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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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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韬道:“这请柬里倒是有王德利的名字,想必是会去的。”

柳乘风道:“既然是按察使大人有请,自然要去,王韬,待会儿你随本官一道去吧。”

王韬惊讶地道:“学生也去?”

柳乘风颌首点头:“去见见世面也好,你爹将你托付给本官,本官自然要让你多历练一下,去了那里之后,我要与这些官员客套,你呢,也不要说话,给本官盯着那王德利就是。”

王韬道:“学生知道了。”

柳乘风想了想,随即道:“按察使黄震算起来还是本官的上司,此人在北通州治军管民,现在突然发出这么个请柬,莫非是向我示好吗?”

王韬也露出狐疑之色,道:“大人,学生其实也觉得有些古怪。”

柳乘风笑了:“你说说看。”

王韬道:“这按察使与北镇府司互不相干,原本黄震是不必向大人示好的,毕竟黄震的上头是兵部,是刘大夏,刘大夏的上头是内阁,内阁那边,一直与大人保持着疏远的态度,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也没必要巴结到大人头上,依学生看,这黄震请大人赴宴,是别有居心。”

柳乘风的眼睛眯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一个镇守太监有嫌疑,现在又来了个别有居心的兵备道按察使,似乎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王韬所说的话,条理倒是清楚得很,这让柳乘风不禁有了几分欣赏,道:“原来你还知道这些?”

王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学生虽然屡试不第,可是朝中的动向却多少略知一二,大明朝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官员,一种呢,是皇亲国戚,这些人是陛下一边的,另一种呢,是阁官,这些人都是以内阁马首是瞻,还有一种,就是卫所,这卫所虽然也是陛下这边,可是又与皇亲国戚和阁官们保持着距离,黄震就是阁官,他不可能向卫所这边示好。”

柳乘风不由失笑,想不到王韬居然还说出了一些道理,看来自己从前是太小视这书生了,便正色道:“那么你来说说看,我是什么官?”

王韬道:“大人既是第一种官儿,又是第三种官儿,既与陛下、动工走得近,又是厂卫,所以说……”王韬的嘴角努起来,清澈的眼睛呆滞一下,继续道:“大人的身份最是敏感,可是不管如何敏感,也和阁官们没什么干系,就算大人身份再清贵,那黄震这般折节下交,难道不怕清议骂他趋炎附势,斯文扫地。”

听王韬一分析,柳乘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黄震没有必要巴结自己,既然如此,他这个姿态,一定是另有图谋。

柳乘风冷冷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递来了请柬,本官怎么说也该赴宴。我倒要看看,这黄震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韬道:“去,当然要去,不过要不要多准备一些侍卫,保障大人的安全?”

柳乘风也不是傻子,已经有三个刺客被刺杀,他就是再装英雄好汉,也得顾忌自己的性命,道:“自然要多叫几个,越多越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又见刺杀

其实兵备道衙门距离千户所并不远,几步路也就到了,柳乘风和王韬带着一队校尉出门,转眼便到了兵备道衙门,兵备道衙门口的门吏见了,立即进去通报,须臾功夫,以黄震为首,数十个北通州的大小官员一道出来。

黄震生得颇为肥胖,面色却有些黝黑,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见了柳乘风,捋须朝柳乘风笑了笑,端着架子。

身为按察使,端架子是肯定的事,柳乘风是正五品的武官,而黄震却是三品大员,地位悬殊,就算请柳乘风赴宴,也不可能态度恭谨。

柳乘风会意,朝黄震双手作揖,道:“大人,卑下来迟。”

黄震这才放下了架子,呵呵一笑,热络地道:“不迟,不迟。”说罢将北通州大小官员一一给柳乘风作了介绍,令柳乘风有些失望的是,镇守太监王德利却是没有来。

此外,北通州辖下四县,其中的一个县令并没有来,倒是当地的县丞来了,那县丞来毛遂自荐的时候,黄震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

虽说黄震是兵备道,这些县令的上司是北通州知府,可是自己请客,镇守太监不来倒也罢了,毕竟人家是宫里的人,大家互不统属,来不来得看人家的兴致。可是一个县令,自个儿请客,却是至今没来,黄震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他淡淡地问了那县丞一句,道:“武清县莫非公务很繁忙吗?”

县丞略带几分紧张,道:“不忙,不忙……”

黄震脸色更沉,道:“既是如此,那么郑县令为何不来?”

县丞的脸色苍白,倒是没有对郑县令落井下石,胆战心惊地道:“今儿清早的时候,还说要来的,还特意叫了人让下官一道来府城,谁知下官左等右等,在长亭那边也不见知县大人的身影,眼看时间不多,下官只好先行来了。”

黄震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对着柳乘风又换了笑容,道:“让柳千户见笑了。”

众人一齐进了兵备道衙门,兵备道衙门里头倒并不显得堂皇富丽,后院的花厅已经摆了桌椅,四五张大桌,几十个座位,柳乘风与黄震坐在主席位,北通州知府周泰则陪坐在柳乘风的下首位置,其余还有三县的县令,大家坐下,倒是并不急于吃酒吃菜,在这鸦雀无声的大厅里,黄震与柳乘风开始寒暄。

“柳千户是京师人,来了北通州住得惯吗?本官知道千户所近来出了事,眼下正在这风口浪尖上,柳千户要小心,若是有什么要帮衬的地方,打声招呼就是。”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了一声谢。黄震正色地摆手道:“这是什么话?大家既然都在北通州为官,柳千户这一次奉旨来北通州,老夫岂能无动于衷?北通州不太平,我这按察使也有很大的责任。”

黄震说完,柳乘风便举起杯盏向黄震敬酒,黄震拿起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浅尝即止,道:“本官身上有疾,这酒不能多喝,柳千户勿怪。”

黄震动了杯子,这花厅里的大小官员便纷纷开始动起酒樽了,先前的沉默一下子打破,显得热闹了一些。

坐在柳乘风对面的知府周泰也喝了一杯酒,笑容可掬地对柳乘风道:“按察使大人这几年为了北通州,操心劳力,身体越来越差,就比如前些时日就差点在兵备道衙门里昏厥过去,歇养了四五天,身体才好转些。”

周泰说到这里的时候,黄震的脸色显得有点儿冷了,似乎是怪周泰多嘴,柳乘风却对这件事有些兴趣,道:“噢?昏厥过去?柳乘风倒是略通一些医术,按察使大人若是不嫌,能否见告一下病情?”

周泰道:“病情倒是没有什么,前几日还好好的,就是那一日,脸色很是苍白,一下子昏厥过去。”

“脸色突然苍白?”柳乘风呆了一下。

黄震咳嗽一声,淡淡地道:“周知府,你的话是不是多了一些?”

周泰讪讪一笑,便没有再说。

柳乘风不由奇怪地看了黄震一眼,只见黄震脸色红润,说起来,昏厥的症状很多,可是绝不应该是在黄震这样的人身上发生的,昏厥大多是贫血或者血压过低引起,可是黄震现在的脸色哪里像是贫血?除非……他失血过多,不过……

柳乘风轻轻笑了笑,觉得自己多心了,黄震是什么人?朝廷堂堂三品大员,怎么可能失血过多?

话题自然转到了别处,黄震说了一些北通州的风土人情,其实北通州距离京畿不过几步之遥,说什么风土人情,其实和京师并没有多少分别,柳乘风心里觉得黄震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故意寻找话题,好转开自己的注意力。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不再追根问底下去,便故意显出对北通州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的样子。

酒过三巡,谈话渐渐热络,北通州知府周泰因为此前被黄震摆了下脸色,所以心里也有些嘘嘘的,因此更卖力地说一些笑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正说着,有个小吏急匆匆地进来,一副骇然失色的样子,道:“大人……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惹得这花厅里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黄震脸色风淡云清,淡淡地问:“这么毛毛糙糙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小吏来不及行礼,直截了当地道:“出事了……武清县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武清县令郑胜被刺,死在自家的屋里。”

“啊……”

花厅中立即传出一阵阵惊慌失措的惊讶声,原本刺杀只限于锦衣卫和东厂,可是现在连武清县令也被刺杀了,这就是说,那些乱党已经瞄向了知府、知县衙门。大家的生命安全,只怕都没有保障了。

武清县县丞更是惊得一塌糊涂,带着哭腔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今儿清早还是好好的,怎么……”

不只是他,便是北通州知府周泰也是一脸的诧异,神魂不属起来。

黄震的脸上闪露出惊诧,只是这一抹惊诧一掠而过,随即显得气定神闲起来,慢悠悠地道:“说清楚,怎么死的?”

小吏道:“清早的时候,县令郑胜还在屋子里吩咐,叫人准备好车轿,说是要进府城来一趟,还叫人去县丞那边打了招呼,邀县丞大人同去。府里的人都准备妥当了,可是左等右等,郑县令还是没有从房中出来,外头的人催促了几次,都觉得奇怪,这一次郑县令来府城,可是按察使大人相邀的,怎么到了现在,他还在耽搁?于是便有个管事的去敲门,里头没动静,最后还是夫人亲自去把门打开,才发现武清县令死在了自己的卧榻上,胸前被人用匕首狠狠插入心脏。”

众人又是深吸口长气,武清县县令死在内衙里,这等于是说,乱党要杀人,简直是防不胜防。

柳乘风的眉头不由深深地拧起来,原以为明教余孽的下一个目标应当是自己,谁知这一次竟是死了一个县令。

这个县令的死与那乱党到底有什么关系?

柳乘风抬眼,看了黄震一眼,黄震同时看着他。

二人的眼睛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柳乘风的目光是问黄震,这武清县县令的死,按道理,应该是兵备道来查办,可是这事儿又极有可能涉及到乱党,所以身为锦衣卫千户,柳乘风自然也要过问,柳乘风是想问黄震,这事儿是兵备道出面还是锦衣卫出面。

而黄震的眼神带着几分怫然不悦,似乎对柳乘风想要干涉郑胜一案的心思有些反感。

毕竟郑胜是在兵备道的下头,出了这么一桩命案,到底是不是涉及到了乱党还是未知数,锦衣卫这么急着想要干涉,实在有点儿驳了兵备道的面子。

随即,黄震淡淡地道:“柳千户,这件事关系很大,极有可能是乱党所为,不如这样,这件事就由知府衙门以及千户所一齐来查办,如何?”

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柳乘风点头道:“卑下愿听从大人调遣。”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虽然所有人都保持着宾至如归的姿态,可是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惊慌。

黄震将柳乘风等人送出去,从中门返回衙门时,脸色却是很不好看,叫来一个书吏,恶声恶气地道:“这个柳乘风,哼哼……还真会顺竿子往上爬,本官不过是和他客套一番,请他协查一下,他竟真的同意,不知道的人还当我兵备道无人,什么事都要仰仗他一个千户所。”

书吏大气不敢出,其实说来也简单,死了一个县令,朝廷肯定要过问,这件事不管如何都得让兵备道下条子让知府衙门查一下,若是查出与乱党有关,直接将这案子转给千户所也没什么问题。偏偏现在案情还未定性,锦衣卫就急不可待地要插手,到时候朝廷问起来,他这个兵备道岂不是要被人看成是无能?

黄震眯着眼,随即淡淡一笑,道:“既然柳乘风这么着急,那本官索性给他点颜色看看,去,通知东厂那边,把这案子速速给东厂交代一下,等着瞧吧,东厂不会无动于衷的。”

书吏点头应道:“是。”

第二百二十三章:君子敬鬼神而远之

武清县乃是历史名城,坐落在北通州东南,靠近天津卫,据说早在秦汉时期,这里就已经初见繁盛。

这里因为连接天津卫和北通州,南北的运河也自它的境内流过,所以也多有商贾在这儿驻扎,因此县城的人口倒是不少,据说这武清县的北市也颇为热闹,其繁华不下北通州。

柳乘风一行人用了两个多时辰直奔武清县,所带来的校尉和差役却是不少,武清的县丞在前引路,柳乘风则是骑着马进城,而知府周泰则是坐轿子尾随在后头。

周泰的履历,柳乘风是打听清楚了,他是在弘治初年考中的进士,先是在京中观政,随后进入礼部做堂官,再之后调来了北通州。

由此,柳乘风就可以大致地猜测出周泰的性子,周泰这个人,一生的履历里都没有主过政务,做观政士的时候没有他决策的份,在礼部也只是个堂官,好不容易外放了一个知府,只可惜通州和别处不一样,知府衙门也没有决策权,一切都得仰仗着兵备道的安排。

这人屈居在别人之下,难免会生出依赖的心理,周泰就是如此,一辈子没有做过决策,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只需要按着别人的吩咐,按部就班地做事就可以了。所以周泰做事还算不含糊,对柳乘风也还算客气,也还算尊重。

与这样的人共事,柳乘风的压力倒是不大,只是这家伙坐着个轿子出门,慢吞吞的,实在让人着恼,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却是多耽误了半个时辰,再加上那两个轿夫越是走到后来就越是后继无力,速度越来越慢,柳乘风又不好将这知府甩下,毕竟这一次他带来的校尉不少,怕就怕会有乱党埋伏,而这知府衙门倒是也跟来了十几个差役,这么点人,到时候若是这个知府遇险,柳乘风如何向兵备道和朝廷交代?

到了武清县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柳乘风带着王韬到了县衙,这县衙里头已是乱作一团,县丞先进去交涉,随即叫来了本县的主簿,这主簿也是刚刚从内衙里出来,给柳乘风和一旁无精打采的周泰行了个礼,道:“柳千户、周大人……”

周泰或许是一路过来有点儿受了累,浑身都有点儿无力,只是道:“进去说话吧。”

到了县衙大堂,柳乘风才询问这主簿,主簿倒是一一答了,武清县县令郑胜就住在内衙,大致的情形和酒宴里得到的消息差不多,这主簿最后做了个总结,道:“县尊在卯时的时候还曾在屋中有过吩咐,此后从卯时三刻到辰时三刻这段时间整个屋里只有县尊一人,大家推断县尊只怕就是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内遇害,县尊大人被刺之时,胸膛口插了匕首,死态倒还算祥和,想必是那些乱党武艺高超,一击毙命。”

柳乘风听这主簿的意思是已经确认县令郑胜是被乱党刺杀了,不由莞尔一笑道:“现在定论为时还尚早,这衙内的人是不是都关押看守起来了?现场有没有人搬动?”

主簿苦笑道:“大人,事情发生之后,小人便组织差役将这里封锁,许进不许出,至于县尊大人遇害的地方也没有叫人去动,立即派人去了通州府,专等诸位大人来。”

这主簿不过是武清县的三把手,主官被杀,这件事自然还轮不到他来管,所以他保护现场,立即向通州府通报,倒也在意料之中。

柳乘风点点头,道:“那就请你带路,让我们去后衙看看。”

说罢,主簿、县丞和柳乘风、周泰、王韬几人一齐进了内衙,一般的衙门除了公堂、各书房之类的设置之外,都会设置内衙。这内衙就是主官及家眷的生活场所,毕竟朝廷的官员大多都是外放,官员们异地为官也不可能为此而办下宅子来,谁知道过了三两年之后,自己会不会搬到别处去?至于像后世那种,多地购房闲暇时去居住一阵子也是痴人说梦,因为这年头的交通基本靠走,异地买房,只怕一辈子也住不上。所以各地的知县、知府衙门都设有内衙,连千户所也有这样的设置,内衙与外衙先衔接,相对较为独立。

那主簿领着柳乘风等人进了一个月洞便是内衙了,里头的设置还算雅致,有一个花厅,十几间厢房,如四合院一样,中间是一处天井,再之后就是影壁,刚绕过影壁,便听到从花厅传出来低泣声,主簿听到这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了柳乘风和周泰一眼,低声道:“这是县尊大人的家眷,因失了丈夫,所以恸哭。”

县尊的死,毕竟让周泰有些兔死狐悲,而且周泰是读书人,或多或少更有几分怜悯,便对柳乘风道:“柳千户,你我去慰问一下,如何?”

柳乘风点头,二人脸色沉重地进去,便看到这花厅里有两个妇人各自恸哭,主簿低声道:“年长些的妇人是县尊夫人,那年轻一些的是县尊大人近年来新纳的妾室。”

只见县尊夫人年过四旬,见到生人进来,强忍着悲痛过来行礼。这种事,柳乘风不是很在行,倒是周泰颇通这种世故,低声说了些节哀之类的话。

柳乘风的目光倒是注意到了那个小妾,这小妾不过双十年纪,生得倒是不错,只是这一哭,眼睛都已经肿了,雨落梨花,显得楚楚可怜。

那县尊夫人王氏听说二人一个是知府,一个是千户,倒也不敢怠慢,叫人给二人上茶。

下人们去上了茶来,柳乘风和周泰都坐下歇了一会儿,与这夫人寒暄几句,夫人便将今早的经过说了一遍,情形也都是相同,当天夜里,郑胜是在夫人的房中睡的,不过这夫人有个习惯,辰时一刻就要醒来,要去佛堂里礼佛,根据她的描述,她起榻时,郑胜睡得极好,鼾声阵阵,王氏因为想着今早的时候要去府城,所以还叫了他一句,不过郑胜睡得很香,并没有醒来,只是吱吱呜呜地应了一声。

王氏倒是个性子刚硬的人,虽然死了丈夫,两眼哭得红肿,可是说着此事时娓娓动听,记忆也是极好。这个妇人的脸色显得有些蜡黄,不过精神倒好,只是嗓子有些嘶哑,让周泰颇有几分敬重之心。

倒是那郑胜的小妾只顾着在旁饮泣,完全不通世故,让周泰暗暗皱眉。

柳乘风记挂着要去看看现场,所以也不想继续聊下去,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劝慰王氏道:“夫人节哀,这些是柳某人的小小心意,柳某虽然与郑县令并不曾相识,可是闻名已久,这点儿浅薄小礼万望收下。”

王氏倒是接了,可是周泰的脸色就显得有点儿局促起来,他来得匆忙,哪里会带什么钱?不过身上倒是有几两银子的碎银,只是人家柳乘风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自己若是拿那么几块拇指小的碎银出来,这脸往那里搁?可是不送些礼,似乎也说不过去,正在迟疑的时候,柳乘风轻轻拍了他一下,周泰惊愕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随即发现柳乘风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在宽大的袖子里,一张银票塞入周泰的手里。

周泰立即明白了,这是柳千户给自己台阶下,心里大是感激,忍不住想:“京师里的人都说柳乘风是个呆子、愣子,可是以老夫看却也未必。”

周泰拿出银票交给王氏,最后不忘感激地看了柳乘风一眼。

一百两银子对周泰来说,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算少,这份恩情也不算小了。

王氏再三称谢,柳乘风和周泰告退出去,随即由主簿人等领着到了县令遇刺的卧房。

柳乘风和周泰一并进去,立即闻到一股腥臭味,里头已经有两个仵作在候命了,这二人一见柳乘风和周泰进来,立即给柳乘风和周泰行礼。

柳乘风只是朝他们颌首点头,便将注意力转到了榻上的郑胜身上,郑胜整个人横倒在榻上,胸前一支匕首直没心脏,这屋子里倒是不见凌乱的痕迹,现场也保护得极好,没有随意搬动的痕迹。

柳乘风扫视这屋子一眼,便对仵作道:“去,把匕首取出来。”

两个仵作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取出匕首,此时郑胜已经死了许多个时辰,所以拔出匕首时,倒没有鲜血喷出,仵作将染血的匕首交给柳乘风,柳乘风拿手帕包住匕首的手柄,在手里端详片刻,只见这匕首的刃锋处明显有齿痕,显然这匕首入骨,多处受到磨损。

紧接着,柳乘风便叫仵作将尸体抬出去进行解剖,而柳乘风和周泰则留在这个屋子里继续查看。

这种事本是衙门小吏做的,周泰哪里受得了这环境?脸色早就变得苍白起来,一副要作呕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死的毕竟是个县令,而且人家柳乘风也进来了,他这个知府若是不跟来,实在有那么点儿不给人家柳千户面子,所以只能强行忍受。

而柳乘风则是一边观察卧房中的布置,一边与周泰闲聊,借此转移周泰的注意力。

“周大人怎么看?”

周泰道:“柳千户怎么说?”

周泰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看,只是觉得呆在这里实在太难受,所以才反问回去。

柳乘风道:“若真如那个主簿以及夫人所言,郑县令是死在卯时三刻到辰时三刻之间,而且据说这个时段时常有府里的家人在门前走过,门窗都没有损坏的痕迹,这就是说,凶手除非是从天而降将郑县令杀死,否则断没可能行凶。”

周泰听到从天而降四个字,不禁看了看房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柳大人莫非是说……有鬼……”

柳乘风无语,这家伙的理解能力还真是强大,不禁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凶手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进了这屋子里,又杀死了县令从容而退。”

周泰这时也有点儿惭愧,毕竟他是读书人,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方才实在是显得自己过于胆小了一些。

周泰咳嗽一声,打起精神道:“是啊,这里四面封闭,只是不知贼人是如何进来,又如何杀死郑县令后全身而退,莫非这刺客就在这内衙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谁是凶手

柳乘风点点头,道:“没错,刺客应当就在衙内。”

听了柳乘风肯定地回答,周泰觉得自己的后脊有些冷飕飕的,这岂不是说,乱党就在县衙,一个不好,自己岂不是有丧命的危险?

柳乘风又在这屋子里仔细看了看,有时俯身去塌下,有时绕着屏风走了几圈,一双剑眉,拧的越来越紧,良久之后,他长吐了口气,道:“走,我们寻个地方去坐一坐。”

周泰立即露出喜色,忙不迭与柳乘风出了这腥臭的屋子,深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才道:“柳千户专司刑名,是否有了线索。”

柳乘风笑道:“线索倒是有一些,只是许多事还没有头绪,别急。”

他把主簿叫来,向主簿问道:“这内衙里头总共有多少人?”

主簿回答:“大人,总共是十三人,除了夫人王氏和侍妾赵氏之外,就只有几个长随,还有一个账房,以及一些丫头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待会儿把这些人全部叫来,我要一个个问话。”

主簿点头,自然去准备了。仵作那边,也将尸检的结果取了来,这个时代的尸检很是简单,不过也只能将就着看了看,柳乘风看到这记录中窗口处肋骨有多处断裂的字样,眼眸掠过一丝光彩,随即又拿出用巾帕包裹好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片刻,随即点点头。

整个内债是十三人,除去夫人王氏和侍妾赵氏之外,这内衙的下人有十一个,柳乘风将他们叫来一个个的盘问。

最先进来的是王氏的贴身丫头,叫春娥,这春娥一看便是精明的人,面色姣好,屁股落座,对柳乘风和周泰并不畏惧,乖巧的叫了一声大人,柳乘风只是点头,周泰则是唔了一声。

柳乘风率先问道:“你家老爷平时待你如何?”

春娥眼睛没眨一下,直接道:“老爷平时总是板着个脸,一向不与人亲近。”

她回答得很巧妙,既没有说老爷对她好,也没有说对她不好,反而说一向不与人亲近,这就是说老爷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这就免除了自己的嫌疑。

柳乘风对这叫春娥的丫头,不由的高看了几分,随即带上笑容,道:“噢?难道老爷对夫人和赵氏也不亲近?”

春娥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柳乘风话中的深意,随即道:“夫人且不说,不过自从赵姨娘被老爷娶进了门,老爷一向宠着她,倒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柳乘风看着春娥,追问道:“那夫人呢?”

春娥刚刚进来的时候,知道大人们要问话,不过这种问话又不像是过堂,所以心里头透着新鲜,再加上柳乘风的态度并不过于冷峻,也让她松了口气,可是柳乘风的问题却很刁钻,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在柳乘风的逼问下,才幽幽道:“老爷对夫人还算敬重。”

敬重两个字,别有深意,柳乘风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敬重时,这也意味着这夫妻已经生疏了。他莞尔一笑,对这叫春娥的丫头心里生出几分好感,不管如何,这个丫头很机灵,说话很得体,他朝这丫头眨眨眼睛温和地道:“好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去把第二个人叫来。”

第二个也是个丫头,叫春梅,却是那侍妾赵氏的贴身丫头,春梅就显得木讷了许多,相貌也是平平,拘谨的坐下,一副受惊小兔的样子,柳乘风只好温和地问:“我听说你家老爷很钟爱赵氏,为何昨天夜里,却要宿在夫人房里。”

春梅犹豫了一下,道:“原本是要住在我家主母房中的,老爷原本夜里都准备和主母就寝了,可是夫人那边却叫了春娥来叫,说是明日老爷清早就要起来,要去府城……”

柳乘风和周泰都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周泰和柳乘风现在也算熟稔了,所以在柳乘风面前放得开,不过让他为之失态的,还是这春梅的话,春梅虽是这样说,其实也折射出了这内衙里的争斗,那夫人王氏只怕对丈夫成日留宿侍妾房中很是不满,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去把那县令郑胜叫去自己房中睡,理由嘛,自然是老爷不要‘操劳’过度,明个儿还有正经事要做。

这王氏,看来未必像柳乘风和周泰方才所见的那样简单。至于这侍妾赵氏,只怕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只看这赵氏挑选的丫头春梅就知道,此女很有心计,否则不会将这么个粗浅平庸的丫头留在身边,须知鲜花是要绿叶衬托,有了这春梅,在老爷眼里,赵氏的姿色岂不是衬托的更加明显?

而夫人王氏在这方面就显得没有这般的心机深沉了,就算没有这赵氏,她现在已是年老色衰,身边却留了个叫春娥的乖巧漂亮丫头,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家丈夫对她生厌?

柳乘风笑过之后,抚慰春梅道:“你不要怕,我们只是随口问问,平时夫人都是卯时去佛堂的吗?”

春梅不敢隐瞒,道:“是的,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去,今儿清早的时候也是如此,都是先念了佛,再去用早饭,不过今日清早的时候,夫人却卯时从房中出来,却是说饿了,让春娥特意叫人去准备些糕点送到佛堂里去。”

“是吗?”柳乘风若有所思,随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春梅道:“卯时的时候,整个内衙都没有起呢,当时天黑乎乎的,夫人说要吃糕点,自然要叫厨子们去做,厨房那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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