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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为何物?之奴妻要翻身-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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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说,又怎麽知道我可能不懂?”多吉伸手扳过罗朱的肩,正色道,“姐姐,把你心里的话都告诉我好不好?即使不懂,我也喜欢听你说心里话。而且我会慢慢长大,总有懂姐姐的一天。”

罗朱挑眉笑了:“多吉,你真不太像十一二岁的孩童,能认识你,得到你的喜欢,是我的幸运。”

“能遇见姐姐,也是我的幸运。”多吉也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

她抬手摸上自己肿烫疼痛的双颊,眼睫微垂,低低道,“我的父母曾经很相爱,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争吵、打架、冷漠分离,各自去寻找新的爱人。後来,他们再度相遇,才发现心中的那份深爱从来就没消失过。於是,他们背叛了新的爱人,像两条藤蔓一般不顾一切地相缠相绕,直到死亡。在他们如毒似火的爱情中,我作为美丽的结晶大概只存在了四年。然後变成出气筒和累赘,再来就什麽都不是了。他们争吵也好,打架也好,冷漠也好,再度相爱也好,眼中都只看得见对方,看不见蜷缩在角落的我。我用尽办法也得不到他们的关注,无法提醒他们记起我的存在。自懂事起,我要麽一个人守在屋子里等待着,要麽独自在外面徘徊,日子久了,心凉了,也就习惯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的生活,那些过往她很少回忆,但每忆起一次,心情就沈重而压抑。现在,她终於还是忍不住向人倾诉了。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个不太懂世情的孩童,所以让她放下了戒心,“多吉,站在父母的墓前,想着他们感情,我决定今後找个看得顺眼又对我不错的普通男人过日子就行了,什麽爱啊,情啊都太可怕太伤人了,不要最好。”

“姐姐,你逃,还因为你怕自己喜欢上他们,这也是你最怕的对不对?你使劲扇自己耳光,痛骂自己犯贱也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介於少年和孩童的清澈明朗声像微风轻柔地拂过面庞,吹进晦暗沈郁的心,罗朱一愕之後微微笑道:“对,原来多吉听懂了。”

“姐姐不要把我看成傻子了。”多吉不服气地努努嘴。

“我怎麽会把多吉看成傻子?多吉可是世上最懂事的男孩。”罗朱呵呵轻笑两声。多吉的生活和她一样无人关注,所以比起同龄人更早熟吧?还真是她小觑了他的心智。她放开捂住脸颊的手,吐露出最真实的心声,“没错,我除了对他们怨恨难消外,最怕的是喜欢上他们。怕过了几年後,我和他们对彼此的喜欢都没了时,会走上和我父母一样冷漠背离、相爱相杀的路。不过他们身居高位,我低入尘埃,最後落个悲惨下场的只会是我。”眸光流转,她自嘲道,“当然,或许我也太自以为是了。他们那种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喜欢可能更多的是把我视作一个有趣的玩物在疼爱喜欢,我曾笃定的真心喜欢说不定只是虚妄可笑的错觉。”倾诉果然是释放压抑的最好的方式之一,心里的晦暗沈郁在倾诉中渐渐变淡了。

虽然十分不待见那几个男人,但听到这里,多吉还是禁不住对他们致以了少得可怜的同情。在他的了解中,除了权势,王就没对哪样东西上过心。就算真的将这女人视作有趣的玩物疼爱喜欢,她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烈队正好像很久都没在别的女人身上发泄过男人的欲望了吧?家里的女人全都赏赐给下属了,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大眼瞪小眼。嗯,这女人没怎麽提到法王。不过他知道法王救她的方式和当年救他的方式完全是两回事,在她身上,法王耗费了大量的珍贵药物和法力。而当初对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试炼蛊术的材料。他能活下来,全托了神佛的庇佑。啧啧,但他是不会对这女人提一星半点的,就让她认为他们的喜欢全是虚妄可笑的错觉好了。

“或许在怨恨真正淡化後,在老了以後,想起他们的好,我会懊悔自己当初为什麽不鼓足勇气去试着爱上一次?但现在──”罗朱抓下握住她肩头的多吉的手,浅笑如花,“我不想一直怀着怨恨、恐惧、屈辱和不安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地待在他们身边,那样会让我觉得很累,也很贱!我不怕将来後悔,只知道现在逃亡了,我不後悔。”

“姐姐,你才不贱,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女人。以後我和你相依为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多吉反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棕色大眼里盛满了明媚阳光,犹带几分稚气的憨淳可爱的脸庞竟然流露出让人心安的坚定和认真。

“嗯。”罗朱轻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感到有种温馨的默契在发芽、滋生。

多吉先让罗朱下了暗道,然後把干草、牛皮和毡垫按照原样覆在石板表层的坚硬泥块上。骨节劈啪轻响,以诡异的身态钻进只露出了一小半的暗道口,再轻轻将半抬的石板盖上。若是从獒房中看,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姐姐,暗道里很黑,路又不平。我天生能在黑暗中视物,背你走吧。”

不等罗朱回应,多吉已将她强行背到了背上。她吓了一跳,赶紧挣紮着试图下来,低声叫嚷:“多吉,你背不动的,快放我下来!”开玩笑,她一个成年女人哪能让个十一二岁的男童背着走,就算不担心压垮童工,也担心自己被摔翻。

“姐姐放心,我不是说过曾随托林寺的僧人学了些本事吗?身上的劲儿比一般的成年男人还大,背得动姐姐的。而且姐姐你呀,比我平日背的牧草还轻,该多吃点东西再长胖些才好。”多吉轻松地将她往上耸了耸。

脱了衣袍,她的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肉了好不好?再长就真成猪了。罗朱翻眼腹诽後妥协了,既然多吉都说能背得动她,那她也就厚着脸皮安然当个剥削阶级了。毕竟这暗道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阴森森的,寒碜得吓人。

“姐姐,把头伏低,小心碰着。”行了几步,黑暗中又响起多吉的叮嘱。

“知道了。”罗朱应着,将头贴靠上多吉的後颈。多吉背上的温暖穿透衣袍,一直浸透到心里。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干脆地放弃那种备受男人疼宠的滋味,除了对多吉说出的种种原因外,还因为有贴心能干又喜欢她的多吉陪着她一起逃亡。

以後就和多吉相依为命地生活吗?感觉……似乎比享受禽兽和魔鬼的疼宠还要好。她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原本因离去生出的如蚂蚁噬心的难受被多吉後背上散发的温暖逐渐消融,化成水悄悄渗进心渊深处。

她从小就是个凉薄自私的人,禽兽和魔鬼要真有本事就来咬她一口好了。只要性命无碍,她还不怎麽怕被砍断脚筋。

作家的话:

罗朱童鞋和禽兽王他们的思维就不在一个平面上,所以注定了她的逃亡,也注定了禽兽王他们滴悲催。↖(^ω^)↗

☆、(14鮮幣)第二百三六章 豬玀三逃(四)

当罗朱在多吉的帮助下从狭窄的暗道出口钻出来後,才霍然发现身边的环境有些眼熟。原来兜兜转转,这条隐秘暗道的出口居然也在努日笼沟中,只是比起当初银猊带着她从石窟中钻出来的那条暗道要狭窄得多,出口也要隐蔽得多,有效避开了兵士的视角。

天上不时掠过一两只体型巨大的秃鹫,有可能不是禽兽王驯养的,也有可能是周围的灌木太密导致其没看见,总之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他们连滚带爬地翻出努日笼沟,终於顺利脱离了王宫兵士的驻守范围。

在王城一处偏僻的背风山坳,有一匹不太高大却很强健的棕褐色马儿正悠闲地低头吃草。马儿背上安放着朴素的加长毛毡马鞍,马鞍後面驮着一个大包袱。

“姐姐,上马。”多吉身上的侍卫盔甲早脱在了暗道里,眼下也是一身普通的光板皮袍,只在腰间比罗朱多围了一件看起来有些臃肿的光板皮袍。他为罗朱拍了拍沾染在皮袍上的尘土,一把抱起她利落地翻身上马。

“啊──”罗朱猝不及防,小小地惊呼一声,反射性地抓紧多吉的袍襟。对多吉那身比成年男人还要大且持久的劲儿她已经淡定地接受了,对自己的劲儿还不如一个十一二岁男童的悲屈事实也已经淡定地接受了。

多吉为自己的恶作剧得逞而得意地笑出声,换来罗朱的瞪眼。在不具丝毫威胁的嗔瞪下,他勉为其难地止住了笑,从袍囊中掏出两顶男女毡布帽。女帽的顶部拼镶着鲜艳的布块,男帽的布块颜色要沈暗些,边缘都镶嵌了一圈不值钱的灰兔毛,帽两侧和後面有可收可放的布搭。他把女帽戴在罗朱头上,男帽戴在自己头上,再将两侧的布搭从前面交错後扣到帽子後面,压住後面的布搭,完全遮住了面庞和脖颈,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这副骑马装扮在高原上很常见。

“姐姐,坐好。”蒙好脸後,他伸臂圈住罗朱的腰,催马跑动起来。

“多吉,马儿又驮我们,又驮包袱,会不会太累了?”罗朱抓着马鞍前专为她设计的扶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累着的。这马是大元马和大宛马杂交出来的,脚力和体力都好得很。”多吉对罗朱介绍起马的由来,“明明是匹好马,却不知为什麽成了流浪草原的野马,後来和我做了朋友,我给它取了个格拉的名字,经常骑着它到处跑。”

“格拉是公马还是母马?”

“母马,它很具灵性的,有时候可会撒娇了。”

在闲适的一问一答中,他们便由僻静处进入了繁华的王城中心。罗朱瞧瞧依旧气定神闲,毫不喘气的格拉,怕它累得跑不动的担忧彻底放下了。

四月,被冰封的阿里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本地商贩、外域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於耳,不时还有人赶着牛羊经过,当然,也有很多像他们这样骑马的人。

多吉策马专捡比较空旷的副街小跑,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王城内城门。《古格法典》规定,除非事态紧急,奴隶、平民和一般贵族是不能骑马出入城门的,违反规定者格杀勿论。两人下了马,牵着马混在来往的商贩和百姓中慢慢走出王城内城门。上马又小跑了片刻,又下马牵马步行,再接再厉地顺利出了外城门。

多吉抱罗朱上马後,狡黠地冲她挤挤眼,自豪道:“姐姐,你瞧,我带你出王城了。”

“是啊,我们终於出王城了。”罗朱回他一个淡笑。在耀目的阳光下,眯眼回首眺望依山而砌的巍峨城墙和翻飞的五彩旗幡,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终於,她终於远离了那座血腥王宫,且再也不会回去了。浑身像是突然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许多,甚至觉得周围空气的含氧量都高了不少。

再也不见了,禽兽王。再也不见了,凶兽。再也不见了……魔鬼法王。

罗朱默默道别时,多吉抖开腰间的光板皮袍,将她和自己一起裹好,又用皮绳缠紧。而这件被当做皮兜使用的宽大光板皮袍,则是扯去了黑棉布面子的侍卫皮袍。

这次罗朱是面对多吉坐在马背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处在袋鼠妈妈的育儿袋里。後背是厚实的皮袍裹着,正面是多吉温暖的身体贴着,她的手可以在皮袍兜里抱着多吉的腰背稳定身形,也可以伸进多吉的怀里取暖,比被禽兽王蒙头蒙脑地严裹一气舒服多了。不过──

在看到许多陌生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时,她尴尬地扭了扭身体,不好意思地低声问道:“多吉,你这样兜着我会不会很难看?不会对你骑马造成不便吧?”

“格拉全速跑起来後风会很大,也有些冷,这样兜裹着,姐姐才不会觉着冷。”多吉憨淳的笑容灿烂明亮,“而且我的骑术很好的,没觉着会不方便,姐姐不用多想。”

呃,多吉没正面回答她第一个问题,估计这兜人骑马的模样铁定很怪异难看。不过既然多吉都不在乎,那麽她也没必要过多在乎形象问题了,温度比风度重要。何况布搭在脸上一蒙,谁认识谁啊,就算脸红成猴子屁股也不会被人瞅见。调试心态後,罗朱释然了,坦然了。

多吉拉起缰绳,笑盈盈地询问:“姐姐,我们去哪儿?”

罗朱想了想,禽兽王要在五月征战位於古格西面的拉达克,那麽他们就不往西凑热闹寻晦气了。

“多吉,向古格南面走吧。我想去转转冈仁波钦神山和玛旁雍措圣湖,然後翻越喜马拉雅山,到天竺和尼婆罗看看。”中原在元朝的统治下,等级制度太森严,不适合她居住。古代的屋脊高原太野蛮血腥,割据动荡,也不适合她居住。不如到佛教的发源地看看,要是合适人居,暂时当个侨胞也行。

四月正是转山转湖的好时节,这女人想要去转转神山圣湖也无可厚非。不过,法王在几天前就启程去朝圣转山转湖了……嗯,山大,湖广,又错了好几天,应该不会那麽凑巧地碰上。喜马拉雅山他翻越过八次,天竺和尼婆罗去过五次,也应该不会出什麽问题的。多吉暗暗斟酌了一番,决定依照罗朱的提议进行逃亡。

“行,就这麽定了。”他抖抖缰绳,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轻喝一声,“格拉,快跑!”

母马格拉随着轻喝,撒开蹄子在草原上狂奔起来,转瞬就将和他们一起出城的人甩得老远。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风声,罗朱和多吉的身体之间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咕噜声。他们彼此对看一眼後,齐齐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处──罗朱的肚子。

摸摸肚子,罗朱额头滑下数根黑线,沈默片刻,呐呐道:“多吉,我肚子饿了。”吃的东西全吐光了,早在昏迷噩梦时她就觉得饿,只是醒来後一忙就暂时忽略了。现在身心都放松了,原始的本能也就冒出了头。

多吉强忍住笑意,单臂揽在皮兜外,稳住罗朱的身体,欢快道:“我袍囊里的布袋中放了好几个糌粑,姐姐自个儿伸手掏吧。要是怕噎着,系在腰间的皮囊里装着煮了的羊乳。”呵呵,真是有趣的女人。自私凉薄、狠劲十足,对情爱是不敢提但放得下。整个人看着娇弱软嫩却不会有无依感,有时还会犯些可爱的小迷糊。从她主动袒露的过往和心声可以毫无悬念预测出喜欢上她的男人会很辛苦,不过他不怕辛苦。不管怎麽说他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内心,今後遭受的辛苦一定会比那几个男人少很多。

对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罗朱是毫不矜持地伸手探进了多吉的袍囊。一番鼓捣,真从其中一个布袋里摸出了微温的糌粑。卸下他腰间的牛皮囊,扒开塞子,一股暖暖的青茶乳香直冲鼻子。她一手握糌粑,一手握皮囊,心里流泪了。这是怎样一个能干细心到妖孽的男童啊?人家嘴里说的照顾真不是随便说说,是切实体现在了行动上。而她这个被男童照顾的成年女人,不但没有生出羞愧,还可耻地感到了安心和享受。

她解开面上的布搭,一口温糌粑,一口热羊乳,对和多吉相依为命的逃亡之路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17鮮幣)第二百三七章 草原過夜(一)

太阳渐渐西斜,余晖将葱绿的草染成温暖的金色,可真实气温却与视觉截然相反,随着黄昏的降临变得越来越低。呼啸的大风中含带上蚀骨的浸寒,两只脚和裸露在皮袍外的小腿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罗朱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身体蜷缩在皮兜里,头倚靠在多吉的颈窝处,头顶上盖着一块遮风的粗毛毡。她小心地撩开毛毡,正巧看见多吉的下巴。那下巴弧度完美,线条明晰流畅,有稚气,也有英气,还似乎蕴藏着一股子憨然倔强。

这个才十一二岁的男童与现代社会的同龄孩童截然不同,他从小经历着恶劣高原环境的考验,忍受着血缘亲人的冷漠,早早地磨砺出山一般的意志。他挑起带她逃亡的重担,不但没有让她觉得惶然,反而给她一种很可靠很安心的感觉。以後,她将和他相依为命,不知这算不算是穿越到屋脊高原沦为奴隶後的唯一福利?

“咦,姐姐醒了呀?”头顶传来的明澈晴朗声讶异里含满浓浓的欣悦笑意。

她微微往後仰身,抬起头,正巧对上多吉笑睇下来的棕色大眼。犹如敛锁了圣湖春水的瞳眸铺洒着一层金色的暖阳,变成璀璨的金棕色,里面倒映的全是她的身影。

“醒了。”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身体暖洋洋的,连冻得麻木的腿脚好像也生出了一丝暖意。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上多吉的後背,唇角溢散出由衷的浅笑,“多吉,我们跑了多远?”

“再跑一百多里就能抵达玛旁雍措圣湖。”多吉紧了紧揽抱着她的左手臂,“姐姐放心,我在中途拐进了没有人烟的荒路,这条路只有我知道,即使王提前回宫发觉你逃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追。”

“嗯,我相信多吉是最能干的。”罗朱将脸颊贴在多吉劲瘦单薄的胸膛上,感受着从厚实皮袍下透出的浅浅温暖,“多吉,我又饿了。”草原上虽然还是一片金黄的灿烂,但她知道如果按现代时间计算,这时差不多是晚上七点过了。

多吉抬头看看天色,低头对罗朱道:“姐姐,糌粑和羊乳都冷了,不好吃,你再忍忍,等寻到一处好地方後我们就休息。”

“都听多吉的。”罗朱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安静地抱着多吉。

大概又跑了小半个时辰,随着金色余晖的逐渐黯淡,格拉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最後竟是由狂跑变成了小跑。罗朱从毛毡下探出头来,缩着脖子打量起四周环境。

右侧有一群看似离得很近实则距离颇为遥远的山脉,山顶的雪亮中染着一层淡金,红却没有刺眼亮光的太阳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西方的天空布着大片大片紫金、橘红的瑰丽云霞。草原上镶嵌着七八个水泊,大的四百多平米,小的八九十平米,一条透明的小溪将这些水泊串起来,从草原上蜿蜒淌过。清淩淩的水面上倒映着岸边的水草灌木和天空的绚烂云霞,显得五光十色。偶尔,会见到一两只还没休憩的白色水鸟从水泊上一掠而过。

“姐姐,我们今晚就歇在这儿。”

在格拉走到一块地势略高,地面较为干燥的草地时,多吉勒住马,说道。

罗朱点点头,她虽然没有驭马,但也觉得十分疲累。尤其是腿脚,再不活活血,说不定就废了。

多吉呵呵一笑,解开包裹着彼此的皮袍,抱着她利落下了马。甫一落地,罗朱的身体就直往地上扑。

“小心,姐姐。”多吉惊呼,在她即将砸向大地的瞬间及时将她捞回怀中。

罗朱靠在多吉怀里,两条腿儿虽是冷得毫无麻涨酸疼的知觉,却颤巍巍地怎麽也支撑不了身体,只好对多吉苦笑道:“多吉,我……我站不了。”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长时间的骑马等於是遭受虐人的酷刑,不由打心眼里佩服起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尼玛真的是彪悍骁勇啊,难怪宋朝会被蒙古人灭了,明朝会被女真人灭了。

“姐姐是第一次骑这麽久的马吧?”多吉一怔,继而了然。赶紧将手里的皮袍铺在草地上,让罗朱坐下,又脱了身上的光板皮袍,往她身上围裹。

“多吉,我不冷,你快把皮袍穿回去,别冻坏了身体。”罗朱连忙拒绝。

“姐姐,你忘了,我天生不怕冷。”多吉咧开厚实的唇瓣,棕色的大眼笑得弯弯的,可爱的脸蛋散发着纯净憨然和灿烂灵慧,“姐姐,你只管坐着看多吉搭帐篷就行了。”说话间,已用皮袍把罗朱围了个严严实实。

罗朱捉着袍襟,蠕蠕嘴,最终咽下要帮忙的话,干笑着点点头。身为一个即将年满二十一周岁的成年女人,继被多吉背着走出暗道之後,再次可耻地安坐在皮袍上当起了旁观者。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作为一个目前连站都站不了的废物,她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不要给能干非常的多吉添乱好了。

裹在身上的皮袍带着多吉温暖的体温,夹杂了高原人特有的淡淡牛羊腥膻,还混杂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一点也不刺鼻。在地牢里初次见面,多吉便一见如故似的对她照顾有加,亲热无比。後来在托林寺第二次见面,更是违逆了法王,背弃抚养他长大的寺庙,带着她出逃。虽然那次逃亡并没有成功,她也为拯救多吉,自愿向魔鬼法王和凶兽献出了身体,但多吉对她的好却渗进了她的心,牢牢地盘踞着一块地方。第三次见面是在禽兽王的寝殿中,多吉匪夷所思地出现在她面前,唤醒了她逐渐沈迷在禽兽王和凶兽虚假喜欢里的神智,带着她成功逃离了血腥王宫,逃离了禽兽王和凶兽。他和他那个凶暴冷漠的阿兄断了血脉亲缘,那麽从此後,她就是他的亲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亲人。

看着在身边像只小蜜蜂般忙碌不停的男童,嘴角的笑染上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严格算来,她和多吉也不过只见了三面而已。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麽奇妙。她得不到亲人的爱和关心,多吉也得不到亲人的爱和关心,不过当他们跨越时空相遇後,才恍然发现原来值得自己爱,值得自己关心的亲人是另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姐姐,我马上就搭好帐篷了。”多吉钻出初具雏形的帐篷,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罗朱扬起个欢笑。笑完立刻从摊放在一边的包袱里抱出一张毛毡和几个木橛,一溜烟又钻进了帐篷。

男童的身形隐匿在了帐篷中,可那欢笑仿佛还在眼前飘浮。灿烂纯净的笑於无暇中含着憨淳,怎麽看怎麽可爱,怎麽看怎麽暖融心窝。突然间,罗朱对打从有记忆起就几乎没得到过父母关注的可悲现实释然了,深埋的心结刹那解开,只余下淡淡的遗憾。其实往好处想,不管父母对她怎麽冷漠忽略,至少他们保险单上的受益人还是她,这也证明她没被他们遗忘得太彻底不是?

从古格王宫逃出来,身上像是卸下一块沈重的大石头。现在,则像是卸下了一副禁锢的枷锁,从身体到灵魂都前所未有地轻松愉悦起来。更有了观赏多吉搭建的帐篷的闲适兴致。

多吉搭建的是一个高原上常见的黑帐篷。帐篷和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屋脊高原上见的差不多,帐体是粗犁牛毛制成的褐料缝合成的一对大片幅。两个片幅用条形褐料缝接起来,顶部用毛绳简单地连接,相接的两边都用白色褐料镶着,帐篷的门帘也是白色的褐料,意味着白对白。据说屋脊高原的牧民忌讳黑对黑地相接,没想到多吉也忌讳着这个。

被多吉抱进帐篷後,她发现帐顶没有活动的天窗,也没有横梁,里面只立着四根三四厘米粗,一米四五高的铜质支杆。三根支杆分立三角,将帐体撑成三角形。一根支杆立在帐篷正中,支撑着帐体的顶部。仔细看,这铜质支杆分为了五节,上一节比下一节略细,居然是十分便携的伸缩式支杆,就不知道是多吉聪明的设计,还是打制支杆的匠人聪明了。帐篷下摆有几个牛毛绳环,都用木橛套着牢牢地钉入地面。这黑帐篷里面就比她在现代见到的黑帐篷简陋多了。

“姐姐,你躺着歇息一会儿,我骑格拉到山脚下拾捡些枯枝。”多吉把罗朱放在帐篷北角铺着的毛毡上。

“那你千万要小心。”罗朱对多吉给予了全身心的信任,并没有出言阻拦,在柔声叮嘱後便顺从地躺了下来。

“我会小心的。”多吉笑应着,又从拖进了帐篷里的包袱中翻出一条厚实的毛毡盖在她身上。突然出其不意地俯身在她左脸上亲了一口,然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蹿出帐篷。

罗朱愕然地看着轻微晃动的门帘,半晌,唇角一翘,手缓缓抚上被亲吻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感觉。亲人的吻,很温馨,也很甜蜜呵。她回味着,愉悦地翻正身体,微微眯起眼,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帐顶上。

太阳的余光穿透帐顶密密麻麻的孔隙,洒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朦胧昏黄的光亮使帐篷内并不显黑暗。这用粗牛毛线编制的网状帐体虽然给人一种像是用不计其数的小孔对接而成的感觉,但它天然具备缩水、吸水的优点。在雨季,吸水的帐体会紧缩得像钢板一样,不但有效防止了漏水,而且还将没能吸收的雨水顺利地排到地面。在寒冷逼人的冬天或夜晚,受潮的帐体同样会自动紧缩起来,有效发挥抵挡风寒的功能。而在炎热的天气中,帐体会变得松弛,从细小孔隙透进的风则给闷热的帐篷带来惬意的凉爽,可以说一顶黑帐篷集结了屋脊高原古老先民的智慧,也经住了大自然的残酷考验。

腿脚还是冰冷麻木得厉害,她不敢大意,强忍着身上的疲累,尽可能地蜷起身体,使劲揉搓腿脚。

☆、(15鮮幣)第二百三八章 草原過夜(二)

随着腿脚知觉的逐渐恢复,针紮蚁咬般的刺痛麻涨席卷而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挨了好一会儿才熬过最痛苦难受的时候。腿脚虽回了些温,但还是冷凉似冰。大腿内侧肌肉酸酸疼疼的,显然是长时间骑马的後遗症。一想到明天还要骑马,就心有戚戚。

希望在休息一个晚上後,腿的酸痛和身体的疲累不说全部消失,至少能消个大半。她暗暗祈祷。双手已经发酸发软了,却仍坚持不懈地在大腿肌肉上认真按揉着,试图缓解肌肉的酸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因自己身体的不适而在明天拖累行程。成为累赘,是她最厌恶最不能忍受的事。

帐篷内的光亮越来越暗淡灰蒙,突然,帐外传来马的嘶鸣。是多吉回来了?!罗朱心里蹿过一阵惊喜,顾不得揉按双腿,有些急切地朝门帘望去。

“姐姐,我回来了。”随着明澈欢悦的叫嚷声,门帘被撩开,多吉背着一大捆枝桠,裹挟满身的冷气钻进了帐篷。抬眼看见罗朱正蠢蠢欲动地打算从毛毡上起来,连忙制止道,“姐姐,别起来。”

他将背上的枝桠放下,躬身疾步迈到罗朱身边,把滑落的皮袍和毛毡重新盖到她身上,鸡婆地絮叨着:“姐姐,你第一次骑这麽久的马,不好好休息,身体会撑不住的。乖乖躺着,我去生火煮食。”

以前也曾经多次和驴友在野外露宿过,搭建帐篷,生火做饭,不管多疲累,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驴友间的相处也大多能互帮互助,却没有谁会像多吉一样将她当珍宝般呵护,什麽也不让做。她在野外不是没受过艰苦,不是没熬过痛乏,身体和意志不敢说和钢铁相提并论,至少也是数一数二地强韧。可现在在多吉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她竟莫名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应当备受珍爱备受呵疼的娇弱女人,那根强韧的神经此刻怎麽也强韧不起来。

“嗯。”她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乖巧柔柔地哼应一声,裹紧了身上的皮袍和毛毡。

看见裹得像虫蛹般的乖柔女人,棕色大眼里骤然生出一抹异彩,转眼又隐匿在憨淳明媚的灿烂笑容中。多吉憨笑着,耙了耙头顶卷曲的短黑发,低下头,迅速在罗朱右脸上奖励似的亲了一口,表扬道:“姐姐乖。”

话音一落,便火烧屁股似的退跳到帐篷中央,手忙脚乱地整理起枝桠来。褐红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看不太分明的胭脂。

经历过一次突袭,对多吉的第二次突袭就有了较强的免疫力。罗朱微愕之後,看到多吉紧张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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