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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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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时代还未出现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我只笑笑,没有回答。他也不追问,腾出一手,抬起我的下颌,眼神渐然犀利,似要透过我的眼,洞穿玄机。我挑眉,一脸坦荡。对峙许久,他仿是忘记初衷,反被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所惑,澈眸渐渐迷离,搂紧我的腰,低头凑近。隐知他要做什么,我怒目以对,可毫无威慑,他半掀起狰狞鬼面,但不知何故,停在了半道,眼里掠过一抹讥诮,直起身,解开我的穴道:“罢了,还是等逃过这劫再说。”
我正纳闷,冷不防他抽走乌鞭,狠狠挥向马臀。黑骏扬蹄凄嘶,害我险些摔下马去,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抬头却对上他含笑的眼,即知他故意如此。皱拢了眉,来不及痛骂,黑骏撒蹄狂奔。只得冷睨了他一眼,侧头向后张望,原是有十数骑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而为首之人,正是那个面如冷玉的朱雀守。
不知为何,胸口又是一阵莫名隐痛,可直觉朱雀守和这身体的原宿主并非一对恋人,毕竟自始至终,那人只是冷眼旁观。不过先前也未在他眼里窥见杀机,如果随他回去,未必只有一死。不过……
回首睨了眼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鬼面人。他劫走的是谋逆的刺客,一旦落入朱雀守之手,定会身首异处。虽没有好感,可也不愿眼见有人因我而死,犹豫间,他忽得将我按向胸膛:“不要往下看。定要抱紧我,等我叫你再睁眼。”
不复轻佻,他淡声轻嘱,语间似有若无一抹温柔,心中微窒,我甩头欲挥去渐然漾开的异样,可下刻便知他为何令我闭眼。身下黑骏已至一处高崖,乌鞭挥落,一声激亢嘶吼后,马儿飞蹄横越两崖遥遥相望的峡谷。我不由倒抽了口冷气,顾不得面子,依言紧抱住他。疾风过耳,阵阵生疼,即使马蹄已在平地停稳,仍是惊魂未定。微侧过头,又是一阵后怕。这登徒子确是一身孤胆,这等距离若是换作寻常人,早已摔下两崖间的万丈深渊……
“让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受惊,确是罪过。”
话虽如此,鬼面人毫无愧疚地一笑,执乌鞭的手环拥住我,轻拍起我的后背,“多亏这匹神驹,在下和小姐方能安然无恙。”
听他饶有兴致地给我介绍起他的爱马「傲逐」。我啼笑皆非,遥望彼边山崖,十几个士兵正极力劝阻有意效仿登徒子的朱雀守,顿时五味杂陈。可身前的男子不着痕迹,挡去我的视线,我微怔,抬眼瞧见一丝不快自他眼里稍纵即逝,颇是莫名,也不深究缘故,苦笑睨他:“还楞在这里做什么?等朱雀守找到其他的路,追来砍你的脑袋吗?”
淡阖了阖眼,他目烁黠光:“小姐这般关切在下安危,在下铭感在心,他日定当另觅良机,馈报小姐深情厚意。”
我翻眼,懊悔刚才对这厚脸皮的登徒子动了恻隐之心。他却朗声大笑,策马往底下的平原疾驰而去。因是倦极,枕在他的胸膛,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他俯在我耳畔,许已知晓我的身份,却又明知故问:“在下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虽是暗恼,可仍是半支起眼。暮色幽幽,已是黄昏。淡望远方残阳西沉,薄雾渐起,不知原宿主身份,「季悠然」也已亡故,扬唇苦笑:“夕雾。”
闭眼,抛却前尘:“我的名字,叫做夕雾。”
不论前生今世,我皆如那片夕阳缭雾,夜至深处,缘尽湮灭。
贰章 · 险象
“天亮了,赶紧起身。否则……”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昨天在山间发现一座弃置不久的茅屋,原以为五日来星夜兼程地赶路,摆脱追兵,他便可大发慈悲,让我睡个安稳觉。可未想这个寡鲜廉耻的男人借口地凉,硬是和我同挤一张板床。即使背对着背,天将亮时,我才入睡,可未过多久便感一只毛手搭上了腰,微凉的嘴唇拂过脸颊,我立时惊醒,回首冷瞠这个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他不以为然,飞快遮妥面具:“这才是我的好夕儿。”
事后才想起《源氏物语》里光源氏与正夫人葵姬的公子就叫做「夕雾」。可那时我不过触景生情,随口敷衍,他却深以为然,极亲昵地对我夕儿长,夕儿短,不厌其烦。更视若无睹我朝天翻眼,扶我坐起身,递上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
“干吗?”
我不明就里,他指了指我身上那件沾满泥垢的素白罗衫:“大概是这屋主的衣物。你将就着穿一阵,等到下个城镇,我再给你买身体面的衣裳。”
虽是引领时尚的服装设计师,可我本是出身清寒的孤儿,对衣饰并不讲究。望着手里的旧衣,想起过去在孤儿院里的时光,反生亲切。点头道了声谢。可鬼面人仍盘坐近前,并无回避的意思。我冷冷下逐客令:“男女授受不亲,可请公子避嫌?”
恍若未闻,他只淡淡打量我单薄的身子,视线终是定在我不怎么丰满的前胸:“我还在犯愁找不到裹胸的布带,看来不必遮掩,我的小夕儿也能成为翩翩少年郎。”
清亮眸子隐隐促狭。我攥拳,勉强忍下满腔怒火,起身打算出外透气,却被他捉住了手:“你要去哪儿?”
知他疑心我借机脱逃,我淡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既没本事一个人走出深山,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公子这样的武林高手作对。”
鬼面人不语,澈眸飞掠一抹笑意,忽得俯首轻吻我的手,趁我发怔,将我拽进怀里。
“放开我!”
我怒火中烧,可瞥了眼獠牙面具,抬起左手用力挥了过去。只差些许,被他轻松格开,顺势将我两手反剪在后:“夕儿可是想看我的样貌?”
我一怔。不想一瞬掠过的念头被他识破,悻悻侧眼。他大笑着拥住我:“让你看我的真面目也无妨,不过你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屑冷哼,他却轻攥我的下颌,迫我迎向他的视线:“砸了你心里的那堵墙,我便摘了这面具。”
如揭伤疤,竭力淡忘的不堪往事蓦涌心头,我冷瞠那双仿是洞悉一切的清明眸子,他只轻声一笑,松手将掉落在地的衣服塞进我怀里,起身出外带上了门。不知这敏锐的男人是让我撤下心防,还是隐察因是罪孽与伤害、在我心底渐高的墙。抱着衣服,我独怔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墙角,恐那登徒子劣性不改,背对着门脱下脏衣,暗想这个诡谲莫测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却听茅屋顶上隐有异响,以为登徒子改做梁上君子,没好气地抬眼,可未想一道黑影冲破三重茅顶,只及望清一双阴冷眸子,那个黑布蒙面的男子便持一把短剑向我袭来。
虽是心惊,可不能坐以待毙,顾不得衣衫不整,我忙是夺路而逃。可那人立时飞身挡在我跟前,端起短剑直直刺向我心口。情急之下,我举起手里的衣服朝他眼睛狠狠砸去,可那男人显是经验老道,立时挥手格开,眼前倏过一道冷光,我侧身,虽然勉强避开要害,但短剑仍是深深没入左臂。闷哼了一声,我痛极,可性命交关,咬牙往后抽身脱逃。只是男子眼中杀机渐重,正要顺势朝前补上一剑,千钧一发,伴着一声焦灼怒吼,木门四分五裂,听到里间异动的鬼面人持鞭飞身而来:“夕儿!”
见我左臂血流不止,他眼里凝冰,乌鞭犹如灵蛇盘绕缠上刺客腰身,瞬时将他掀翻在地。可来者迅即掷出几枚柳叶刀,直逼鬼面人的门面,迫他撤鞭闪避。待鬼面人立稳,来者已近门前,正要脱逃。便见鬼面人眼神一凛,飞快拾鞭,瞬步向前扬手,正中来者后心。蒙面男子踉跄了一大步,勉强扶住门框,紧攥住胸前的衣襟,佝偻下身,似是痛苦难当。可值此生死关头,不过片刻凝滞,便挣扎着直起身子,夺门而出。
“孽障!”
见他逃逸,鬼面人立时追出门外,但不消片刻又折了回来。澈眸瞠亮,半是愤怒,半是惊痛,疾步冲到我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在我伤口撒了些药粉。我皱紧了眉,紧咬下唇。明眸飞掠过一抹怜惜,抬手轻拥入怀:“莫要强忍,疼就咬我的肩膀。”
闻言,颇是莫名,我鼻尖一酸,但未咬他肩膀,只是低头紧抵在他身前。只听一声轻叹,他未有多言,撕下一大片衣服,尽可能轻地给我包扎好伤口。见我讪笑,瞪了我片刻,抬手轻弹我的额头:“犟丫头。”
无奈苦笑,眼神却是愈渐温柔。心湖微起涟漪。我侧过头,抑下这陌生的异样情绪。可片刻过后,听到他啧啧有声,眉眼微抽。
“若是生了小娃儿,许能变得丰满一些……”
顺着他的目光,低眼看向身上仅剩的一件织锦小衣。而登徒子视线所及之处,无限春光适巧一览无遗。我扯了扯嘴,记得宋代有一节妇自斩一手,以保名节。像我这样让人瞧光了身子,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娶我为妻。想着可要不自量力,再扇这登徒子一巴掌,可毫无征兆,胸口忽然一热,嘴里涌上甜腥,吐出一大口鲜血。未待回神,又是一阵剧痛,漫及四肢百骸。似有万虫啮咬,我弓起身子,咬破了唇,痛吟出声。
“夕儿!”
听他焦唤,我勉力睁眼,可视线已然模糊,獠牙鬼面若隐若现,只自他微颤的双手,隐知他此刻的慌乱。心中竟是一酸,挣扎着想要抬手安抚,却力不从心。幸而他洞悉我心中念想,将我的手紧裹在掌心。
“你……名……字……”
依这情状,我可能是中了毒。不知这生不如死的折磨,可能赎清我前生犯下的罪孽。但若大限将至,我别无他求,即使是个令人气得咬牙切齿的登徒子,我仍想知道他是谁。可惜似有隐衷,他半晌不语,直待我失去意识的前刻,方才沙哑道出名字。姓氏听不真切,可他的名,无比清晰。
他叫「秋」,正是我来此异世的时节。
“谢……谢……”
就算一死,我已无遗憾。恍惚间,他似是摘下狰狞的面具,只可惜我已难聚敛眼神,竭最后一丝气力,凝住那明若星夜的眸子,苦涩一笑,身不由己。听天由命。
叁章 · 前尘 '一'
“已是酉时。如果皇上驾临永徽宫见不到殿下,可又要龙颜大怒了。”
听人怯生生的请愿,我睁眼,却莫名立在重重雾霭。捏了捏手,毫无真实感,也许已在黄泉。可抬眼,远远望见今世的自己云鬓金钗,冷然睥睨跪在身前的宫女,不禁一怔。无论眼下是何状况,颇想弄清原宿主的身份,凝神静听那位冷傲的少女对底下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说:“等月昭容的姐姐说完这段奇事,本宫便回永徽宫。你且先回去回禀母妃,就说本宫稍后便到,请她和父皇好生叙会儿话。”
“可今儿个是娘娘的生辰,殿下还是……”
“行了!”
少女不耐挥手:“父皇现在最关切的当是母妃肚里的皇弟皇妹,本宫在此小坐片刻,他当不会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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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犹带稚气的年轻宫女欲言又止,可见少女面色渐冷,立时低深了头:“奴婢遵旨。”
随即愁眉苦脸地告退。淡望宫女匆步离去,玉颜飞掠一抹黯伤,转又换上笑脸,看向身侧那个面目朦胧的宫装女子。虽不清楚来龙去脉,可皇帝对谋逆的刺客过分宽容,我先前的揣测大体不离原宿主本是皇帝的后妃或钟情的女子。却未想竟是一位皇家公主。
遥望少女巧笑倩兮,我心绪复杂。
最后刺杀亲父,却只是将她软禁,若是皇子,尚可说通,可即使汉唐,公主地位比以后的朝代略高一筹,也不敢这样出言不逊。放眼古今,也不曾见过哪位君王会对除了联姻以外无甚用处的公主这样宽容眷顾。不免困惑,正要走近那个明艳娇丽的少女,可未出三步,闻得一阵清香,沁人肺腑,却感困顿,身不由己地闭起眼。待再次回醒时,眼前四扇琉璃翠屏,天青色罗帐顺服垂下。怔了怔,因是下半身郁热难当,我往下看去,只露了个头,肩膀以下封在一个密闭的木桶内,药味扑面,灼气腾绕,冷不防烫着两眼,我闷哼了一声,只听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推屏进里,等到疼痛渐消,勉强睁开眼,便见一个清朗俊逸的男子狂喜惊唤:“夕儿!”捧住我的面庞,他沉声低斥,“你这个懒丫头,睡了那么多天,总算舍得醒了?!”
但若至宝失而复得,不复先前孟浪的样,轻弹我的额,笑容柔若春风。我微愕,对那獠牙鬼面习以为常,乍见俊美面容,颇不习惯,怔怔望他,立时令这登徒子得意忘形:“在下虽是风流倜傥,可也未想如此之快便打动小姐芳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朝天翻眼。他失笑,小心翼翼揭起木盖。此刻我浸身药草,未着片缕,可这时不时毛手毛脚的登徒子难能可贵,目无半分绮念,俯身将我从满是药草的水中捞了出来。浑身虚软无力,只能任他替我擦干身子,穿上亵衣亵裤,抱去素漆花梨木床。
“怕有人追来,我散了这别苑的杂役,现在苑里只有三个大男人,没有可伺候的侍女。”
垫妥引枕,他扶我倚坐床头,淡柔说道:“我既已碰了你的身子,便要娶你为妻。可你身份非同一般,我有无此幸高攀,须得你父亲准允。”
听似推搪,可他语气恳切。我点了点头。若是原宿主,许会羞愤交加。可我不以为意,只是一笑:“既是不得已,我不会怪你,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怔,澈眸渐深。我淡笑,望向热气蒸腾的木桶,他会意,清冷道:“刺杀你的人剑上淬了毒,我已尝试百法阻毒蔓延,只是此毒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噬骨散」,只有一种荧颎(注:jiong 不必强记,设定而已^^)花可解此毒。但此花每三十年开一次……”
“也就是说,我已来日无多。”
我平静代他道出我已无药可救,自嘲一笑:“生死由命。公子已经尽力,多谢。”
如果梦境是真,原宿主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如果这时代皇女的地位可及汉唐,那么原宿主像谋害亲父的安乐公主李裹儿,野心勃勃的太平公主李令月那样玩弄权术,卷入宫廷阴谋,也是不以为奇。最后事败,参与其中的同谋派来刺客杀人灭口,也是自然。只是弄不明白指使登徒子将我劫走的幕后人是敌是友。凝望床边神情复杂的男子,我淡道:“既然我命已不长,公子可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微敛眉头,迟疑了片刻,他终是歉然一笑:“不瞒你说,我也是到了枺澈螅胖滥侨艘医俑雠樱擅幌氲骄谷皇恰
深深望我,他摇首苦笑,“说来夕儿你平日极受宠爱,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不过那人也是,色欲熏心,竟将歪主意打到自己的妹……”
未有听清楚最后一字,他顿口,似嘲讽,似自嘲,终是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如果孑然一身,不会牵连旁人,倒也罢了。可若事发,不但他自己人头落地,少则上百,多则上千,将有许多无辜之人因他而死……”
眼神一凛,隐约怒意。可端详我的容貌,似有了悟,苦笑渐深,“按理说,我该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也可永绝后患。可对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我怎么也下不了手。”
刚才尚且正经,不消多时便故态复萌。我啼笑皆非,可他淡淡道有苦衷,不便告诉我指使之人,我也不勉强,只是笑笑,旁敲侧击原宿主的身份:“公子可知道一位住在「永徽宫」的娘娘?”
他抿唇,许以为我仍不死心,拐弯抹角地打探那个幕后人。我摇头,平和笑道:“公子放心,我只是梦见自己是「永徽宫」娘娘的女儿,不知是真是假。”
想是对我失忆半信半疑,相望良久,他才露笑,晦涩落寞:“未曾亲见德藼(注:xuan 萱的古体字)亲王,可永徽宫归女御乃天下第一美人,女承母貌也是自然。且有皇上最是器重的朱雀守护驾左右,当是八九不离十,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德藼殿下。”
叁章 · 前尘 '二'
女御?亲王?!
我乍舌。
女御是古日本的后宫品级。而在日本古代,因为朝政先后掌在藤原家族与三代幕府手中,直到明治维新前,天皇不过傀儡,所以日本不若古中国,两千年只出了一位则天女皇。寻常皇女也可封作「内亲王」,继承皇位。但先前在梦里曾听那位「德藼亲王」提起一位「月昭容」。不知那个紫箫人到底将我推入怎样怪异的世界,我越发糊涂,反正来日无多,就是露了破绽也无妨:“这里可是「扶桑」?”
果如所料,登徒子表情有瞬异样,即又若无其事:“也是你做梦时梦见的?”
我硬着头皮点头,他清浅一笑,“不是所有的梦都可作准。不过咱们羲和国的东边倒真有个云桑国,说起来,女御这个妃位就与那位云桑国的前皇太子颇有渊源。”
我自然不明白其中有何渊源,讪笑装傻:“大概是我听错了。现在什么都不记起来,公子如果有空,能不能给我说说咱们国家的事儿?”
他欣然点头。
这才知道那个紫箫人将我送来一个常识不及的国家。国号「羲和」,之前的历代王朝也与我熟知的历史毫无关联,可有一些伦理思想与儒家之说异曲同工,宗教文化也有相似之处。山川地理不尽相同,可也是幅员辽阔,被周邻诸国尊为天朝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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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茈家人君临天下,定都枺场V皇窃勖囚撕凸毓阄锊比傩耸ⅲ衙庥腥思迪坳殛臁!
隔海相望的岛国云桑,本与中原大国世代交好,可自从十三年前的内乱后,倭匪频顾羲和沿海各州杀烧抢掠。羲和国东南沿海的流寇海盗趁势猖獗,并称倭患。
南域分布六国,其中四个小国相对贫弱,向羲和称臣。「月佑国」因为年前杀害前去招安的羲和使臣,当今圣上愤而派兵征讨,已经名存实亡。所以六国中只有「碧翡国」野心勃勃,屡犯南疆。
西北永嘉关外,伽罗国扼东西要道,商业发达,民风淳朴。百年来与羲和国相安无事。而且因为北方的九皋国崛起西扩,伽罗国与羲和渐有结盟之势。
“比起东南,北方的九皋才是咱们羲和国的心腹大患。”
登徒子扬唇,冷漠无比。见我困惑,笑着收敛不经意外泄的情绪:“确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夕儿你年纪虽小,却对军国大事甚有心得。”
我苦笑。前生在大学里主修历史,多少懂些军政,可不精通,现在更是露了马脚,令这登徒子更加疑心:“公子刚才可有提到永徽宫的归女御娘娘是位大美人儿?”
前生无父无母,今世无缘得见,多少有些遗憾。登徒子会意,淡淡说:“「枺彻榧遗墒翘焐侠础H倩鞘姥眨嵬≌壑!固翟谀俏荒锬锝埃苫ù蟮林淞鞔耪庋皇籽薮省!
睨了眼这位疑是同行的秋大官人,我扯了扯嘴。
归氏,权臣归仲元之女。入宫十八年,恩宠不衰。年幼时,惊人的美貌就已远近闻名。虽然深居简出,可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为她看病的一位郎中逢人便道归家小姐美若天仙,七岁那年就险些被采花贼掳走,之后归府更是门庭若市,她的父亲为此大感伤神,甚至专门训练了一支身手高强的女护院保护小姐。如果有同朝为官的大臣慕名而来,也以抱恙婉拒。
所以十五岁前,归家小姐不曾出归府半步,见到她真面目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直到父亲四十大寿,以一曲兰舞为父祝寿。在座宾客惊为天人,从此美名远播,半年后便奉诏入宫。先后生下一女二子,皇帝对她更加宠爱,甚至为她特设「女御」这个后宫品阶。因此中宫皇后也要忌之三分,后妃之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天妒红颜,两位皇子接连早夭,如今只有德藼亲王承欢膝下,当今圣上对这小女儿也是青眼有加。更有甚者,因为皇后所出的帝储生性懦弱,难堪大任,已有废储,改立此女之意。
“女人也能做皇帝?”
我惊奇乍舌。登徒子笑笑,不知为何,目中欣喜渐深:“我朝开国世祖皇帝便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我慨然点头,果然常识不及。
古往今来,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女子难成君王,是因为生来不若男子孔武有力,既可下地耕作,从事繁重工事,也可上马打仗,攻城掠地。加上古代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不像男人们三妻四妾,乐得坐享其成。
而这羲和国的女人也不是生理上有何迥异之处。只是很久以前,有位私心极重的君王肥水不流外人田,膝下仅有四女,不愿让位弟侄,就制造诸多开国皇帝屡试不爽的谶谣,不遗余力地炒作自家才干卓著的二皇女乃是天命所归。而这位名垂青史的女皇也确是不负父望,能文能武,精通韬略,外敌入侵,亲自率军出征,在位期间,可谓空前盛世。
也由此皇家公主不再是深宫内院的漂亮摆设,皇女也能参与朝政,品行出众者,授亲王品衔,同有资格继承皇位。尔后历朝历代,也曾出过几位杰出的女帝,羲和朝的开国世祖皇帝,就是一位女中豪杰。
“那么这位德藼亲王……”
梦里见到的德藼亲王很冷傲,可在登徒子口中,风马牛不相及。活泼开朗,略略娇纵。也许确如登徒子所说,梦不可作准,也许是这位德藼亲王暗暗妒忌父皇太关切母妃肚里的弟妹,才冷言冷语。可皇帝既然有意废储另立,却火急火燎卷入谋逆,个中定有蹊跷。不知是受人挑唆,还是被人利用,回想先前曾在囚禁的岩洞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我皱了皱眉。
直觉这个名唤茈尧焱的王爷对德藼亲王有些敌意,可听他的说辞,似乎确不知道德藼亲王为何刺杀父皇:“除了两个夭折的弟弟,德藼亲王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既知原宿主的身份,那么堂堂女亲王沦作阶下之囚,也许是祸起萧墙。似是洞悉我心中所想,登徒子叹了口气:“十数年来,归女御独宠后宫。百姓谓之奇闻,津津乐道。可后宫诸妃却是咬牙切齿,对那位美人儿恨之入骨。”
羲和后宫,子凭母贵。后妃得势与否,还看背后的外戚家族。皇后客氏、女御归氏、愨(注:que)妃梵氏、懿妃应氏,这四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全都出自世家大族,其父是为统领六部的紫微阁四政宰。位高权重,为了各自女儿所出的皇嗣往后得即帝位,终日勾心斗角。而当今圣上除了早年夭折的皇嗣,以及带发修行的淑妃所出的十皇子,其余皇嗣皆出自这四位出身高贵的后妃。
帝储乃皇后客氏所出。
懿妃育有一子敬王。
归氏入宫前,愨妃艳冠后宫,独擅专宠,生有宁王、景王,及德蓉公主三位皇嗣。
若论何人最有可能派刺客追杀德藼亲王,皇后客氏因为独子的储位岌岌可危,首当其冲。
可愨妃梵氏失宠在先,后又因为归氏的缘故,卷入一桩巫蛊之祸。虽未被打入冷宫,可因其失德,皇帝令另位膝下无子的妃嫔代为抚养德蓉公主。失宠失女,愨妃因此对归氏母女心生怨愤,趁此良机派人追杀德藼亲王,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懿妃应氏,其父在紫微阁四政宰中势力最弱,可皇长子、皇二子早夭,敬王在余下皇嗣中最为年长。但年过而立,仍是不得志的闲王。归氏所出的德藼公主身作皇帝幺女,却在十岁那年晋封亲王,厚此薄彼,应氏心中想必忿忿不平。
我叹了一叹,似乎这三位娘娘都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而另有一人虽若置身事外,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免又起疑心:“那位淑妃所出的皇十子的名字可是「茈尧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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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徒子一愕。我抬起两度负伤的左手:“我记不清了,可失忆前好象自杀过。那人曾来囚禁我的地方探视,只知道他是一位王爷,可没想到是哥哥。”
登徒子点头,神色复杂地看我手腕上的伤疤:“许是定王殿下出世不久,淑妃就带发出家,对他管教不严。出宫辟府后,定王殿下成日游手好闲,喜猎女色,在皇都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对朝政素来漠不关心,也不曾听说他与德藼殿下交恶。”
如果母妃无宠,与德藼亲王没有利益冲突,倒是可以说通皇帝为何单遣他过来探视皇妹。我点了点头。谋逆不比寻常人家父女阋墙,牵连甚广,首当其冲的就是德藼亲王的母亲归氏与外祖一门。虽不是我季悠然的亲生母亲,可与这具身体血脉相连,心中隐隐作痛:“女御娘娘现在……”
好似内有蹊跷,登徒子迟疑着说:“我刚抵枺车氖焙颍惶蹬锬锿蝗局丶玻徊〔黄稹5惶档绿B殿下谋逆。皇城那边也一如往常,并无异动。”
我怔住,更困惑事情原委。看向戴在右腕的桃珠,只能猜想皇帝刻意瞒下德藼亲王刺杀一事,许和那天将我带去施那等极似阴阳术的法术有关:“那么「朱雀守」又是谁?还有那位「孔大人」,到底什么人?”
听我提起朱雀守,登徒子面上的笑容一瞬凝滞,即便若无其事地说:“往日只是听闻大名,那日初见,果是名不虚传。”
紫麾军朱雀营御守,即莫寻。皇帝亲军将领,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难怪皇帝会放心交托这等不可宣扬的秘事。我了然点头,可那酷似季神父的孔大人的来历却像他的法术,高深莫测。
“如果那人姓「孔」,许是钦天监的司星博士孔鵃。”( 注:zhou 不必记他的名,统一称孔大人就可以了^^)
登徒子满脸兴味:“早有听闻世袭此职的孔氏一门精通玄妙法术,只是鲜有人知晓这一家人的来历,孔氏一门也只听命君主,既不参与政事,也不与朝中大臣攀交。即使真有其事,也只有皇上有幸亲睹。那日总算见识,也不枉我冒了风险走此一遭。”
没有亲身经受那种烈火烧身的痛苦,坐着说话不腰疼。没好气地睨了登徒子一眼,他立即意识失言,有瞬懊恼,即又诡笑着凑近,等我恍过神来,已经坐在他膝上。劣性不改,我冷哼着挣了挣,他却箍得更紧,我只有白眼以对,惹得他大笑:“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淡睨他淡润清亮的眸子,这男人虽然轻佻,可敏锐犀利。已经在他面前露了诸多破绽,索性开门见山:“你不好奇我到底是谁?”
时日无多,遮遮掩掩,累人累己。可他未有多言,只淡一笑:“无论你是谁,我只当你是夕雾姑娘。”
听他正而八经地唤我化名,不禁失笑。许是我头回在他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他微一恍神,眼里腾起异样情愫,不令我侧头避开他灼人的眼神,攥住我的下颌,俯身渐近。我只得抿唇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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