痕迹地环视过了在场的面孔,近在老爷子左手边的母亲交换了眼色,便走到老人近前,颇为尊敬地叫道:“爷爷,我回来了。”老爷子的表情丝毫不动,他细细嚼著口中的米饭,斜眼瞟向了许廷章,直到饭咽下去了,才低声说:“嗯,坐吧。”许廷章应了声是,坐在了母亲身边的空位,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背,依然以她那种优雅过人的举止进餐。
女佣即刻为他摆上了碗筷,许廷章拿起筷子的同时,悄悄看了看对面的父亲。许国深是许正第一个孩子,体弱多病,年轻时他的清秀得近於娇弱,总是不太像个男性,即便年过四十了,他还是显得有点纤细。他触及许廷章的视线,便扯动唇角苦笑了笑,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两人在老爷子的眼皮下没法多交流,只好动起了筷子。
坦白说,许家厨房里的厨师技艺高超,可惜四周那些好事的看好戏般的窥探,总让许廷章深觉厌烦,烦的要命,都吃不出食物味道了。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饭,老爷子拄著拐杖站起身,他的目光终於第一次落在许廷章身上,沈毅得犹如带有重量,“你,跟我上书房来。”他说,半是命令的口吻。许廷章自幼被老爷子调教惯了,他没被许正释放出的压力摄住,也不在乎旁人兴味更浓的注视,径自跟在老爷子的背後,随他上了二楼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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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正的书房布置得和他的人很像,深沈,严肃,每一本书的摆放都有条不紊。在一面墙上,挂著他逝去的妻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人笑得十分温柔。许廷章在小时候,经常被叫在这画像旁罚站,他会不忿地瞪著爷爷,暗地里发誓下次绝对要这死老头刮目相看。
他现在长大了,成家了,被叫进书房不再是罚站,而是坐进了老爷子心爱的红木椅里,拆开小包茶叶倒进了茶壶,不太娴熟地给老爷子冲茶。他洗著茶杯,内心琢磨著应对的策略,突然,“我听小竟说,青妍的哥哥住在你家里。”老爷子缓声问道,手扶著拐杖雕刻的龙头。
“嗯,他是住在我那儿。”许廷章一早有心理准备了,他的手略一停顿,不慌不忙地应道。老爷子年老却精明的眼睛审视著他,麽指在拐杖上摩挲著,“报纸上写的,是真的。”他说,声调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你现在跟青妍的哥哥好上了。”许廷章不急著回答,他先是奉给了老爷子一杯茶,很恭敬有力地说:“爷爷喝茶。”接著自己也端了一杯,啜了一小口,一脸赞赏地品尝著茶香。
老头子的茶叶向来是顶尖的,有些甚至是钱都难买的珍品货,他随手捡的这一包,仅是茶香便沁人肺腑了。许老爷子竟然也不恼火,他端起茶杯,而杯沿刚碰到了嘴唇,他的眉毛便微敛了,说:“你手笨,不会泡,泡坏了我的茶。”把茶杯又放下了,指尖一挑,掀翻了杯子。
许廷章不介意地笑笑,“我只是泡的少,以前非让我去学古筝和琵琶时,你好像说过我的手最巧,和奶奶一样。”他说道,将剩余的那杯茶也喝了,又往茶壶里加了些水,跟著就抬起脸,坦然且真诚地直视著老爷子:“陆建辉是和我在一起,他是一个好人,能把许竟照顾的很好,许竟很喜欢他。”重点放在了许竟身上。老爷子对待所有的孙子孙女都是一样的,许廷章虽然身为长孙,但他知道老爷子并没有偏宠他,有的只是比堂弟妹们高许多的要求,能让老爷子称得上宠爱的从来就仅有许竟。他们没有一个人曾在老爷子的膝盖上坐过,许竟小时候则连尿都撒在了上面。许廷章猜想,许竟就是突破口。
可是,老爷子从不是好说服的人,他好像读破了许廷章的心思,冷冷而笑,“你以为祭出许竟,我就会放任你的荒唐了?那是一个男人,还是你前妻的哥哥,许廷章,你说这种事,我能放任它在我的家族中出现吗?”老爷子的话里有威胁的成分,许廷章的心沈了几许,他玩弄著紫砂茶壶,沏出的清茶色泽柔和,自己冲了几杯润喉,而後平静地说:“爷爷,我一直以来都很荒唐的,不是遇见他才开始。你别针对他,他就是刚好碰上我而已。”许老爷子琢磨著他的长孙,以自己的意思对孙子的话进一步补充:“是这样,他刚好碰上了你,然後让我许家的长子嫡孙变成了同性恋。”
听出了老爷子话里沁入的那丝蔑视,许廷章微觉恼火,他丧失了品茗的闲情雅致了,伸手在口袋里摸找著,想找香烟,摸了几遍才醒起自己戒了。他原本打算用柔软的方式谈论的,可惜他发现再软对老爷子都没用,他为此嘲弄地微笑著,说:“我真挺意外的,当年我十八岁就当了爸爸,你也没什麽反应。我和陆青妍从分居到离婚,我这些年外面搞的风流事,你都没有干涉。结果,现在为了陆建辉,你怎麽就非得横插一脚?”许老爷子连思考都没必要,他温和地说:“竟竟是天赐的,我们不能拒绝他的到来。你和青妍的离婚,你的男女关系,这些是你的感情事,是你寻找终生伴侣会走的过程,这些我合理不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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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廷章非常赞成这些话,他迫不及待地颔首,抢过了老爷子的话:“我和陆建辉也是感情事,也是我自个儿的私人问题,您老就别瞎掺和了。”许老爷子掀起了垂老的眼皮儿,他并不将许廷章的话正经对待,略带遗憾地说:“你没有弄明白,廷章,我的长孙。你和那些个小姑娘鬼混,我当你年少轻狂,而你现在爱上了一个男人,我知道你越是对他认真,我就越容不下他。”闻言,许廷章就微仰著下巴,他优雅地往後一靠,坐在椅子中摊开了双臂,容色间有种嚣张狂妄的神气,满不在意似地说:“那您打算怎麽样呢?”
老爷子的双目中的光采更是锐利了,他凝视著他的孙子,半晌,从容道:“把他送走吧,送回他原来的地方,保姆可以另外找,可以上床的保姆也多得是,当然,得是女的。”许廷章的眉头霎时紧敛,两人的关系曝光是迟早的事,他不怕老爷子知道,这会来解释也是想大而化之了,可老爷子的话太不中听了。他深深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尔後以掩饰不住挑衅的眼神看著老爷子,问道:“如果我不呢?老头,您准备怎麽著我们两个?”结果他的话音未落,老爷子便抬起了脸,他的姿势没有半点改变,但在一刹那里,仿佛是野兽忽然觉醒,他的面目变得异常凶狠,脸上每道皱纹都凝刻著冷厉,“你姓许,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不会怎麽办了你。但是,你绝对不会想知道他会有什麽下场。”如果许家想,让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从世上消失,那根本没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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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辉从他身边出现开始,许廷章从未让他受过欺负,当然他自己例外,他几乎是拼尽了自己的所有珍藏著陆建辉的,现在竟面临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许廷章身边原本萦绕的随意气氛迅速消失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怒,双手紧握成拳,借此遏制住了自己的脾性,“是什麽东西给你向我下命令的权利?我的姓氏吗?那我放弃我的姓氏,我放弃成为你的继承人,你是不是就能够往旁边靠一靠了?”他用最後一点希望的口吻问著,没有犹豫。他不可能放弃陆建辉,放弃他们现在的生活,那他只能放弃现有的身份,他相信陆建辉不会介意,他的个人财产也足够他们三个人好好生活。
“你放弃我给你的一切,你也依然源自於我,你的身体里依然留著我许家的血液。”许老爷子扶著他的龙头拐杖,他方才外露的气势收敛下去了,老迈的面上显得好是沈静,言语之中仍不动如山。他的一生非常不平凡,致使他对自己带有极端的骄傲,甚至包括对他的遗传基因。
许廷章应该是所有子孙中最似许正的人了,他轻轻地嘲笑了一声,两人此时的神情几乎可以重叠,“属於你给我的东西,我随时欢迎你来拿,包括你给我的血。但有两样你是绝对没资格动的,许竟是我的,陆建辉也是我的,他们你不能动,否则的话……”他说到这里,又笑了一笑,按捺不住亢奋地搓动著手,“爷爷,我亲爱的老头子,我们尽管来试试,我可是你从小教养大的,而且,我还比你年轻许多。”
听到了许廷章等於应战的宣言,许老爷子突然仰头大笑,他的笑声浑厚如若高山上的洪锺,在静寂沈闷的书房内回荡,由始至终,许廷章都仅是淡漠无趣地盯住了他,等待他享受完这个笑话,“我的老天爷呀,我应该怎麽形容这种感觉呢?”老爷子总算止住笑了,却仍带著笑意的颤音:“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许廷章思忖了几秒,提出了一个平静的建议:“或者你该骄傲,为了一个敢和你作对的孙子?”他的话让许老爷子很是满意,老爷子频频点头,仿似是深有同感,跟著他就举起了拐杖,连同他的威严一并指住了许廷章:“你有不小的胆量,希望你也有和胆量相等的智慧。”
许廷章扬起了手,他轻柔地把眼前的拐杖推开了,朝他浅浅一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小到大,我被你教训得再惨,我可都没有求过饶。”许老爷子的脸色阴沈了些许,好像是恼怒,又有些老顽童样儿的不乐意,羞辱道:“所以我最讨厌你那个德行,倔得跟屎炕的石头一样,越看越想抽你,你唯一能让我看顺眼的,就只有你弹古筝的时候。”又重重地哼了两声。许廷章早就习以为常了,浑然不在意地说:“因为我那会儿最像我奶奶,我知道,所以我再也不弹给你看了。”他瞥过了那个紫砂茶壶,想起了那清醇的茶香,陆建辉也一定会喜欢的,便拉过了老爷子茶桌上的雕花古木盒,抓起几包就塞进了西裤右边的口袋,“你的茶叶给我几包。”
许老爷子来不及制止,他气得两撇八字胡都吹起来了,吼道:“畜生,放下它,不许动我的!把我的茶叶还给我!”想要许廷章把茶叶交还,没预料的是许廷章贪得无厌,他见老爷子心疼茶叶,知道这肯定是难求的好茶,更是又从盒子里抓来了一大把,囫囵给塞进了左边的口袋,彻底无视了老爷子的怒吼:“你那只笨蹄子不会冲,浪费我的茶!许廷章,作死啊你,混账东西,放下!给老子放下!”他跳起身就往外跑去,趁著许老爷子年老笨重追赶不上,砰地一下重重把书房的门拉上了。
临关上门之前,一只属於许老爷子的拖鞋从飞了出来,许廷章侧身避开,那拖鞋不肯失落了目标,竟精确无比地打在了许文希脸上。许文希本是在门外窃听的,此刻不由愣住了,他极其茫然地站在原地,摸摸被鞋底拍中的脸颊,转头又撞见许廷章袖手在旁看他的笑话,气愤地喊了一嗓子:“去他奶奶的,真他妈的倒霉!”径自朝楼下奔去了。他只想欣赏许廷章被教训的怂样,无端被台风尾巴给扫到了,真是倒霉透顶。
在许文希离开後,许廷章收拾起了玩闹的心情,神情亦随之渐渐消失了,犹如一池沈静百年的湖泊平静了涟漪,变得深沈又不可预测。他打量著书房这扇禁闭的门扉,心底掠过一阵无可名状的伤感。小时候感到巨大无比的门,如今也不过如此,而许家的人可都真狠,为了他与一个男人的恋情,老爷子不惜拿人命做威胁,只是为了逼他妥协。为了一个男人,他也不惜和养育他的爷爷分裂为敌对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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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陆建辉并非必要的缘故,他所象征著问题才是症结。许廷章确实是最像许老爷子的,他们两个人不管任何事情都排斥妥协,面对激烈抵抗就会有加倍压迫,非得压折了一方不可。许廷章坚决不听从,其中一个原因是不愿意认输,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大脑里真实的声音,和陆建辉分开,他绝对办不到。陆建辉三个字近乎代表著他现在如此惬意舒适的生活。
许廷章离开了老爷子,他下到了一楼的大客厅,还没开口说到话,就被他的父母叫去了。那一个半小时的谈话过程,并没有让两方达成共识,他从头至尾几乎没有半点动摇,他甚至都不明白家人何苦要介入他的感情生活,生活是他自己在过。他的母亲最後沈默了,可他很清楚,她并没有放弃。不过,他并不害怕。
好不容易从别墅中脱身,许廷章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他自己的基地,和唐小棠简单讲了他和老爷子的宣战。唐小棠惊呆了,既害怕又跃跃欲试。老爷子要对付许廷章,肯定就要先对付他的产业,他们两个合作的不受政府保护的部分产业,会首当其冲。虽然平时有些嘴贱贱的,在这件事上,唐小棠倒表示了理解,当即安排了人加强安保。许廷章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给任子耀拨了电话,向他要了几个有足够水准的保镖,至少能跟他们几个对打的。
任子耀有专门提供这项业务,他手下的人许廷章足以相信老爷子的势力渗透不了,他承诺第二天早晨人会到许廷章的门口。许廷章满意的挂了电话,踩重了油门前往家的所在。途中,沿街的灯光不时掠过了他的眼睛,他握著方向盘,陷入了沈思,今夜的事情重现眼前,老爷子的一言一语都烙在他的脑际,害他的心绪难免烦乱。这种烦乱一直持续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站在自己家里,心绪这才奇异的平稳了,如同风雨中的孤舟开进了永远安全的避风港,是在黑暗中明亮的灯塔,那样让他安心。
有再大的困难,回了家,都没什麽好怕的。只要有许竟在,陆建辉也还在。许廷章把从老爷子那儿抢来的茶叶收好,放轻了脚步走进主卧,当在柔和的灯光里,见到床上安睡著的男人搂住了一个孩子时,他不觉如此暗想。他在床边坐下了,静静凝视了他们片刻,心底缓慢地涌溢出了情感,忍不住就在他们两个的额头上都亲了亲。
结果在他起身时,不小心惊动了陆建辉,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张开了迷茫双眼,先是在四周寻找著什麽,一看见许廷章锁定住了,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本来想等你的,结果反而睡著了。”他说,从床铺里撑起身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许廷章忙将他按了回去:“不用,我自己放就行了,你睡吧。”他又不是大老爷,没自私到这种地步。
陆建辉没坚持,他躺了回去,给身边的许竟掖掖被子,略带询问地说:“今晚留他在这边睡?”许廷章背对他们在解领带,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勉为其难同意了。他拿起衣服进了浴室,没关门,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淋浴的声音。陆建辉按揉著有些酸痛的肩膀,半躺在床上,约二十分锺後,许廷章洗完澡了,他便掀起了被子,把位置空了出来。许廷章的头发在浴室已经吹干了,他随便梳理了几下,而後就上床睡在了陆建辉的左手边,两人中间隔著许竟。
在许廷章答应许竟留下时,陆建辉就知道今晚他不想要,他将台灯关上了,感觉得到许廷章还醒著,轻声问:“你回家,怎麽样了?”他们差不多每个晚上都过性生活,许廷章在这方面的需求强烈,今晚破天荒的空了,他直觉这人是有心事,也肯定和他家里有关。许廷章枕著手臂,双眸在夜色里微微泛亮,流露出了沈思的神色,他将今晚和许老爷子的交谈告诉了陆建辉,叙事口吻平缓且清晰。
陆建辉听完便沈默了,萌生出了一丝冰冷的不安。他从未接触过许老爷子,但过去曾经从妹妹口中听说过,她对他非常崇敬,这就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了。他早预料到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现在还和许廷章闹出了丑事,後果肯定不堪设想。许老爷子会采取的行动,他完全捉摸不透。
为这一股没底的犯愁,陆建辉侧过身体,看得许廷章模糊的身影,犹豫著说:“如果说,许老先生很反对的话,你看,我们这个事儿,你觉得……”他咬了咬牙,说不下去了。他好在只是担心,没表示退却,许廷章冷哼了一下,也翻过了身子,警告道:“你可得注意了,我为了你可是把老头的面子给撂干净了,你别让我变成了笑话。”话中暗指的是陆建辉万不能有半点反悔的意思,否则他非撕了他不可。
陆建辉不得已苦笑,这威胁没有道理,如今他们的关系公之於众了,他也答应了许竟,不可能会离开的了。他为人向来厚道,不过想到许廷章的其他家人,不免有点轻蔑。他跟他们根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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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这人虽然心狠手辣的,可我是他孙子,他不会拿我怎样,可是我怕他对你下手,明天起你得时时和我在一起,还得让保镖跟著。”许廷章忖度了几秒,缓缓说道。陆建辉的夜视能力偏弱,他看不见许廷章的存在,不过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他心头暖了一暖,紧接著就愁住了,有保镖,就代表他们的生活起居会很不方便。
许廷章又低眼看了看两人中间的男孩子,表情严肃了一点点,说:“我也担心许竟会被我爸妈带走,所以我和学校打过招呼,许竟在学校也得让人陪。”他们是不会伤害许竟,不过用许竟来要挟他是不错的选择,和他家人的战争中,一小细缝的失误都是致命的。许家人有共性,他也一样,对待自家人,也都喜欢耍尽心急,他那个柔弱得犹似小娇花儿的父亲是唯一的例外了。
许廷章总和孩子闹腾,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爱他的儿子,许竟绝对是他最大的弱点。陆建辉听了吓一跳,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把许竟搂进了怀里,为了许竟死都甘愿的人,假如许竟被带走了,不让他们见面了,他们立刻就会妥协。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许廷章看东西似乎轻松自如,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抚摸著陆建辉的脸颊:“没关系,我玩得过他们的,你和许竟只要乖乖的就好,没人能伤害你们的。”
他的言语极少这般柔软,陆建辉的脸上稍微发热,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我相信你。”说著,他抱著许竟往许廷章的位置靠过去,完全是依附著许廷章的姿态。他缺少应有的刚强,可这却正是许廷章要的,他痴迷於陆建辉对他的依赖,陆建辉没有男性自尊的身心上的依赖,给他很高的享受,由此充满了有点幼稚的自豪感。
“你明天把身份证给我,我将一些财产转到你名下去。”许廷章侧身而睡,手指不时玩弄著陆建辉的耳垂,他忽然说出这决定,脸上写满了认真。陆建辉非常吃惊,他猛地睁开眼,问:“这是为了什麽?”许廷章本来是连他藏私房钱都不许的,这慷慨来的真诡异。他勉强看清了对方在黑暗中的轮廓,好像是被冷水浇醒了,心里凉凉的,都有少许怀疑这是试探了,陆青妍过去就是卷钱出逃的。许廷章其实也不太情愿的,他扯了扯嘴角,没办法,说:“我老头要是把我从许家除名,我的身家估计得给他剥精光了,转到你的名下就比较妥当。”
陆建辉想了一会儿,略懂了,他点了点头,然之後,他按耐不住好奇,小声问:“你不怕我卷跑了?”他的话一出口,许廷章立即瞪眼过去,他恶狠狠揪住了陆建辉耳朵,学人悍婆娘那样拽得死紧,咬著牙说:“你敢的话,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翻出来,然後把你的皮剥了,再把你的肉煮成一桌菜吃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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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辉必须忍了又忍,才能不惨叫出声的,他的耳朵都痛死了,却有不敢挣扎,“许先生……不要行不行,人肉是不能吃的,我怕要吃坏你的肚子。”他忍痛劝道,许廷章被他的呆脑子气到了,重点几时是要吃人肉了,他更用力地拽住陆建辉的耳朵,陆建辉的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耳根子热辣辣的疼,急忙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绝对不敢的,我,我,我把自己煮好给你吃,放、放手……”
见他疼的要紧,许廷章松开了手,他在陆建辉红透的耳朵上轻抚著,过了好些时候,忽然平缓温和地告诉他:“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能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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