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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为何物?之奴妻要翻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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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鲜血在凿著浅淡狗鼻纹的青灰色石板上肆意奔流,於静谧的空气中逐渐暗沈凝固,整个议事厅飘荡著令人作呕的腥气。众目睽睽下,不过片刻,三个风格不同的绝色尤物就从活色生香变成支离破碎,又从支离破碎变成残渣剩骨。

黑红色的血迹中横七竖八地零散著数根人骨。獒犬们啃得不是很干净,除了个别地方泛白之外,多数骨头上都残留著骨膜和些许皮肉筋脉。柔软的脏腑除了黑绿色的苦胆和几节腥臭的肠子没被吞吃外,其余的都进了獒犬的肚子。

三颗头颅皆失了大半皮肉,拖著黑辫子的头颅显露出森白的头骨和整齐的牙齿,微耸的颧骨空荡荡地只挂了点皮膜;散著乌丝的头颅左侧上半部缺失了一块,左眼不知被那只獒犬吞食了,脸上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连著棕金色卷发的头颅嘴唇和鼻子都没了,露出两个黑黑的小洞和染血的白牙,绿色的眼珠褪去了宝石般璀璨的神秘,暴凸得像是要从里面跳出来。

森白、暗黑、殷红;碎皮、烂肉、残骨……阴惨腥厉,恍若地狱。

那些剽悍雄健的獒犬们喉间发出餍足的狺狺低嗥,兀自贪婪不舍地舔舐著地上的血污,猩红的眼遍布野兽的狂躁兴奋与凶残嗜血。皮毛上到处沾染著喷溅的血腥,每一头都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而居中那头浑身浴血的银灰色獒犬身躯格外高壮雄健,硕大的狞恶头颅微昂,泛著寒光的利齿微露,蓝色三角吊眼边缘是一圈猩红的血丝,中间的暗蓝深邃沈静,冷傲毒辣,犹如王者。

曾经的绝代美丽化为狰狞恐怖,曾经的万种风情在獒犬的爪牙下烟消云散。女人们临死前的凄厉惨叫仿佛仍在一根根红色的方形立柱上缠绕徘徊,充满了骇恐,充满了痛苦,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怨恨。

作为这场獒犬噬人惨剧的制造者,赞布卓顿从头至尾俱是神色淡然地微翘唇角。腥厉阴鸷的威严鹰眸中甚至还有著一抹厌倦,像是在观看一出无聊之极的戏码。而他,也的确对这样的画面看得腻味厌烦了,唯一让他觉著有些趣味的是蜷在他怀中一直没有停止过颤抖的獒奴。

当女人的惨叫高昂时,怀里的躯体颤抖得又急又猛,让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将满身脆嫩的骨头给抖散架。随著惨叫慢慢低弱,急猛颤抖的躯体开始变得僵硬,不自觉地紧贴著他的胸膛,仿若是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似的蜷缩了又蜷缩。那减弱的微颤像是被微风吹拂的嫩叶,被手指轻拨的琴弦,将他的胸膛摩挲出一片惬意的舒适。

“猪猡,你不转头看看那三颗漂亮的头颅吗?”他一手揽抱住她的腰,一手在她背脊上缓慢抚摸,像是情人般在她耳边低声含笑喁语。

蕴含了阳刚和微微腥膻的温热气息一股股喷在右耳上,暖痒痒的,酥麻麻的,带著浓烈的雄性诱惑。然而罗朱僵硬的身体并没有产生女性本能的沈沦,她只觉得那暖痒、那酥麻拧扭成一把尖利的冰锥,从耳心贯进,经由咽喉,直插心脏,浸骨的冷,浸骨的痛。

“不……不看……了……再不看了……”

被獒犬啮咬过的头……即使不转头看,她也能想象得到那是一番怎样的惊悚恐怖。下唇已被牙齿咬出了深深的血痕,每吐出一个字,哪怕只是微弱的颤音,舌头和唇瓣都是一阵剧痛。

她不是没看过獒犬吃人,却是第一次亲睹獒犬吃活人。三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就葬送在近二十头獒犬的爪牙下,她已经辨不出那声声惨叫中到底蕴含了多绝望的恐惧,已经想不出那三具娇嫩的身体到底承受了多剧烈的痛苦。

她懦弱,没法像小说里的穿越者那样正义凛然地叱责禽兽王的残暴狠戾,灭绝人性。她怕死,怕得连耳朵都不敢捂,怕得连一声尖叫哭泣都不敢发。

她只是一个獒奴,一个最低贱最卑微的奴隶,一个没有生命权却想努力活下去的怕死的奴隶。她是世间最平凡最普通的人类,当不了女强者,当不了圣母,当不了小白花,救不了她们。她们,与她无关,从头到脚都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使她们的惨死可能源於她的忘情欣赏,也只能怪她们长得太漂亮,怪她们空有美貌却迷不了禽兽王,怪她们不幸沦为了被进献的礼物。是礼物,就要有被拆封,被损毁的觉悟。

所以,三位美女,就算你们死得再怨再屈、再痛再恨,也千万不要来找我。要找就找禽兽王,是他下的令,是他命獒犬夺走你们性命和身体的。

罗朱拼命地说服自己,拼命地压抑身体的颤抖,拼命地吞咽喉头欲呕的痉挛。逃不了,避不开,她就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像刺蝟一样紧紧地粘住禽兽王,让他不能轻易捉到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扳过去看獒犬吃人。哪怕蜷在禽兽王宽阔厚实的胸怀中,浑身有如万剑扎刺,火海焚炙。

听到她颤巍巍的低弱蚊音,赞布卓顿勾起的唇角咧开,溢出愉悦笑声。低沈浑厚的长笑打破了大厅凝固的血腥,他身後静滞在深蓝宇宙里的巨幅生死轮回图在笑声中仿佛缓缓旋转起来,空行母慈悲的唇角噙上几许妖魅,阎摩鬼王狰狞的怒相氤氲出无边威煞。近二十头凶残的獒犬齐齐站立在血泊残骨中,浑身上下都升腾出令人惊惧的毒狠悍厉。

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不要命地开口,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做出一个多余的动作,偌大一个静寂的议事厅唯有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狂狷冷硬的笑声回荡。直到笑声结束,王榻处传来的凝满腥厉和冷酷的威压才渐渐淡化。

“三位贵客送的薄礼太脆弱了些。”赞布卓顿对三个已站立僵硬成石的送礼者淡淡笑道,“我比较喜欢经得起獒犬拆封的礼物。”他顿了顿,上挑的嘴角逸出残忍,“喏,就像我怀里的这个东西。”话音一落,竟拎起罗朱的後领,在众人惊愣错愕的目光中,将她随意抛向还群聚在大厅中央的獒犬。

“啊──”t

在场的古格众臣有些禁不住发出轻微的惊呼,王……王不是青睐那个獒奴吗?!宾客中有人已迅速闭上眼睛,不忍也不敢再看一场獒犬吃人的残酷场面。

罗朱猛觉身体一轻,然後便腾空了。她没有惊恐地嘶声尖叫,这失重的腾飞感对她而言太熟悉了。一个月来,几乎每隔上一两天,禽兽王但凡有丁点不如意就会把她甩出去。而那群了不起的獒犬,总会精准地将她接住。这情形,就像是训狗人训狗一样,只不过她悲催地成为了训狗的工具。

被甩出的刹那,她绷到极致的神经倏地松弛了不少。终於……终於远离了披著人皮的恐怖禽兽!她宁可对上一群满身血污,嘴巴腥臭的吃人獒犬,也不愿待在禽兽王怀中。

☆、(13鲜币)第七十六章 折嘎艺人昆绛桑波(一)

“嗷──”

极具王者之风的银灰色獒犬抬头发出一声浑厚如狮、低沈如雷的嘶嗥,三角吊眼里迅捷地闪过一道森厉冷光。近二十头站立在血泊中的獒犬满身凶残狂躁蓦地一收,剽悍雄健的身躯犹如疾风般行动起来。

尖锐的钩爪不见伸出,锋利的犬牙不见张开。一头虎斑獒跳上一头棕獒的脊背,凌空高高跃起。强健厚实的背部贴著空中那道身影垫了垫,瞬间卸去部分力道。四爪还未落地,一头雪獒已经从另一边凌空跃起,又将空中那道身影垫了垫,再将力道卸去一些。

紧接著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几个短短的呼吸停顿间,獒犬们相继交错跃起,像是表演杂耍一样逐步卸去了灌注在那道身影中的强劲力道,让其能一点一点地往下降落。最後约莫十头獒犬并排仰躺在地板上,用柔韧的腹部组成一张厚软的毯子。

砰──

被古格王抛甩出的身影不偏不倚地落在獒犬组成的软毯上,震颤了众人的心灵,也跌破了他们的眼睛。

没死!?

竟然没被冷酷的古格王摔死,也没被凶残的獒犬咬死!?众多宾客瞪大了一双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那是个身著陈旧光板羊皮袍的女奴。她在獒犬肚腹上笨拙地蠕动著四肢,颇为艰难地坐起身。像是被摔得有些眩晕,她甩了甩头,满头乌黑的细辫子被甩到了脑後,露出大半张小脸。

弯弯的黑眉不浓不淡,下面嵌著一双黑多白少的大眼。此时,这双大眼弥散著薄淡如雾的茫然和惶恐,好似还没从突然的抛甩中回过神来。秀气的挺鼻下面是一张几乎没有棱角线条的圆唇。微张的圆唇没有多少血色,上唇丰润柔嫩,下唇血迹斑斑,显然遭受了牙齿的狠心蹂躏。肌肤虽然细腻嫩滑,却美中不足地显得太过煞白,隐隐还透著一抹铁青。

和适才的三个绝色尤物比起来,这个女奴的姿色只算得上清秀。然而,她却能抱著王高贵的手舔舐,能蜷缩在王尊贵的怀中颤抖。那一头头凶残的吃人獒犬不仅没有扑上去撕扯啮咬,反而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接人游戏。

“嗷──”

一直在旁边负责指挥调度的银灰獒犬低嗥一声,轻快地踩上同类的肚腹,走到那个女奴身边。低头伸舌舔了舔她的脸颊,硕大狞恶的獒头擦著她的发鬓来回轻蹭,喉间一直呼噜不断。

那呼噜极为低沈又极为软绵,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头可怕的獒犬所发出来的。一双三角吊眼里是纯粹的暗蓝,深邃沈静中充斥的不是毒辣的凶残,而是温柔的亲昵。亲昵中又含著丝丝纵容,点点宠溺和一抹隐藏极深的安心。

这……

不管是古格众臣,还是外来宾客,很多人都惊疑不定外加困惑万分地抬手擦了擦眼睛。面前的是头獒犬吧?那头名唤银猊的银灰獒犬固然是王最欣赏最喜爱的野獒,也是统帅数千军獒、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獒,但再怎麽天赋异禀,还是一头野兽,一只畜牲,为啥竟出现了类似於人的眼神?!

“这东西是银猊选中的奴隶。”赞布卓顿将众人惊诧诡异的神色尽收眼底,对宾客淡淡解释道。示意侍女斟满酒杯,眉梢斜斜一挑,平漠冷硬的语调中带上了浅浅的慵懒闲适,“也是我使唤了一个月的獒奴。以後各位如果还有活的薄礼进献,不妨以这獒奴来衡量,华而不实的东西最好不要拿出来卖弄。”他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眸光流转,似笑非笑,朝著三个僵直的送礼者又道,“三位贵客,你们认为呢?”

一股冷酷的让人窒息的凌人威压直扑三个送礼者,但见他们身体一颤,面色愈加苍白。

“王说的是,王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考虑不周,还请王饶恕小的罪过。”

汉人富商最先醒悟过来,连忙又是弯腰,又是拱手地失礼赔笑。随後清醒的博巴贵族和波斯商人也赶紧施礼赔笑附和请罪。

“三位贵客不过是送了份不合我心意的薄礼而已,能有什麽大罪过?快请坐下。”赞布卓顿唇角一勾,嘴里宽慰著,鹰眸却危险地眯起,扫向大厅众多宾客,“席宴肉糙酒淡,希望各位贵客不要嫌弃,尽兴吃喝。”

“王客气了。”

“王客气了。”

一时间,议事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礼尚往来地社交辞令。举杯相邀相敬的同时,许多人心有余悸地用衣袖不露痕迹地擦去了额角的冷汗。

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被誉为天神之子,天生便能召唤秃鹫,指挥雪豹,唤令獒犬,他的身躯像野犛牛一样雄壮强健,眼睛像秃鹫一样威严锐利,力气像熊一样可怕,比狮子还高贵,比野狼还残忍。他好战成性,冷酷无情,却是一个极其英睿的君王,令所有的古格民众又敬又畏。

觥筹交错间,无数道来自眼角的余光掠过大厅中央的血泊残骸,落在了被十几头獒犬护著,半拖半拽到王榻边蜷跪的傻愣愣的獒奴身上。

随著阵阵无声叹息,所抱持的最後一点残余心思也荡然无存。比美貌,能胜过那獒奴的女人太多了,但比运气,这个……能从獒犬爪牙下存活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美人计,看来在这位王者面前是彻彻底底地行不通了。

“王,折嘎艺人昆绛桑波前不久来到我国,臣下此次赴宴嘱令他候在西门,可要召进来说唱一番?”

酒过一巡,释迦闼修站起身向赞布卓顿弯腰请示。

众人乍听消息,愕然之後是一阵惊喜,期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榻上的赞布卓顿。

昆绛桑波可不是一般的折嘎艺人。他出生於没落的贵族之家,幼年出家为僧,後来还俗,不过区区三年时光就成为了雪域中最杰出的折嘎艺人。

他的说唱言词优美凝练,内容精彩纷呈,说到高兴处能让人心花怒放,说到风趣处能让人捧腹大笑,说到悲伤处又让人黯然落泪;说美景能让人殷切向往,说奇诡能让人毛骨悚然,说道理能让人幡然惊醒……他的一个眼神,一个抬手,一个迈腿,一个转身,都表演得丝丝入扣,活灵活现。忽而化身成佛,忽而化身成魔,忽而是伶俐的小童,忽而是愚笨的痴汉,忽而是威凛的王,忽而又是卑贱的奴……他可化身千千万万,可化身天地万物。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卑微百姓,无论是逻些城的博巴人还是古格国的博巴人,没有不以能亲耳听他一次说唱为荣的,他的才华甚至超越地域,倾倒了许多雪域之外的人。

他一年四季都反穿著羊皮袄,戴著羊皮面具,怀揣一个木碗,手拎一根木棍,游走在繁华的城镇,偏僻的山村。有时出现在辉煌的宫廷中,有时出现在破旧的帐篷里,有时用尽办法也请不来他说唱,有时他会主动闯上门送上祝福。他从未在人前摘下过羊皮面具,那时而稚气天真,时而沧桑沈稳,时而阳刚粗莽,时而清朗明澈的声音让人根本辨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人们只知道他是最杰出的折嘎艺人,只知道能碰上他,能邀请到他,能聆听到他的一场说唱是得到了神佛眷顾般的莫大幸运。

此时此刻,在经历了一场惊悚的血腥恐吓後,如果能聆听观赏到昆绛桑波的说唱,那简直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14鲜币)第七十七章 折嘎艺人昆绛桑波(二)

古代高原的折嘎艺人?!

已安心蜷跪在矮榻边的罗朱心里一动,不由升起几分好奇来。

折嘎,是藏区最古老的曲种之一,藏语意为“洁白或吉祥的果实”。演唱折嘎,也有送吉祥、传好运的意思。

民间流传,公元7世纪,人们开始建造王宫布达拉宫,却受到魔鬼作祟设障无法运送建筑材料。这时有一民工走出来似说似唱,手舞足蹈很是古怪。魔鬼感到奇怪著了迷,人们趁机运走了建筑材料。藏王松赞干布得知後称这种古怪的表演为“折嘎”。从此,就有了“折嘎”说唱。事实上在现代,各类文献资料均未找到有关折嘎的记载,很难确定它的形成年代,不过因它的表演形式和装饰与史前藏族苯教祭祀巫师表演相似,故很多人认为它源於苯教。

据说最早的折嘎艺人大都是一些流浪者,或是沿门乞讨的乞丐,社会地位很低。他们带著五色粮食、毡制羊皮面具、五色木棒、牛角琴、泥塑人五种道具走街串巷,用吉祥的祝词,风趣幽默的表演,求得施舍。每逢传统节日,城乡集市贸易盛会,或者喜庆欢乐的场合,往往都有折嘎艺人的演唱。他们走到哪里,无疑为哪里增添了几分欢乐的气氛,成为人们普遍喜爱的曲艺形式。

在现代,她也曾聆听过折嘎说唱,印象不错。不过这名叫昆绛桑波的折嘎艺人居然能被释迦闼修带进王宫表演,而那些本还有些惊惧的古格大臣和宾客又个个露出惊喜莫名的神色,估计其说唱水平非同凡响,到底是个怎样的艺人呢?

她小心谨慎地将身体往蹲坐的银猊背後挪了挪,一双大眼偷偷朝议事厅的西侧门瞄去,一点也没发觉这自认为不露痕迹的行动早已引起了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的注意。

赞布卓顿微眯的鹰眸在大厅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唇角勾出邪恶的弧度,正要残忍地粉碎他们神色中的惊喜和希冀,却猛然察觉到矮榻边的异动。视线斜睨过去,就见那个瑟缩蜷跪的东西将大半个身体悄悄挪移到银猊身後,借著银猊脖颈间张扬鬃毛的遮挡,睁著一双眼睛直往西门瞅。那乌黑黑的眼中有警惕,有好奇,活像一只溜出洞穴的卑微而柔弱的小老鼠。

瞥见她仍旧惨白带青的小脸,血迹斑斑的唇瓣,胸腔忽地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了一下,唇角边的邪恶淡了些。他转开视线,对释迦闼修笑道:“传召。”

短短两个字让众人眼中的灼亮大盛,整个议事厅仿若在刹那间明亮欢快起来,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阴沈、恐惧忐忑遽然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是。”释迦闼修对身後的侍从下令,睃了眼那个还傻乎乎地盯著西门,一脸好奇的女奴,略凹的长眼中染上一抹自己也不知道的浅浅纵容。

厚重的红木侧门被缓缓打开,悠扬美妙的琴声像水一样宣泄进来,洗涤著人们心灵的尘埃和满身的疲惫。一个身影踏著乐音边走边舞,挟著与严冬截然相反的灿烂进入了议事厅。

他的个头不算高,反穿著陈旧的羊皮袄,头上戴著白色的羊皮毛毡面具。面具为格萨尔王无穷智慧照耀四洲的象征,面具两眉间写著藏文元音“阿”字,是弘扬佛法、祝愿三界众神和万物生灵吉祥的符语。後脑处系著红、黄、蓝、绿、白五种彩带,那是为叙说天神、历神、战神、龙神和世界形成历史及其五色粮食相联系的象征。右耳根系著一个象征男性的小海螺,左耳根系著一颗象征女性的松耳石。

一根约莫两尺长的彩色方棍斜插在腰间,手中拉动的琴弦钮上用细绳吊个小铁圈,圈内系有穿著布衣的泥塑五男五女。她认得,那是“如意宝童”。在演唱时,折嘎艺人有时会将系著泥偶的线绳拴在手指,随著拨动的乐器声和唱词使这些泥偶手足皆动,用来表达吟唱内容。

舞进大厅的折嘎艺人昆绛桑波在对赞布卓顿深深一个鞠躬後,便再没有多余的跪拜叩头,手中的牛角琴弹拨出一个铮然高亢的长跳音,说唱正式开始了。

“伟大的古格王啊,请让我把兆、缘、运、愿排列起来唱一唱:在八辐天伦天之下,在八瓣莲花地之上,在吉祥宝地的地毯上,缘合天上的星辰,缘合地上的时辰,缘合天空聚群星,缘合星宿皆圆满。呀─嗦嗦呼祭上界神,嗦嗦呼祭大梵神,首先呼祭天黎明,呼祭旭日东天升,三声呼祭与天齐。朝拜了……”

琴音高远飘渺,好似从天空的神殿徐徐洒落。沈穆低厚的声音蕴含来自远古的空灵神秘,对神灵奉上最诚挚的吟唱。长袖挥扬,错身移步缓慢典雅,流溢出端严的神圣,仿若在进行最虔诚的膜拜。浮躁的心逐渐沈淀安宁,人们的神色变得柔和端穆,随著吟唱一起向万物诸神祷告赞颂。

飘渺的高远琴音逐渐低沈舒缓,沈穆低厚的空灵神秘转为潜藏著丝丝疲乏和欣悦的沧桑清朗,昆绛桑波向众人述说起沿途的见闻了。

“……我经过大元的阿拉善盟,跋涉漫漫沙漠,斜照的夕阳喔,染出满地灿烂的黄金。明洁的月亮湖,碧波粼粼荡漾,是姑娘含情的眼眸。注满鲜血的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是战士桀骜的灵魂。黑城的堡垒喔,坚固如巍峨的雪山,却有那敌人不自量地……”

说唱中,牛角琴不知何时停止了弹奏,昆绛桑波抽出腰间的五色木棍时而拖地作骑马奔驰状,时而当作弓箭做射击状,时而作大刀砍劈状,时而又作长鞭挥舞抽打……一根五色木棍被运用得出神入化。而他,眨眼是狞恶凶残的敌寇,眨眼是威武雄壮的将军,眨眼是宁死不屈的战士,眨眼是卑贱求饶的俘虏……更是千变万化得让人目不暇接。破旧的毡靴在青石板上交错叠踏,跺脚声一会儿厚重沈凝、一会儿清脆欢快、一会儿舒缓祥和、一会儿急促激烈……马嘶、呐喊、冲锋、奋战、鲜血、刀戈、悲愤、畅快……各种各样的东西纷至沓来,不过一人一棍而已,就将一幅金戈铁马的惨烈战争画卷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恍如身临其境一般。

人们的眼睛紧紧盯著在大厅中说唱的舞蹈身影,神情随著唱词跌宕起伏,完全失去自我地沈浸了、沦陷了。

罗朱在听到大元时脑子里嗡地一声懵了,心里翻江倒海,好似黄河溃堤,後面精彩绝伦的黑城之战根本就没听进耳朵。

大元?大元?!

史书记载,元世祖忽必烈建都燕京後,於1271年取《易经》“大哉乾元”之义,改国号为大元。难道说……此时的中原正处於蒙古人统治时期的元朝?!

元朝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民族歧视朝代,把人分为四等:一等是蒙古人;二等是色目人,包括西夏、回回等西北各少数民族;三等是汉人,包括契丹、女真和原来金朝统治下的汉人;四等是南人,指长江以南的汉人和西南各少数民族。蒙古人扎死汉人,只需杖刑五十七下,付给死者家属烧埋银子就行。汉人殴死蒙古人,则要处以死刑,并倾家荡产地赔偿烧埋银子。悲催点的,家属还会不幸沦为奴婢。可以说在元朝统治时期,汉人的社会地位最为低下。有钱的汉人还好过点,那没钱的汉人活得绝对比没钱的蒙古人艰难痛苦十倍不止。如果她真的能顺利逃亡到中原,作为一个无权无势,无钱无貌,模样一看就是汉人的孤身女子,生命也是极度没有保障的啊啊啊!

罗朱在心里狠狠咆哮,但觉眼前一阵晕黑,有种名为绝望的情绪逐渐蔓延心头。

作家的话:

十月初滴旅游地点就是内蒙的阿拉善,沙漠、湖水、胡杨、黑城.......呵呵,拿出来炫一把。O(∩_∩)O

☆、(17鲜币)第七十八章 折嘎艺人昆绛桑波(三)

屋脊高原,任人欺凌,活得胆战心惊;逃亡中原,朝不保夕,同样极有可能活得胆战心惊。大千世界,尼玛的到底哪处才是她能够安心生活的地方?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嫁个男人过上祥和安宁而又美丽温馨的日子?从没有哪一刻,罗朱是如此地怀念二十一世纪的法制和平社会。尼玛的老天爷,老子到底和你有多大的仇,你才会让老子穿到这个混乱黑暗的时空!

在心头翻腾的绝望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愤,她死死地瞪著那个不断舞动的身影,几乎咬碎了糯米小白牙。他妈的,就是这个讨厌的艺人毁了她的希望!为毛不让她逃到中原後再自个发现残酷的事实?为毛要这麽早浇灭她往中原逃亡的奢望?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极度残忍不道德的行为?

双眸喷射出怨恨的怒火,犹如两支高焰火枪,叫嚣著要将那个可恶的艺人烧成灰烬。勾描了诡异五官的白色羊皮面具从眼前不断闪过,清晰的视线逐渐变得恍惚。耳畔似乎响起了刀枪剑戟的铮然碰撞,凄烈的马嘶、愤怒的咆哮、撕心的惨叫,声声不绝於耳。满眼都是粘稠的红!腥热的红!恐怖的红!一道道厮杀的模糊身影在红中忽隐忽现,折肢断体,惨厉的杀气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拽进最深的修罗地狱。

一股冰麻的战栗从灵魂深处飞速蹿进肉体,沿著背脊直达後脑,这是身体面对极度危险的无法解释的诡谲所生出的本能。

不!不要!罗朱惊恐地呐喊,嘴巴如离水的鱼儿般开合不休,喉间却没有溢出半点声音,身体也像被钢绳捆住一般,动弹不得。

正在她觉得灵魂即将被抽离,内心骇恐绝望到极点的刹那,头皮突然一紧一痛,身体腾空而起,落进了宽阔厚实而又血腥恐怖的怀抱中。温热阳刚的雄性气息夹杂著淡淡的牛羊腥膻味儿包围而来,将她裹成茧蛹,也将她摇摇欲离的灵魂牢牢禁锢。

她又被禽兽王拉进了怀中!

没有涌出劫後余生的狂喜,也没有萌出死里逃生的庆幸,灵魂脱离的惊骇绝望被另一种深沈的恐惧绝望替代,如蛛网般爬满身体的每个角落。她,就是一只被困在网中央的小虫子,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济於事。身躯,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然而她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一次蜷在禽兽王怀中与以前略微有了不同。那紧紧拥抱自己的强健双臂除了带给她恐惧之外,还给了她一丝安心。

不该的,这是不该的!她怎麽可能对一头以折磨她为乐的残忍禽兽产生安心的感觉?!她要逃!一定要逃!可是……在这个处处都是黑暗的时空,她又该逃往哪里?沈沈悲凉从心中流淌而过,突然间,她失去了奋发努力的方向。

赞布卓顿将罗朱用力抱在怀中,威严锐利的鹰眸颇为恼怒地瞪向在大厅中说唱不停的昆绛桑波。这混账吃了豹子胆,竟敢当著他的面对他的獒奴施“魅”。

昆绛桑波脚下几个轻快的交错跺步,人便由王榻正前方回到大厅中央。琴音响起,语调忽转,变得苍莽有力,欣慰激奋,如俯瞰大地的城主庄严宣告黑城最後的胜利。

赞布卓顿冷哼一声,强横地扳过罗朱的脑袋,目光直直落在惨白的小脸上,冷硬的平漠声中微微含笑:“猪猡,艺人说唱的大元与黑城之战难道比獒犬吃人还令你恐惧?看你吓的。”他谐谑地撬开她咬进下唇的牙齿,粗砺的指腹轻轻摩挲破烂的唇瓣。

罗朱木然地看著他,乌黑的眼眸暗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的活力和期盼。

赞布卓顿轻蹙眉头,两指探进她无力闭合的唇缝,对著小舌的受伤处用力一捏,满意地看到黯淡死沈的黑眸中闪烁出一抹鲜活的痛苦。

抽出浸染了鲜血的指尖,他将她的头按压在胸怀中。像是对待一个受惊的孩子般,手掌在她後脑上抚摸揉按,冷声嘲讽道:“大元有什麽可怕的,它几次派兵征召我古格,均是有来无回。”

什麽?!漫无边际的黑暗绝望中蓦地点燃一朵微弱的火苗,罗朱很是不敬地挣扎著从他胸膛上抬起头,错愕震惊地望向他。

吐蕃王朝崩溃後,屋脊高原一直处於割据分裂状态,直到萨迦派出现。1247年,窝阔台之子阔端和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在凉州会面,商定了屋脊高原归顺蒙古的条件。萨迦班智达承认蒙古人在屋脊高原至高无上的权力,屋脊高原各僧俗首领的人民均为蒙古的臣民。最高官员由萨迦派宗教领袖推荐,经蒙古委派,金字诏书任命,以“达鲁花赤”名义管理屋脊高原官民,较高的官员都由达鲁花赤秉承蒙古汗王旨意任命。寺庙僧众、宗教事务,由蒙古委托萨迦派的宗教首领管理。萨迦派统领了整个屋脊高原的宗教,开创了政教合一的历史。1264年,忽必烈迁都燕京,设置总制院管辖全国佛教和屋脊高原地区事务,任命萨迦班智达的继任者八思巴以国师身份兼管总制院,统计人口、设立驿站、屯驻军队,将屋脊高原正式纳入元朝的版图。

而现在,她听到的是什麽?

“大元有什麽可怕的,它几次派兵征召我古格,均是有来无回。”

抛开轻蔑语调中睥睨天下、脚踏山河的凌人威凛不提,单这句话背後的含义等於是说即使历史上出现过与窝阔会谈的萨迦班智达,出现过被封为国师的八思巴,目前的屋脊高原也并未纳入元朝的版图,阿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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