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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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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盆里炙热的炭火发出金黄的光晕,带着丝丝热气,四壁悬挂的灯笼也将这屋子照的通亮。

原本按道理,他们早该在几日前就返程就藩,只是因为殿上的事,二人都受了伤,这伤虽说早就调理好了,可是宫中体恤,特地下了圣旨来,准许他们在京城多驻留几日,他们父子二人倒也一点不客气,也就住了下来。

这京城和藩地的区别实在太大,多待一日,父子两个就越显得火气重。再加上紫禁城里受辱的事,尤其是朱宸濠的心情,已是越发的暴躁了。

今儿一早的时候,就因为一个侍从行礼迟了,被朱宸濠足足打了三十鞭子,朱宸濠面色冷峻,此刻坐在这屋子里看着自己的父王发呆。

而宁王朱觐钧此刻却是半张半眯着眼睛,淡淡地道:“宸濠,你怎么看?”

朱宸濠犹豫片刻,恨恨地道:“原以为柳乘风这一次必定死无葬身,谁知道这样还能让他走脱。父王,你一向说这京城里头有三个人非忌惮不可,这第一个是皇帝,第二个是内阁学士李东阳,第三个是秉笔太监萧敬,可是儿臣看来,那萧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以为有他出马,还可以省了我们的事,谁知柳乘风却又是活蹦乱跳地从宫里出来。”

朱觐钧捋须含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不是萧公公手段平庸,实在是柳乘风的运气好了一些,你不必愤愤不平,要做大事的人又怎么能只记得这些小过节?以为父看来,这一次为父虽是颜面丧尽,却也并非没有得到好处,至少……现在的局面就对我们有利。”

朱宸濠原本还能表现出宗室的气度,听了朱觐钧的话,不由道:“这还有利?父王,咱们来到京城时是何等的风光?平时和咱们关系好的大臣,哪个不是接二连三地来拜访?现在咱们在宫里挨了打,连这些人都不见了踪影,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经营了这么久,原以为京师已经有了自己人,谁知道全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

第一百四十章:金册

朱觐钧不由笑了,摆了个舒服地坐姿,含笑道:“这些人,连爪牙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父王偶尔赠些礼物出去,让他们为父王说话而已。宸濠,父王若是靠这些人,早已尸骨无存了。凡事,靠的是我们自己的人。他们本就是趋炎附势之徒,你又何必动怒?”

见父王笑的自信满满,朱宸濠不禁问:“那父王所说的好处是什么?”

朱觐钧目光一闪,淡淡道:“其一,柳乘风是你我大敌,也是那萧敬的敌人,萧敬为人虽然豁达,可是他非杀柳乘风不可,柳乘风一日不除,秉笔太监和东厂厂公的威严就荡然无存,连东厂,也难以维持下去。这个人一旦动了杀机,就会不择手段,难免会让你我父子渔翁得利。”

“这其二嘛……”朱觐钧笑的更加深沉,慢吞吞地道:“你我父子在殿中与太子反目,这是好事……”

朱宸濠不由的道:“这也是好事?”

“当然。”在朱觐钧从位上站起,负着手,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宸濠,你还是太年幼了,有些事,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我父子虽是颜面大失,可是却可以让那朱佑樘便是对我们在南昌做的事起了疑心,也绝不会轻易动手。你想想看,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我与太子已成水火之势,皇上对我们,只会安抚,绝不会再挑衅,就算他怀疑我们有什么动作,也绝不敢大张旗鼓的查探,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宸濠想了想,眼睛一亮:“他就算是查,天下人也只会说,皇帝是为太子张目,为了太子,而欺凌宗室?”

在朱觐钧笑了,道:“正是如此,换做是别人,倒也罢了,可是当今皇上一向爱惜羽毛,怎么可能为了一点蛛丝马迹,而坏了自己的声名,毕竟,我们是宗室,这欺凌宗室之名,却不是他能消受的。为父这些年来,夜夜辗转难眠,为的,便是怕许多事被东厂、锦衣卫侦知,现在却是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往后我们在南昌的计划,可以再快一些了。”

“你等着瞧吧,皇帝为人最懂得收买人心,现在我们与他的太子反目,他不但不敢报复,反而会对你我更加优渥,让大家知道,他为人公允,不会偏袒自己的儿子,我们在京城也呆了这么久,听说赵阳门外二十里,靠近通州的地方有一处桃林,此时虽是秋风萧瑟,可是据说那里,酒旗林立,站在酒肆里登高望远,向北,可见京师,向南,则可一览通州,这句话虽是言过了些,不过我们索性无事,明日就去看看。”

“现在又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去那里喝酒做什么?”朱宸濠皱起眉道。

朱觐钧却是摇头,道:“为父之所以去那里,你以为只是去看光秃秃的桃林吗?为父是想看看咱们在通州的生意。”

“生意……”朱宸濠恍然大悟。

这天下的通州有两个,一个在江南,一个在京城南郊,所以便有了南通州、北通州之称,这两个通州却是一点都不简单,因为分别是京师连接江南的大运河起始点和终点,每年,无数的漕船从南通州出发,抵达北通州,再将无数的钱粮赋税,经过官道由朝阳门进入京师。

所以说这大明的天下,南北通州未必最为富庶,可是若说商贾云集,人流如织,却非这南北通州莫属,据说但凡是生意到了一定程度的巨贾,都会在南北通州租用货栈或是门脸,否则定会被人小视。

朱宸濠道:“父王的意思是……”

朱觐钧淡淡一笑:“南通州父王已经安插了人手,唯有这北通州,父王却还只是叫人正在收买筹措,若是能将南北通州纳入手中,将来若是有事,这钱粮还需担心吗?”

朱宸濠深吸了一口气,南北通州这两处地方,可谓是天下最至关紧要的枢纽,甚至可以说,大明可以没有南京,没有苏杭,却绝不能没有南北通州,谁若是悄悄掌控了这里,且不说富可敌国,就是一旦有事,让人堵塞住这运河要道,放一把火,沉一些船,也可以堵塞住南北之间的水道数月,烧掉江南一个月的赋税,别看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可是真要做起什么大事来,这点儿时间却是足够了。

正说着,外头有随扈禀告,道:“王爷、殿下,宫里来了人,递了个本金册来。”

父子二人停止了交谈,朱觐钧一副淡然之色,捋须道:“进来。”

那随扈进去,将一本金册交在朱觐钧的手里,朱觐钧接过,随即翻开了一下,不由莞尔笑道:“父王竟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诞辰,宸濠,你看,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请你我二人入宫祝寿呢。”

朱宸濠不禁道:“祝寿?”接过金册看了一会儿,随即哂然一笑:“这又是叫我们父子入宫去给皇上演一出宗室和睦的戏码了。”

朱觐钧想了想,笃定的道:“我们要去,不只是要去,而且还要备上一份大礼。”

朱宸濠不禁道:“这又是为什么?”

朱觐钧镇定自若地道:“我们和太子反目,可是反目归反目,这皇后娘娘却还是要巴结一下,巴结她,是要让人知道,你我父子二人心胸宽广,不过若是我们送的寿礼比那太子更丰厚,那太子会如何?”

朱觐钧眼眸一亮,冷笑道:“让太子那草包出丑,也教天下人看看,这皇后虽是太子生母,可是却还不如父王和儿臣对皇后更有心意。”

朱觐钧微微一笑:“只是送什么礼物好呢?”

朱宸濠迟疑了,犹豫片刻:“据说娘娘好弹琴……”

父子二人,同时露出古怪的笑容。

“而且这一次,说不定连那柳乘风也会去,他不过是个小小百户,却和太子走的近,父王,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柳乘风死无葬身之地。”

※※※

从宫中出来,柳乘风并没有急着回家,不过已经叫了邓龙,帮忙先去知会一声了,至于他,则是雇了一辆马车,飞快往百户所去。

柳乘风倒不是不想念家里的妻子,只是他这时候还有一件事去做。

雇来的车夫倒是健谈,一见柳乘风从午门附近出来,以为遇到什么贵人,便问柳乘风是哪个衙门的大人,柳乘风反问他:“你说呢?”

这车夫笑道:“大人要去烟花胡同百户所吗?哦,小人知道了,大人文质彬彬,又从宫里出来,想必是新进的翰林,这烟花胡同是非多,想必大人是要微服私访的。”

柳乘风不禁笑了,心里说,原来我是新进的翰林,这倒是有趣。

那车夫问柳乘风到底是不是。

柳乘风只是不答,车夫便洋洋自得地道:“想必是被小人言中了,呵呵……”他爽朗笑了笑,颇为自得。

这一路到了烟花胡同百户所,柳乘风从车中下来,那车夫刚要说一句:“大人小心……”那烟花胡同百户所门口的几个校尉正带刀卫戍,自从柳乘风押去了大理寺,烟花胡同百户所这边,已经渐渐没了多少生气,虽然王书吏还在勉励维持,可是没了柳百户,这里头的变故已经越发明显了。

柳百户在的时候,大家行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烟花胡同的油水,也无人敢来插足,只是柳百户一走,不只是东厂来了人,连那顺天府也一下子冒了出来,烟花胡同的油水,已是骤减,越发不如从前了。

这时候门口的校尉见到柳乘风从马车上下来,都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擦擦眼睛,确认是柳乘风之后,立即大喜过望,从前还不觉得这百户大人的好处,可是一旦离了他,才知道没有百户大人不要说吃香喝辣,连西北风都眼看没得吃了,再加上素来对柳乘风的敬重,这几个校尉竟是眼眶都有些红了,忙不迭地冲上去,纷纷拜倒行礼:“百户大人,您可回来了?”

“大人,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柳乘风受不了他们的热切,刚要说有什么话进里头说,我先付过了车钱。可是他一转手,那马车就动了,车夫竟是脸色苍白,二话不说的扬鞭抽马,飞快要走。

柳乘风不禁大叫:“喂,车钱!”

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坐了你的车,车钱就非给不可,眼看马车要走,便连忙追上去,可惜还是迟了几步,只得奋力追赶。

那几个校尉见了,先是一头雾水,随即有人醒悟:“还愣着做什么,把那贼骨头的车夫拦住。”

几个校尉随着柳乘风一道儿追。

车夫在前头疯狂赶车,看到后头的人要追上来,更是吓了一跳,练练催促马儿快跑,只是这里毕竟是繁闹的街市,很是拥挤,车夫不得已,只好拉住缰绳,希律律的停了车,若是再慢一刻,前头一个摆在路边的摊子和三四个闲人,只怕就要撞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老虎发威

马车一停,柳乘风追上去,那车夫已从车辕上胆战心惊地下来,纳头便拜,朝柳乘风道:“百……百户大人饶命。”

见这车夫战战兢兢的样子,柳乘风不禁觉得好笑,道:“谁要你的命,给你车钱。”丢下钱,便带着校尉扬长而去。

那车夫看着柳乘风的背影,目瞪口呆,心里琢磨,这个人就是在迎春坊屠了一百多口人的煞神?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可怕阿。

方才他听到柳乘风是这卫所的百户,才知道柳乘风并不是什么新进翰林,一想到那柳百户,连车钱都不敢要,就想仓皇逃命了,谁知这柳乘风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的坏。

车夫上了车,慢慢地赶车走了。

百户所这边,上下人等已是欢欣鼓舞,陈泓宇也是刚刚从刑部大狱里出来,柳乘风无罪,他们自然也是无罪,不过与柳乘风相比,在刑部大狱里,陈泓宇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于是去换了衣衫,叫人上了一些药,总算精神了几分。

百户所的直房,老霍、王司吏、陈泓宇都已来齐了,那老霍和王司吏又是欢喜,又是喋喋不休地道:“自从大人去了大理寺,东厂和顺天府如今都派驻了人来向商户索要钱财,河堤码头那边,道门和泼皮无赖又出现了。卑下们倒是想叫校尉去闹一闹,谁知他们根本不理,甚至还扬言迎春坊和烟花胡同从此之后再没有我们的事,叫我们一边凉快,大人……”

柳乘风无语,不过话说回来,烟花胡同百户所之所以强势,正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主心骨,自己入狱,各路的神仙们自然不会放过迎春坊和烟花胡同这等油水丰厚的地方,老霍这个人不必说,虽然最近长了一些胆气,可是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在,他的胆子还能大一点,现在自己不在,还能指望得上他?

至于王司吏,是案牍书吏出生,让他管管文书传送,调配分派一下各校尉之间的职责倒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是让他去与别人争强好胜,却实在难为了他。

柳乘风突然发现,这百户所里还真的没有什么人才,虽然大家各有专长,可是没了自己,这百户所就像是不能运转一样。

眼下倒不是想着招募一些人才的时候,这才几天功夫,就有人敢在骑在烟花胡同百户所头上,这是柳乘风绝不能容忍的。

他的脸色一板,道:“这么说这个月的进项,弟兄们是少了很多了?”

王司吏道:“足足少了八成,不过好在百户所里头还存了一些银子,给弟兄们足额发点儿体恤钱还是够了。”

柳乘风却是摇头,道:“有句话不是说吗?无功不受禄,百户所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体恤钱可言?这个月的饷银只发两成。”

“两成……”王司吏不由地呆了一下。

柳乘风道:“两成我都觉得多了,就这么办。我记得今日开饷,是吗?”

王司吏道:“大人不在,小人本来要延后几日再开的。”

柳乘风道:“现在就把饷银开出去。”

王司吏领命,出去把人召集起来,招呼大家领饷,那些个校尉一见到到手的饷银立即傻了眼,原先一个月至少有二三十两的银子,现在却只有四五两,平时他们都大手大脚惯了,这时候突然收入剧减,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不少人围着王司吏开始抱怨,这王司吏只是板着面孔,道:“大人说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你们想要银子,大人也绝不会吝啬,可是大人去大理寺的这段时日,大家可曾用命吗?”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满脸羞红,倒不是他们不肯用命,实在是没了这柳百户,原来敢做的事一下子就没了胆。比如柳百户在的时候,校尉在码头、河堤那边一站,谁敢生事?就算撞到滋事的,也毫不犹豫拔刀相向,喊话时的声音都要粗重一些,可是离了百户大人呢?

不少人突然发现,虽然调来这百户所的时日不多,可是早已对柳百户生出了依赖,百户大人在,大家吃香喝辣,腰杆子挺得也直,百户不在,却又回到从前的潦倒。

这么一琢磨,不少人就念起柳乘风的好来。

“咱们百户大人在的时候,烟花胡同哪里轮得到顺天府和东厂说的算,他们见了咱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哼,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嘴脸?竟敢对我们大呼小叫,真是气煞人了。”

“天幸百户大人无罪开释,否则弟兄们真要吃西北风了。”

这一通议论,让不少人感慨万千,从前没有对比还没发觉,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柳百户的好处。

这院子外头议论纷纷,陈泓宇这时候按着刀出来,大吼一声:“小旗以上的全部来直房,大人有话要交代。其余人全部在院子里候命。”

陈泓宇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那些个总旗、小旗,还有帮闲的头目纷纷从人群中出来,随陈泓宇鱼贯进去。

柳乘风坐在直房里,慢悠悠地把玩着镇纸,向所有人扫视一眼,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上一次民变是有居心叵测之徒从中挑拨,煽动民变,这是什么罪?这样的恶徒又怎么能让他们逍遥法外。所以虽然宫里没有旨意,可是咱们锦衣卫亲军却不能坐视不管。本官召你们来,是让大家都打起精神,待会儿就带人此处出动,去迎春坊,按图索骥,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柳乘风这一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那些人既然敢和锦衣卫对着干,这件事就没有完。

“既然要拿,那就先从那个叫什么雷彪的人开始,先是雷彪,日夜拷问,叫他把所有人全部招供出来,他有多少同党,又有多少党羽,一个不剩,本官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雷彪上次被柳乘风拿了,可是柳乘风去了大理寺,百户所又定不了他的罪名,最后还是将他放了出去。

听到这一次又去拿雷彪,直房里的人都激动了。

压抑了这么久,大人现在也已经回来,是该扬眉吐气,把这几日所受的气通通奉还回去。

“遵命!”

柳乘风临末了,淡淡地嘱咐他们道:“记住,宁杀勿纵,但凡是有牵连的,都拿到百户所来。”

随即,柳乘风又将王司吏叫来,对王司吏道:“这一次捉拿的是煽动民变的反贼,按道理,也应该知会一下北镇府司,王司吏,你去走一趟,告知一下也就是了。”

王司吏点了点头,柳乘风则是伸个懒腰,道:“好了,我也该回家了,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王司吏与柳乘风一道儿出了百户所,随即分道扬镳,王司吏径直到了北镇府司,门口的校尉将他拦住,大喝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是谁,也敢求见指挥使大人?”

王司吏客客气气地道:“学生烟花胡同百户所司吏,奉了百户大人之命……”

一个校尉冷笑道:“一个百户所的司吏也敢……”随即,他的脸色变了,不禁道:“烟花胡同百户所?”他的脸上生出古怪之色,这烟花胡同百户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他不知道,只知道得罪了那里的百户是要死人的,于是连忙道:“我进去禀告。”

过了一会儿,那校尉出来,对王司史道:“大人请你进去。”

王司吏直入大堂,牟斌已稳稳坐在这里,慢悠悠地喝茶了。

“大人。”王司吏朝牟斌行了个礼。

牟斌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气,你是烟花胡同百户所的?叫王淡是不是?”

王司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正是学生。”

牟斌又道:“柳乘风回百户所了?他有什么话要传?”

王司吏将柳乘风的意思明确说了,牟斌的脸上乌云密布,心里不禁骂,这才刚刚逃出生天,就开始不安分了,撞到这么一个家伙,还真是心惊肉跳。

不过……

牟斌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柳乘风这般做,他倒是还算理解,柳乘风这是要告诉大家,他又回来了,不但回来,而且一如既往的狠辣。

这么做,对北镇府司倒是没有坏处,况且皇上也已经有了定论,民变是乱民煽动而起,煽动民变,就是谋逆大罪,借着这个机会,立立威也好。

牟斌淡淡一笑,朝王司吏道:“你回去告诉柳乘风,就说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这一句知道,可谓慎之又慎,所谓知道,就是既然没有表态支持,也没有表态反对,你要怎么做,由着你去做就是,跟指挥使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牟斌现在对柳乘风这个人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这个家伙就是个呆子愣子,做事从不计后果,还是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闹到连指挥使大人都害怕跟他牵扯关系的地步,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王司吏当然明白牟斌的心思,心中不由苦笑,乖乖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投其所好

回到家里,柳乘风总算松了口气,浑身上下不禁觉得有几分轻松感,温家上下已是有不少人相侯了,都听说柳乘风无罪,阖府上下已是欢欣鼓舞,柳乘风在这温家虽是算个过客,而且也有了搬出去的心思,可是不知不觉,已有不少人将他当作了顶梁柱,毕竟这家里的男丁太少,温正虽是家长,可是南镇府司公务繁忙,许多事都抽不开身。

所以听到这消息,已是有不少女眷出来相迎,连中门都开好了,换洗的衣衫,沐浴梳洗的用具和接风洗尘的家宴也都提前准备妥当。

温晨若眼尖儿,看到柳乘风骑着马回来,大叫一声:“姐夫回来了。”

这一叫,便引来无数人瞩目,连那街上路过的行人,这时候都不得不朝这边看过来。

柳乘风骇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欠了这小姨子的帐没有还,人家是来讨账的一样,这声音真真吓死人。

他拨马走过去,下马与大家相见,随即被众星捧月似地迎入府中,以至于看到温晨曦孤零零地站在边上,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吃过了家宴,柳乘风才挣脱出来,随温晨曦回房,温晨曦言语很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过那眼眸中掠过一丝担心。

柳乘风略带几分抱歉,轻轻拉着她的手,道:“让你担心了。”

“嗯……”温晨曦点点头,随即微微一笑道:“男人的事,我这妇道人家并不懂,有道是夫唱妇随,只是希望夫君往后做事要计较一些后果,免得令人担心。”

这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早便有门房过来禀告,道:“姑爷,宫里有人送了个金册来。”

“金册?什么金册?”柳乘风不禁好奇,接过门房手中的一份金漆本子,略略看了一眼,原来是皇后大寿,让柳乘风入宫拜寿去的。柳乘风不禁苦笑,对这皇后,他倒是有一些对不起,只是不知皇帝是否将那文章的事告知了张皇后,若是告知了,张皇后怎么还送金册来?

柳乘风甚至在心里阴暗地想:“莫不是张皇后要趁机让我入宫,好教训我一下吧?”

随即又想,又或者是张皇后胸襟广大,并不以为忤,想了一阵也没有头绪,不过既然是皇【”文】后大寿,这礼物【”人】总要备齐了,皇后【”书】要降罪,带了【”屋】份好礼物去,好能求得一些原谅。若是皇后不降罪,也可以补偿一些亏欠。

只是送什么礼物呢?这倒是为难了,寻常的珍宝肯定不成,不是柳乘风没钱,只是你再有钱,能比得上皇帝?这紫禁城里,金银珠宝应有尽有,便是使出浑身的解数,糜费万贯家财,也未必能动张皇后的心,倒不如送一些别致的礼物。

柳乘风想了想,不禁有点犯难了,别致……说得倒是轻巧。

不成,这事儿得先去和太子通通气不可,柳乘风心里这般想,原本是想先去百户所,可是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叫人牵了马,飞快往东宫去了。

东宫这边的门人见了柳乘风,也不阻拦,反而过去给他牵马,柳乘风嘱咐他们喂一些好点的草料,那门房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未醒,大人只怕要多待一下。”

“太子还没醒?这是为什么?”

门人道:“太子殿下昨夜与刘瑾几位公公打麻将,一直到三更才睡。”

人渣!柳乘风心里暗骂一句,打麻将这东西虽然是他教的,可是这东西本就是适可而止的小玩意,谁知道这朱厚照玩心重,居然学那些赌鬼玩通宵麻将,皇帝亲自下旨意让自己督导太子读书,若是知道太子这般,到时候肯定是要龙颜大怒的,这简直就是坑师啊。

柳乘风板着脸,道:“日上三竿了还不醒来?怎么没人去叫?你,给我领路,我亲自去叫太子醒来。”

门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太子的脾气一向不好,这柳师傅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太子被吵醒,知道是自己带柳乘风去的,这还了得?

柳乘风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还愣着做什么!”

谁知道,远处传来太子的声音,这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从一个照壁后头出来,身后带着几个太监,看上去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远远看到柳乘风,又惊又喜地道:“师傅。”

柳乘风便迎过去,朱厚照拉住柳乘风的袖子,道:“本宫正要寻你呢,出事了。”

柳乘风道:“不是说殿下在睡觉吗?”

朱厚照脸上通红,急促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睡觉?实话和你说,我最新得到消息,这一次我母后的寿辰,请了许多人入宫去。”

想不到朱厚照也是为了张皇后的寿辰,柳乘风不禁道:“太子殿下担心什么?”

朱厚照与柳乘风一边往东宫深处走,一边道:“这一次还请了宁王父子入宫,宁王父子透出了风声,说是为了给母后祝寿,要送给母后一份大礼。”

朱厚照一副不服输的样子道:“本宫的母后过寿,却还要他送什么礼?他们这样做,分明是要给本宫好看,让别人说自家的儿子竟不如外人。师傅,你来说说看,本宫该送什么礼物好。”

柳乘风瞪大眼睛,道:“师父还想来问你呢,谁知你还问起我了。这个嘛……这个嘛……”

朱厚照对柳乘风已经形成了依赖,但凡有什么事,都觉得这个师父一定会有主意,一看柳乘风踟躇,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失望,道:“原来师父也不知道,这可惨了,宁王父子最是狡猾,财力又雄厚,本宫虽然贵为太子,可是每月的月例却只有这么多,这一次只怕要遭人耻笑了。”

朱厚照、柳乘风与宁王父子算是结下了梁子,这一次张皇后过寿,两边送去的礼物一定会成为市井的谈资,这天子脚下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闲人太多,大家左右无事,自然少不得就谈论些八卦,至于宫中和各衙门的秘事那就更引人注目了,可以说历朝历代的野史,都是各朝京师里流传出去的,虽然朝廷一再严令百姓不得谈论宫闱,可是你越禁什么就什么都禁不住,反而让人谈论起来,有几分刺激和神秘感,洪武和文皇帝年间倒还好些,可是到了弘治朝,几乎就已经完全失控,各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厂和锦衣卫也极少去惹这麻烦。

柳乘风见朱厚照一副失望的样子,心知这少年心高气傲,尤其是忍不了与被宁王父子比下去,他沉吟片刻,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据说宁王父子家财万贯,单这一趟来京,送给别人的礼物就花费了金银巨万,他们有钱,或许能买到什么珍贵的礼物,可是送礼最讲究的是能投其所好,并不是越贵重越好。”

朱厚照眼眸一亮,道:“师父说得没错,可是本宫该送什么?”

柳乘风一摊手道:“我问谁去?”

朱厚照又是沮丧了。柳乘风大剌剌地拍着他的肩,道:“不如这样,你和皇后娘娘是嫡亲母子,皇后娘娘有什么喜好,你总是知道,倒不如这样,我们琢磨一下,想想看皇后娘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再对症下药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朱厚照又来了精神,道:“到房里去说。”

二人勾肩搭背到了一处偏殿,那刘瑾笑呵呵地给柳乘风斟了茶,柳乘风对刘瑾的印象并不算好,只是朝他点点头,这个时候的刘瑾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柳乘风也不必和他啰嗦太多。

柳乘风道:“张永,你去拿笔墨纸砚来,让太子殿下把皇后娘娘的喜好和一些生活习性都写出来。”

“真要写?”朱厚照问道。

柳乘风正色道:“这是自然,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宁王父子,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了。这宁王父子是什么人,殿下不是不知道,他们这是要趁机羞辱我们,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当然要猜透皇后娘娘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如此才能投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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