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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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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照相机洗印室和金银首饰作坊,同时,他象着了魔似的,快嘴快舌地尖声叫嚷
,但是谁也不懂他叫些什么。他还想毁掉整座房子,可是奥雷连诺马上叫了左邻右
舍的人来帮忙。按倒霍·阿·布恩蒂亚,需要十个人;捆起他来,需要十四个人,
把他拖到院内大栗树下,需要二十个人;他们拿绳子把他捆在树干上。他仍在用古
里古怪的话乱骂,嘴里冒出绿色的唾沫。乌苏娜和阿玛兰塔回来的时候,他的手脚
仍然是捆着的,浑身被雨水淋得透湿,但已完全平静、无害了。她们跟他讲话,但
他不认得她们,他回答的话也叫人莫名其妙。乌苏娜松开了他已经磨出血来的手腕
和脚踝,只留下了捆在腰间的绳子。随后,她们用棕榈枝叶给他搭了个棚子,免得
他受到日晒雨淋。
第五章
根据尼康诺·莱茵纳神父的指示,客厅里搭了个圣坛;三月里的一个星期天,
奥雷连诺和雷麦黛丝·摩斯柯特在圣坛前面举行了婚礼。在摩斯柯特家中,这一天
是整整一个月不安的结束,因为小雷麦黛丝到了成熟时期,却还没有抛弃儿童的习
惯。母亲及时把青春期的变化告诉了她,但在二月间的一个下午,几个姐姐正在客
厅里跟奥雷连诺谈话,雷麦黛丝却尖声怪叫地冲进客厅,让大家瞧她的裤子,这裤
子已给粘搭搭的褐色东西弄脏了。婚礼定于一月之后举行。教她学会自己洗脸、穿
衣、做些最简单的家务,是费了不少时间的。为了治好她尿床的毛病,家里的人就
要她在热砖上撒尿。而且,让她保守合欢床上的秘密,也花了不少工夫,因为她一
知道初夜的细节,就那么惊异,同时又那么兴奋,甚至想把自己知道的这些细节告
诉每一个人。在她身上是伤了不少脑筋的。但是,到了举行婚礼的一天,这姑娘对
日常生活的了解就不亚于她的任何一个姐姐了。在噼哩啪啦的花炮声中,在几个乐
队的歌曲声中,阿·摩斯柯特先生牵着女儿,走过彩花烂漫的街头,左邻右舍的人
从自家的窗口向雷麦黛丝祝贺,她就挥手含笑地表示感谢。奥雷连诺身穿黑呢服装
,脚踩金属扣子的漆皮鞋(几年以后,他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穿的也是这双皮
鞋),在房门前面迎接新娘,把她领到圣坛前去……他紧张得脸色苍白,喉咙发哽。
雷麦黛丝举止自然,大大方方;奥雷连诺给她戴戒指时,即使不慎把它掉到地上,
她仍镇定自若。宾客们却惊惶失措,周围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可是雷麦黛丝把戴
着花边手套的手微微举起,伸出无名指,继续泰然自若地等着,直到未婚夫用脚踩
住戒指,阻止它滚向房门,然后满脸通红地回到圣坛跟前。雷麦黛丝的母亲和姐姐
们生怕她在婚礼上违反规矩,终于很不恰当地暗示她首先去吻未婚夫。正是从这一
天起,在不利的情况下,雷麦黛丝都表现了责任心、天生的温厚态度和自制能力。
她自动分出一大块结婚蛋糕,连同叉子一起放在盘子里,拿给霍·阿·布恩蒂亚。
这个身躯魁梧的老人,蜷缩在棕榈棚下,捆在栗树上,由于日晒雨淋,已经变得十
分萎靡,但却感激地微微一笑,双手抓起蛋糕就吃,鼻子里还哼着什么莫名其妙的
圣歌。热闹的婚礼一直延续到星期一早晨,婚礼上唯一不幸的人是雷贝卡。她的婚
事遭到了破坏。照乌苏娜的安排,雷贝卡是应当在这同一天结婚的,可是皮埃特罗
·克列斯比星期五收到一封信,信中说他母亲病危。婚礼也就推延了。收信之后过
了一小时,皮埃特罗·克列斯比就回省城去了。她的母亲却在星期六晚上按时到达
,路上没有跟他相遇;她甚至在奥雷连诺的婚礼上唱了一支歌儿,这支歌儿本来是
她为儿子的婚礼准备的。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打算回来赶上自己的婚礼,路上把五
匹马部累得精疲力尽,可是星期天半夜到达时,别人的婚礼就要结束了。那封倒霉
的信究竟是谁写的,始终没弄清楚。阿玛兰塔受到乌苏娜的盘问,气得痛哭流涕,
在木匠还没拆除的圣坛前面发誓说她没有过错。
为了举行婚礼,阿·摩斯柯特先生从邻近的城市请来了尼康诺·莱茵纳神父;
由于自己的职业得不到奉承,这老头儿总是阴阴沉沉。他的皮肤是浅灰色的,几乎
皮包骨,圆鼓鼓的肚子很突出,他那老朽的面孔所显露的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
憨厚。他准备婚礼之后就返回自己的教区,但他见到马孔多居民一切无所顾忌的样
子就感到惊愕,因为他们虽然安居乐业,却生活在罪孽之中:他们仅仅服从自然规
律,不给孩子们举行洗礼,不承认宗教节日。神父认为这块土地急切需要上帝的种
子,就决定在马孔多再留一个星期,以便给行过割礼的人和异教徒举行一次洗礼,
让非法的同居合法化,并且给垂死的人一顿圣餐。可是谁也不愿听他的。大家回答
他说,他们多年没有教士也过得挺好,可以直接找上帝解决拯救灵魂的问题,而且
不会犯不可宽恕之罪。
尼康诺神父讨厌在旷地上继续布道,决定竭尽全力建筑一座世界上最大的教堂
,有圣徒的等身雕像和彩绘玻璃窗,以便罗马来的人也能在无神论者的中心地区向
上帝祈祷。他拿着一个铜盘,四处募捐。人行慷慨布施,可是未能满足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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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教堂要有一个大钟,此种钟声能使淹死的人浮到水面。他向大家苦苦哀求,甚
至嗓子都哑了,疲乏得骨头都酸痛了。
一个星期六,他估量捐款甚至不够做教堂的门,就陷入了绝望状态。星期天,
他在市镇广场上搭了个圣坛,象失眠症流行时那样,拿着一个小铃铛,跑遍了所有
的街道,招呼人们去参加旷地弥撒。许多人是出于好奇而来的,另一些人是由于无
事可干,还有一些人唯恐上帝把他们藐视神父看做是冒犯他自己。就这样,早上八
点钟,全镇一半的人都聚在广场上,尼康诺神父朗诵了福音书,声嘶力竭地恳求大
家捐助。弥撒结束时,在场的人己经开始四散,他就举起手来要大家注意。
“等一下,”他说。“你们马上可以得到上帝威力无穷的确凿证明。”
协助尼康诺神父做弥撒的一个孩子,端来一杯浓稠、冒气的巧克力茶。神父一
下子就把整杯饮料喝光了。然后,他从长袍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干了嘴唇,往
前伸出双手,闭上了眼睛。接着,尼康诺神父就在地上升高了六英寸。证据是十分
令人信服的。在几天中,神父都在镇上来来去去,利用热腾腾的巧克力茶一再重复
升空的把戏,小帮手把那么多的钱收到袋子里,不过一个月工夫,教堂的建筑就已
动工了。谁都不怀疑尼康诺神父表演的奇迹是上帝在发挥威力。只有霍·阿·布恩
蒂亚不以为然。有一天早上,一群人聚在离栗树不远的地方,参观另一次升空表演
,他一个人仍然完全无动于衷,看见尼康诺神父连同坐椅一起升到地面上头以后,
他只在自己的凳子上微微挺直身子,耸了耸肩。
“Hoc est simplicissimum(注:拉丁语--这很简单。这个人发现了物
质的第四种状态。”)霍·阿·布恩蒂亚说。“Homoistestatum guartum mate…
riaeinvenit。 ”
尼康诺神父一举手,椅子的四条小腿同时着地。
“Nego,”神父反驳说。“Factum hoc existenltiam DeiProbat Sine
dubio。”(注:拉丁语--我否认。这个事实无可辩驳地证明上帝的存在。)
大家这才知道,霍·阿·布恩蒂亚的鬼活其实是拉丁语。尼康诺神父终于发
现了一个能够跟他交谈的人,决定利用这种幸运的情况,向这个精神病人灌输宗教
信仰。每天下午他都坐在栗树旁边,用拉丁语传道,可是霍·阿·布恩蒂亚拒不接
受他的花言巧语,也不相信他的升空表演,只要求拿上帝的照片当作无可辩驳的唯
一证明。于是,尼康诺神父给他拿来了一些圣像和版画,甚至一块印有耶稣像的手
帕,然而霍·阿·布恩蒂亚加以拒绝,认为它们都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手工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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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么顽固,尼康诺神父也就放弃了向他传道的打算,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感情
继续来看望他。这样,霍·阿·布恩蒂亚取得了主动权,试图用理性主义的诡谲道
理动摇神父的信仰。有一次,尼康诺神父带来一盒跳棋和棋盘,要霍·阿·布恩蒂
亚跟他下棋,霍·阿·布恩蒂亚拒绝了,因为据他解释,敌对双方既然在重要问题
上彼此一致,他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争斗有什么意义。尼康诺神父对于下棋从来没有
这种观点,但又无法把他说服。他对霍·阿·布恩蒂亚的智慧越来越惊异,就问他
怎么会捆在树上。
“Hocest Simplicicissimum,(注:拉丁语:我是疯子)他回答,“因为我
是个疯子。”
这次谈话之后,神父担心自己的信仰遭到动摇,就不再来看望他了,全神贯注
在教堂的建筑上。雷贝卡感到自己又有了希望。她的未来是跟教堂的竣工有关系的
,因为有一个星期天,尼康诺神父在她们家中吃午饭的时候,曾在全家的人面前说
,教堂建成以后,就能隆重而堂皇地举行宗教仪式了。“最幸运的是雷贝卡;” 阿
玛兰塔说。因为雷贝卡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就天真地微笑着说:
“因为你可以拿自己的婚礼为教堂揭幕啦。”
雷贝卡试图阻止这样的议论。她认为建筑进度很慢,教堂最快十年才能竣工。
尼康诺神父不同意她的看法:因为信徒们越慷慨,他就越能作出乐观的估计。雷贝
卡心中不快,饭也没有吃完,而乌苏娜却赞成阿玛兰塔的想法,答应捐助一大笔款
子。加快工程进度。尼康诺神父声称:再有这样一笔捐款,教堂三年就能落成。从
那一天起,雷贝卡就不跟阿玛兰塔说一句话了,因为她确信,妹妹心里想的并不象
嘴里说的那么单纯。“算啦,我没干更坏的事,”那天晚上她俩之间发生激烈争论
时,阿玛兰塔说。“起码最近三年我不必杀死你。”雷贝卡接受了挑战。
知道又延期了,皮埃特罗·克列斯比陷入了绝望,但是未婚妻最后向他证明了
自己的坚贞。“你啥时候愿意,咱们可以离开这儿,”她说。然而皮埃特罗·克列
斯比并不是冒险家。他没有未婚妻那种冲动的性格,但是认为妻子的话应当重视。
接着,雷贝卡采取了更加放肆的办法。不知哪儿刮来的风吹灭了客厅里的灯,乌苏
娜惊异地发现未婚夫妇在黑暗中接吻。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慌乱地向她抱怨新的煤
油灯质量太差,甚至答应帮助在客厅里安装更加可靠的照明设备。可是现在,这灯
不是煤油完了,就是灯芯卡住了,于是乌苏娜又发现雷贝卡在未婚夫膝上。最后,
乌苏娜再也不听任何解释。每逢这个未婚夫来访的时候,乌苏娜都把面包房交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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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安女人照顾,自己坐在摇椅里,观察未婚夫妇的动静,打算探出她年轻时就已司
空见惯的花招。“可怜的妈妈,”看见乌苏娜在未婚夫来访时打呵欠,生气的雷贝
卡就嘲笑他说。“她准会死在这把摇椅里,得到报应。”过了三个月受到监视的爱
情生活,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每天都检查工程状况,对教堂建筑的缓慢感到苦恼,
决定捐给尼康诺神父短缺的钱,使他能把事情进行到底。这个消息丝毫没使阿玛兰
塔着急。每天下午,女友们聚在长廊上绣花的时候,她一面跟她们聊天,一面琢磨
新的诡计。可是她的估计错了,她认为最有效的一个阴谋也就失败了;这个阴谋就
是掏出卧室五斗橱里的樟脑球,因为雷贝卡是把结婚的衣服保藏在橱里的。阿玛兰
塔是在教堂竣工之前两个月干这件事的。然而婚礼迫近,雷贝卡就急于想准备好自
己的服装,时间比阿玛兰塔预料的早得多。雷贝卡拉开衣橱的抽屉,首先揭开几张
纸,然后揭起护布,发现缎子衣服、花边头纱、甚至香橙花花冠,都给虫子蛀坏了
,变成了粉末。尽管她清楚地记得,她在衣服包卷下面撒了一把樟脑球,但是灾难
显得那么偶然,她就不敢责怪阿玛兰塔了。距离婚礼不到一个月,安芭萝·摩斯柯
特却答应一星期之内就把新衣服缝好。一个雨天的中午,镇长的女儿抱着一堆泡沫
似的绣装走进屋来,让雷贝卡最后试穿的时候,阿玛兰塔差点儿昏厥过去。她说不
出话,一股冷汗沿着脊椎往下流。几个月来,阿玛兰塔最怕这个时刻的来临,因她
坚信:如果她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最终阻挠这场婚礼,那么到了一切幻想都已破灭的
最后时刻,她就不得不鼓起勇气毒死雷贝卡了。安芭萝·摩斯柯特非常耐心地千针
万线缝成的缎子衣服,雷贝卡穿在身上热得直喘气,阿玛兰塔却把毛线衣的针数数
错了几次,并且拿织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但她异常冷静地作出决定:日期……婚
礼之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办法……在一杯咖啡里放进一些鸦片酊。
然而,新的障碍是那么不可预料、难以克服,婚礼又无限期地推迟了。在雷贝
卡和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婚期之前七天,年轻的雷麦黛丝半夜醒来,浑身被内脏
里排出的屎尿湿透,还发出一种打嗝似的声音,三天以后就血中毒死了,……有一对
双胞胎横梗在她肚子里。阿玛兰塔受到良心的谴责。她曾热烈祈求上帝降下什么灾
难,免得她向雷贝卡下毒,现在她对雷麦黛丝之死感到自己有罪了。她祈求的并不
是这样的灾难。雷麦黛丝给家里带来了快活的气氛。她跟丈夫住在作坊旁边的房间
里,给整个卧室装饰了不久之前童年时代的木偶和玩具,可是她的欢乐溢出了卧室
的四壁,象有益健康的和风拂过秋海棠长廊。太阳一出,她就唱歌。家中只有她一
个人敢于干预雷贝卡和阿玛兰塔之间的纷争。为了照拂霍·阿·布恩蒂亚,她承担
了不轻的劳动。她送吃的给他,拿肥皂和刷子给他擦擦洗洗,注意他的头发和胡子
里不止虱子和虱卵,保持棕榈棚的良好状态,遇到雷雨天气,还给棕榈棚遮上一块
不透水的帆布。在生前的最后几个月里,她学会了用粗浅的拉丁语跟霍·阿·布恩
蒂亚谈话。奥雷连诺和皮拉·苔列娜的孩子出世以后,给领到了家里,在家庭仪式
上命名为奥雷连诺·霍塞,雷麦黛丝决定把他认做自己的大儿子。她做母亲的本能
使得乌苏娜吃惊。奥雷连诺在个活上更是需要雷麦黛丝的。他整天在作坊里干活,
雷麦黛丝每天早晨部给他送去一杯黑咖啡。每天晚上,他俩都去摩斯柯特家里。奥
雷连诺和岳父没完没了地玩多米诺骨牌,雷麦黛丝就跟姐姐们聊夭,或者跟母亲一
起议论大人的事。跟布恩蒂亚家的亲戚关系,巩固了阿·摩斯柯特在马孔多的威望
。他经常去省城,已经说服政府当局在马孔多开办一所学校,由继承了祖父教育热
情的阿卡蒂奥管理。为了庆祝国家独立节,阿·摩斯柯特先生通过说服使得大部分
房屋都刷成了蓝色。根据尼康诺神父的坚决要求,他命令卡塔林诺游艺场迁到偏僻
的街道,并且关闭小镇中心区另外几个花天酒地的场所。有一次,阿·摩斯柯特先
生从省城回来,带来了六名持枪的警察,由他们维持社会秩序,甚至谁也没有想起
马孔多不留武装人员的最初的协议了。奥雷连诺欢喜岳父的活力。“你会变得象他
那么肥胖,’……朋友们向他说。可是,由于经常坐在作坊里,他只是颧骨比较凸出
,眼神比较集中,体重却没增加,拘谨的性格也没改变;恰恰相反,嘴边比较明显
地出现了笔直的线条……独立思考和坚强决心的征象。奥雷连诺和他的妻子都得到了
两家的深爱,所以,当雷麦黛丝说她将有孩子的时候,甚至阿玛兰塔和雷贝卡都暂
时停止了扯皮,为孩子加紧编织两种颜色的毛线衣:蓝色的……如果生下的是男孩;
粉红色的--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几年以后,奥雷连诺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想
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雷麦黛丝。 乌苏娜宣布了严格的丧事,关闭了所有的门窗
,如果没有极端的必要,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屋子;在一年之中,她禁止大家高声
说话;殡丧日停放棺材的地方,墙上挂了雷麦黛丝的厢片,照片周围加了黑色缎带
,下面放了一盏长明灯。 布恩蒂亚的后代一直是让长明灯永不熄灭的,他们看
见这个姑娘的照片就感到杌隍不安;这姑娘身着百褶裙,头戴蝉翼纱花巾,脚上穿
了一双白皮鞋,子孙们简直无法把照片上的姑娘跟“曾祖母”本来的形象联系起来
。阿玛兰塔自动收养了奥雷连诺·霍塞。她希望拿他当儿子,分担她的孤独,减轻
她的痛苦,因为她把疯狂弄来的鸦片酊偶然放到雷麦黛丝的咖啡里了。每天晚上,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都在帽上戴着黑色丝带,踮着脚走进屋来,打算悄悄地探望雷
贝卡;她穿着黑色衣服,袖子长到手腕,显得萎靡不振。现在要想确定新的婚期,
简直就是亵渎神灵了;他俩虽已订婚,却无法使关系往前推进,他俩的爱情令人讨
厌、得不到关心,仿佛这两个灭了灯、在黑暗中接吻的情人只能听凭死神的摆布。
雷贝卡失去了希望,精神萎顿,又开始吃土。
丧事开始之后过了不少时间,刺绣的人又聚在长廊上的时候,在一个死寂的炎
热天,下午两点正,忽然有个人猛力推开了房屋的正门,使得整座房子都晃动起来
;坐在长廊上的阿玛兰塔和她的女友们,在房间里咂吮手指的雷贝卡,厨房里的乌
苏娜,作坊里的奥雷连诺,甚至栗树下的霍·阿·布恩蒂亚……全部觉得地震已经
开始,房子就要倒塌了。门槛边出现了一个样子非凡的人。他那宽阔的肩膀勉强才
挤过门洞,粗脖子上挂着一个“救命女神”像,胳膊和胸脯都刺满了花纹,右腕紧
紧地箍着一个护身的铜镯。他的皮肤被海风吹成了棕褐包,头发又短又直,活象骡
子的鬃毛,下巴显得坚毅,神情却很悒郁。他的腰带比马肚带粗一倍,高统皮靴钉
了马刺,后跟包了铁皮;他一走动,一切都颤抖起来,犹如地震时一样。他千里拎
着一个相当破烂的鞍囊,走过客厅和起居室,象雷霆一样出现在秋海棠长廊上,使
得阿玛兰塔和她的女伴们把针拿在空中都呆住了。“哈罗!”……他用疲惫的声音
打了个招呼,就把鞍囊扔在她们面前的桌上,继续朝房子深处走去。“哈罗!”他
向惶恐地探望室外的雷贝卡说。“哈罗!”……他向全神贯注干活的奥雷连诺说。
这人哪儿也没耽搁,一直走到厨房才停了下来,结束了他从世界另一边开始的旅行
。“哈罗!”……他说。刹那间,乌苏娜张着嘴巴发楞,然后看了看来人的眼睛,
才“噢唷”一声,抱住他的脖子,高兴得又哭又叫。这是霍·阿卡蒂奥。他回家时
也象离家时一样穷困,乌苏娜甚至不得不给他两个比索,偿付租马的费用。他说的
是两班牙语,其中夹了许多水手行话。大家问他到过哪儿,他只同答:“那儿。”
在指定给他的房间里,他悬起吊床,一连睡了三天,醒来以后,他一口气吃了十六
只生鸡蛋,就径直去卡塔林诺游艺场,他那粗壮的身抠在好奇的娘儿们中间引起了
惊愕。他请在场的人听音乐、喝酒,全都记在他的账上,并且跟五个男人打赌,说
他们加在一起也无法把他的手扳到桌上。“不行,”他们相信自己动不了他的手,
就说。“因为他身上有魔镯。”卡塔林诺不相信他那神奇的力气,就拿十二个比索
跟他打赌,说他搬动不了柜台。可他把柜台从地里拔了起来,举到头上,并且将它
放在街上。为了搬回柜台,需要十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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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兴味正浓的时候,他让大家参观他那异乎寻常的男性器官,上面刺了蓝色和
红色的各种文字。他周围的娘儿们都兴致勃勃,他就问她们谁能多给点钱,一个最
有钱的女人给了他二十个比索。接着,他主张拿他抽彩,每张彩票十个比索,看看
谁能把他抽到。这个价格是大得惊人的,因为最红的女人一夜才能挣到八个比索,
然而大家都同意了。十四张彩票写好之后,都放在一顶帽子里,大家开始抽……每
个女人抽一张。最后只剩两张可能抽中的了。
“每人多给五个比索,”霍·阿卡蒂奥向两个幸运的女人说。“我就让自己在
你们之间平分。”
他就是以此为生的。他充当一名水手,跟其他同样离乡背井的人一起作过六十
五次环球航行。那天夜晚在卡塔林诺游艺场里跟他睡觉的女人,把他赤身露体地带
到舞厅里给大家参观,他的身体……从面孔到脊背、从脖子到脚后跟……每一平方
英寸都刺了花纹。
霍·阿卡蒂奥几乎不跟家里的人来往,他白天睡觉,夜晚都在妓馆区度过,在
少有的情况下,母亲让他坐在家中的桌子旁边时,他才引起了
大家的注意,尤其是他谈起自己在遥远地区的那些冒险经历。他遇到过船舶失事,
乘着舢板在日本海上漂泊了两个星期,拿中暑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充饥……人肉好好
地用盐腌透、晒干,比较粗硬,有点儿甜味。在一个晴朗的晌午,轮船在孟加拉湾
航行时,船员们杀死了一条海龙,在它的肚子里,他们发现了十字军骑士的钢盔、
钮扣和武器。在加勒比海,他瞧见了维克多·雨果(注:维克多·雨果,法国议会
的瓜德罗普岛代表,曾同英国人进行过海盗式的战争。古巴作家阿列科·卡尔宾蒂
耶的长篇小说《启蒙时代》就是描写他的。)海盗船的怪影:船帆被致命的飓风撕
成了碎片,横桁和桅杆都被海蟑螂咬坏了,轮船仍然驶往瓜德罗普,但却永远迷失
了航向。乌苏娜在桌边马上哭了起来,仿佛读了望眼欲穿的信似的,在这些信里,
霍·阿卡蒂奥谈到了自己浪迹天涯的冒险遭遇。“咱们这儿有这么大的房子嘛,儿
子,”她叹息地说。“而且咱们还把那么多的东西扔给猪吃!”但她怎么也不明白,
吉卜赛人带走的这个孩子,已经成了一个野人,一次能吃半只猪崽,猛然呼出一口
气就能使花儿枯萎。家里其他的人是有这种感觉的。对于他吃东西时打响嗝的习惯
,阿玛兰塔无法掩饰自己的厌恶。阿卡蒂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秘密,对霍·
阿卡蒂奥所提的问题只是勉强张张嘴巴,霍·阿卡蒂奥显然力图取得这青年的好感
。奥雷连诺打算让哥哥忆起他俩同住一室的那些时光,恢复童年时代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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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霍·阿卡蒂奥把一切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海洋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已经占据
了他的脑海。只有雷贝卡一人第一个眼就被击中了。那天晚上,霍·阿卡蒂奥经过
她的卧室门前时,她觉得,皮埃特罗·克列斯比跟这个壮汉相比,不过是穿着漂亮
的文弱书生;这个壮汉火山爆发似的声音,整座宅子都能听到.她打算利用各种借
口跟他相见。有一次,霍·阿卡蒂奥不知羞耻地注意打量她的身姿,说道:“你完
全成了个娘儿啦,小妹妹。”雷贝卡失去了自制,又象往日一样,开始贪馋地大吃
泥土和墙上的石灰,而且拼命咂吮指头,以致指头上出现了茧子。有一回,她呕吐
出了绿色的液体和死了的水蛭。夜里,她不睡觉,哆哆嗦嗦,仿佛患了热病,狂烈
挣扎,一直等到天亮时房子震动,霍·阿卡蒂奥来到。有一次午睡的时候,雷贝卡
再也按捺不住,就走进了霍·阿卡蒂奥的卧室。她发现他只穿着裤衩躺在一个吊床
上,这吊床是用粗大的船索悬在梁上的。他那粗壮、裸露的躯体把她吓了一跳,她
想后退。“对不起,”她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可她说得声音很低,
不想吵醒别人。“到这儿来吧,”他说。她听从地站在吊床跟前,浑身直冒冷汗,
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缩紧了,而霍·阿卡蒂奥却用指尖抚摸她的脚踝,然后又抚摸
她的小腿,最后又抚摸她的大腿,低声说:“唉,小妹妹,唉,小妹妹。”接着,
一种异常准确的、飓风似的强大力量把她拦腰抱起,三两下脱掉了她的衣服,就将
她象小鸟儿一样压扁了;这时她作了非凡的努力,才没有一命呜呼。她刚刚感谢上
帝让她生在人世,就由于难以忍受的疼痛加上不可思议的快感而失去知觉,同则在
吊床上热气腾腾的泥淖里挣扎,这片泥淖犹如吸墨纸吸去了她体内排出的精髓。
三天之后,他们在晚祷时结婚了。前一天,霍·阿卡蒂奥前往皮埃特罗·克列
斯比的商店。这意大利人正在教齐特拉琴,霍·阿卡蒂奥甚至没有把他叫到一边去,
就向他说:“我要跟雷贝卡结婚了。”皮埃特罗·克列斯比黯然失色,把齐特拉琴
交给一个学生,就宣布下课。屋子里满是乐器和自动玩具,他俩单独留下以后,皮
埃特罗·克列斯比说:
“她是你的妹妹呀!”
“这不要紧,”霍·阿卡蒂奥说。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拿洒了薰衣草香水的手绢擦了擦脑门。
“这是违反自然的,”他解释说。“此外,也是法律禁止的。”
让霍·阿卡蒂奥生气的,与其说是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所讲的理由,不如说是
他的苍白脸色。
“我不在乎自然,”他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是让你别为自己操心,也别
向雷贝卡问些什么。”
但是,发现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眼里的泪水之后,他缓和了下来。
“现在,”他用另一种口吻向他说,“如果你真喜欢这个家庭,那么阿玛兰塔
就留给你。”
尽管尼康诺神父在礼拜日布道时当众宣布,霍·阿卡蒂奥和雷贝卡并不是兄妹
,但是乌苏娜根本就不原谅他俩的婚姻。她认为这种对她不尊重的婚姻是不能容忍
的,所以就在那一天,在新婚夫妇从教堂回来的时候,她就禁止他俩跨进她家的门
坎。在她看来,他俩等于死了。于是,新婚夫妇在墓地对面租了间小房子,住在那
儿,除了霍·阿卡蒂奥的吊床,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在新婚之夜,藏在新娘鞋子里
的蝎子把她的一只脚给螫了,雷贝卡说不出话来,但这并没有妨碍夫妇俩丑恶地度
蜜月。邻居们对他俩的叫声十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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