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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带刀夫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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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前几天,自己还以为她有喜,心情别提多急迫,多紧张,结果竟然是——她吃撑了。

那时,他听大夫笑眯眯好脾气地说来,不由地真是啼笑皆非。

这一会儿,她又忘记了前几天的教训。

傅审言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审言与明书砚一起生活了这几天,砚台倒是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恨恨地骂自己小白脸,嘴上刚刚有一点客气起来,偏偏却贪婪得很,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只是搜刮着相爷府略有一些珍贵的玩意,看中了就问没心没肺的眉豆要。

“大人!你怎么天天看书呀,要变成书呆子的!”明书眉撇下自己的弟弟砚台,一蹦三跳地踢了鞋子。

这一会儿鞋子才乱飞,她已经跳到榻上,身子半靠在相爷大人的身上,一骨碌滑下来,立马头枕在傅审言的腿上,在长榻上躺着。

明书砚斜着眼蔑了自己没有仪态的姐姐,狠狠瞪了瞪笑得一脸温柔的傅相:“相爷大人你就惯着她,迟早把她给宠到没法没天?”

砚台对着明书眉翻了一个白眼:“还有你——笨蛋眉豆,现在这样一副肉麻模样,相爷大人将来娶了十八个妾,才有你哭的时候!”

姐姐还没有成亲,就开始诅咒她。

明书眉“蹬”地一声坐起,脚在长榻上乱蹬:“大人要是娶妾,我……我……我就养小白脸!”

傅审言的脸色,墨黑阴郁了一下。

明书砚脸上堆满笑,笑得满脸皱巴巴:“姐姐,你知道做针线的紫衣姐姐吗?对,就是那个穿紫色衣服,整天温温柔柔笑眯眯的,腰很细很细的做针线的小丫鬟,我看相爷大人一看见她就色迷迷的!”

晴天霹雳!

傅审言被雷“轰隆隆”地劈了一下,似乎真有一个丫鬟叫紫衣,那一次还是荣发和傅管家专门找过来勾引自己的,虽然结果当然是无果而终,后来事情忙,自己也就忘记了处置她,怎么这个小丫鬟还在相爷府呀?

傅审言皱眉,很是悲摧地看着笑眯眯一脸无辜的明书砚。

——这个死小孩,自己哪里就色迷迷地看过她。

——又给我进谗言,又给我进谗言!

傅审言看着小脑袋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明书眉,她气呼呼地一抽一抽,胸口起伏,眼睛中顿时蓄满两泡泪水,盈盈的充满;明书砚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得得意。

傅审言近来与眉豆耳鬓厮磨,又常与抽风李太白,脱线李寻喜来往,性格很是有一些活泼起来,他正襟危坐:“眉豆你别听砚台胡说八道!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真心真意,全心全意,一片爱意可昭日月,终其一生至死不悔,天长地久直至沧海桑田……”

相爷大人这样滔滔不绝。

“我去睡了……”明书砚默,被念得想泪奔,走到门口处,又调皮地回头一笑,“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了,好对我姐姐耍流氓呀!”

人小鬼大,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

相爷大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躺在长榻上的眉豆,她笑得满脸稚气,心中有一点汗颜,自己什么时候就开始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对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百般讨好,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安慰逗笑,在自己如枯井一样的二十五岁的年华里,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相爷大人苦笑了一下,似乎可以预想自己的将来。

——年轻的娘子娇滴滴的,偏偏凶悍得很。

——身边围着一群小萝卜头,小豆子们眼睛圆溜溜只看着自己这一个可怜老爹,一不如意眼睛里就含着一泡泡泪水。

——刻薄毒舌的小舅子,动不动就来打秋风。

哎呦呦,真哀怨,傅审言心如刀割了一下,不过,这样的想象,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风“唰唰”的,慢慢地带着一股冷意,傅审言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明书眉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挪到一个枕头上,扯过一张绒毯替她盖上。

她已经沉浸在酣畅的美梦中。

满室烛光摇晃的破碎光晕,他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天空中隐然不见一粒星辰,不曾有半轮幽冷的月光,他关了窗户,天际间已经传来雨粒声,打在院子中间的芭蕉叶子上“嗖嗖”响。

恍然间,大门口有人影一闪:“傅相——”

竟然是李太白,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连夜而来。

李太白不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皇长孙的从容倜傥,一袭白衣皱巴巴的,神色有一点慌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傅相,皇太孙殁了……”

他口中的皇太孙,正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唯一的嫡子,皇长孙李太白的同父异母弟弟。

傅审言一直听说,这一个才年方十二的小皇太孙体弱多病,这样小的年纪竟然就没有了。

如今的九五之尊上了年纪,膝下只有一个长公主并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只有两个儿子,如今皇太孙殁了,那么李太白岂非就是唯一的皇嗣。

傅相可是有一点知道他们的家事——惧内的太子殿下,生性有一点混沌懦弱,东宫全由出身名门的太子妃掌管,太白的母亲生了皇长孙,不久就病死了,市井中常常有传言是太子妃下的手,大约也是无风不起浪。

是以后来,李太白长大后,避嫌得很,等闲不管正事,只是在京都风月之地花天酒地,做他的安闲皇孙。

“我倒是也没有那么悲伤,本就是不熟。太子妃管得严,等闲从不让我见皇太孙,虽然是自己嫡亲亲的小兄弟!” 李太白苦着脸,“唉,以后,我可是惨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五十八章————眉豆的恐吓: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许大人你偷偷亲我,我要告诉砚台——大人是个流氓!

天际露出一抹亮光,房间的烛火隐隐绰绰的,窗户外面是雨打在树木灌丛间的“哗哗”声,带来一点冷飕飕的凉气。

明书眉在烛光摇曳中,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她早晨的时候总是有点起床气,握着拳头,扭着被角,鼻角皱着,不满地嘟囔。

在烛光中从容不迫地穿着衣衫的傅审言,听见声音回头,语气温和而歉意:“眉豆,我把你吵醒啦?”

明书眉的眼睛突然大睁,发现自己所在的温暖被窝,正是相爷大人的卧房床上,大惊小怪:“天哪,大人你的胆子好大!要是被砚台看到,又要挨骂了!”

傅审言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自己顶天立地的相爷大人,还会怕一个小不点不成,嘴上却是:“昨晚,你不是趴在书房的绣榻上睡着了吗?外面又下着雨,湿漉漉的,到底麻烦,我就只好抱着你睡了我的卧房。我还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就开始大惊小怪。怎么,你嫌弃我呀!”

他一脸正气凛然,只听见她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几声,又迷迷糊糊,痴痴憨憨地沉浸在梦乡中去,不由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相爷大人替她拢了拢被角,低低地自言自语安抚:“再睡一会儿!”

天间尚是半亮,傅审言穿好朝服,有点依依不舍地含笑看了一眼,在床上与被子扭成一团的小眉豆,只怕这一阵子都会忙碌起来。

一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夹着雨丝的凉风,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不由地想起昨夜匆忙之间迎风而来,踏雨而归的李太白。

太白沉思忧郁的时候,倒是与往日有大大的不同,一副诚惶诚恐的孩子气模样,只怕以后更有他受的。

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李太白如今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唯一的孙子,谁还敢再以轻视的目光看他。

以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膝下有嫡亲的皇太孙在,大家都心思肚明,这个江山不会属于年幼丧母的李太白,待皇长孙不免就有一点随意,如今,文武百官站在李太白的面前,却不得不更加诚惶诚恐了。

一连几日的朝会,众人都肃穆无神。

年迈的老皇帝,痛死爱孙,满心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不禁有一点郁郁寡欢,勉强坐在朝堂之上,都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地歪在龙椅上,毕竟是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从前了。

幸运的是,天下励精图治,四海安详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正是盛世,不堪忧虑。

文武百官素服敛目,各自表示着自己的哀思。

朝会结束,傅审言松了一口气,随着文武百官退出大殿,在大门口的时候,衣角突然被人拽地紧紧。

傅审言心想,这悲剧的人生呀,在家里被眉豆缠着,被砚台招惹着,还要安慰情绪不定的李太白,自己简直好像管孩子的保姆呀,泪奔呀泪奔,其实我就太白长那么几岁来着,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几个……

傅审言暗自叹气,手往身后一挥,揪住身后的臭小子的衣襟:“李寻喜,你这个小子又皮痒痒了!”

相爷大人回头一看,果然是贼眉贼眼,脸上可怜巴巴的李寻喜。

李寻喜的肩膀一耸一耸,语气哀怨,装神弄鬼地凑到傅相的耳边,声音低低的:“我审言哥,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你还好吧?”又疑神疑鬼地瞄了瞄四周来去的臣子们,“听说,你跟皇长孙大人很熟络,将来一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要记得提拔我呀!傅相,傅相,我审言哥,我可是你的人哪!”

傅审言咬牙,恨恨地在他的脚上踢了一下:“就你事情多,滚一边凉快去,就你淡吃萝卜闲操心。”

李寻喜急忙举手表白,摇头乱窜:“我审言哥,你千万不要迁怒!我明白的,你已经有了一个傻傻的眉豆了嘛,像我这样的人,又不会挖人墙角!不是,不是不要踢我!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是你的,身子不是你的,你不要误会!再说了,傅相你水准这么高,挑了个傻傻的眉豆,像我这么聪明伶俐、举世没有不可以匹敌的,当然不敢俯视你,来屈就你的水准啦!”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傅审言用卷宗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恨恨地捶打:“我的眉豆,从来伶俐又可爱,到底哪里傻啦?寻喜,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找死?”

※※※※※※※※※※※※※※※

一连几日,朝廷和群臣都忙于皇太孙的丧事。

皇长孙的灵堂被布置的肃穆庄重。

傅审言行完礼出来,一片缟素黯淡中,一阵哀乐空鸣中,相爷大人抬起头,再见到崔志远。

他的父亲崔志远。

崔太尉当然会来,太子殿下与他是连襟,逝去的皇太孙是他的外甥。

傅审言想起,上一次见到崔志远的时候在陛下的上书房,他见到了这一位闲适从容的崔太尉,见到了崔太尉一对出众的嘉儿,当自己心痛如割地回到相爷府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眉豆,吐了一口血,觉得心力交瘁,缠绵床第几日,才茫茫然然地跟着李太白去往扬州。

再次见他,恍如隔世。

傅审言恍然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到心中再也不起波澜。

那一场少年的痛,是不是已经终于痊愈?

灵堂外面都是洁白缟素的帷幔,傅审言退无可退,径直上前躬身上前:“崔太尉!”

“傅相!”崔志远似乎有一点老去,鬓发微微有一点发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铮亮,到底是在沙场边疆历练出来的武将,崔太尉看着自己眼前这一个清雅俊秀相爷,(奇*书*网。整*理*提*供)唇间慢慢地溢出一抹笑意,然而随即隐去,欲言又止,终究缓缓开口,“嘉儿……你出息了!”

傅审言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眼角不停跳动。

他与无助的孤母,隐居在江南乡间多年,而后独自一人踯躅,从来隐名埋姓,与父家音讯不同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

嘉儿!

唤的正是自己。

崔嘉,多好的名字,一个“嘉”字,是慈母多少的期待,蕴含着严父多少的盼求,终究父母离散,各奔东西。

傅审言想及,自己远走他乡,少年孤苦,又会是谁的“嘉”儿?

傅审言仰起头,目光凛凛,眸光之间并无怨恨,并无惊喜,甚至不起一丝涟漪,然而自有一股森冷令人难以直视,他闲闲一笑,云淡风轻,退到道旁:“崔大人请,本相先行一步!”

“嘉儿,你怨我,一切都是为父的错……”年老太尉,语气惆怅哀痛,有苦苦压抑的痛楚,“我托人去寻访,才知道你母亲十年前已经辞世,你吃苦了!然而,你到底是崔家子孙……”

傅审言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的,你又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你又有什么错?

停妻另娶,扔了不上堂的糟糠之妻,得适高门大户千金女,你又有什么错?

只怕错的糟糠妻,谁叫她的门第如此低微,谁叫她的父家如此忒微,不能够襄助你的前程?

崔志远太尉大人,你如今嘉儿伴在膝上,天伦之乐尽享,你又有何错之有?

至于自己,冬夜送母辞世,只有星辉寥落;春寒踏雪赴京,缱绻床榻半月,枯黄灯盏下,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残落的旧书一本。

大约是苦吧,然而,终究已经过去!

终究已经过去的,又如何要指责?

傅审言转身,目光一片澄明,含笑从容清淡:“我都已经忘记,只怕崔大人更加不愿意想起!”

他看着崔太尉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额间鬓发如霜,心中一软,幽幽一叹,“如此则罢!”

谁对,谁错,谁幸福了,谁清苦?

只是这一段,如此则罢!

傅审言回府,从书架上拿了一只笛子,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石凳上方是一架子藤蔓繁花,不知道是何种花卉,无不密密麻麻怒放,花香细密绵长清甜。

傅审言拿起笛子,凑在自己的唇畔,缓缓吹出一曲萧瑟的古调,时有微风,更加增添了几许宁静清远。

他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吹奏,心中空旷无物澄明,身后慢慢地贴过来一具温软的少女躯体。

她偷偷地靠近,又忐忑不安地蹑手蹑脚退后,终究扑上来,紧紧搂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好动地窜到她的背上缠住:“大人,你回来了!”

傅审言只觉得自己的脖间,被她细细柔软的呼吸弄得痒痒的,方才自己回家的时候,她在午睡,他就舍不得打扰她。

傅审言只觉得她馨香的脸蛋,在自己的脸庞乱蹭,放了手中的长笛,半是纵容,半是责怪:“眉豆,你该不会天天下午,睡懒觉到这么晚吧?”

“我们大人还会吹笛子,真能干?”她没有机心地拊掌而笑,眼睛圆溜溜地滚动,满脸信任,“我们大人好像什么都会?真是太了不起了?大人你吹的是什么曲调呀,听起来哀哀的……”

傅审言一笑:“哦,我们家笨眉豆,也听得出来呀?”

明书眉嘟嘴,眉头往上一撇,一副得意洋洋:“大人你总是小瞧了我!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灵魂呀?”她顿了顿,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李太白都有可能当皇帝,我怎么就不能够是一个才女!”

李太白当皇帝,虽然很有可能是事实,然而,这个死丫头就敢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真是自寻死路,不避嫌。

傅审言轻哼一声:“你再不给我长心眼,一天到晚人云亦云,迟早要把你自己给害死!”

“哼!我死了,相爷大人你岂非可以另寻佳人,正好可以享尽温柔福,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明书眉咬牙瞪了相爷大人一眼,做出一副母大虫凶巴巴的模样,“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许大人,你偷偷亲我,我要告诉砚台——大人是个流氓!”

吃醋大人VS艳福大人

五十九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娘终生为老娘。

夏日炎炎,相爷府的小院子里,春天的时候,新栽的小树迎风招展,枝叶舒展翠绿,沐浴在初夏的温暖日光下。

同样,沐浴在初夏温暖日光下的,还有一个身姿像小树一样挺拔的梅今归,少年葱茏呀少年葱茏。

新科状元郎梅今归,刚刚从扬州回京来赴职,理所应当地过来拜见恩师,在春闱上的提拔。

梅公子身上的夏衫,一袭清雅的蓝,士子帽上缀着一粒明珠,映得脸上有淡淡的光晕,一双澄净的眼睛纯净纯洁纯粹,敬仰地仰视着相爷大人,在庭院中的椴树的阴影下,wωw奇Qìsuu書còm网从容不迫地对着傅审言行礼。

到底是一个少年,含笑里,也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腼腆,越发是少年葱茏呀少年葱茏。

傅审言受了半礼,虚虚伸手扶起:“听砚台说,他和他的老师,如今都住在梅府?”

“对,砚台的老师,与我的父亲是挚友!”梅今归回得坦诚,“老夫子是个隐士,最喜欢游山玩水了,进京不过是带砚台游学。”

傅审言早就听说了砚台这一位老师的不同寻常,也不知道怎么样的老夫子,能把小砚台教导得这样不按理出牌,怪不得小砚台时常这样鄙视自己,“学得经纬才,货于帝王家”——俗俗俗。

“大人!”

这一厢正是师生相得,明书眉蹦蹦跳跳地出来,打破宁静的气氛。

她突然看见梅今归,脸上有一点不好意思,露出一个憨憨稚气的笑:“梅哥哥,你进京啦?”

傅审言的眉头皱巴巴成疙瘩,还哥哥呢,好像与梅今归这一个臭小子很熟似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眉豆你这个傻姑娘,一看见年少英俊的,就觉得是风流倜傥的“哥哥”,时不时,地就不经意地说自己老,待遇真是天壤地别。

相爷大人心里酸溜溜的。

梅今归在扬州的时候,已经知道明书眉就是相爷大人的小厮眉豆,一听见她热情的招呼,被傅审言冷冷的眸光一扫,就觉得心头一片慌张,激灵灵地颤栗了一下:“明小……师娘……”

这可怜孩子,梅公子本想着依照梅家与明家的交情,她叫自己一声“哥哥”,自己就算不唤她“妹妹”,叫一声“明小姐”总是不会错,谁知被相爷大人一恐吓,一句“师娘”脱口而出。

明书眉含笑的脸上,笑容顿时干巴巴的,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羞得实在受不了——他竟然叫自己“师娘”?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娘终生为老娘。

明书眉一想起自己才十五岁,就做了梅今归的“老娘”,不禁冷汗连连了。

她不禁银牙一咬,呲牙怒目,对着梅今归:“你……你……你胡说八道!”

只有傅审言,原本冷冰冰的棺材脸上,隐约出来一抹笑意,隐隐显示着内心的得意愉快。

相爷大人瞄了瞄自己的小娇妻眉豆,与差一点就成为眉豆未婚夫的梅今归之间的暗流涌动,略退了几步,假装不经意地站在两人中间,挡住满脸通红梅今归看向明书眉的视线。

梅今归这可怜孩子,又觉得自己被傅审言眼里发出的冷箭,射得后背冷飕飕的,于是口不择言:“老师……学生在扬州订亲了!”潜意思是,相爷大人我恩师呀,你就不要继续把我当假想敌了。

果然明书眉很好奇宝宝:“梅哥哥,我嫂子是谁呀,是谁呀?”

梅今归终于发现傅审言的脸色,有一点亲切和缓起来,暗暗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更是潮红腼腆:“风大人家的小姐,风汹!”

风汹,不是那个凶巴巴的胸很大的小姐嘛,那个时候为了逃避嫁给梅今归,还主动送上去让眉豆非礼呢,终究还是逃不了——佳偶天成。

傅审言送自己的学生梅今归到大门口回来,不经意间,余光瞥见明书眉,他的小娇妻正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目光呆滞无神,像是失了魂一样情绪低落,突然又像魂灵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进书房。

难道是被梅公子订亲的事情激动了,这一个想法,让向来从容的相爷大人觉得不愉快。

傅审言怀着醋意中烧的悲观情绪进房,发现明书眉正坐在书房里的书案前,案几上的书籍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她正一脸肃穆,心事重重,两只柔滑细腻的小手拱成两个小碗,覆在自己的胸口处的两只纤小的软雪上,两手揉呀揉。

揉呀揉,一团一团地揉,小姑娘白日无神思悠悠,无辜不经意的动作,透着一股纯真无邪的妩媚,只让傅审言只觉得脑海“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又一阵地响,浑身被霹雳轰得蠢蠢欲动。

相爷大人那小眼神,通红得不停地窜动,像是小蛇吐出的红舌头。

傅审言气息不稳,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躁动,战战兢兢地问:“豆豆,你干嘛?”

眉豆你这个小傻瓜,不知道自己这样天真明媚的动作,多么妩媚?

坐在椅子上思虑重重的明书眉,抬起头,发出一阵喟然长叹:“唉……刚刚听梅哥哥一说,我突然想起,那一位风汹小姐,就是胸很丰的小姐!胸部比我大多了!姨娘说的没有错,我就是干煸眉豆呀!”

她两手握拳站起,大口大口地喘气,气吁吁气呼呼的:“可恶,人比人,气死人!我要去泪奔……”她走到墙壁边,小脑袋像小蘑菇一样贴在雪白的石墙上,脑袋抵在墙壁上,不停地蹭不停地蹭,想是在转陀螺。

傅审言火热热的心,突然从天真明媚,到阴沉莫测无语了。

阴沉莫测无语的相爷大人去朝堂议事,心情天真明媚的明书眉,转完陀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的长椅子上躺尸。

无所事事的李寻喜带着百无聊赖的楚风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在长椅子上躺尸的“少年”,慵懒慵懒的,娇憨娇憨的,看见来人爱理不理。

楚风流舒展开自己的折扇,凑到眉豆脸上扇了扇风,看着半醒半睡之间、睡眼惺忪的明书眉慢慢地回过神来。

楚风流对着李寻喜惊愕:“寻喜,你看——相爷大人倒是宠这一个孩子呢!”掐着指尖,在眉豆粉嫩的脸蛋上轻轻掐了两下,“这一个傻孩子倒是有福气!”

李寻喜幽幽叹息:“是吧,是宠吧!我审言哥,宠得这孩子,让我都有点吃醋了!如今京都之中,人人都只知道一个皇长孙李太白,文武百官,谁不赶着巴结实打实的皇储,未来的九五之尊呀!偏偏听说傅相与他好得很,为了我将来的前程,我能不赶着来拍我审言哥的马屁嘛!”

李寻喜更加哀怨地幽幽的,喟然长叹:“偏偏,傅相这一个老不死的,马蹄子厉害得很,一不留神就要踢到我,于是决定了,从小眉豆这里下手!”

眉豆变身恶狼

六十章————眉豆云:大人,说——我们家,是不是你管钱,我管你!

李寻喜的语气,可怜兮兮的,贼眉鼠眼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看着明书眉:“眉豆,我对你好不好?”语气真诚诚挚挚诚。

狼有所求的时候,当然会变身成为一只善良的绵羊。

“什么叫好不好?应该算马马虎虎!”明书眉仰着头,一脸无辜,“李寻喜大人,你再胡说八道,大人要吃醋的!大人要是生气了,你就没有好果子吃!”

李寻喜默默无语,垂泪了。

楚风流自然熟地去在李寻喜的背上捶打:“眉豆,你别理他!捶死李寻喜,这个拖后腿的!好孩子,你放心,有你英明贤良的师傅我在,我一定会坚决地看好抽风的李寻喜,坚决不让他顺着相爷大人这一根老藤,摸到皇长孙这一只新瓜。寻喜一看就是个逆臣,你让相爷大人远着他一些,将来需要清君侧就糟糕了!”

楚风流一边说话,一边还伸出手在李寻喜的脖子下,做一个杀头的表情:“好孩子你只要跟相爷大人好好地相处,偶尔就那么提携一下你师父,我楚馆的生意就好!”

明书眉直愣愣,语气迷迷糊糊:“楚风流,楚风流,你与李大人都是断袖!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呀……”

楚风流咬牙:“我呸……就他长得那个矮冬瓜,胖南瓜样,说是断袖,都折了我们断袖界的脸面!”

“去死!我一个才华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朝廷大员,怎么看得上楚风流你这个白丁!”李寻喜嫌弃地蔑视楚风流,而后又笑眯眯地对着明书眉,“眉豆,眉豆,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上品的美酒呀,你慢慢享用,千万要在相爷大人——我审言哥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我审言哥,既然不在家,就不继续叨扰了,毕竟要避嫌!”李寻喜从椅子上坐起,昂头挺胸,洋洋自得,径直朝院子外面走去,回头对着楚风流斜眼,“白丁,快点跟上朝廷大员我呀!”

李寻喜一边走路,一边心不在焉,突然踢在一块大石头上,狠狠地绊倒在院子里,气呼呼地站起来,破口大骂:“啊……我呸!怎么受苦受难的,总是朝廷大员我呢!”

※※※※※※※※※※※※※※※

皇太孙的辞世,给年迈的陛下带来很大的冲击,这一段时间以来,宫廷的气氛始终有一点压抑。

傅审言眼观鼻,鼻观心,亦步亦趋,他本来就是极其会审时度势的人,行事越发战战兢兢,绝不多说一句,绝不多走半步。

国事完毕,九五之尊没有像往常一样地挥手,示意傅审言离去,脸上含笑慈祥:“审言,我们君臣也好久没有同乐了,你就留在宫中,与朕一起吃顿简单的午膳吧!”

皇室里的简单午膳,当然不可能简单。

傅审言恭敬地跟在九五之尊身后,到达摆膳的后宫的时候,发现博陵驸马与李太白已经殷勤迎接上来。

傅审言听说这一段时间来,李太白忙碌的很,东宫的一群夫子,已经完全放弃了太子殿下,只是追着皇长孙跑,每一个人都像填鸭子似的,恨不得他立刻无所不能,无不期盼他过目不忘。

李太白的神色间,敛去一点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很是沉稳凝重起来。

趁着博陵驸马与陛下闲话的时候,李太白偷偷地猫到墙角。

“如今我可是苦死了!天将降大任于我,我的心智被苦死了,我的筋骨要被劳死了!”李太白牢骚,“我家的太子老爹,倒是破坛子摔罐子,如今连捧着书装样子都不做了。最近,他陪着太子妃娘娘,去别院休假去了!”

李太白欲言又止,思虑了一下,又笑得贼贼的:“傅相,我皇爷爷今天倒是心情有一点好,你等着,等一下说不定就要给你做媒呢!”

做媒?

傅审言余光瞥见,博陵驸马一边与陛下闲话,一边径直瞄着自己。

要知道博陵驸马,可是向来都以沉稳出名,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目光闪烁的时候。

相爷大人刚刚噙了一口茶在嘴里。

突然听见陛下的声音,九五之尊和气的语调,带着一点慈祥:“审言你跟太白交好,朕倒是有一点放心!太子那个孽子,朕是没有指望了,只盼着太白这一个业障,把以前那一些沾花惹草的毛病给改了,正正经经地学点东西!”

九五之尊一阵叹息:“说起来,朕只有一子一女,如今孙子辈,也只有太白和拾英,太白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拾英倒是沉稳得很。傅相你到底不再是毛头小子了,也是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朕琢磨着,你跟我们家拾英倒是天生一对挺般配的!”

傅审言一口水都噎在喉咙里,咕噜噜地咽下:“臣……”

老陛下幽幽地哀怨一句:“最近都听说傅相断袖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相爷大人只觉得这一口水,都要从喉咙里呛出来,狠狠地咳嗽了一下,斟酌再三,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禁用眼神瞥了瞥李太白。

李太白匆忙开口解围:“哟,皇爷爷,孙儿想不到你竟然这么风趣,看把傅相打趣得?”

老陛下一副怒其不争的失望:“无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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