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释怒-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么说,我们能与思宗联手对付张素元?”皇天极急忙问道。

“表面上,思宗绝不会与我们联手,但实际上又必然如此。不管思宗有什么打算,他都必然要在京师和山海关之间布下重兵,而张素元相应的也得在山海关驻有重兵,如此一来,宁、锦前线的兵力自然空虚。每逢夏秋两季,我们就进兵辽西,但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毁田烧房。张素元麾下的军力原本就逊于我们,再分出重兵驻守山海关,军力就更是相形见绌,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八旗劲旅纵横驰骋,而毫无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张素元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等下去又只有饿死,要是他还能有什么破解之道,臣倒是非常好奇。”

“范先生,张素元会走这条路吗?”皇天极脸色阴沉地问道。

“不知道。”默然半晌,范文海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九十五章 前夜

 第二天,清晨,两军开始决战。

站在高达数丈的敌楼上,张素元遥望着八旗兵充满森森杀机的营寨。此时,神色凝重之极的皇天极也同样站在高高的敌楼上遥望着。

随着敌楼上红旗一展,八旗兵的大营霎时四门洞开,数万八旗兵分为八路,就如八条蜿蜒行进的巨蟒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去。

看着有如四支利箭向自己插过来的八旗兵,张素元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就冷冷地注视着。

随着八旗兵越来越近,站在张素元身边的祖云寿也越来越惊讶,八旗兵已进入火炮的射程内,大帅为什么还不传令?

祖云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没有看到的原由,于是又凝神向前方望去。略一注目,祖云寿便发现,向他们冲过来的八旗兵虽然表面上气势汹汹,但战马却并不是全速奔驰,突进的速度比之攻击满雄、侯师杰所部的八旗兵略微慢了那么一线。

祖云寿久经战阵,这一线之差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如果是少量骑兵,全速奔驰和慢上一线,其间的差别还没什么,但若是成千上万的大队骑兵,这其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若大帅所料无误,皇天极确是佯攻他们,而实攻满雄、侯师杰所部,那皇天极佯攻他们必然就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犯不着为此让八旗兵枉送性命,所以炮声一响,八旗兵必然立即或是后撤,或是转向攻击满雄他们。

攻击他们的八旗兵至少有两万之众,如果全速奔驰,则不论是后撤,还是转向,由于整体冲击的惯性,就必然会有许多八旗兵深入他们的杀伤范围之内,但只要是稍微慢上一线,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祖云寿也不禁微微一笑,八旗兵这时一定很茫然,不知所措,但如今即便皇天极发现不对头也已晚了。

转瞬间,八旗兵已深入火炮杀伤范围之内,与此同时,张素元传令侍立在身后,怀抱令旗的中军挥动红旗。

霎时,山摇地动,硝烟弥漫,人马哀鸣,血肉横飞。

看着仓皇退去的八旗兵,张素元惋惜地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了全盘的战略计划,他不得不放弃了追歼八旗兵的大好时机。

“云寿,传令下去,不必吝惜炮弹,约摸够得着就打。”沉了沉,张素元又接着决然说道:“令张明泰亲自操炮,等到满雄不支后撤时,轰击满雄中军一炮。”

片刻之后,大军身后原本空荡荡的瓮城城墙上,突然出现了数十门大炮,长长的炮管泛着幽幽的冷光,在呼啸的寒风中徐徐扬起。随着紫黑色的令旗陡然滑落,霎时,原本还能听出个数的隆隆炮声就连成了一片。此时,八旗兵和满雄两军数万步骑已缠战在一处,双方只有白刃相格,火炮和弓箭都已无用武之地。

满雄和副将百封程听到前往张素元处求救的士兵回报说,张素元只同意炮火支援,但拒绝派兵,都极为不满。现在炮火支援有什么用?于是满雄立即传令,让大军逐步后撤。正在这时,一枚炮弹在大同兵的核心炸开,顿时血肉横飞,倒下一片,满雄也被四射的弹片炸伤。

在一片咒骂声中,满雄和侯师杰先后率着残部退入德英门的瓮城。

敌楼上,皇天极的脸色阴沉之极,这片刻之中损失的人马几乎相当于入关之后损失的总和。

众将退下后,帅帐中只剩下皇天极和范文海君臣二人。

“范先生,现在已毫无疑问,张素元对我们了如指掌,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皇天极额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和皇天极一样,残存在范文海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已不复存在。刚才一战,张素元的所有布置都明确无误地表明,张素元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放在营中的大炮竟有一大半是假的,而且在如此情况下还放任八旗兵突入阵前,张素元此举原本极其冒险,但这险却冒得轻松自如,冒得令一千多八旗将士魂留异乡。原本以为张素元发现他们的主攻方向后,再将大炮摆放到适当的位置,那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将极其有限,因为射程远的大炮每门都至少在千斤之上,推上城墙谈何容易?由于没有防备到这一手,八旗兵的损失更为惨重,张素元厉害的叫人心寒。

突然,范文海遍体生寒,张素元为什么不借机掩杀?

“大汗,臣对此也琢磨不透,但不管张素元打什么算盘,我们都要按预定计划办,只是要更加小心,确保可以安全返回辽东。只要确保这个,我们就不会有什么损失,至于其它的,我们目前只能见机行事,别无他法。”范文海不动声色地答道。

“范先生,现在可以肯定,张素元早已看破了我们的谋划,那您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正如我们算计张素元和思宗,他们会不会来个顺水推舟,反过来算计我们?”皇天极迟疑地问道。

听皇天极这样问,范文海心中轻松了许多,看来皇天极没有注意到张素元的异常。如果看到这个,皇天极会更加忧虑,而且对今后的行动也将产生莫大的影响。

虽然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但皇天极的这种担忧跟本就不着边际,而且现在探讨这种可能也毫无疑义,这个皇天极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事在他和皇天极心中的份量没有丝毫可比性,所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倒不如沉默为好。

就在皇天极和范文海相对无语的时候,负责巡营的贝勒济尔哈郎入帐禀报说,帝国援军开始撤入京师。

闻报,别说皇天极,就是范文海也面现惊惶之色。

“是张素元,还是满雄?”皇天极脱口问道。

“是满雄和侯师杰所部。”济尔哈郎急忙回道。

皇天极与范文海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便疾步走出大帐,飞身上马,向着阵前疾驰而去。

皇天极和范文海一直在透骨的寒风中呆到月上中天,二人这才回到大帐。

辽军没有撤进京师,危险仍在,但还并未到绝望的境地,一切都还在雾中。

“大汗,张素元有自己的盘算,这是肯定的,但要说他与思宗一起算计我们的可能性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几近于无。倘然真是如此,那就算大汗立即撤兵,对于我们而言,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而且若思宗真有这份胸襟,那即便我们这次没中计,败亡也只是早晚而已,所以这种可能性我们可以排除,不去考虑。如果排除这种可能,那不论张素元有什么惊天手段,我们这次都是稳赚不赔。”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让皇天极紧锁的眉头有丝毫舒展,范文海知道皇天极对张素元极为忌惮,即便没有思宗和张素元联手这回事,仅仅是张素元本人,皇天极也轻松不下来。

“大汗,我们与张素元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您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丝毫犹豫和动摇。”范文海恳切地劝谏道。

犹疑片刻后,皇天极传下军令,令二贝勒阿敏统帅的左路三万大军分成三路,每路又分成十队,务必将京郊各县烧杀抢掠殆尽。

满雄和侯师杰之所以率军撤入京师,是因为满雄一状将张素元告到了思宗面前,而思宗则是为了安抚满雄和侯师杰,这才允许他们率部入城休整。对思宗的决定,许多见识明白的大臣无不侧目,因为太过愚蠢,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论出于何种考虑,思宗都不该这么做的。如果张素元忠贞为国,那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显然是张素元胜而满、侯二将败,至于派不派援兵并不重要,因为这是主将临机决断的事,何况张素元虽名义上总理京城防务,但他真正能调动的依然只是自己的本部兵马,所以派是情分,不派是本分,没什么好指责的,但思宗的决定却明显是褒奖败将;反过来,如果张素元真是引敌迫和,思宗做这种决定就更是愚蠢到了极点,因为在控制住张素元之前本该极力安抚才是。

众臣之中,即便是为国事忧心的如大学士成仲时等,也没一个人敢劝谏的,因为没用。到了这会儿,没人不清楚他们这位皇上的心性,若是经由臣下的劝谏而认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思宗不仅不会改正,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坚持下去,以显示自己是多么英明果敢,而指出他愚蠢的大臣自然早晚有一天得倒血霉。

虽然无奈,但思宗就是这种掩耳盗铃的超级蠢货!

对张素元,思宗早已既恨且疑,只是恨和疑的程度还略有不同。恨,即便八旗兵没有从西线突入关内,直捣京师,他也到了必欲将张素元除之而后快的程度;疑的程度比之恨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虽然谣言满天飞,但思宗并不怎么怀疑张素元真的通敌叛国,因为他想不出张素元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人神共愤、大逆不道的事。

及至看到满雄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又听到侯师杰说八旗兵攻击张素元只是做作样子,而对他们则是往死里打,可张素元呢,他不仅不派兵增援,而且还把炮弹打到了他们的阵营里,满雄将军就是被自己人的炮火打伤的,还好老天保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思宗的疑心终于直上泥丸宫。

思宗本要立即召张素元进宫质问,但不仅是成仲时,就连闻体仁这些恨不得将张素元千刀万剐的大臣也都极力劝阻,因为不论他们怎么恨张素元,却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张素元出事。

最后,思宗命成仲时亲自到城外军中传旨,令张素元即日整军出征,将八旗兵赶出长城。

捧着圣旨,成仲时一路上忧心忡忡,他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辽军的战力、人数都比八旗兵差了一节,此时拖远比战好,他虽不懂军事,但这只是常事,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清楚,可偏偏这个总自以为自己英名无比的皇上看不清楚,但要命的是,皇上不看清楚,别人就是看得再清楚也没用。

如果张素元遵旨出兵,十有八九得失利,一旦大败,成仲时清楚,思宗必然得杀张素元泄愤;但若抗旨,坚持不出兵,那谁也不知道思宗的耐性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如果能坚持到八旗兵退出长城还好,但若在这之前就将张素元治罪,到时会有什么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一连七天,催促张素元出兵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本来思宗心里虽也急得火上房,却也不至于如此猴急,但架不住一众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轮番轰炸,他们先是请皇上严命张素元出兵讨贼,保卫家园,后来则发展至指责谩骂张素元狼子野心,必定图谋不轨。

八旗兵在京郊各县肆意烧杀掳掠,民怨已至鼎沸,但张素元却坚不出兵,这是为什么?现在思宗跟本不相信张素元说的理由,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找出背后真正的原因。

当听闻八旗兵果从西线突入长城,思宗很是难堪,还多少有点后悔没听从张素元请固西线的建议,但后来见没人翻老账,他自己也就很快忘了这件让他很不舒服的事,而只以为是张素元辜负了他,没有尽到责任,所以他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一点责任的。现在他又想起了这件事,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为什么张素元说西线危险,而八旗兵果就从西线突入?这是不是张素元早就知道八旗兵要从西线突入,而上请固西线的奏章只是为了日后摆脱责任。思宗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否则八旗兵怎会这么轻易就打到京城脚下?

被小小的八旗奴兵打到了京师脚下就已经大大扫了他天朝圣君的颜面,而张素元竟又一直按兵不动任八旗兵四出烧杀抢掠,这让他这个中兴之主的脸往哪儿放?心里的火本就高有三千丈,各路催命鬼又越吵越凶,自是火上加火,而张素元仍然继续以种种托辞坚不出兵,思宗心中的疑惧和愤怒已达至顶点。

和往常一样,每逢大事不决,思宗就彻夜不眠,在阴冷空旷的贞清宫中走来走去。这次又与以往不同,不仅局面严重至极,而且满朝文武,他竟无人可以求一计,包括闻体仁、楚延儒在内,问谁谁跟他装傻,说来说去,最后都没一点实质内容。可想而知,大皇帝的心火更盛,他觉得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都是酒囊饭袋、废物点心,没一个在紧关节要的时候能顶点用。

就在思宗心力交瘁,暴躁之急的时候,子夜时分,总管太监万和鸣将两个人领进了贞清宫,他们就是从后箭营中逃出来的太监杨铁、李维。

“皇上,大事不好,张素元与皇天极私通,他们要合谋对付您。”二人见到思宗,即跪趴在地禀道。

“什么?张素元通敌?”思宗惊叫。

“是,奴才听得真切,他们已经约好,马上就要对皇上下手了!”杨铁和李维二人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慌慌张张地把在后箭营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杨铁、李维是自己派在军中监视张素元的奴才,他们决不敢在这种事上谎报,难道张素元不是引敌迫和,而是要谋朝篡位?霎时,以前想不通的疑问这一刻无不豁然贯通。张素元想当皇帝,这就是他私通八旗兵的理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说什么王国彦拒不让援兵入城,从而才使得三屯营失守,现在看来全是鬼话,张素元这完全是为了让八旗兵长驱直入,否则他们怎能如此顺利就打到京城?在蓟镇也是如此,张素元隔岸观火,坐看满雄、侯师杰的援军大败,致使京东门户三河、顺义转眼陷落;德英门更是如此,友军近在咫尺,他不仅不发兵救援,反而助敌炮打满雄,这分明是为了让皇天极的大军顺利进城……

思宗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越想越觉得后怕,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没让张素元率军进城,否则现在他还不早就成了阶下囚。愤怒、恐惧、难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终在这一刻淹没了思宗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性。

思宗脸色铁青,冷汗不断,必须立刻除掉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奸佞!除了这个,他再也想不起别的。

万和鸣听了思宗的想法,吓得面如土色,虽然不敢说什么,但他知道一旦将张素元拿下问罪,朝廷将面临什么后果。主子怎么交待,他就怎么做,朝政的事别多一句嘴,这就是万和鸣给自己定下的铁律,但这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

“皇上,要不要请阁臣们进宫商量商量?”万和鸣战战兢兢地问道。

对万和鸣的建议,思宗想都没想,当即不准,朝中大臣互结朋党,保不准有谁会走漏消息,何况张素元通敌的罪证如此明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在他面前说个一言半语,这是为什么?

万和鸣无奈,只得遵旨照办,下去布置去了。

诸事派定后,思宗仍不放心,他担心身边的宫女太监走漏消息,于是命锦衣卫将贞清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有一头算一头,一律监禁。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诺大的贞清宫中鬼影重重,黯淡的烛光下,思宗一人独坐,他大瞪着红肿浑浊的双眼,胆战心惊地听着宫里宫外的每一丝风吹草动,一直到天光大亮。

九十六章 愤怒

 皇宫之中,阴风阵阵,鬼影摇摇,而皇城之外的叠翠岭上,也是寒风如鬼嗥,天地间阴气森森。这一夜,无眠的不仅是思宗,皇天极和范文海也同样一夜未眠。杨铁和李维这两个阉奴逃走后,他们就立马在叠翠岭上,遥望着张素元大营中随着嘶嗥的寒风摇曳的点点灯光。

“大汗,最快也得明日午时才能有反应,您还是回去休息为好。”默默地伫立了小半个时辰后,范文海轻声劝道。

“范先生,本王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安心些。”皇天极带着歉意说道,因为他不回去,范文海也不可能自个回去睡觉。

“范先生,这一计漏洞百出,思宗真能上当吗?”顿了顿,皇天极忧心忡忡地问道。

轻轻叹息一声,范文海说道:“大汗,一片羽毛虽轻,但只要用的得法,它也会成为压沉一艘大船的决定性力量。此计虽漏洞百出,但对思宗而言,也极可能成为打垮张素元的最后一击。只要思宗一冲动,拿下张素元,那臣可断言,事情便无可挽回,即便思宗马上意思到自己上当了,他也绝不会放过张素元。”

“为什么?”皇天极沉声问道。

“大汗,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必定极好面子,为了面子往往会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蠢事,思宗在这方面更是登峰造极,登基两年来,他无一错,而错尽在臣下。思宗本来对首辅周勋儒极为不满,以他更换阁臣之频繁,本该早就换掉周勋儒,但就为了赌气,他将周勋儒留至今日。大汗,以如此之心性,思宗可能会在这件事上认错吗?”

“范先生,话虽如此,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情况如此危急,难道思宗会如此不分轻重,他疯了不成?”皇天极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汗,他就是疯子!您看重张素元,但思宗却不这样看,他认为没了张素元,还有李素元、郭素元,他觉得没谁都行,就是没他不行。一个人若偏执得过了头,他就是个清醒的疯子。这种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虽然如此,但他们也有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相对固定的思维逻辑,思宗就是其中的典型。为了面子死不认错,既然死不认错也就自然得找个替罪羊出来,而且思宗还会认为就算张素元本无反心,如今抓了他,就难保今后不生反心。只此三点,张素元就必死无疑,何况张素元请内帑、杀徐文龙,早就在思宗心里种下杀机,所以臣可断言,张素元非死不可!”范文海冷冷地说道。

虽然范文海说的句句在理,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不见到结果,皇天极心里就永远没底,他又问道:“思宗一定能中计吗?”

“大汗,您不必担心,即便思宗现在不中计,但我们退兵后,张素元也必无善终。”范文海断然说道。

“范先生,不论思宗上不上当,本王都想即刻退兵,您看如何?”皇天极问道。

“大汗,臣的想法和您正相反,臣以为不论思宗上不上当,我们都不能即刻退兵。”沉了沉,范文海说道。

范文海这话说得皇天极大惑不解,因为一旦思宗中计,将张素元拿下问罪,若他们立刻退兵,一来可以使思宗认为他们退兵是因为没有了张素元这个内应才不得不退,二来可以避免因形势危急而迫使思宗重新起用张素元。虽然范文海说得言之凿凿,但谁敢肯定思宗一定就不会将张素元放出来,至少他没有这个信心。再反过来想,如果思宗没有中计,依然让张素元统领大军,那他们在京城多呆一天岂不就多一分危险?

范文海清楚皇天极的想法,他接着解释道:“大汗,如果思宗将张素元下狱,臣估计辽军的反应不外乎三种:一是他们接受思宗派下的人,如满雄等的统领;二是群情激奋,转而攻打京城,试图解救张素元;三是弃思宗而去,回师关外。大汗,如果出现这三种局面,您还要退兵吗?”

“若果如先生所言,本王自然不会退兵。”皇天极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他明白范文海话里的含义。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辽军即便不被思宗这个蠢货驱离京城,把肉楞往他嘴里塞,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张素元在辽东军中是什么地位,他比任何人都有着更清醒的认识。张素元若被无辜下狱,辽军军心必散,到时必然将帅离心,军无斗志,如这等消灭辽军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怎会错过!

若是第二种情况,自是最好不过,这等浑水鱼当然得大摸特摸,甚至摸得八旗兵夺取山海关,横扫整个中原大地都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虽然范文海分析得极有道理,那他也要多加斟酌,不论如何,都绝不能再把张素元给迫出来。

“如果思宗不中计,或是张素元不理思宗,自行其是,那也不能立即退兵。我们多在京师逗留一天,思宗对张素元的恨意就会相应更深一层,臣以为我们至少还可以在京师附近逗留半个月。”范文海继续说道。

“范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本王虽可不考虑张素元与思宗联手算计我们的可能,但本王却无法不顾及张素元的动向。”皇天极的眉头又紧紧锁在一处。

于无声处有惊雷,这个道理范文海何尝不知,但他实在想不出在目前的情况下,张素元还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危害。

该说的,早都说了,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打消皇天极的忧虑,无奈,压下心头的沮丧,范文海只得说道:“大汗,如果三天内没什么反应,那您再决定去留的问题。”

这一夜,皇天极心情之紧张、不安,丝毫也不亚于思宗。

与皇天极和思宗相比,张素元的心情最为平静,因为他没有任何疑惑。

丑寅之交,一个面罩轻纱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张素元的军帐外,突然,黑衣人举起了双手,低声说道:“我不是刺客,我要见张大人。”

黑衣人的话并没有产生效用,佘义的手依然没有半点迟延地搭在了他的脖项上。

帅帐中,当黑衣人摘下面纱后,包括张素元在内,祖云寿和佘义都无不莞尔,这人长得太可乐了。

黑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胖墩墩的,自然,一张脸也就不可能有什么棱角。黑衣人的相貌与英俊沾不上边,离堂堂也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但嵌在圆滚滚的脸上的一双眸子却使这张脸让人一见难忘。

黑衣人长了一双笑眼。本来,长笑眼的人也不少,基本不算甚么希罕事,但笑眼长在此人身上就绝对算件希罕事,绝对够十五个人看半年的。长着这副尊容的年轻人就是紧绷着脸,别人也会当他在笑,可他偏偏还挺爱笑,嘴老是咧着,就是这会站在肃杀的军帐中,不错眼珠地看着张素元的时候,嘴也没闭上。

看在三人眼里,黑衣人活脱就是一弥勒佛转世。

弥勒佛不说话,三人也不言语,渐渐地,黑衣人审视的目光融化在张素元平和温暖的目光里。

“小的邱磊拜见大帅。”与张素元的目光对视良久,黑衣人终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

“不知邱兄弟夤夜来见张某,所为何事?”上前两步,亲自将邱磊扶起之后,张素元问道。

张素元的态度令邱磊非常意外,他万没想到以张素元之位尊权重,竟对他一个敌友未明的陌生人如此礼遇。在张素元身上,邱磊没有感到一丝傲气,而更令他惊奇的是,他同样在张素元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居高临下的气势。真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张素元这种亲切的态度不仅是对他,或是某些特定的人,这是一颗博大的心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风范!

张素元已经超脱了人性中最难以克服的弱点,他已径无所谓骄傲,也无所谓权力,难怪以大哥这样的绝代男儿竟对张素元如此倾倒。

“小的是受大哥董震云所差,来见大帅。”邱磊恭谨地答道。

听到董震云的名字,当年在红河渡口偶遇的那个有如铜浇铁铸,豪气飞扬的大汉顿时在张素元的脑海中清晰如画。这都多少年了,当年那个尚带着稚气的年轻人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震云现在哪里?”张素元有些激动地问道。

“东厂。”略微打了个沉儿,邱磊答道。

听到“东厂”二字,张素元顿时明白了董震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他。当年他与董震云相处虽只不过是一顿饭的晨光,但董震云慷慨磊落的气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与东厂的血腥黑暗恰是两个极端。董震云这样的人竟投身东厂,这其中一定别有隐情。董震云选在这个时候派邱磊来见他,想必思宗要对他下手了,看来计划已经基本达成,至于最后能否成功,那就要看思宗到底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

果然,邱磊接下来说道:“大哥派小的传话给大帅,现在皇宫内外已全部戒严,只有通往平台的一条道路可以通行。”

思宗如此大动干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是为他摆下的阵势,震云想必有见于此,这才派邱磊来见他。沉吟片刻,张素元说道:“邱兄弟,你这就回去转告震云,让他不必为我担心,不论我有什么危险,没我的话,他都不得插手。”

听到如此吩咐,邱磊一直揪着的心方才放下大半,看来张素元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

“大帅,师门恩重,大哥若为您叛出师门,事后以大哥的性情,他必定以死谢罪,小的恳请大帅务必善加谋划。”邱磊重又拜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邱兄弟,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扶起邱磊后,张素元肃声说道。

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邱磊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简单交待几句后,张素元即让邱磊离去。

佘义送邱磊出大帐后,张素元闭目沉思。

坐在一旁的祖云寿看着大帅沉静的脸容,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即将如期实现,这当然值得欢喜,但这之后形势将如何发展,无人可以逆料,大帅身在险地,什么意外也都可能发生。

天光微微见亮,踏着浓霜,沐着冷月的残辉,张素元和祖云寿随着传旨太监驰离了大营。

距离中军大帐不远处的一座营帐中,祖老夫人一身戎装,微合着双目,端坐在太师椅上。老夫人身后,肃立着两个中年妇人,她们也都一身戎装。

老夫人容色平静如常,但张妈和李妈却满眼都是担忧的目光,她们知道一定将有大事发生。刚才,她们和老夫人正都熟睡的时候,大帅和大将军竟在这个时候来见老夫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大帅和大将军离去后,老夫人立刻换上戎装,而后就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直到现在。

当中军进来禀报,说大帅和大将军已随传旨官进宫时,老太太的眼角不由得轻轻抽搐了几下。

中军退下后,侍立在两旁的张妈、李妈见老夫人双目紧闭,脸色凝重之极,两人不由得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们从小就跟在老夫人身边,她们知道老夫人只有在情绪极度激动时,才会有眼角抽搐这样的反应。

霜凝大地,寒风如刀,一路行来,祖云寿的心越来越冷。

虽然天色尚早,虽然京城中人心惶惶,但长街上依然不乏往来的行人。在这原本不多的行人中,射向他和大帅的目光中却含着太多令他不寒而栗的怨毒。

等待大帅的命运到底是什么?虽然大帅算无遗策,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