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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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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小小校尉的身份以下犯上,那刘千户绝不会肯罢休的。”

秦博士抬眼看了柳乘风一眼,忧心忡忡地道:“柳校尉说得不错,君子不立危墙,只是不知道柳校尉可有脱身的手段吗?”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有!”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需向秦博士借一样东西。”

秦博士深望了柳乘风一眼,这个小小的校尉不但行为果断,胆大包天,现在更有一种让他猜不透的深不可测。他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柳校尉要什么,直说无妨。”

……

柳乘风回到温家的时候,一身是血的样子吓了门房一跳,柳乘风只朝那门房笑了笑,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进去找一下仙儿,叫仙儿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给我换上。”

门房担心地道:“姑爷,不会有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柳乘风笑骂道:“我就是大夫,没有事的,去吧。”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几个铜钱赏给门房,门房不敢接,推辞了几下终于还是坳不过,拿了赏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柳乘风先不急着进府,而是先在门房的住处暂时喘几口气,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只怕现在早已做了替罪羊,柳乘风的心里不由地感到一种身为棋子的悲哀,他原以为自己能有个差事就能养家糊口,一生无忧。可是今天的事却是无情地教育了他,大丈夫要在这世上生存,唯有去做棋手,绝不能做那平日任人摆布,一旦有事便沦为替罪羊的棋子。

柳乘风不禁深吸口气,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沉,脸色已是变得苍白得可怕,可是这时候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种光泽。这种光泽夹杂着愤怒和不甘,更有一种别有意味的狡黠。

“刘中夏是绝不会放过我了吗?这样也好,你要收拾我,那我便收拾你看看。”说着,柳乘风攥了攥拳头。

过了一会儿,门房已经拿了干净的衣衫来,随来的还有仙儿,仙儿一见柳乘风的样子也吓了一跳,眼中一汪泪水团团转着圈,道:“姑爷,你这是怎么了?”

柳乘风强打精神,朝仙儿含笑道:“不要紧,只是伤了点皮肉,这件事不要跟你家小姐说。”

说罢换了衣衫,把手臂上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便领着仙儿回自己的住处,刚刚进了庭院,里头的厢房里传出温晨若一惊一乍的声音,道:“姐姐,真真是吓人一跳,姐夫居然拿着刀,顶在了那千户的胸口,手腕上还滴着血呢,刘千户吓得脸都变绿了,那样子真是雄壮极了,原以为他是书呆子一个,谁知道竟是个大丈夫。”

温晨曦却是传出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道:“流了这么多血,不成,我要出去一趟,晨若你随我去。”

柳乘风大汗,心里咒骂着这个惹是生非的小姨子,连忙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外头道:“我回来了。”说罢推门进去。

温晨曦见了柳乘风,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忙道:“哪只手受伤了?仙儿,仙儿,快去找个大夫来。”

柳乘风忙道:“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已经止了血,不必叫大夫。”

温晨曦卷起柳乘风的袖摆来看,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不禁泪眼婆娑地道:“当差也有这么大的风险,早知如此就不要去了,我去和爹说,索性把这校尉的差事辞了吧。”

柳乘风心里想,本来那老丈人就瞧不起我,我偏要做出一点样子来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现在有了点危险就去请辞,反而让他看低了。

柳乘风撇撇嘴,道:“做什么事不会有风险?就是摆字摊,三天两头也有顺天府的差役来为难,现在这个事,我做得很好,晨曦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温晨若一改从前的态度,笑呵呵地走过来挽住柳乘风的另一只手,完全没有避讳地道:“姐夫,你当真厉害,你在国子监门口与锦衣千户对峙的事都传开了,府里负责采买的回来也说外头都在议论这件事。”

柳乘风连忙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晨若,你要注意影响,你姐姐在呢。”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很是大义凛然,可是换了一种理解,也可以理解成你姐姐不在的时候再勾肩搭背也不迟。

一番话说出来,柳乘风自觉自己现在很有正义感,三观很正,连身材都伟岸了几分。心里忍不住想:不占小姨子便宜,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还好我算一个。

温晨若平素大大咧咧,被柳乘风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将柳乘风的手甩开,啐道:“谁要挨着你。”

温晨曦莞尔笑道:“好啦,好啦,晨若,你去叫人给你姐夫熬碗参汤来,补补身子,待会儿让你姐夫好好休息。”

温晨若对温晨曦倒是言听计从,蹦蹦跳跳地去了。

这卧房里就只剩下温晨曦和柳乘风,温晨曦道:“夫君,今日你得罪了那千户,现在满京师里又闹得沸沸扬扬,只怕那千户抹不开面子,要找你麻烦的。要不要我和爹说一声……”

柳乘风坐下,含笑道:“不用,那千户,我自有办法对付。”

温晨曦嗯了一声,去寻了干净的布和伤药来给柳乘风上药重新包扎,咬着唇不忍心去看柳乘风的伤口,泪眼又有些止不住了,不过她内心还算刚强,虽然失了方寸,但终究没有在柳乘风面前流出泪来,只是默默地为他包扎之后,才倚在柳乘风的身边道:“夫君要不要歇一歇?睡一觉也好。”

柳乘风确实有些倦了,道:“我喝了汤水就去睡。”

温晨曦温柔地点头,道:“对了,今日夫君的恩师府上派了个人来,请夫君明日到王侍郎的府上去一趟。”

柳乘风与温晨曦相互依偎,想到那王鳌,颌首点头道:“就算他不来请,我也要去的。”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国子监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小,京师比不得其他地方,有点儿风吹草动都是很大的事,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了锦衣卫和国子监?

市井之中早已津津乐道,不过也仅限于津津乐道而已,京师之中各大府邸仍然保持着缄默,任何东西一涉及到国子监便是内阁的诸位阁佬都免不了会有几分顾忌。所以只要没有人盖棺论定,暂时也不会有人贸然喧嚣。

一大清早,春末的雨丝又是淅沥沥地落下来,温正如往常一样去了老太君的住处问了安,随即由一个贴身仆役撑着伞,一直将他送到门房,在这儿已经有辆乌篷马车雷打不动地等候多时了。

温正铁青着脸上了车,昨天夜里,他有一种把柳乘风叫过去的冲动,可是在书房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住了。温正有一种预感,昨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刘中夏不是他温正的人,事情的结果可能会超出温正的预料之外。

不过天塌下来,温正也有面不改色的气度,卫所里的勾心斗角,他早已领教过,一件极小的事都可能引起惊涛骇浪,锦衣卫里的几大同知、佥事都可能牵涉进去。

在马车里坐得稳稳当当的温正想到这里,不由吁了口气,说来说去,卫所里之所以会到这种分裂的地步,根子上的原因是在那指挥使大人身上,历代指挥使大多都是果敢狠辣的人物,翻云覆雨之间断人生死。正是因为指挥使大人的铁腕,让卫所团结一致,就算偶有龌龊,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是现如今的指挥使大人却是个老实人,也正是过于老实,才让诸位同知、佥事之间的矛盾不断扩大,大家各自为政,相互攻讦,甚至有些时候,千户所之间因为一条街的控制权,都可能引发整个卫所的震动。偏偏指挥使大人不闻不问不说,就算是官司打到了他那里,这位大人居然不赏罚,反而去做和稀泥的和事老,最后的结果是指挥使的威信越来越低,而下头的裂缝越来越大。

温正阖着眼,似乎已经预感到一场新的地震要来了。

到了南镇抚司衙门,温正如往常一样地阔步进入正堂,刚刚坐定,那老司吏便抱着一沓案宗来了,今日他的脸色很是凝重,躬身站在温正一边,低声道:“大人,内西城千户所千户刘中夏递来了一份条子。”

温正淡淡道:“怎么?”

“为的是昨日国子监的事,说是坐堂校尉柳乘风以下犯上,请南镇抚司公断。”

来了……

刘中夏摆明了是因上一次让自己驳了面子,抢了他的名额,如今借着机会,把柳乘风这棘手的皮球踢到自己的脚下,若是自己处置,他可以在旁冷眼看热闹,瞧一出岳父打女婿的好戏。可要是不处置,他便可以奔走疾呼,说自己处事不公,包庇自己的女婿。

这里头的玄机微妙到了极点,表面上是要收拾柳乘风,却是剑指温正,要给温正一个下马威。而刘中夏说穿了也只是个台面上的走卒,在刘中夏的背后又是谁呢?

“唔……”温正阖目沉思,用指节敲击着案牍,发出磕磕的响动。

老司吏在旁道:“刘中夏也放出了风声,说他在千户所里坐等南镇抚司这边的回音,以下犯上,按咱们卫所里的规矩是要杖刑致死的,若是大人不给内西城卫所一个交代……”

“我知道了。”温正打断他的话,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冷意,随即道:“卫所里其他人怎么说?”

“历经司那边倒是没说什么,清早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在谈及昨天的事,都在拿笑话来说。不过北镇抚司那边……”老司吏沉默一下,继续道:“只怕要求严惩的声音更大一些。”

温正的脸皮子都没有抬,淡淡道:“指挥使大人有动静吗?”

说到那位指挥使大人,老司吏露出一种会意的笑容,淡淡道:“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天夜里,指挥使大人照常请了戏班子去听戏,三更才睡下,今儿一早还没上堂呢。”

温正嗯了一声,道:“刘中夏的条子存档吧,就说还要斟酌,什么时候老夫斟酌清楚了,再决断不迟。”

所谓存档,对着老司吏来说再清楚不过,就是佥事大人打算把这件事压下去,也是告诉这刘中夏,想收拾柳乘风,门儿都没有。至于佥事大人什么时候会想起这件公案,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三个月,便是三年、三十年那也是常有的事。

老司吏犹豫了一下,道:“若是那刘中夏不肯干休,来镇抚司闹事怎么办?”

温正语气冷淡,抬眼看了老司吏一眼,闷哼一声道:“这里是南镇抚司,小小一个千户也敢来闹事?他若是来闹,立即拿下,老夫杖毙了他。”温正的语气虽然温柔,可是在这温柔之后却是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吩咐下去,派一队咱们南府的力士去内西城好好地巡检一下,拿几个不法的百户、总旗押回来,好好地招待一下。”温正的眉宇微微一跳,冷意十足,继续道:“遇到穷凶极恶的,打死几个,不要有什么忌讳。”

老司吏微微一笑,明白了温正的意思,躬身道:“小人明白了,这就交代下去办。”

那老司吏快步出去,温正独自坐在这厅子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即倚在长椅的后垫上悠悠然的阖目养神。柳乘风的事,已经不再是家事了,虽说温正有点儿瞧不上这个女婿,可是事情闹到了卫所里头,他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至于那个刘中夏,却是想借故把事情闹大,温正当然要奉陪到底,卫所里和朝堂一样,勾心斗角的事一点也不遑多让,若是今日温正退后了一步,收拾了自己女婿来委曲求全,最后只会树倒猕猴散,让下头的人寒心。

“要玩吗?那么老夫奉陪到底!就怕一个刘中夏吃不起。”温正阴冷一笑,在小憩过后打起了精神,开始办公。

……

一大清早,南镇抚司力士倾巢而出,一队队人出现在内西城,这些骑着快马宛若瘟疫一般的力士四处出动,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拿了一个百户,三个总旗,随即押着这些人招摇过市,嚣张到了极点,直接往千户所门脸那边过去,吓得守在外头的内西城校尉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进去禀报了。

处在这漩涡的中心,柳乘风清早的时候便到了卫所请了个伤假,那刘中夏没有见到,倒是那王司吏看到柳乘风的时候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绝对不热情,听说柳乘风要请伤假,也没有为难,直接准了,临末了对柳乘风道:“老兄,何苦要闹得这么大,弄得现在整个卫所都人心惶惶的,哎……”王司吏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对柳乘风说的这番话有些不妥,连忙噤声。

柳乘风含笑地看了这王司吏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从签押房里出来,休息了一晚上,他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今日来告假倒不是养伤,而是要打算去王鳌那边一趟,那位王大人急着治病,已经来催问过,再不去只怕要抬轿子来请了。

从千户所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少校尉见了柳乘风,都是露出古怪的神色,和柳乘风刚刚来点卯的时候不同,从前的古怪中带着一种嘲弄,而现在却是带着一种古怪的敬畏。

出了千户所,恰好一个校尉骑着马迎面而过,到了大门这边,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不好了,五马胡同的吴总旗在南镇抚司被力士们杖死了,杨百户那边托了人去求情,也不知能不能活,刘千户在不在?”

“刘千户刚刚到,快去禀报,要不要叫个人去给吴总旗的家人报个信?事情怎么闹到这个地步?咱们千户也真是,谁不好惹,偏偏去惹……”

“哼,那姓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下犯上……”

千户所已是乱成了一团,而柳乘风已经拐过了一条街角,施然而去。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走过街面的时候,整个京师的空气都很紧张,尤其是在内西城里,平素那些在街面上横行的锦衣校尉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有几个顺天府的差役探头探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柳乘风心里知道,这是南镇抚司的反弹,北镇抚司的千户所这边已经人心惶惶,连百户、总旗都拿了去,谁还敢在街上闲逛?至于这些顺天府的差役,大多都是朝中诸位大佬的耳目,这时候也不过是来收收风,打探一下消息而已。

温家和刘中夏算是正式开战了,只不过柳乘风明白,收拾这些百户、总旗,并不是敲山震虎去给刘中夏下马威,真正的目的是震慑刘中夏背后的人。能让柳乘风那便宜老丈人如此兴师动众,把家底都掏出来,刘中夏还不够格,站在刘中夏背后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柳乘风心中冒出无数个念头,这场斗争是因他而起,他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温正已经开始反击,那么自己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胡思乱想之间,柳乘风已到了王鳌的府上,柳乘风深吸了口气,直接上了门前的台阶,门房这边跛腿的老仆认得他,连忙小跑过来,道:“柳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我家老爷等急了呢。”

柳乘风朝他笑了笑,道:“最近忙了一些,恩师没有去吏部坐堂吗?”

跛腿老仆呵呵笑道:“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打发人去温府问了一下,才知道柳公子去了卫所里告假,所以老爷索性请了病假,专候公子过来。”

柳乘风嗯了一声,便步入府中,王家和温府不一样,这里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庭院,前后左右也不过七八间厢房,占地也不大,连花园都没有,只有一个天井在正堂前头,天井边摆了一些盆栽点缀院落,比起奢华的温家,王鳌显得朴素得多。

沿着中轴进去,迎面便有一个妇人戴着凤钗、穿着锦衣百合裙过来,这妇人见了柳乘风,微微含笑,道:“你便是柳乘风?”

柳乘风察言观色,见着妇人嘴角含笑,身穿的衣物并不华贵,可是尽显雍容,立即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郑重其事地道:“学生见过师母,今日来得仓促,竟是没给师母带见面礼来,实在汗颜得紧。”

王夫人见柳乘风乖巧,心里想,都说这温家的小子是个革了功名的书呆子,今日一见,瞧着却是挺精明的,王夫人便含笑道:“带什么礼,你也太客气了,你恩师等你急了,你先去见他,老身叫人去斟茶。”

柳乘风颌首点头,与王夫人错开,径直进了正堂,觑见王鳌正襟危坐在堂首,便打恭作偮道:“学生见过恩师。”

“唔……”王鳌抬了眼看了柳乘风,脸部的肌肉一阵抽搐,随即由哂然起来,压压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柳乘风寻了个位置大咧咧地坐下,便开始与王鳌寒暄,过了一会儿,王夫人亲自端着茶来,柳乘风连忙起身,不副承受不起的样子,道:“师母太客气了,岂敢让师母亲自动手。”

王夫人将茶放在柳乘风手边的桌几上,恬然笑道:“客气的话说一遍就是了,再说我这做师母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老爷这几日常常提起你,说你学问不错,又通医术,只可惜际遇不好,难得你这般乖巧,却撞到了一个凶恶的学正,这也是命数。不过眼下拜了老爷为师,将来总会提携你的。”

王鳌听了,大是尴尬,心里不禁想,妇人啊妇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人家在锦衣卫里公干,真当老夫这吏部侍郎手能长到天涯海角,管得有这么宽?真是什么都敢许诺。

柳乘风眼角的余光看到王鳌不自然的样子,心里偷乐,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王夫人道:“师母这话令学生听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学生敬服恩师的学问,提携不指望,只求跟着他好好增长些学问,这就一生受用了。”

王夫人觉得柳乘风很会说话,连连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那便更好了,老爷除了兼了个太子侍讲,并没有弟子门生,你是独一个,往后有空闲时常来这里走走,老爷有话要和你说,老身先告辞了。”

王夫人一动身,柳乘风就站起来,一直将王夫人送到厅堂门口,不忘倚在门边儿摇手道:“师母好走,师母再见,师母小心。”

王鳌坐在那里,故意漫不经心地喝茶,可是每听到柳乘风嘴里抹了蜜似地左一口师母,右一口师母,脸上的肌肉便忍不住抽搐连连,等柳乘风坐回原位,王鳌老脸一红,起身道:“这病儿可以开始治了吗?”

柳乘风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道:“当然可以。”

王鳌便领着柳乘风进了连着正厅的耳房,柳乘风检视了患处,便开了一个药方子,安嘱道:“这叫痔疮,治起来不容易,没有半年三个月的见不了效,先吃了这副药,另外我过几日再开些涂抹于患口处的药来,平时少吃些辛辣的东西,尤其是不能沾酒,否则就是有仙药也治不好了。”

王鳌一一记下,点头道:“只要能治好,其他的都好说。”

说罢又领着柳乘风回到正厅去喝茶,王鳌沉默了片刻,脸色肃然道:“昨日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他似乎在想着措辞,慢吞吞地道:“你这件事做的对也有不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虽说你阻止刘中夏入学堂的本心没有错,可是你一个校尉,却是顶撞千户大人,这就是犯了规矩,你自己思量思量,那刘中夏身为千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失颜面会肯善罢甘休吗?”

王鳌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日清早的事,老夫也听说了,南镇抚司那边也有了动静,这是你岳父给那刘中夏一个下马威了,哎……整个京师都是鸡飞狗跳的,这又是何必?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刘中夏也绝不可能退让,你知不知道,他是宫里的人?”

所谓宫里,当然不是说和皇家搭了关系,柳乘风对锦衣卫的脉络多少也有些了解,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太管事,这锦衣卫里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温正为首的皇亲国戚派,温正不过是王公们推到前台来的佥事而已。其余一派与东厂和宫里的太监关系莫逆,谈不上是什么阉党,不过实力也是不小。最后一派便是内阁派,几乎一切都以内阁马首是瞻。

若是在往年,朝廷的官员是不可能插手进锦衣卫的,可是当今的弘治皇帝优渥士人,对内阁几位阁老极为优待,锦衣卫的权力也随之萎缩,以至于不少锦衣卫的人物开始倒向内阁。

王鳌一一地点明这其中的厉害,继续道:“刘中夏虽只是个卒子,可是南镇抚司现在给他们下马威,这就是打诸位公公的脸,这件事要善罢甘休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你……”王鳌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一个小小校尉处在这风暴的中心,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这些利害关系,你知道吗?”

柳乘风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学生还有选择吗?”

王鳌颌首点头,捋须道:“你说得不错,眼下只能拼一拼了,老夫倒是想提携你一把,只可惜……”

柳乘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真情假意,自己毕竟是王鳌的门生,若是自己被碾了个粉身碎骨,王鳌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这拜师过去才几天,堂堂吏部侍郎,太子讲师的唯一门生就遭了殃,人家会怎样想?

柳乘风看着王鳌,露出会心一笑,道:“恩师是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鳌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怎么?你知道老夫缺什么?”

柳乘风呵呵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交在王鳌的手里,道:“学生已经把东风带来了。”

王鳌接过一看,眼眸不禁闪烁不定,从前他只觉得柳乘风这家伙有点儿滑头,现在看来,居然还是低看了他几分,抬眸深望了柳乘风一眼,道:“来得好,有了这个,老夫就有办法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日你要小心,若是遇到事,要随机应变。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要懂得变通,可是也不必怕,这弘治朝,还轮不到一群阉人说了算。”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一天的时间晃眼而过,清早的时候还是细雨霏霏,到了正午又是艳阳高照,锦衣卫之间的内斗对衮衮诸公们并无什么影响,可是对寻常的百姓却是感触最深,内西城本就是京师最繁华的所在,一群力士突然杀出来四处拿人,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南镇抚司那边已是忙得脚不沾地,抓来的人一个个地审问,接着就是用刑,那些总旗、小旗、百户根本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南镇抚司早就不知存了这些人多少的黑档案,现在一并清算,南镇抚司里已是哀嚎阵阵。

倒是刘中夏坐得住,在千户所里听到惊慌失措的校尉来报,也只是不置可否,继续办公,一直到了傍晚,从千户所里出来坐上了马车,朝车夫道:“去陈同知的别院。”

马车的车轱辘徐徐而动,不动如山的刘中夏在进入车厢之后,脸色才变得冷若寒霜,阴晴不定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随即又渐渐放松下来,眯着眼睛打了个小盹儿。

马车一路到了一处别院,刘中夏下了车,门房见了刘中夏,想必是和刘中夏再熟稔不过的,笑嘻嘻地道:“我家老爷在里头听戏,刘千户来得正巧,今儿点的是‘琵琶记’,刘千户要是有雅兴也去听听。”

刘中夏微微一笑,道:“请的可是城南周家班的原班人马吗?”

“可不是吗?”

“周家班的琵琶记最是出彩,这我倒要好好听听。”刘中夏说罢,径直跨过门槛。

门房笑嘻嘻地道:“那小人就不去通报了,刘千户自便。”

刘中夏径直穿过了仪门、天井,还未到内院,便已听到萧管委婉的声音,京城里这样的别院多得很,夜夜笙歌,都是诸位老爷、大人们暗地里养的外室,所以平时很是热闹,尤其是在这傍晚时分,从现在开始,不喧嚣到子夜决不罢休。

刘中夏轻易过了一处仪门,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幽径,终于到了后园,这里的戏台已经布置好了,奴婢成群,或是给主人呈上瓜果,或是给女主人捶背,也有几个侧立在边上,好随时听调的,戏班子下头是一个三旬上下锦衣中年,翘着脚很没正行地跟着戏台上的伶人唱腔,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一副随时要一饮而尽的样子。

靠在这人边上的,是个面色姣好的女人,生得未必出众,可是淡妆之下的眉宇间带着几许狐媚之色,时不时低声地朝拉腔的男人说着什么,那锦衣的中年男人便发出嘻嘻的笑声。

刘中夏快步走过去,先是朝中年男人行了个礼,道:“陈大人好。”

这叫陈大人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陈让,陈让算是北镇抚司中的二号人物,尤其是在指挥使大人素来不太管事的情况下,这陈让在北镇抚司几乎是一言九鼎了。陈让见了刘中夏,嘻嘻一笑,道:“你来得正好,来,听戏,听戏。”

依偎在陈让身侧的女子狐媚的眼眸儿在扶刘中夏身上转了转,娇滴滴地道:“刘千户风尘仆仆的样子,八成是有事来和老爷商量,老爷,我还是不凑这个没趣儿了,暂时叫伶人们歇一歇,待会儿再给老爷解闷吧。”

陈让笑嘻嘻地用手去托着女子的下巴,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倒像是我回避你一样。没事,这里没有外人,刘中夏,你坐下,咱们边听戏边说话。”

已经有个仆役搬了椅子过来,刘中夏欠身坐下,看了陈让一眼,道:“同知大人,南镇抚司今日真是欺人太甚,这不是摆明了给咱们北镇抚司脸色看吗?这倒也罢了,那温正的女婿柳乘风以下犯上,当着诸多人的面,拿刀指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咱们锦衣卫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耸人听闻的事,可是那温正却是一心包庇,他这么做,真当卫所是他温家开的?现在卫所里头都议论开了,若是咱们一味退让,将来大人的话还有谁肯听?历来北镇抚司都是压了南镇抚司一头的,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让南镇抚司欺压到了头上?陈大人一定要给咱们内西城的卫所做主,否则弟兄们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陈让笑嘻嘻地道:“你也是,谁不去惹,偏偏去惹温正,温正这个人心机深着呢,嘿嘿……这老狐狸一向和几个国公走得近,也不好对付……”

刘中夏道:“国公又怎么样?陈大人还是厂公的义子,咱们未必怕了他。”

陈让脸色一变,道:“胡说,我家干爹是从来不干涉锦衣卫里的事的,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干爹手伸得长,都进了锦衣卫吗?”

刘中夏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

陈让却又是嘻嘻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温正是欺人太甚了,本来嘛,大家相安无事该有多好,可是他既然包庇自己的亲眷,拿自己兄弟开刀,也不能怪咱们不仁义,今日我倒是去问了指挥使大人那边的意思,指挥使大人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是放任不管了。”

说到指挥使,刘中夏的脸上没有一点尊重,撇撇嘴道:“指挥使大人一向不管事的,问了也白问。”

陈让冷笑道:“你真当咱们指挥使大人不管事,老实好欺负?嘿嘿……其实这老家伙精着呢,当今圣上亲近内阁是个异数,要是换了先帝在,你看咱们指挥使会是什么样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知道吗?有什么样的皇上,下头的人就该知道做什么样的臣子,有今上在,咱们指挥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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