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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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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王侍郎乃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更是清流的领袖?现在倒好,你进了卫所才一两天的功夫,就将他得罪了?”

温正的心情很坏,脸上阴云密布,他这便宜岳丈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就想着这么个书呆子进了卫所早晚要惹出事,结果今日一早的时候,王家就派了人四处打探柳乘风的背景,温正当时心里也是惊诧,便叫了那家人来问,才知道柳乘风竟是与王鳌在国子监的仪门外起了争执,温正当时真是骇得无言以对,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柳乘风正要解释,温正的脸色变得更坏,怒道:“你可知道那王鳌是什么人?莫说是我,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他,也得乖乖地叫一声先生,他若是要收拾你,只需要派个家奴去给指挥使打个招呼,就可以让你在这京师销声匿迹,哼,你不必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明日开始,你不必去卫所里了,我会叫人给你告个假,你好好在家中反省,至于其他的事,就看王大人肯不肯高抬贵手了。”

正说着,温晨曦推门进来,她的额头上渗着了汗珠,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两颊生出红晕,大口地喘着粗气,道:“爹……怎么了?”

温晨曦也是刚刚听仙儿说老爷把姑爷叫了去书房,且满脸都是怒容,温晨曦心思细腻,生怕爹爹与夫君生了冲突,便过来听一听,一到书房外头,便听到爹爹在书房里咆哮,立即吓得花容失色,再不顾规矩,推门而入。

温正见了温晨曦,又看了看柳乘风,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做的好事。”不过他似乎是因为顾及着温晨曦的身体,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甩袖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温晨曦和柳乘风,柳乘风此时的心情也变得难受起来,他倒是怪不到温正头上,虽然温正对他有成见,可是那王侍郎毕竟是他惹来的,现在那王侍郎不肯干休,温正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晨曦见柳乘风脸色不好看,默不作声地抽出汗巾给柳乘风擦了擦汗,捋平了衣衫,与柳乘风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叫仙儿泡好了一壶热茶,捧到柳乘风的手里,才低声道:“夫君,这世上许多事本就讲不清楚,父亲对你发脾气,多半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要生气好吗?”

柳乘风抬起眸,看到温晨曦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一肚子的阴郁霎时一扫而空,心里想:你妹的,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还要自己的老婆来安慰自己?你有满肚子的学问,又通医术,在这个世界就算不寄人篱下,难道就当真活不下去?

柳乘风不禁笑起来,道:“我生气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温晨曦见柳乘风的脸上有了笑容,俏脸上也露出微笑。

柳乘风正色道:“我在思考若是被卫所革除了,我是不是还是摆字摊做点小生意去。”

温晨曦不由莞尔,道:“夫君若去做生意,我也要去帮衬。”

柳乘风笑道:“到时候再生十个八个儿女,形成家族式产业,要垄断整条街的字摊,哪个没眼色的家伙敢来抢生意,晨曦就做掌总,一声令下,让晨若那丫头打头,咱们一起冲过去敲晕了再说。”

温晨曦不禁咯咯笑起来,道:“听起来像是强盗一样。”

柳乘风不禁抓住了温晨曦的手,认真地道:“你这个夫君真是没出息,读书被人革了功名,现在连锦衣卫的差事多半也要保不住了……”

温晨曦掩住他的唇,一双美眸打量着柳乘风,凝视片刻才低声道:“且不说嫁鸡随鸡,在晨曦心里,夫君就算革了功名,可是这肚子里的学识是谁也革不去的,就算去不了锦衣卫当差,可是品性却比那些当差的人好十倍百倍。”

※※※

“老爷,姓柳的校尉已经打探出来了,此人原本是个革了功名的书生,此后在街口摆了字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温正的女婿,此后便入了卫所,在国子监里厅堂。”

天色黯淡,王府的后宅东厢外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搁着门,低声朝里头的人禀告。

厢房里灯火冉冉,王鳌由着王夫人除去了衣衫,听了管事的话,淡淡道:“知道了。”

王鳌坐在榻上,王夫人低腰给他除去了靴子,不禁笑道:“一个锦衣卫校尉,你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做什么?”

王鳌坐在榻上摸着自己鼻尖的肉瘤,道:“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一个锦衣校尉居然学问不小,现在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有功名的人。”

王夫人呵呵笑道:“有没有功名又碍着了你什么?你也真是。”

王鳌吁了口气,道:“方才不是叫你准备好蜂王蜜和苦瓜汁吗?快拿来我用用。”

王夫人到了几子上拿了一碟捣糊的粘稠汁水过来,道:“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蜂蜜苦瓜汁涂抹在鼻尖的肉瘤上,道:“老夫这是病急乱投医,管他什么偏方秘方,只要能消这肉瘤的都要试试看。”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清晨,王府的人已经早起了,各房的家人开始拿着扫帚清扫,厨房那边也冒起了炊烟,王鳌每日辰时就要去吏部上堂,所以辰时还没到,天色都没亮起来,这些家人就要准备起来张罗,可谓雷打不动。

王家的规矩森严,而王鳌也秉持着齐家治国的道理,虽然平素不太署理家事,可是谁要是犯了规矩,也是决不容情的。

所以这个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这时是卯时三刻,伺候王夫人的丫头迎香就按时到了寝卧外头,再过半柱香时间,老爷就要起床了。

迎香端着稀疏的温水、青盐,刚刚站定,随即,这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惊叫。

“老……老爷……”

这是夫人的声音,迎香脸色骤变,也是吓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正惊疑着该不该进去,随即听到王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王鳌的声音仍旧那般气势逼人,沉声道:“一惊一乍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夫人的声音却是道:“老爷,你自己看……”

迎香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并没有出什么事,她轻轻推开门,端着铜盆儿进去,这时王鳌恰好趿鞋下来,迎香看着王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比起从前,王鳌竟是变了一番模样,鼻头处居然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鼻尖的那个肉瘤却是不见了。

王鳌趿了鞋,并不理会迎香,而是径直到了厢房中的灯架边取了一方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一双眼睛呆滞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王鳌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念了几句,随即放下铜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真的没了,天可怜见,真真是苍天有眼。”

王鳌只穿着内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飞快奔出去,王夫人也从榻上起来,连忙穿了裙子,带着迎香连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鳌竟是往池塘那边去了,不少家人都哗啦啦地跟过去,远远看到王鳌对着粼粼的池塘水面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的脑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样。

迎香吓得面如土色,心里说,老爷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吧?只是少了一个瘤子,何苦要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也是面露喜色,不过比起迎香的疑惑,王夫人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平素王鳌在人前虽然对这肉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她却知道,在自己这丈夫的心里,这肉瘤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存在,肉瘤足足生了四五年之久,虽不大,可是恰好生在鼻头上,不知曾惹来多少同僚的玩笑,据说连皇上有一次也忍不住指着王鳌的鼻头说了一句:“王爱卿有两个鼻子。”

这些话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王鳌心里头却满不是滋味,这大明朝做官的仪表很是重要,就是取进士的时候,若是有个美姿容多半还能加分。王鳌身为东宫讲师,又是吏部侍郎,一言一笑,都不知要影响多少人,偏偏有了这瘤子之后,不管是露出什么表情,在别人眼里都觉得可笑,久而久之,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几年求医问药也是不少,偏偏大夫们看了他鼻上的瘤子,却都是摇头,把了脉之后,也都说王大人身体康健,并不是体内积火引起,最后都是背着药箱灰溜溜地回去,可是谁曾想,昨夜只涂抹了一些蜂王蜜和苦瓜汁,这瘤子居然一夜之间就消了。

王鳌大喜之下,心情与那登科、洞房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时候疯疯癫癫,王夫人也都由着他。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大呼一声,道:“老爷落水了,老爷落水了……”

王夫人定睛一看,果然听到扑通一声,王鳌已经落进了水里,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快,快把老爷拉上来。”

一群家人飞快跑到池塘边去,一齐将王鳌从水中拉出,这时候的王鳌浑身湿漉漉的,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扯开头上一条水藻,道:“快,去换个衣衫。”

迎香飞快去寻了一件衣衫来,王鳌回到厢房中换下,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其实王鳌从前就相貌堂堂,如今没了这肉瘤,整个人焕然一新,连身边的王夫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笑道:“老爷相貌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王鳌微微一笑,才道:“且不说这个,来福……”

一个家人连忙过来道:“老爷。”

王鳌道:“去部堂里一趟给老夫告个假,就说老夫身体有恙,暂时请吴大人代为坐堂。”

来福连忙道:“是,小人这便去。”

过了一会儿,王鳌又道:“健儿。”

其中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站出来,对王鳌叫了一声爹。

王鳌笑道:“你去国子监一趟,把一个叫柳乘风的坐堂校尉请来,态度客气一些,老夫有话和他说。”

这王建是王鳌的次子,如今也在国子监里读书,一听到柳乘风,便想起那个新来的校尉,不禁道:“爹,请一个校尉来家中,若是被人听到,只怕要影响到爹的清誉。”

王鳌横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叫你去便去,哪里有这么多啰嗦?”

王建一见王鳌发火,立即可怜巴巴地朝王夫人看过去,王夫人便笑道:“你这还不明白?你爹鼻子上的肉瘤,就是拜这人所赐才消去的,请他来家中一会,谁会乱嚼舌根子。”

王建听了母亲的话,才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

打发走了众人,王鳌到了府中的客厅,坐在柳木椅上吁了口气,想到肉瘤消去,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且不说形象问题,就说自己这太子讲师,就因为形象不雅,所以出入东宫时经常受那太子朱厚照的嘲笑,几个太子讲师之中,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最为疏远,说来说去,事情就坏在这肉瘤上,现在肉瘤没了,同僚再不敢偷偷取笑,皇上和太子也不会心生嫌恶,王鳌感觉自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王夫人在那边叫人斟了茶来,含笑道:“老爷,今儿也算是大喜的日子,既然是请了那校尉来,是不是要给他在府里留下饭?尽一下地主之谊,也好感激一下人家的恩德?”

王鳌不禁苦笑,想到此前自己还和那姓柳的拌嘴,甩袖而去,现在又把人请回来,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了想,道:“那就叫厨房多做几样菜,把地窖中藏着的那一坛酒也取出来,若是他肯留下用个便饭,也省得到时候招待不周。”

王夫人点了头,便去张罗了。

王鳌仍旧坐在这儿喝了一盏茶,现在这高兴劲儿还没有过去,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相貌堂堂地出现在同僚面前让大家目瞪口呆的场景,便忍不住失笑起来。他这一辈子可谓幸运到了极点,自小聪明伶俐,英俊潇洒,随后在考场又是一路凯歌,过关斩将,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天下的美事都被他占了个干净。偏偏就因为这么个疙瘩,折磨了他数年之久,现在终于不再为这么个肉瘤而烦心,这心情自然舒畅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王建匆匆过来,气喘吁吁地进了客厅,王鳌见姓柳的校尉没有跟来,便不禁板着脸道:“怎么?人呢?”

王建道:“爹,我去国子监问过了,说是有人给那校尉告了假,只怕那校尉这些时日都不会去国子监了。”

“告假……”王鳌双目阖起,捋着胡须不禁思索起来,随即摇摇头苦笑道:“为父知道了,一定是那姓柳的校尉昨日与我拌嘴,以为得罪了老夫,吓得不敢去国子监。哎,他当老夫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王建道:“既然不在,咱们也尽了心意,索性等他什么时候去了国子监再说就是。”

王鳌却是郑重地摇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圣人的教诲。再者说,老夫还有一件事倒是要请他帮衬,你去知会马房一声,让他们备轿,待会儿老夫要去温府一趟。”

王建哦了一声,飞跑地出去了。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王鳌坐着轿子,慢吞吞地到了温府外头,这时候只是辰时,日头还没有升起来,清晨的淡雾弥漫不散,只有偶尔几个货郎沿街卖着炊饼。

王鳌的轿子走在街上并不起眼,可是两个轿夫却很是训练有素,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王鳌并不急着下轿,只是吩咐轿夫一声:“去,拿老夫的名刺上去禀见。”

轿夫应了,过去拍了门,从温府的门房出来一个人,轿夫递上名刺,这门房只看名刺上写着:东宫侍讲学士、吏部侍郎鳌谒温佥事。

门房看罢,不由大惊失色,瞄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小轿子,客气地对那轿夫道:“少待片刻,小人这就去禀告。”

说罢,飞快地往府中去了。

这一次来的客人非同一般,所以这门房也不层层禀告,直接往温正的卧房里去,谁知到了卧房,才知道温正去了老太君那边请早安了,门房又气喘吁吁地到了老太君的住处。

温正正烦心着那王鳌的事,心里想着怎么弥平,虽说他素来瞧不起柳乘风,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婿,到时候那姓王的真的不肯干休,他温正也只能与他周旋一二了。

不过想到要与王鳌周旋,温正立时觉得头皮发麻,现在不是往年,若是成祖皇帝在的时候,一个指挥使佥事还有几分威风,可是当今弘治天子亲近文臣,王鳌既是士林领袖,又是太子讲师、吏部侍郎,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内阁,几个阁老见了他都得客气着说话,自己一个佥事,除非托关系到指挥使那里请指挥使大人出面讲和或许还能有几分曙光。若是真到了闹翻了脸的地步,柳乘风保不保得住性命还不好说,只怕连自己的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想到这里,温正的心情便又沉了几分,心里忍不住恨恨道:“原以为是招个女婿来冲喜,谁知竟找来了这么个祸害。”

老太君坐在榻上,似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见温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正儿,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怎么?是不是因为乘风的事?”

自从柳乘风医治了温晨曦,老太君对柳乘风便有了几分亲近,已经将柳乘风当作自家人了,所以称呼上也有了变化。

温正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母亲大人不要多疑,儿子正想着公事。”

老太君吁了口气,道:“你的心事,老身知道,老身也听说过那王鳌,他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好几次内阁阁议都有他的份,不过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就这么小心眼吗?乘风毕竟只是个孩子,这才多大?”

温正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里想:堂堂吏部侍郎在国子监门口失了颜面,人家会肯罢休?再者说,这王鳌既然派人到卫所里去打听柳乘风的身份,就肯定会有后着。

正说着,外头的门房已经气喘吁吁地到了外头,急匆匆地道:“老爷……老爷……”

温正一向是个讲规矩的人,尤其是清早来陪老太君说话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再加上心情又坏,便忍不住道:“叫什么叫,嚎丧吗?”

老太君脸色一板,道:“叫进来说话。”

那门房满头是汗地进来,递了名刺给温正,道:“老爷,王鳌王大人前来拜谒。”

温正脸色一黑,连忙接过名刺,看到一个鳌字,已是脸色铁青,忍不住道:“这一下当真是打上门了,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然来了,老夫就去会会他。”他又吩咐门房道:“你去大小姐那里一趟,叫那柳乘风暂时不要出来,若是再让他们撞见,只怕事情更加糟糕。”

老太君不禁问:“正儿,是王鳌来兴师问罪了?”

温正长身而起,捋了捋身上的锦衣,正色道:“母亲安坐,我去见一见他。”

※※※

一个小婢胆战心惊地斟了茶到大堂来,王鳌含笑着喝了口茶,淡淡道:“温佥事的茶味道不错,可是福建的武夷茶吗?”

温正微微一笑,深望了王鳌一眼,道:“王大人,温某是粗人,这大清早的,王大人总不会是来温某这儿喝茶的吧?”

王鳌看着温正,在平素,像温正这样的武人,他是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二人一个在锦衣卫,一个在内阁六部,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不过今日,王鳌却是微微一笑,心里想,这姓温倒是痛快,这样也好,老夫索性也不与他绕圈子,便道:“听说令爱新招了个佳婿?可喜可贺。”

温正心里一突,想:果然是要图穷匕见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心虚,可是气势却是不弱,大喇喇地道:“王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原本想说若是小婿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不过这种服软的话,温正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卫所里也是说一不二,便是指挥使大人有事也得和他商量着办,现在让他请罪,倒不如杀了他。

王鳌却是含笑,道:“谈不上消息灵通,只是姻缘际会,与令婿有那么点儿私交,能否请令婿出来一见?”

温正只当是王鳌要报复,这些文人现在说得好听,等到柳乘风出来,说不定就是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了。只是这时候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沉吟了片刻,心里又升起一肚子的火气,都是那柳乘风,若不是他去招惹王鳌,好端端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这事儿,老夫不管了,索性就叫他来,与王鳌当面对质罢。

温正沉着脸,朝着外头探头探脑的几个家人怒斥道:“看什么?去,把新姑爷叫来。”

王鳌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风淡云清地喝了口茶,便不再说话了。

其实温正和王鳌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二人身份悬殊,一文一武,也说不上什么话。

只是这时候温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原本还指望王鳌至多偷偷使点绊子,教训一下柳乘风也就是了。现在王鳌都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件事就难以干休了。

这厅堂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二人各怀着心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乘风才穿着一件长衫过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说那姓王的打上了门,柳乘风也索性放开了,你妹的,不就是个侍郎吗?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抱着这个心思,柳乘风大喇喇地阔步进来,倒像是自己做了老爷一样,进了厅堂,眼角瞥了王鳌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想: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也叫什么士林领袖?

柳乘风故意不去理会王鳌,而是先给温正行了个礼,道:“泰山大人。”

温正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若是私下里,这老丈人多半是对柳乘风劈头盖脸地一阵痛骂,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温正居然神奇地挤出几分笑容,朝柳乘风道:“来,见过王大人。”

柳乘风心里满是不乐意,可是温正吩咐,只得照办,抱了抱手,朝王鳌道:“王大人……”

他这礼还没有行下去,王鳌便如脱兔一般从椅上站起,快步过去挽住柳乘风的手,忙道:“柳公子不必多礼。”

柳乘风的脸色一僵,心里大骂:擦,这家伙居然连我的礼都不受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我吗?

柳乘风这样想,温正也是这样想,心里在琢磨,这姓王的不受礼,便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了,看来今日的事是别想善了了。

看王鳌笑呵呵的样子,让柳乘风见识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不过他既然不让自己行礼,柳乘风索性也就不再客气,呵呵一笑,道:“王大人幸会、幸会,咦,你鼻子上的瘤子什么时候消的?”

柳乘风这才注意到,王鳌的鼻头上的那颗滑稽的瘤子居然不见踪影了。

上一次就是因为柳乘风笑王鳌的瘤子而引起的争执,可是今天柳乘风又提起这瘤子,反倒让王鳌如沐春风了,王鳌呵呵一笑,挽着柳乘风的手道:“柳公子,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在温正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柳乘风领着王鳌离开厅堂。

这时候,温正反倒糊涂了,若说这个王侍郎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和柳乘风说私话?可要不是兴师问罪,难道是来示好的不成?

柳乘风请了王鳌到了自己的住处,温晨曦正在门脸那边焦灼不安地等柳乘风回来,见柳乘风领着王鳌来,慌忙给王鳌见礼。

王鳌见了温晨曦,捋须呵呵笑道:“好一个郎才女貌。”不过他也只是客套一句,朝柳乘风道:“柳公子,我们进里面说话如何?”

王鳌话中的意思是希望温晨曦在外头等着,柳乘风只好点点头,给温晨曦一个眼色,与王鳌进屋去。

进屋之后,王鳌先是负着手端详贴在墙上装裱起来的行书,随即才旋过身来,对柳乘风拱手道:“柳公子妙手回春,老夫这鼻上的瘤子……”王鳌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很是感激地道:“今日老夫特来拜谒,便是向柳公子致谢。”

王鳌虽然是一副致谢的口吻,可是毕竟身居高位,眉宇之间仍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柳乘风这才明白,原来昨日自己随意提点,这老家伙居然当真照着去做了,其实王鳌的病是虚火导致,多半是体内火气太盛,再加上想得事儿多,肝火太大,而体内的毒素排不出,最后才积少成多,攒成了一个毒瘤。

寻常的大夫看了王鳌的肉瘤,多是想着以治本为主,给王鳌开的都是去火的药材,按道理,这样的治疗方法最为稳妥,只是王鳌的作息多半不好,就算开了再多的药,结果都不甚理想。而柳乘风的办法却是治表,唯一的好处就是疗效快,见效也快。

当然,这种去肉瘤的方法是后世民间的偏方,只怕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

柳乘风淡淡地看了王鳌一眼,随即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罢请王鳌坐下。

王鳌与柳乘风故意寒暄几句,柳乘风见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却觉得好笑。以他的生活经验,当然不相信这王鳌跑到温府是特地来感谢的,毕竟柳乘风和他的关系过于悬殊,要感谢随便打发个家人送十两、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了。柳乘风心里琢磨着:这家伙一定还有事相求,这老狐狸可不简单,自己绝不能吃了他的亏。

想到因为王鳌的事,惹得整个温府鸡飞狗跳,柳乘风就恨得牙痒痒,现在这姓王的来示好,柳乘风当然也不会下贱到人家摆出一个笑脸,自己高兴地去贴他的屁股。所以王鳌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问柳乘风从前读过几年书,为何被革掉了功名之类的话,柳乘风也很有耐心地回答,其实革掉功名的事,柳乘风也有记忆,怪只怪从前那柳呆子实在太蠢,得罪了学正,结果那学正随手设一个圈套,这呆秀才一辈子的前程也就没了。

王鳌故意惋惜地道:“昨日与你说话,才知道你也有些学问,若不是革掉了功名,或许还有登科的希望。”

柳乘风哂然一笑,心里想,这家伙是给我上眼药了?还当我是从前的那个柳呆子吗?

王鳌一双眼睛盯着柳乘风,心里却在等待柳乘风露出懊恼之色,而后自己再趁机高抬贵手,去与那学正交涉,发还柳乘风的功名,好让柳乘风欠他一个人情。可是柳乘风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这秀才的功名,他根本瞧不上似的。

柳乘风倒不是瞧不上,只是秀才虽然有一些特权,可是还不至于让柳乘风愿意为了这个而欠了王鳌的人情,待会儿王鳌一定有事相求,现在先欠了他人情,待会儿人家求到头上,到时候不是要乖乖给他办事?柳乘风可不是柳呆子,表面上很傻很天真,可是两世为人,见惯了世态炎凉,绝不会上这王鳌的钩。

王鳌见柳乘风淡淡然的样子,心里略有几分失望,又忍不住多看了柳乘风一眼,心里说,我叫人去打听此人的时候,都说此人是个呆子,现在看来,这人反而有点看不透了。王鳌虽是失望,又是微微笑起来,道:“其实老夫来这里一趟,是还有一事要相求于柳公子。”

柳乘风打起精神,心说:来了!

“实不相瞒,柳公子的医术让老夫大开眼界,说起来老夫有一个隐疾……”说到这里,王鳌还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咳嗽两声,继续道:“想请柳公子施展妙手……”

柳乘风打断他道:“不知王大人生了什么病?”他心里暗暗戒备,老狐狸莫不是患了阳痿?敢情他把我当做不育不孕、阳痿早泄的老军医了?

王鳌什么都不说,离座起身,就开始解腰带。

平日人前人后一副偏偏君子的侍郎大人,突然作出这种动作,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好在柳乘风给人看惯了病的,心脏很坚强,也知道王鳌这时候很尴尬,于是默不作声地在边上干看着。

王鳌撩起了下裆,脱下了马裤,随即,露出了自己的臀部,柳乘风略略一看,只见臀部上生出许多斑点、肿块,触目惊心。

王鳌只给柳乘风看了一眼,随即连忙拉上了裤子,一脸希翼地道:“柳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病?”

柳乘风知道王鳌很尴尬,不过一个侍郎大人这么火热地看着自己,倒是让他有几分腼腆了,呵呵笑道:“知道是知道……”

王鳌眼眸一亮,连忙问道:“可以治愈吗?不瞒柳公子,老夫平素在吏部坐堂,或者去东宫给太子讲学,往往是如坐针毡,有时陛下召老夫入宫奏对,一时半会不能动弹,这臀部又是奇痒难忍,有时真比杀了老夫还要难受,若是柳公子能妙手回春,老夫感激不尽。”

“这其实就是很普遍的痔疮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痔疮算是一种比较难以治愈的皮肤病,也好在这王鳌只是早期,否则只能用手术来摘除了……”柳乘风心里一想,感受到了王鳌心中的焦急,微微一笑,道:“要治……很麻烦。”

对王鳌来说,只要能治就好,麻烦不麻烦倒是其次。王鳌连忙道:“莫不是需要名贵的药材?”

柳乘风摇头道:“不是药材的事。”

王鳌又想了想,道:“请柳公子指教。”

柳乘风当然知道,人得了痔疮,身心折磨会有多煎熬,尤其是王鳌这样的患者,经常要去见皇帝和太子,有时候一两个小时也未必能动一下,这简直比上刑场还难受,也难怪王鳌不惜折节下交,求到自己头上。

可是柳乘风也不是傻子,这老狐狸昨天还和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朋友算不上,敌人算半个,这病,当然不能轻易给他治。

王鳌也是聪明人,见柳乘风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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