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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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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宗满意一笑,却没说什么,这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让至尊的皇帝陛下很是得意。
“启奏陛下,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本朝的年号就要启用,微臣已拟了四个年号,请皇上选用。”趁周勋儒和唐学二人明争暗斗告一段落,刘兆基赶紧上前奏道。
刚刚见好事都让周勋儒和唐学给占了,刘兆基那叫一个急。他既不能随声附和,附和显得自己没主见;又不能表示反对,反对皇上满意的人选,他就是喝八天八夜的马尿,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也不能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呀!就在心急如油烹的时候,他忽然想到礼部草拟的新皇帝要用的年号。
能够为新朝拟定新年号,也足以抢回让周勋儒和唐学占去的风头,刘兆基说完,就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四个待定的年号:普圣、英盛、咸德、明贞。
思宗仔细看了看后,示意万和鸣将黄纸传给周勋儒和唐学。
周勋儒选了“普圣”,他说皇上受命于天,拨乱反正,定能中兴帝国,使圣心普惠万民。
唐学选了“英盛”,他说皇上英明神武,普一登基,便铲除阉党,除旧布新,直令日月重光,定是中兴圣主,定可开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平盛世。
黄纸又回到了刘兆基手里,周勋儒和唐学都选了,他当然也得选一个。
刘兆基原本有意选“咸德”,咸明正德,语义很好,他刚要说出口,却忽然发现咸字带一个戈部,戈主刀兵,不吉。
近有传闻,思宗皇帝曾经微服出访,暗查民情,其间遇到过一个测字先生测字,说能未卜先知,预测祸福。思宗听了心动,就随口说了一个“酉”请测。
测字先生竟说:“至尊无首尾!”
思宗听了大惊,急道:“我说的不是申酉的‘酉’,而是朋友的‘友’。”
“坏了,反字出头。”测字先生惊呼。
传闻令人可怕,说出来非杀头不可,但是仍然暗暗流传,官场之中,几乎无人不晓。在礼部草拟新年号的时候,刘兆基根本没意思到要把这个带“戈”部的咸字与传闻联系起来考虑。现在突然感悟,冷汗瞬间就湿透背衣,这要是让皇上看出不吉,那还了得!
刘兆基赶紧恭恭敬敬地又把黄纸呈上,说道:“启奏皇上,微臣以为‘明贞’二字最好。明字意陛下英明睿智,定可明察秋毫,烛照万事;贞字意立志坚定,兆我朝主圣臣贤,江山永固,千秋鼎盛。”
思宗接过黄纸沉思,一直不置可否。
周勋儒三人都清楚,不论他们谁的意见,思宗都不会采纳,因为他们早已经意识到,皇上总要处处都显得比臣下高明才行。
通常,皇帝要颁布什么圣谕,都是先由内阁起草文件,称作“票拟”,而后再经由皇上“朱批”,这才算正式的圣旨。
阁臣们没几天就摸透了这位新皇帝的脾性,每次都在“票拟”中故意留下漏洞,以便让新皇帝退回来重写,有时要反复几次,这样才能满足他吹毛求疵、自以为高明的虚荣心和独裁的权威感。
今天“朱批”新年号,当然也不会例外。
思宗沉思片刻,太监万和鸣赶紧备下朱笔呈上。
思宗接过朱笔,却不知点哪一个年号好。四个年号都不错,看不出它们的优劣。朱笔在“普圣”上面滑过去,又在“英盛”上面犹疑片刻,也滑了过去。滑到“明贞”上面又滑了回来,在“咸德”上面停下来,不料朱笔上朱墨蘸得太饱,有一滴红珠滴落在咸字的戈部上,把“戈”染得血红血红,在黄纸上十分醒目。
思宗眉头一周,只觉心头一阵急跳:“戈主刀兵,戈上染红,宁远又有兵变,不是好兆头,这个年号断不能用。”
思宗再也没有心思仔细斟酌,于是赶紧落下朱笔,在“贞”字边添了一个“示”部,于是“明贞”就变成了“明祯”。
万和鸣立即将朱批过的“票拟”呈给周勋儒,这就是正式的圣谕,可以颁布天下,正月初一就开始正式启用这个“明祯”的年号。
三位阁臣不约而同地同声欢呼:“皇上英明,新朝必将吉祥如意,四海升平。”
然而,“戈”上染的一抹血红,已在众人心头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何以今晨天红如血,戈上溅朱?”
七十六章 复出
云历一六三九年,五月十八日,张素元应思宗召旨抵达京师。普抵京师,他依例得首先去吏部衙门交旨签押。
到了吏部,张素元这回真真正正吃了一回惊,他万没想到吏部尚书竟然还是崔承秀。
崔承秀是秦桧贤的死党,是构陷西林党人的元凶之一。
秦桧贤为了消灭西林党制造的最大惨案就是西林一百单八将。所谓西林一百单八将,就是将西林党人按重要性依次排列的一百零八个人。这一百零八人尽遭屠戮,无一幸存。
这份点将录就是崔承秀的杰作,但他竟然还是百官之长!
竟然有这种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让尚书大人的一张热脸,在自己的冷屁股上沾掉了一层皮后,张素元离开了吏部。一路行来,他既不愤怒,也不觉得好笑,堵塞在心头的只是沉重和悲哀。
这是为什么?这仅仅是体制和某些个别人的问题吗?将来实现顾宗羲的构想后,就真能杜绝此种荒唐透顶的事情发生吗?即便他活着时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死后呢?
张素元一行人的到来,方府陡然热闹起来。
当张素元得知方中徇回到广西老家后,不仅没有安居下来,反而将万顷良田全部卖掉,而且更举族迁至京师,心中不由得大是叹服:方老伯真是睿智的老人。
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的时候,土地不仅不是财富,反而是累赘,就因为舍不得土地,多少人往往得赔上性命。大乱将起,越往后拖,田地就越不好处理,这个时候将田地处理掉,还能卖个好价钱。
看这眼前厚厚的一叠房契、地契、凭证和买卖铺户的明细账本,张素元也不知自个儿是个什么心情,方中徇竟将全部家财交由他全权处理!总之,遇到方中徇是他的幸运。
将卷宗交给张素元后,方中徇离开了书房,卷宗里记录着思宗登基后的一言一行。
读完后,卷宗化作了一团火焰,转眼成了灰烬。整整一夜,张素元一直一动不动地闭目沉思,随着啼晓的鸡鸣声响起,完整的计划也已在脑海中形成。
京城的五月,阳光明媚,不冷也不热,但内阁首辅周勋儒的心情却恶劣之极,令首辅大人心情这么恶劣的罪魁祸首就是张素元。
今天是张素元抵京的第七天,周勋儒对张素元来拜访他已不抱任何希望,他原本还琢磨着张素元能给他送什么礼,礼有多重,如今不提也罢。
张素元抵京前,他已指使人隐晦地告诉了张素元是怎么回事。
抵京的第一天,张素元没来登门拜访,周勋儒很是不快;第二天,不快变成了愤怒;第三天,疑惑多过了愤怒;第四天……,首辅大人的心中已只有恨。
虽然恨不得将张素元锉骨扬灰,但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迫于形势,至少是眼前,他还必须得帮助张素元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这一点,最令他窝心。
虽极不情愿,但让皇上接见张素元的事也绝不能拖,要是万一这个时候辽东出了点什么事,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憋着气,窝着心,跑了好几天,安排好了平台召对的事后,周勋儒派人去馆驿通知了张素元。
皇帝同朝臣会见,分礼仪性的和办公性的两种。
礼仪性常朝,如元旦、冬至、万寿节等重大节日,平常例行的三、六、九常朝则是半礼仪性的,既有礼仪色彩,也讨论一些特别重大的朝政。
真正的办公会议不会在正殿举行,因为正殿中森严的局面和繁复的礼仪不利于讨论问题和解决问题。实质性的办公会议多半是在东极殿西面的后左门,那儿是前殿和寝殿的结合部,不是正式殿堂,对君臣都比较方便。
任命张素元为辽东督师,既要讨论眼前平息闹饷兵变的办法,还要策划长期平辽安边的方略,自然是在这里会面比较合适。
由于后左们地处正殿区三层丹墀的边缘,宫中俗称平台,所以被皇帝在此处召见,朝臣称之为“平台召对”。
在这里安排一次召对十分不容易,既不能打乱皇上的正常日程,也不能影响各衙门的日常事务,上上下下都要费许多周折,所以跑了好几天才把事情安排妥当。
张素元随着一张老脸始终木行行的周勋儒来到平台,太监万和鸣已等在了那里。
见二人匆匆走来,万和鸣急忙迎上前去,说道:“周大人,张大人,皇上已经在里面了,快请!”
臣子岂能让皇上等候!瞬间,老迈无力的首辅大人就将年轻力壮的张素元甩在了后面,进到平台里,也自然免不了气喘吁吁。
思宗皇帝很随便地坐在了龙椅上,泰然自若,谈笑风生。
参加召见的还有内阁大学士黄嘉儒、孙九鸿、唐学以及九卿科道官员等,他们俱都小心翼翼地附和着思宗谈笑,恭恭敬敬,气氛并不轻松。
朝臣们早已领略这位年青皇上的威严和深沉,稍有触犯,就不知什么时候莫明其妙地丢官掉脑袋。和他谈笑,实在是个不轻的负担,除了歌功颂德的话外,奇书网别的什么都不敢说,并且就连歌功颂德的话,还不能说得太直、太白、太露、太肉麻、太无涵养。话要说得有技巧,要说得恰到好处,要说得听起来就是那么回事才行。
思宗微笑着,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瞟到那个人身上,轻松地说笑,而朝臣们一触到皇上的目光,都赶紧跟着泛起微笑,随即便低下头来。
思宗虽然一直面带微笑,但脸上却无一丝春风,其时,他对自己的臣子极不满意。半年来,朝臣和阁臣被他换来贬去,直如走马灯一般,但朝廷和内阁依旧暮气沉沉。今天讨论辽东军务,不仅没人能说出一点有实质性内容的方略,而且人人竟然竞相吹捧之能事。胆敢违逆他的臣子,当然得丢官掉脑袋,但歌功颂德的太肉麻,他也不高兴,如今这般蠢材竟把他比作唐宗宋祖,哼,唐宗宋祖算什么东西,他还羞于与他们相提并论。
气氛本来就紧张,加上有时候思宗不说话,殿中便如死一般沉寂,一众大臣的感觉比受刑还要难受。张素元的到来,使凝滞的空气一下子流动起来,朝臣们得救似的都大大喘了口气。
思宗见张素元到来,忽然高兴地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他想好好看看这位名闻天下的克虏将星。
皇上起迎臣下,这是绝无仅有的殊荣,没人得到过。
“臣张素元叩见皇上。”张素元急忙跪倒叩拜。
“张爱卿免礼。”思宗双手将张素元扶起,仔细端详起来。
张素元的容貌令思宗大感意外,他原本以为张素元是个瞪一眼就能吓趴下八个壮汉的彪形大汉,但眼前这个蓄着三缕短须的男子,样貌非但一点也不粗鲁,反而竟是异常的风流儒雅。
这就是知兵善战、威震泺东的张素元?思宗仔细端详着。
在思宗端详自己的同时,张素元也并未如其他朝臣一样,做出此刻该有的反应,他没有低下头去,他也注目打量季由检。只见这位心比天高的思宗皇帝白净俊秀,目光阴沉,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竖纹,好一副忧国忧民的明君模样。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良久,一旁的唐学、刘兆基等人无不为张素元捏了把冷汗。当然,这其中只有少数几人是为张素元担心,而如唐学等人则纯是由于紧张,因为还从来没有哪一个朝臣敢于这样和皇上对视。
众人之中,最担心张素元安危的是首辅周勋儒,虽然恨不得思宗将张素元千刀万剐才好,但人是他保举的,若张素元有了差错,他也必定跟着完蛋。
皇上是怎么啦?光瞧着不说话,难道他对张素元的相貌不满意?周勋儒知道,思宗皇帝是很注重相貌的,几乎可以说,相貌的美丑足以影响一个人的升迁荣辱。
有一天他陪思宗祭天,遇上了礼部右侍郎张洽。张洽此人身材伟硕,相貌威严,声如洪钟,跟个门神爷似的,站在那里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后来兵部尚书赵相之罢职,要找人替补的时候奇#書*網收集整理,思宗就想起了那位“门神”,于是连张洽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钦点“门神”继任兵部尚书。
思宗看了良久,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顺眼,张素元就是儒将中的典范,用这样的人做辽东督师才有面子。
“张爱卿,你对辽东的敌我阵势有什么评估,你说辽东边患能否根除?若能根除,得用什么方略和多长时间才能根除?”
思宗一口气问出了这四条令他日夜忧心的难题后,就把眼睛盯着张素元,两旁侍立的众臣也都竖起了耳朵。
“陛下,辽东局势可谓喜忧参半。”
“何者为忧,何者为喜?”思宗追问道。
“陛下,臣所谓忧者,乃边患无期,军无定额,粮饷耗费巨大,边关将士又饱受缺粮缺饷之苦;而更可忧者,百姓不堪加派重负,户部亦难为无米之炊,由此,辽东不啻断了来水之源,将士们即成涸辙之鲋;如此,不但平患无期,更随时有险关失守之危。”
思宗听得脸色大变,这正是他的心病:平辽要粮饷,粮饷要加派,加派生民变,平变又要粮饷,要粮饷还得加派,如此恶性循环,拆东墙补西墙,窟窿就会越弄越大,越来越不好收拾。
两厢站立的众臣听了张素元的话,心情都很复杂,这些问题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想说,却谁都不敢说,要是早知道说出来没事,这份忧国忧民的忠心也不会轮到张素元来表现。
“那该怎么办?”有人冷不丁问了一句。
思宗皇帝和众臣又都把目光盯向张素元。
张素元没有回避,他正面答道:“尽快平辽!”
“尽快平辽?”思宗以为找到了急救药,但略一转念,又冷了下来,谁都知道这样说,但关键是如何才能尽快平泺。
大臣们有的连连摇头,有的面露讥讽,思宗示意,众人可以向张素元质询平辽方略。
“张大人,如今内忧外患,皇上心急如焚,我们身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所以平辽方略,不能虚言空谈,不知张大人有何良策?”刘兆基担心地问道。
“是呀,是呀,话谁都会说,但具体的该怎么做呢?”众人附和地问道。
“凭坚城,用火炮!”张素元只讲了六个字。
“凭坚城,用火炮?只守不攻,如何能复全辽呢?”思宗急忙问道。
“陛下,这正是平灭边患的万全之策。用辽土养辽人,用辽人守辽土,且守且战,且筑且屯,步步为营,以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倘能如此一以贯之地坚持下去,平辽可期。”
目光虽没有直视思宗,但思宗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无不尽收眼底,当说“和为旁着”的时候,看到思宗脸上阴鸷的表情,张素元心中冷冷一笑。
季由检不愧是季家一脉相承的血脉,人人都有精神上的障碍,放着内库中积聚的至少有数千万两金银不用,反而却因数百万两银子的加派弄得民怨沸腾,暴乱丛生;堂堂一个拥有兆亿子民的庞大帝国竟然因为没钱而让十余万为了帝国舍死忘生、爬冰卧雪的儿郎们吃不饱,穿不暖,以至弄到要发生兵变的地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种让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荒唐事谁会相信?
季家都是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季由检看似精明,实则迂腐固执又总自以为高明,只从对内库和与离人和谈的态度,就已完全可以为思宗定性,他的计划或许对旁人无效,但对思宗,就一定有用。
“步步为营,且筑且屯;一安边民,二是减轻朝廷粮饷重负,固为替皇上分忧的上策,但如此必然旷日持久,那何时才能平辽呢?”礼部侍郎陶渊见思宗脸色不善,赶紧接过话头问道。
“是呀,是呀,何日才能平辽呢?”众臣又附和。
“五年!”张素元对思宗正色道:“皇上,臣保证,五年之内平辽!”
“五年平辽?”众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又有谁敢打这样的保票?
思宗听罢,脸上阴鸷的神情一扫而光。若张素元所言成真,五年平辽,困扰帝国几十年的边患得以平息,那朝廷必如震断金锁的蛟龙,中兴帝国将指日可待!
张素元虽是克虏将星,但这样的许诺太过美好,让人难以置信,思宗不懂军略,不清楚张素元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于是不放心地问道:“贤卿果能五年平辽?五年有把握吗?”
“臣受皇上信宠,怎敢虚言欺君。近几年天灾不断,百姓早已困苦不堪,如今加派日益繁重,几近杀鸡取卵,导致民变丛生,而所有这些致乱根由,皆在辽事。辽事不平,即国无宁日,民不聊生,且辽东师老饷疲,如今已绝不能再拖,再拖下去,这些耗尽天下财力方才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必将不战自溃,臣心忧惧,五年实已太长。”张素元不假思索所地答道。
张素元说得干脆,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思宗还从没有见过像张素元这样敢承诺,敢负责,有胆有识,言不信,行必果的大臣。
思宗不由激动得离座走近张素元,轻抚其背,嘉勉道:“贤卿若能五年复辽,朕将不惜封侯之赏。卿解天下倒悬,子孙亦必多受福禄。”
召对暂歇,思宗退去小憩,其时他是要一个人单独想想,张素元五年平辽的承诺,可靠不可靠?对敌方略,可行不可行?
思宗退下后,众臣立即齐声赞扬张素元雄才大略,是干国栋梁,不愧克虏将星的美誉,恢复辽东大业非他张素元莫属云云。
众人的意思,张素元听得出来,有妒、有讥、也有不屑,给事中徐瑞峰就直截了当地问他:“请教张大人,五年复辽,你是怎么推算出来的,都有哪些具体安排和部署?”
徐瑞峰的话问得似关心又似讥讽,看着跟着起哄的众臣,张素元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与诸位大人相比,张某哪有什么奇才。张某不过是看到皇上焦心劳神,才说五年平辽来安慰皇上罢了。”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十之八九皆怒火暗生,张素元故弄玄虚,不跟他们说实话也就罢了,但这样说就和毫不遮掩地嘲笑他们没两样。
好在众人都修养到家,压下怒火,徐瑞峰故作大惊失色地问道:“张大人,皇上英明善察,明鉴万里,烛照四方,将来五年不能成功,不知张大人该怎样对皇上交待呢?”
“哎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谢徐大人提醒,否则非得误大事不可。”张素元拍拍脑门,故作惊诧地说道。
张素元的做作,当然谁都看得出来,于是怒者愈怒,而为张素元忧心的,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里踏实不下来。
“张素元为什么要在丝毫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如此一个不留地把人得罪个遍,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臣之中,只有三两人发觉了张素元言谈的奇怪之处。
七十七章 条件
约摸半个时辰后,思宗回到平台,召对重新开始。
张素元跪倒奏道:“辽东之患,本不易平,皇上委臣重任,臣安敢推辞,然军国大事,非一人之力可为,若内外不能通力协作,事事相应,臣纵肝脑涂地,也恐难成大事。”
思宗在大事上虽愚不可及,但和列祖列宗一样,都有那么点小聪明,他知道张素元是在提条件。
“卿有什么要求,尽管奏来!”
“户部转运粮饷,工部补给军械,吏部任命官吏,军部调兵遣将,都要服从辽东大局。”张素元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立饬四部,照此办理。”思宗当即对周勋儒说道。
“遵旨!”周勋儒急忙应道。
“陛下,以臣之力,制辽有余,然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嫉能妒功者,岂能无人?此辈宵小即便不以权力掣臣肘,亦可以意见乱臣谋……”张素元继续奏道。
此言一出,众臣心中更怒,怎么,今后只要与你张素元意见不同,便是宵小不成?即便对张素元抱有好感的几个大臣,此时心中也相当不悦,张素元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话也大可不必说得这么难听,而且,难道张素元你认为自己是圣人不成,说的、做的就永远都对?
思宗的反应与众人不同,他只听出张素元是怕朝臣在背后使坏,对这一点,他同样深以为然。
“贤卿勿疑,朕自有主张。”
看到思宗脸上深以为然的表情,众人都知道,今后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轻易不能在皇上面前说张素元的坏话,否则,很容易成为皇帝眼中忌能妒功的宵小之徒。
张素元这个王八蛋真有一手,够绝!众人在心里无声地咒骂着。
“请皇上允臣便宜行事,臣方能放手经略辽东。”张素元依然跪地不动,奏道。
什么叫“便宜行事”?就是给他先斩后奏,有紧急重大的事情可以自作主张的权力。以前的辽东督师也都有这样的权限,不过那只是皇上给的一份荣誉,谁也不敢就真的便宜行事,来个先斩后奏什么的。
现在张素元开口要这份权限,显然不是要这份荣誉,而是要一份真正的权限,真正可以先斩后奏的权限。
思宗感到很为难,这份权力真的使用起来,有什么尺度呢?谁又能担保张素元握有重权后不生异心?
就在思宗在平辽的渴望与猜忌之间犹豫的时候,唐学上前奏道:“陛下,张大人有五年平辽的期限,当然就应该有五年平辽的权限。微臣以为,有责无权,互相推诿,令不行,禁不止,恐难成功。”
唐学这话好像是替张素元说的,又好象是替皇上说的,而奥妙就奥妙在“互相推诿”四字。不论唐学本意如何,“互相推诿”四字都必定提醒思宗,如果现在不答应张素元的条件,那到时侯若不成功,张素元就有话说,就有借口可以推诿责任。
“拟旨,收回蓟辽督师王晋之和山海关总兵满雄的尚方剑,改赐张素元,准其便宜行事,任命张素元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镇、辽东、兼督登州、天津、莱州等地军务,即日赴任。”思宗当即下诏。
以兵部尚书在外督师,官居一品,事权也更重,此番思宗不但授权张素元统帅辽东前线,而且还把蓟镇、登州、莱州、天津等战略后方的指挥权也给了他。几处兵马加在一起,差不多占了全国总兵额的一少半,而且这一少半兵额的战斗力却十倍于另一大半,这等于思宗为张素元特设了一个超大特级军区,再加上“便宜行事”一条,张素元手握尚方剑,凡事关紧急,可先斩后奏,可以说,思宗将大半个江山交给了张素元。
众臣齐声欢呼皇上圣明的同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在张素元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面前,他们狗屁都不是,皇上如此,张素元如此,他们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受此殊荣,受此亘古少有的宠信,本来早该三呼万岁,承恩谢旨了,但张素元不仅依然跪地不动,而且还昂起头直视着思宗。
思宗惊愕,众臣莫名其妙:这小子还想要什么?
“陛下于臣之恩宠,于天下之气魄实旷古未有,臣感激涕零,惟粉身以报君恩,惟是,臣有一语,如鲠在喉,虽有冒犯圣君之嫌,还望陛下允臣直言。
“说罢。”思宗说道。
“皇上,臣复辽之法,在渐进不在骤成,在履实不在务虚,此臣与边关将士所能为之,必定不会辜负君恩,然臣所虑者,唯任而勿贰,信而勿疑。盖驭边臣与廷臣不同,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为怨必多,诸有利于封疆者,皆不利于臣自身;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疑惧,但衷有所危,不敢不告。”
“这……”思宗听了,顿然色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众臣也都悚然不语,其中惊而忧者有之,但惊而喜者更多,他们都知道张素元闯祸了。
前面所奏,张素元是说自己平辽的难度和苦衷,皇上听了自然表示理解和同情,但现在这几句,分明是表示对皇上不放心,而且还有很重的教训意味。
这还了得,众人都清楚,当今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怀疑他的品质和能力,如果有谁哪怕不经意地稍微碰了这根逆鳞,丢官罢职就是轻的,好一好,吃饭的家伙就得混没。如今,张素元非但明言怀疑,而且还当众教训皇上,这小子是不是昏了头了,蹬鼻子上脸也得看看地方啊!
强压下心头怒火,思宗和气地说道:“朕知道了,卿勿疑。”
平台召对结束后,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就如一场春梦了无痕,仿佛跟本就没有过平台召对这回事,朝廷毫无反应。其间,张素元到周勋儒的府上去过一次,而首辅大人只是表情木然地告诉他说,诸事繁忙,让他耐心等候。
六月五日,朝廷突然下旨,因为宁远十三营士兵集体哗变,令张素元不必等候粮饷、器械备齐,即日赴任。
六日,张素元和传旨官只带着一百名锦衣卫士驰奔山海关。
第二天午时,张素元重又立马在山海关外。
离开山海关还不到两年时间,雄关虽依旧,面目却已全非。
空阔的蓝天下,起伏的群山间,污秽、斑驳的城墙格外刺目,残破的旗帜随风摇摆,既见不到兵马,也听不到号角声,破败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丝空气里。
即将离职的经略王晋之,将张素元迎进帅府后,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更没有宴请,两人即刻交接。
张素元罢职后,王晋之执掌了辽东的军政大权。他原本以为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凭着张素元打下的根基,只要稳稳守他个两三年,今后就可以一路青云,但谁曾想还不到一年,后台就塌了。
思宗登基之后,欠粮欠饷一天比一天严重,使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拆东墙,补西墙,将辽东表面的平靖维持下去。如今,即便他不贪一两银子,也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何况以前还有那么多窟窿没填呢。
当宁远士兵哗变之声不绝于耳的时候,王晋之开始后悔,更开始害怕,他从未想过这些泥腿子竟敢不服管束!
王晋之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贪污的方便而将满雄和赵明教等大将调走,如果满雄和赵明教坐镇宁远,那说什么也不可能发展至今天这等不可收拾的局面。
王晋之害怕,害怕被思宗追究责任,他听说新君待人极为严苛,此番若能平安回家养老就阿弥陀佛了。
交接完毕,王晋之立马卷铺盖走人。王晋之前脚刚走,江成久后脚就进了帅府。
“怎么闹得这么凶?”见礼已毕,张素元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小的来辽东后做的,和您交代小的正好相反。”江成久苦笑一声,说道。
去年冬天,江成久受命到宁远来见祖云寿,却发现祖云寿已被调至锦州。抵达锦州说明来意后,祖云寿大喜之余,不禁连声苦笑。他告诉江成久,说跟本不需他们暗中使力,宁远大乱就已迫在眉睫。驻守宁远的十三营共七万余将士每天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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