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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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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人的旨意,可是现在国子监和文庙外头竟是有人如此肆无忌惮。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为人是宽厚,可是锦衣卫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牟斌身为指挥使,负有提点督导亲军之责,老臣不弹劾他又弹劾谁?”

一旁的兵部尚书马文升趁机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平素那些校尉在京师里横行不法也就是了,现在居然动到了国子监的头上,请陛下明察秋毫,非要好好整治一下不可。”

这马文升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他站出来与王鳌一道弹劾锦衣卫所也是迫不得已,马文升如今已成了国子监里的过街老鼠,若是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支持一下锦衣卫,说不准明天还有监生要来闹,那些监生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今日四处作诗斥骂你,明日就指使人到你家门口泼粪,是谁都受不了。

马文升此举,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国子监示好,既表现自己有大度容人的气度,也希望能与监生化干戈为玉帛。所以王鳌虽然是领头要求惩办锦衣卫的,可是最起劲的却是马文升。

朱祐樘一听到国子监三个字,双眉不禁紧锁起来:“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桩公案,为何此前无人报朕?涉及到国子监,这就不同了,牟斌是怎么办事的?难道当朕一而再再而三发出去的旨意当空话吗?”

“陛下……”坐在王鳌与马文升的对面却是三个阁臣,其中一个脸色有些涨红,不禁道:“老臣听说的却与王大人说的不同,锦衣卫无罪。”

朱祐樘目光落在声音的源头,开口的人乃是内阁学士谢迁,谢迁生仪表堂堂、相貌俊伟,身穿着一件大红的礼袍,头上的翅帽或许是因为激动的缘故而上下颤抖。

看到谢迁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朱祐樘不禁莞尔,内阁三驾马车之中,大学士刘健处事果断,而李东阳长于谋略,至于这谢迁却是口才了得、为人刚烈,最善于据理力争,往往遇到事时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方说的不对,便非要与别人辩一辩不可。

朱祐樘含笑着对谢迁道:“不知谢爱卿听到的是什么?”

谢迁昂首阔论道:“锦衣卫围国子监,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此之前,国子监里有人鼓噪生事,眼下万国来朝,锦衣卫弹压骚乱也是责无旁贷的事。”

朱祐樘眼眸一闪,淡淡道:“如此说来,锦衣卫并没有过错。”

“有!”王鳌被谢迁反驳,倒也不生气,含笑道:“陛下,谢大人所说的并没有错,可是此事还有隐情。国子监虽然有人鼓噪,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后来,坐堂的校尉柳乘风……”

王鳌不紧不慢,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祐樘听了,先是暗暗吃惊,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凶险,若是愤怒的监生当真跑到午门来闹事,这大明天朝的颜面就算是毁之殆尽了。等说到柳乘风安抚住了局面,朱祐樘眼眸一动,心中不禁想:“此人倒是果决,情急之下,既没有伤到监生,又顾全了朕的脸面,只是不知他拿刀刺自己伤得重不重。”

再听到刘中夏带兵赶到,将国子监团团围住,朱祐樘又是皱起眉头,觉得有些紧张,以他的心术当然知道监生一向吃软不吃硬,一旦见到了军马,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监生必然骚动,到了那时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王鳌说到柳乘风抽出刀来,要挟着刘中夏带着军马退出国子监,朱祐樘才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道:“此人胆子好大,以校尉的身份逼退千户,真真是胆大包天。”

王鳌最后道:“陛下,柳乘风安抚住了国子监,原本有功,可是那千户刘中夏却心怀不忿,要治柳乘风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孰是孰非,老臣不敢断言,可是锦衣卫赏罚不明,老臣深以为不然,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难辞其咎。”

朱祐樘颌首点头,浑浊的眼眸焕发出一些光亮,抚案道:“竟有这样的事?”

谢迁与牟斌是好友,王鳌翻这笔帐出来,让谢迁觉得王鳌有点向他发难的意思,谢迁是个急性子,不禁道:“王大人,老夫要问你,柳乘风可是你的门生吗?你处处袒护柳乘风,莫非是为了私情?为何老夫从外头听来的,却是柳乘风弹压了国子监,又为了抢功,向千户刘中夏拔刀相向?”

王鳌微微一笑,道:“我这儿,倒是有个证据,请陛下过目,陛下看过之后一切就明白了。”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这纸正是柳乘风送给他的,朱祐樘叫太监接了过来过目一看,扬了扬手中的纸笑道:“王爱卿并没有徇私,这封书信,乃是国子监博士、监生总共七十三人的联名奏请,里头已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与王爱卿所说的分毫不差。”

谢迁不由微微一愣,便不再做声了。

王鳌所谓的东风,其实就是这一纸证词,身为吏部侍郎,王鳌要想将锦衣卫的事扩大化,必然会引起内阁的反弹,毕竟如今的锦衣卫一向老实听话,若是因为这种事而迁怒到牟斌头上,再换一个新的指挥使上来,人家未必会买内阁的帐。所以王鳌一将这件事公布于众,立即受到内阁反弹,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王鳌岂敢无的放矢?到时候就算宫中有旨意要详查,也势必会有人从中阻挠,最后详查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结局也只有天知道。

这张纸,足以将事情澄清,任他谢迁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可奈何。

王鳌微微一笑,随即道:“陛下,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到牟指挥头上,牟指挥使是忠厚之人,锦衣卫又是良莠不齐,偶尔有几个放肆不法的千户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那刘中夏不分青红皂白带兵围了国子监,此后又肆意报复柳乘风,陛下不得不明察秋毫,惩恶扬善,以儆效尤。”

朱祐樘沉吟了一下,道:“王爱卿说的有道理,柳乘风处置果断,颇有几分胆魄,这样吧,传朕的中旨出去,柳乘风有功于国,忠心耿耿,赏一个世袭百户,让他好好办差用命。”

“遵命。”边上的太监躬身朝朱祐樘行了个礼,下去传话了。

朱祐樘并没有说出对刘中夏的处理意见,王鳌却是微微一笑,已是心知肚明,随即道:“除此之外,柳乘风虽然暂时弹压住了叛乱,可是早晚有一日国子监还要滋事,治标不如治本,眼下当务之急,是拿出一个章程出来,不能再让监生们随意滋事了。”

马文升是这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这时听了王鳌的话,连忙道:“王大人说得不错。”

刘健和李东阳两个阁老却只是坐在一旁含笑着不说话,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到关键时刻,他们是从不发言的。

谢迁心里还有点儿怨气,忍不住道:“要治本谈何容易,监生闹事自成祖以来便从未停歇过,历代或弹压或安抚,可是那一次不是压了下去、安抚了下去?结果不出几日,又寻出别的事来闹?”

朱祐樘也觉得棘手,一方面他优渥士人,为了做这表率,是绝不可能轻易对监生们动怒的。可是另一方面,监生们闹一次,引发的震动也绝对不小,也不能一味地安抚。

王鳌慢吞吞地道:“那柳乘风倒是想了个主意。”

“哼,一个校尉也能参知政事吗?”谢迁的声音洪亮了几分,怒气更盛。

朱祐樘却是耐着性子,压压手道:“谢爱卿,听听也是无妨的。”

王鳌依然慢吞吞地道:“其实要治本也简单得很,所谓堵不如疏,何不如在国子监中设咨议局,任命朝廷官员每到月中让监生们去议论政事,再将要点摘抄下来呈送入宫,如此,监生有了上达天听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无事生非,而陛下广开言路,也可知悉监生们的想法,再对症下药,国子监自然就没有人再闹事了。”

王鳌的建议说出来,殿中的诸人都显得略略有些惊讶,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刘健眸光掠过一丝狐疑,心里忍不住想,这个方法,到底是那个校尉提出来的,还是这王鳌借着校尉之口说出来的?

刘健先是看了看王鳌,目光随即落在朱祐樘身上,他这时已经知道,若是换做其他的皇帝只怕是万万不肯的,偏偏当今皇上一向勤政,再加上更爱惜从谏如流、广开言路的美名,这个咨议局的章程,一定会对得上朱祐樘的胃口。

果不其然,朱祐樘听了,眼眸一亮,抚案道:“广开言路这个思路好,这才是谋国之策,设咨议局,一方面可以对监生的言论进行管束,又可以让朕知道监生的想法,可谓一举两得,只是这章程是一个校尉想出来的?这倒有些意思,此人看来不简单,来人,宣读圣旨的时候,赐他一件飞鱼服吧。”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内西城千户所里唇枪舌剑,柳乘风一改书呆子的形象,言辞激烈,咄咄逼人,一口咬死了刘中夏图谋不轨。陈让已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与他对骂,只可惜边上坐着指挥使牟斌,牟斌虽然只是含笑着喝茶,可是有他在,陈让除了斗嘴,却对柳乘风无可奈何。

真正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刘中夏,柳乘风一口咬定他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且字字有理有据,辩又辩不过,打又不能打,指挥使大人的心事更是让人猜不透,实在叫他心中不安。

不过刘中夏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知若是不能将柳乘风整死,今日要倒下的就是他,这时也是拼命了,冷哼一声,道:“锦衣卫的规矩里,可有小小一个校尉对着同知和千户咆哮的吗?柳乘风,你太放肆了,有错在先却不思悔改,竟还敢出言顶撞上官,今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刘中夏一边说,一边看向陈让,陈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争下去非但不能整倒柳乘风,甚至可能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况且他堂堂指挥同知若是连个校尉都奈何不了,这张老脸怎么搁得下。

陈让森然冷笑一声,道:“不错,本大人也懒得和你争辩,事到如今,你顶撞本大人,就是死罪,来人啊……”

陈让的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牟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知道陈让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要当着自己的面收拾柳乘风。牟斌低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做声。

陈让拍案道:“将柳乘风拿下,打死!”

柳乘风发出一声冷笑,不惊不慌地坐在椅上,道:“打死不打死,也不是陈大人说的算的。”

柳乘风说的并没有错,陈让一声令下,两边的锦衣校尉却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看向牟斌。谁都知道,牟斌牟大人才是锦衣卫的首脑,现在他老人家不发话,态度暧昧,指挥使同知的命令到底要不要遵守?

牟斌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见校尉们不敢乱动,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悠悠然地道:“陈让,你放肆了吧!”

陈让不由一惊,方才下这命令,不过是试探下牟斌对柳乘风有多维护,若是牟斌不肯拉下脸来与自己翻脸,那么索性今日先打死了柳乘风再说。可是谁曾想到,牟斌终于还是出来说话了。

“大人……难道卑下连处置一个校尉都不能?”陈让压住火气,平时对牟斌,他还算敬重,想不到今日这指挥使竟如此不给他面子。陈让这同知反正也不是牟斌给他争来的,靠的却是陈让在宫中的关系,如今事情闹僵了,陈让虽然觉得棘手,却也没有到惊慌不安的地步。

只是北镇抚司的一把手与二把手为了一个校尉闹僵,倒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牟斌冷冷一笑,这位素来老实的指挥使抱着茶盏,正眼也不去看陈让,慢悠悠地道:“卫所自有卫所的规矩,有错要罚,有功要赏,陈同知要处置柳校尉,那么就拿出罪证来。若是没有罪证……”牟斌笑得更冷,接着道:“莫说你只是个同知,便是东厂的厂公亲自来,牟某也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

牟斌的话语之中已是说得再明白不过,别以为你有东厂,宫里头有人做后台就在自己面前放肆,敢乱动,今日就收拾了你。

陈让呆住了,这个一向如沐春风的牟指挥使为了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当众和自己翻脸,这……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大叫道:“全部滚开,杂家要进去,谁敢拦着?”

这声音蛮横之极,片刻之后,便有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大汉将军跨进来,太监脸色冷漠,扫视了这堂中一眼,先是向牟斌微微一笑,道:“指挥使大人也在?”

牟斌和这太监点了点头。

陈让见了这太监,脸上却是露出喜色,忙不迭地走过去,道:“刘公公,我干爹……”

刘公公一张刻板的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森然一笑,随即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陈让的脸上。

啪……刘公公的劲头不小,陈让又是猝然无备,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刘公公……你这是……”

刘公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你家干爹叫杂家打的,哪个是柳乘风?”

柳乘风从长椅上起来,笑吟吟地道:“我就是。”

刘公公上下打量了柳乘风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少年,好得很,校尉柳乘风接旨意……”

旨意……

堂中所有人都露出惊诧之色,陈让和刘中夏已经懵了,还没有回过味来,便是牟斌也觉得有些意外。

只是这个结果早在柳乘风的预料之中,柳乘风心里想,有王鳌和马文升为我出头,又有秦博士为首的国子监为我辩护,再加上当今皇上最喜欢从谏如流的名声,自己那咨议局的办法正对皇帝老儿的胃口,这圣旨要是不来,那才怪了。

来到这个世界,柳乘风第一次有一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快感,他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随即拜倒在地,道:“校尉柳乘风接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亲军校尉柳乘风,办事果断,勤于王事,有功,皇帝敕谕锦衣卫亲军校尉柳乘风为锦衣卫世袭百户,赐飞鱼服。”

“臣遵旨!”柳乘风心中激荡,弘治皇帝果然够给面子,先不说赏赐,圣旨之中虽然没有明言自己与刘中夏的纠纷,可是只一句有功二字,就已经对这件事做了定性,也就是说,柳乘风拿着刀对着刘中夏有功,那么刘中夏自然就是有过了,表面上一句都没有提及刘中夏,可是刘中夏此刻只怕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至于世袭百户,对柳乘风一个小小校尉来说,可谓是连升三级,优渥到了极点,更何况锦衣卫创立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百户是由圣旨来任命的,便是千户、佥事,也都是卫所内部拟定,所以柳乘风这百户含金量极高。

飞鱼服就更加了不得了,虽然寻常校尉的衣饰也是飞鱼服,但是大明的飞鱼服有两种,一种是笼统的锦衣卫制服,这种说法其实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只是寻常的百姓随口的称呼而已。真正的飞鱼服却是不一样,如后世满清鞑子的黄马褂一样,这飞鱼服是皇家赏赐给有功之臣的服饰,不到一定品级是绝不能穿戴的,便是二品的尚书也常常穿着钦赐的飞鱼服出入禁中,整个锦衣卫里头,能得到这种赏赐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至于朝廷里的诸多大员,也不是人人有份,所以这赐飞鱼服的赏赐可以算是优渥到了极点。也算是弘治皇帝对柳乘风在这次国子监事件之中的奖赏,说不准,和柳乘风上呈的那一个咨议局的章程也有关系。

其实柳乘风原来只是打着把这件事闹到上达天听的地步,让皇帝老儿给自己一个公道也就是了,不曾想到皇帝居然一下子给了他如此大的奖励,至少对一个小小的校尉来说,可谓是丰厚到了极点。

有了百户的世袭职位,柳乘风的事业算是有了起色。而穿了这飞鱼服,在卫所中也算是站住了脚,让人不敢小觑。

柳乘风行过大礼之后,站了起来接了圣旨,认真地看了圣旨一遍,而这厅堂的左右人等也都大吃一惊,尤其是陈让,脸色已是极速变幻,虽然含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好不容易回过神,再看向刘公公,刘公公已是如沐春风地挽住了柳乘风的手,笑吟吟地道:“陛下在禁中几次夸奖了你,说你识大体,有气魄,是个干练之人,将来要好好用命,切不可辜负了陛下的圣恩。”

柳乘风回答道:“我记住了。”

刘公公呵呵一笑,又四顾了堂中一眼,道:“一个千户所,怎么这么多人在?总不会是在审案吧?”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正是。”说罢指了指陈让道:“陈同知要揪出锦衣卫所里以下犯上、目无纲纪的害群之马来。”

刘公公冷漠地看了陈让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么杂家也凑个热闹,在边上听听。”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向牟斌道:“牟大人不会嫌杂家多管闲事吧?”

牟斌呵呵一笑,道:“刘公公请坐。”

第三十四章:讹诈

刘公公屁股坐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已经有人给他抱来了茶盏,这刘公公的皮肤保养得极好,虽是个阉人,可是举止谈吐竟有几分潇洒的姿态。柳乘风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想:“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像死太监,身上少了几两肉居然还有这样的自信,这心理素质实在让人甘拜下风。”

牟斌来了,刘公公来了,连带着圣旨也来了,到了现在,其实也没有柳乘风的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陈让的身上,看他怎么揪出害群之马来。

陈让深吸了口气,连想都不想,重新坐回案后,森森然地笑起来,这一次却不是对柳乘风咆哮,而是朝刘中夏大喝道:“刘中夏,你可知罪?”

刘中夏早就感觉出大事不妙,双膝一软,不由瘫在地上,道:“大……大人……”

陈让厌恶地看着他,道:“大人也是你叫的?你这狗才,本大人待你不薄,谁知你竟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围得的?若不是柳百户及时阻止,只怕锦衣卫上下都要受你的牵累!依我看,你是早有预谋,勾结匪类,所图甚大,本大人真的瞎了眼,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乱党贼子,快说,你的党羽在哪里?还有谁参与了此事?”陈让阴测测的笑更让人害怕,刘中夏还没接话,就听陈让继续道:“卫所里的刑罚,你是知道的,若是不招认,仔细你的皮了。”

刘中夏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从前他与陈让交情匪浅,谁知今日说翻脸就翻脸,可是他这时也明白,若是今日换作他是陈让,只怕比陈让反目得更快,他带着颤抖的哭腔,道:“大人……饶命……”

陈让栽给他的是谋逆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只要定了罪,刘中夏一家老小都要掉脑袋,此时的刘中夏心中已生出绝望,他在锦衣卫所里这么多年,锦衣卫的作风岂会不知?若是不招认,各种刑罚用上来,他不画押也不成。可要是招了,就是全家死绝,鸡犬不留。

陈让够狠。

陈让此刻却是一脸漠然,冷漠地道:“你现在才知道饶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你到底招不招?”

刘中夏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大人,看在往日你我……”

陈让脸色骤变,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义凛然地道:“本大人往日被你蒙蔽,误交了你这匪类,你现在还有脸再提?来人,这狗东西狡猾得很,不打一顿他是不会招的了,叉下去……动刑!”

两边的校尉久候多时,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有人剪住刘中夏的手,有人扯着刘中夏的衣襟,还有人剥下刘中夏的佩刀、飞鱼服,这些人对这种事再熟稔不过,轻车熟路,任由刘中夏哭喊挣扎,更有一个校尉左右开弓,扇了刘中夏几个巴掌,刘中夏的脸瞬时肿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且慢!”柳乘风这时候站了起来,原本刘中夏倒霉,他还抱着瞧热闹的心思,可是陈让诬赖刘中夏是谋反,这兴致就不一样了,谋反大罪,牵连太广,几十上百人的性命说没就没,再者说这刘中夏罪不至死,柳乘风这时候反而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

陈让朝柳乘风笑了笑,道:“怎么?柳百户有什么话说?”相比从前对柳乘风的冷漠态度,现在的陈让可谓是如沐春风,态度转化之快令人咋舌。

柳乘风笑嘻嘻地道:“大人,卑下有话要说,刘中夏虽然昏聩,可是若说他谋反,卑下是万万不信的,此人愚蠢如猪,哄骗大人与卑下为难,不过是要泻私愤而已,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陈让听了,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心里说:好啊,竟敢讽刺我,说这刘中夏愚蠢如猪,又说哄骗了我,这不是说我连猪都不如?被猪一样的蠢货骗了?

不过这时候陈让却不发作,反而是笑容可掬地瞥了牟斌、刘公公一眼,见着二人稳坐在椅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心里想:今日只能应了他,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刘中夏听了柳乘风为他求情,先是微微一愕,不禁偷偷看了柳乘风一眼,露出感激之色。

陈让沉吟片刻,道:“那么柳百户以为,这刘中夏该如何处置?”

柳乘风道:“这个简单。”说罢将一直缩在角落里连头不敢抬的老霍拉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老霍都是老实人,刘千户先是惊吓了我,此后又打了老霍,且不说老霍要去治伤,就说卑下被他这一吓,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大人,卑下的心肝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这赔偿总还是要的,刘千户怎么说?”

刘中夏听到赔偿,眼睛一亮,与抄家灭族比起来,赔偿简直不值一提,他连忙膝行到了柳乘风脚下,道:“柳百户要多少,只管报出一个数目。”

老霍吓了一跳,他一直在刘中夏的淫威之下担惊受怕惯了的,这时候居然要勒索到刘中夏头上,再加上他这个人本来就老实,这时候已经吓得有些两腿打哆嗦了。

柳乘风却是谈笑风生,仿佛自己敲诈刘中夏的银钱是天经地义一样,呵呵笑道:“这种事怎么能让我来报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讹诈千户大人呢!”

这要不是讹诈,那世上的草寇都是良民了。

刘中夏这时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里敢把数目报低了?咬咬牙,道:“白银二千两如何?”

二千两绝对算是天文数字,柳乘风在街口摆字摊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二三两碎银子已是要烧高香了,柳乘风听到刘中夏报出来的数目,不禁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千户竟有这么一大笔浮财。

刘中夏见柳乘风不回话,只当柳乘风是不满意,额头上已渗出冷汗,继续道:“至多三千两,再多,刘某人也拿不出。”

“好……”柳乘风心里大是激动,他娘的,三千两,只要自己省着点用,便是花销一辈子也足够了,若是带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去乡下买些田地,也足够自己养家糊口。他生怕刘中夏翻悔,连忙又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中夏这时也松了口气,他这锦衣卫里的差事算是没了,如今又要拿出三千两来赔偿,阴沟里翻船倒了大霉,不过幸亏捡了性命,很快被陈让叫人打了出去。

这一场大戏总算落幕,牟斌已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打量了柳乘风一眼,道:“如今做了百户,要好好用命。”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柳乘风也不愿意和陈让多呆,至于那个刘太监,更是没有理会的兴致,借了送老霍去治伤的借口便出了厅堂。

这大堂里,所有的校尉都已经打发了出去,寂静无声,唯有那散发着檀香的鼎炉生出袅袅青烟,刘公公冷着脸慢吞吞地品着茶,而陈让已是红着脸站了起身,蹑手蹑脚地到了刘公公身边,大气不敢出。

一盏茶功夫过去,刘公公慢吞吞地张开眼,冷哼一声道:“厂公还有句话要杂家带给你。”

刘中夏忙道:“请刘公公赐教。”

刘公公悠然道:“你呀,还是少了历练,做人处事,要瞻前顾后,前后左右上下都要先看清楚了再放手去做,一味地向前冲,早晚要头破血流。今日这件事,算是给了你一个教训,往后要懂得三思而行,不要一味莽撞,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陈让的背显得有些驼了,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忙道:“干爹教训的是,刘公公教训的是。”

刘公公淡淡道:“这个姓柳的,看来也不简单。”

陈让小心翼翼地道:“我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这姓柳的是故意布好了一个套子让我钻进去,指挥使到这里来,圣旨又接踵而至,倒像是都和他商量好了似的。”

刘公公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不过不是他布好了套子让你钻,是你自己没头没脑地扎了进去,你方才没看到那牟斌得意的样子,哼,他是成心看我们的笑话呢。”

陈让连忙道:“公公放心,往后我再也不随意招惹是非了,一定好好闭门思过,至于这个姓柳的,以后也再不会为难。”

刘公公双目一阖,脸色变得无比森然起来,道:“现在想不为难也不成了,不除掉他,你在卫所里还能抬得起头吗?厂公抬举你,是让你在锦衣卫里做出点样子来,让宫里头能在这锦衣卫占有一席之地,咱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这点本钱,怎么能因为一个柳乘风而断送了?不过要除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看。”

陈让恍然大悟,这时候发现这刘公公居然和自己干爹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了。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领着老霍去敷了伤药,新任的千户还没有下来,不过内西城是整个京师较为紧要的卫所之一,这一次多出一个空额只怕也足够有人打破头来争抢了。

柳乘风与老霍回到卫所的时候,宫中的赏赐和百户的腰牌、文书也发放了下来,此前那个王司吏见到他也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一边请柳乘风到签押房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柳乘风斟茶,道:“百户大人,方才指挥使大人已经有了吩咐,您这百户仍然挂在内西城这边,为此,咱们千户所里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从此之后,由柳百户来管辖,人手也已经调拨好了,这是名册,请柳百户过目。”

柳乘风看了王司吏一眼,先不忙着接名册,笑道:“王司吏如此热情,真让人不习惯。”

王司吏立即变得尴尬起来,赔罪道:“大人,若是此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柳乘风淡淡地道:“罢了,从前的事就不提了。”

王司吏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柳乘风则开始看起名册来,虽然他是百户,可是旗下的人并不多,只有六十三人而已,而且这些都是从各百户所调拨来的,人员多半是良莠不齐,好在柳乘风也不至于挑肥拣瘦,锦衣卫的威严靠的本就不是武力,而是他们身上这一身皮和腰间的锦春刀,寻常的百姓看到了穿着飞鱼服和配着锦春刀的校尉,谁敢不服?

不过柳乘风所管辖的区域,居然就在太学附近,这太学边上恰好有三条街,主要是卖一些书籍、文墨之类的生意,最外围倒是有一处繁华的所在,叫烟花胡同,这烟花胡同地如其名,乃是京城最高级的妓馆聚集之地,据说出入的达官贵人可谓多不胜数,一掷千金的豪客如过江之鲫,柳乘风摆字摊的时候就曾听人提及过这个地方,只是当时寒酸,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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