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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穿越-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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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笔:“吴先生若是无事,便先坐一会,我去换身衣服,顺便给您端盘饺子。我记得,您好像很久没有来这吃饺子了。”
洛雯儿极是自然的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洛姑娘……”
身后忽然噗通一声。
待回了头,正见老吴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吴先生,您这是……”洛雯儿大骇,转念一想,顿时指尖冰凉:“莫非莫公子他……”
胡纶拼命摇头:“主子没事,可是如果……就保不准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洛雯儿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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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你?
胡纶抹了把泪。
那日,他驾车将二人从山里接出来。
主子脸色不大好,他不是没发现,只不过主子的精神状态不错,再有,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二人太过如胶似漆,所以才……
所以,他便由着主子的心思,慢慢的赶车,也不过是为了让二人多甜蜜一会。
其实他就纳闷了,主子贵为一国之君,喜欢哪个女子,那就是哪个女子的荣幸,后宫那些女人求还求不来呢,却为什么单单对个洛雯儿低声下气,软语温存?若是换做他,早就弄进宫里去了,干什么这么来回折腾,牵肠挂肚的?况且还要隐瞒身份……
主子是有顾虑的,主子的顾虑就是大将军。
的确,洛雯儿是被定给大将军了,是主子亲口答应的,可是现在千羽翼不知所踪,洛雯儿也并不是对主子毫无感觉,更为重要的是,主子赐婚给大将军的是洛雯儿,而非如今的“洛云”。
他们都知道洛雯儿的真实身份,只有洛雯儿蒙在鼓里,不过依她的精明,怕也有所感知,只不过每个人都在装糊涂,自是没有人揭开这层面纱。
他曾经怂恿主子:“主子,既是放不下,不如就下旨招她进宫。她若是得知您是当今王上,定会喜不自禁。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您既是王上,还怕她跑出了您的掌心?”
主子摇摇头,踱到窗边。
窗外,绿竹扯着夜幕的裙裾,摇曳着月的光影。
良久……
“如果她知道了孤的身份,孤若再想为她做点什么,便难了。就连以前的……她怕是也要认为是我的缘故吧?这要她如何自处?而且今后,我又要与她如何相处?”
主子想的,他不大懂。他觉得主子若是怕洛雯儿不理自己,天机阁有一瓶忘尘丹,只要一粒,便可忘记前事,那么主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她开始。
然而他刚动这个脑筋,主子就把那瓶丹给毁了,真是……
主子大概是想小火慢工,可是这么拖下去,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而他一个奴才,就算再急,又能有什么法子?可是这回,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那日,驾车出山,他由着主子的心思,将车赶得慢慢的,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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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纶终于坐在沙发上,拿了洛雯儿的帕子,使劲擤了擤鼻子,平稳了半天,方缓缓的开了口。
“主子出生在一个很特殊的家族里,很小便受了许多苦,直到十八岁那年,才被接了回来……”
胡纶捧着茶盏,仿似是在对水中的茶叶说话。
他说得很慢,全无平日里的快言快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都仿若鼓槌,重重的敲在人的心上。
“主子的家族很庞大,遭到许多家族的觊觎,主子身为家主,自是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可是主子当年流落在外,还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身体极差,然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保护他人,保护家族?所以主子……就学了家族里不肯轻易让人碰触的一种功夫。”
是千羽家族的禁术,据说是由神龙传下,分移魂、通天、神思三部,每一部练成都不是难事,还非常快捷,然而若非迫不得已,根本不会有人擅自习练。千羽墨为了迅速提升功力,开启了通天部,半年之内,果有大成,只不过……
“依主子的处境,只能用这种法子,只是……”胡纶捧着杯子的手突然抖起来:“物极必反。这种功夫反噬力极强,主子他……”
胡纶猛的抬了头,面色凄然:“洛姑娘,你难道没有发现,主子从来感觉不到疼痛吗?”
洛雯儿一惊,眼前霎时划过他臂上皮肉翻卷的伤口,几乎要淡进雪白衣袖的血痕……
当时,她只以为他是为了给她采药,才来不及包扎,原来他竟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受伤吗?
而且她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莫习当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胳膊,还在不停打趣她。她还以为他是故作坚强,是怕她担心……
对了,那夜,他不知又是哪里受了伤,伤了多久,以致满手鲜血……
她皱了眉,继续回想。
没有疼痛,没有疼痛,会怎样?
似乎没有一个人喜欢感受疼痛,因为疼痛会让人觉得身体难受,会让人心烦意乱,会成为一种负担,可是一旦没有了疼痛,又会怎样?
无法感觉到周遭的危险,无法对身上的疾病或伤处做出及时的反应和救护,无法避开恶劣的侵袭……的确是没了负担,的确可勇往直前,然而……疼痛亦是一种保护,若是失了这层保护,结果如何?
就仿佛一条长堤,被蚂蚁蛀得千疮百孔,一旦洪水来犯,顷刻便会毁于一旦。
顷刻间想起的,竟是秦太医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评价。
“平日看着好端端的,可是一旦病发,势不可挡。一个小小的伤口,一次普通的伤寒发热,或者是咱们根本想不到的一点小毛病,可能对普通人而言都不算什么,然而到了主子身上……”
胡纶再次跪倒在地:“洛姑娘,你知道吗?自从主子在车里晕倒,一直在睡,药石无灵,我们只能等,等主子醒来,或是等……”
……“若说是病……倒也不是,我就是睡了一觉,很长的一觉,很舒服的一觉,舒服得都不想醒来了。”
那个人如是说,语气轻松。
“直到十五那天,有人不小心碰伤了主子……”
不是碰伤,是要从腕间取血,去滋养那位具有神奇能力的九公子。
“主子才醒了过来……”
胡纶咬咬牙,咽下那天的震惊。
那夜,按例取血。
血刚刚流了一碗,主子忽然醒过来。
众人皆是惊喜万分,奔走相告,他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可是主子看着宫人给他涂抹止血药的手指,目光很是恍惚。
他以为主子是睡得多了,正待解释,却突见主子眼睛一亮……
他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再定睛看时,眼前已经没了主子的身影……
胡纶很想对洛雯儿说,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她了,让她那颗石头心感动感动。可也不知那天她跟主子说了什么,主子回来后就神色郁郁,尽管补品药品轮番上阵,却是愈见消瘦。
“洛姑娘,小的身为下人,无法干预主子的心思。可是小的看得明白,主子……主子是把姑娘放在心里的。至于姑娘怎么想,主子都不发话,小的更是不能多嘴。小的今天偷偷溜出来,只想请求姑娘,不管出了什么事,多关心主子一下,多担待他一些,让他……让他别这么难过。主子现在饭都吃不下,小的只担心,万一再……太……大夫说,这回多亏是醒过来了,否则……”
“别说了!”洛雯儿站起身,走向门口,看着手下的青铜把手:“我做点东西,一会你给他捎回去吧。”
胡纶方要叩头感谢,却听她又道:“我打算开个美容院,事先也同他提过的,只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如今还有一些细节,我拿不准该怎么办,若是他有时间,请他帮我出点主意……”
不管这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好歹洛雯儿这是吐口了,主子若是知道她主动邀请他,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当即也不管这开美容院的银子是不是要掏主子的腰包,只拿袖子一抹,将眼泪鼻涕全糊在上面,却是恭恭敬敬的给洛雯儿行了大礼:“小的谢洛姑娘了。”
☆、248护花心切
胡纶有些郁卒。
主子,主子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人家昨天才发出的邀请,没准还是要套他的银子,他今天就乐颠颠的去了,感觉就像看到洛雯儿钩钩小手指便扑上去的大黄。
胡纶万分鄙夷的瞅着前面那个摇着折扇意气风发的背影。
昨天他把食盒打开的时候,主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喜悦,愤怒,疑惑,忧愁,哀伤,感动,怅惘,怀念……
他即便是不错眼珠,依旧是漏掉了好几个。
然后待那脸上的风云变幻完毕,又愣了会神,方抬了眸子,严肃的,威胁的,若有所思的,一瞬不错的盯住他。
他笑意满满,将饺子拿出来,又把调好的作料摆在主子面前。
“主子这几日食不下咽,小的急得不行,就寻思着怎么给主子开开胃。结果忽然想起主子竟是有一个多月没有吃过天香楼的饺子了,怕是想得慌,所以一大早的就溜出去,打算给主子个惊喜……”
他偷偷瞧了瞧千羽墨的脸色,后者也正盯着他,似是要看出他别的什么打算,比如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主子,我真没暴露您的身份,不过我也不能让那丫头一直这么没心没肺,我今天是点到即止,恰到好处,您就等着她对您好吧。再说了,您只是要保密身份,这事可没说不让我说啊。当然,您心里自是要压着的,我也没说得太透,而且洛雯儿自是也不会跟您告密。
于是他笑得极是诚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意外:“洛姑娘一听说,当时就急了,亲自下厨给您包了饺子,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您慢慢吃,也不要一次吃太多,因为饿了几天,突然大量进食,对身子不好……”
他看到主子的唇角露出柔软,目光重新挪向饺子,心里松了口气。
“洛姑娘还说,待您有空了,想跟您请教一下开那个什么院的事……”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
若不是他极力拦着,千羽墨当即就要飞到天香楼了。
“主子,主子,您瞧您,这几日寝食不安的,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示意千羽墨睇向墙边的镜子,自己也忍不住掉了两滴泪:“若是这样去了,洛姑娘的心里……若是她知道,这全是因为她……”
好说歹说,终于劝下了。
于是又是饺子又是补品,还主动要求进了药。
千羽雪自是要来探望王兄,见他突然由不死不活变作精神饱满,讶异之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之间满是光彩。
胡纶还请来了千羽鸿,千羽鸿自是弹了曲无声的据说只有千羽墨才能听懂的曲子。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于是经过一夜调整,肉体和精神都达到相对饱满的无涯国主起床后修饰一番,掩盖了眼下的青黑,便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带着他的老胡纶向天香楼开进。
天香楼的伙计早已摸准了规律,若是那位最能招蜂引蝶的莫公子在某个时间段消失了,那么就说明此公子又同掌柜的闹了矛盾。
此前,他们虽觉得掌柜的是个好人,但是身为男人,心眼实在忒小了点,然而自从发现她的真实性别,便认为一切皆是理所应当,倒是这位莫公子,没事总惹女人生气干嘛?而且你总气我们掌柜的,还想不想把人娶回家了?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一见莫习进了门,皆是心头一亮。
张顺端着盘子就往回跑:“掌柜的,莫公子来了……”
千羽墨小扇摇得惬意……看来洛雯儿这几日也不甚好过嘛。
他们刚进了账房,张顺就气喘吁吁跑过来:“掌柜的说,请公子到后院去,她要给公子个惊喜?”
惊喜?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千羽墨心中已经溢出无限想象。
匆匆赶往后院。
离着老远,就听到一阵欢笑。
“三郎,来,走到这来,饺子在这……”
三郎?三郎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叫这个名字的一定是个雄性!
“不对,要这样走……”笑声继续:“对,三郎做得真好……”
千羽墨眼皮儿直跳。
“唉,别抓衣服。抓坏了多麻烦啊……”
抓衣服?抓谁的衣服?那小子想干什么?
心动不如行动。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院门口。
那是……
一个穿着短衫长裤的男子,正十分费力的挪动着两腿。动左腿,便抬左手,动右腿,便抬右手,煞是别扭。
却是生得鼻直口方,浓眉大眼。那眸子仿佛琥珀美酒,在日光下转动流光。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然而十分坚定的望住洛雯儿,更是十分坚定且艰难的向她走去。
“坚持!胳膊摆错了,要这样……”
他从未见过洛雯儿这般耐心,这般好脾气。
洛雯儿,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你打哪弄来这么一个傻小子?
胡纶万分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个大个子是从哪弄来的。如果说是新招的伙计,怎么可能弄个连路都走不明白的家伙?不过模样倒是挺俊……
他担心的瞧瞧主子,但见主子的脸越来越阴,终是爆出一声霹雳:“云彩!”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洛雯儿和婉莹齐齐扭了头,那个傻大个也望过来,眸色阴森,发出“呜呜”的低沉怒吼。嘴唇咧了咧,露出两颗较常人稍显强壮的犬齿。
一看到这两颗牙,千羽墨不禁一怔,再仔细一瞧,莫非……
“莫习……”洛雯儿高兴的跑过来:“你瞧,你能认出他是谁吗?”
纵然忆起前事,依旧脸色阴沉……她怎么把狼人弄得跟个人似的?还那么好看,早知道就不给她买回来了。
洛雯儿对他的腹诽丝毫无感,她完全被巨大的喜悦充溢着:“三郎,你还记得他是谁吗?他可是你的大恩人,他叫莫习……”
“呜呜……”三郎盯着莫习,就好像盯着一只巨大的烧鸡,犬齿随即亮了亮。
“三郎同你还不大熟悉,过一阵就好了。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会叫我和婉莹的名字,还会说好几个单字……”
“他叫你什么?”千羽墨突然很紧张。
“三郎,我叫什么?”洛雯儿笑眯眯的摇摇手中的饺子。
“云彩……”三郎将目光移向饺子,语音含混。
是云彩,不是雯雯,是他的,不是那个人的……
千羽墨的唇角不知不觉的漫开温软。
旋即又是一绷:“三郎?谁取的名字?”
肉麻!
“婉莹取的。公子,是不是很好听?”婉莹笑得眉眼弯弯,冲着三郎晃动着一个硕大的饺子:“三郎,我叫什么?”
千羽墨彻底的松了口气。
不过见洛雯儿驯化狼人的方式似乎和驯大黄差不多……当然,她只要开心就好。
转了头,这才发现洛雯儿脸热得红红的,额上还浮着一层细汗。
他笑了笑,取出帕子……
“嗷……”
一声怪叫,仿佛于平地上刮起一阵狂风,吹去了一层地皮,又将院中那棵大柳树吹得枝条横飞。
“三郎,三郎,饺子,饺子……”
婉莹连忙拦住他,不停的在他面前晃动那只大饺子。
“三郎,莫公子没有恶意。”洛雯儿急忙对三郎打手势,又跟千羽墨解释:“护主心切,护主心切……”
这两个若是打起来,一个力大无穷,一个高深莫测,伤了谁都不好,尤其是莫习……看着功力强大,却最是“弱不禁风”。
她担心的瞧了瞧他……几日不见,好像又瘦了许多。
三郎听话的立在原地,可是身子前倾,耸着肩,手痉挛般的钩成爪状,好像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对面的人撕个粉碎。
洛雯儿胆战心惊,又软语温存的安慰了几句,他喉间的怒吼方渐渐压了下去。
千羽墨的火倒上来了。
什么“护主心切”?分明是吃醋!刚从四条腿变成两条腿就想着追女人了?还是我的……
索性一把榄过洛雯儿的肩。
三郎刚刚放松的肌肉重新绷起来,弯起巨爪,瞪着千羽墨,目眦欲裂,就连头上的两个髽鬏都跟着愤怒的耸了耸。
“呜……呜……”
“玩笑,玩笑,莫公子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洛雯儿一边安慰三郎,一边努力摆脱千羽墨:“别逗他了,要是他真冲过来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谁伤谁还不一定呢!”千羽墨语气阴冷。
洛雯儿刚把他的手从肩上扳下去,他的手便顺势一滑,落在她的腰上,旋即一搂。
“嗷……”
“莫习,你疯了?”
千羽墨才不管,一会摸她的头发,一会摸她的脸,弄得洛雯儿手忙脚乱,他还把唇凑上去……
若不是洛雯儿闪得快,当真要被他亲个正着。
他还不罢休,一边继续示威,一边叫嚣:“我就动她了,你咬我啊,咬我啊……”
三郎气得要发疯,可是看着洛雯儿的手势,只能定在原地,浑身绷得像块石头,一阵阵的怒吼。
胡纶先前心里暗自叫苦,主子,你忘了当初因为那个小白脸,弄得你和洛雯儿关系紧张,折腾了两个月才有所缓和?今天好容易见了面,你怎么又犯病了?
☆、249天下丽人
然而一番紧张,现在他是看明白了,主子这哪是在示威,分明是在吃豆腐嘛。
对,多吃点,使劲吃,这个女人实在太不像话了!
于是他摩拳擦掌的等着瞧好戏,却见主子忽然收了嚣张,看看愤怒得几乎要爆炸的三郎,又看看洛雯儿,笑了:“他果真听你的话,不错!”
虽是赞赏,可是胡纶怎么觉得这语气有些沮丧?是因为有了狼人,主子觉得洛雯儿对他的需要又少了一些些吗?
==========
大历一百八十九年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然而秋热更甚。人们于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凉扇,依旧在蝉声的鸣噪中紧皱眉头,能够带给他们一点欢愉的便是天香楼不断更新的食物花样以及《京城彩韵》层出不穷的奇闻异事。
可是当第一缕属于秋的凉风掠过树梢,吹散了枝头的薄雾时,盛京的大街小巷忽然出现一道奇景。
来往车轿,只要不是出自世家大族,无论大小,皆在两侧及车后贴着一幅巨大的画。
其实也不是画,只不过浓墨重彩的写上几个形态夸张的大字:“你想更加漂亮吗?你想青春永驻吗?你想越来越迷人吗?你想让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吗?天下丽人美容院帮您实现梦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不仅是车轿,就包括路边摊,绸缎铺,首饰坊都贴着大小不一的“海报”,走街串巷进城下乡的货郎挑子亦是身兼重担,吆喝中,人家看的不是他担子里的琳琅满目,而是贴在竹筐外面的小字画。
而北江上来往送客的船家亦是拿着一叠薄薄的纸,见到乘船的女人就递一张上去:“白日消灾,晚上辟邪。”
仿佛是一夜之间,海报就遍及了整个盛京,就连众人纷纷抢购并传阅的《京城彩韵》也在末页打上了这样的广告。
于是,一夜之间,那个叫什么天下丽人却实在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美容院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越谈越好奇,越谈越激动,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想要先睹为快。
据说,这遍布街头巷尾的广告皆是因了一位神秘人物的授意,而执行这项授意的每一个商户或个人,都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
不出力却讨了好,谁不喜欢?
倒夜香的老井也想沾点便宜:“我每天一大清早便要走街串巷,哪家少了我也不行,就是你们天香楼,也不例外。你也给我讨两张贴粪桶上,给他们宣传宣传。”
自称与那位神秘人物有密切联系的伙计赵益瞧着老井的粘着眼眵似乎永远无法大睁的眼角,摇摇头:“你知道美容院是干什么的不?那是香喷喷的地方,贴在你那粪桶上,还不把生意搞臭了去?”
这下子众人明白了,原来这个美容院是“香喷喷”的,只是这香喷喷的地方,到底在哪呢?
大历一百八十九年八月初八辰时初刻,一阵热闹的鞭炮声骤然炸响,伴着同时穿梭于大街小巷的锣鼓声,有人扯开大喊:“吉福街天下丽人美容院今日开张,有礼品奉送,还有意外惊喜。先到先得,机会难得……”
人们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房前屋后跑出来,潮水般的涌向吉庆街。
可是无论如何迅捷,待他们赶到时,整条街都被人塞满了,插根针都困难。
几个淘气的小子索性攀上了路边的大槐树,坐在枝头上看热闹。
这是一间不大的门市房,早在月前就开始翻修装潢,时不时有女人出入,可是直到今天,众人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吊足了他们胃口的美容院——天下丽人。
上万响的鞭炮已燃放完毕,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火红的纸屑,低低的起舞飞扬,花瓣一般环绕着那个窗明几净的房间。
除了以贵重的琉璃镶窗,小店看去并不显眼,尤其是里外皆漆了水蓝的颜色,只以稍深一层的颜色或白色在墙角勾描花卉,全不同于其他想要富贵发达的店铺的富丽堂皇夺人眼目,也便难怪当初没有人多加注意。
却是整洁,清爽,幽雅,舒适。
打琉璃窗里看过去,里面的摆置亦是简单明了。
靠墙是一条长椅,正有一名女子坐在上面。
女子的玉|臀深深陷入椅中,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上面漏下来,可是他们等了许久,却只见那个女子换了个姿势,表情很是惬意。
有人掐了掐那个不懂行的:“什么椅子?那叫沙发。全不像椅子硬邦邦的,只要坐上去……”
此人摆出一个舒服无比的神色。
沙发?
那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往里看去,便只见几张长而窄的床,整齐排列。床头均置一矮几,上面摆着几个瓶罐。床与床的空隙处挂着湖蓝色的纱帘,此刻都收拢到一边,静静的垂落。
这便是美容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人群嘤嘤嗡嗡,为这个微凉的早晨晕染出一层氤氲的热气。
屋内忽然传出一阵笑声,并不大,却是轻快悦耳,如泉水一般抚平了人们躁动的心,紧接着,琉璃窗内闪过几个人影,井然有序的走出门。
为首的两个,生得倒不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只是穿着样式古怪的衣裙,倒是极大的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水粉色的罗地长衣长及膝处,做得极是紧致,就好像心疼衣服料子似的,将整个身材勒得曲线毕露,简直是伤风败俗。
可也不能不说极是曼妙,已经有不少女人盯着那两个少女流水样的身姿,琢磨着回去也把衣裳改一改,即便不好意思穿出去,穿给三年五载也不肯正眼瞅自己的那个人看看也好。
瞧这群男人,那眼睛直的……
女人们纷纷在心里啐了一口,愤愤的调转目光,继续两眼冒火的研究。
长衣两侧开叉,位置偏高,恰恰露出曳地的白纱裙。
那长裙也不知用了几层纱,随着步履轻盈,一层一层的打长衣下飘出去,如烟似雾,每行一步,都似行云渡水,仙姿飘飘。便好似是从水粉花萼里绽出了丝一般的花瓣,又如同戏子骤然抛出的水袖,是梦幻一般的柔软。
两个少女笑意盈盈,兰指纤纤的抬着一块巨大的牌子放在门口。牌子上面覆着红绸,在风中微微起伏。。
人们的目光只一转,便从牌子重新转到二人身上。
男人:瞧那手腕,真白,真嫩。
女人:回去得把袖子改改短。
风剪云的成衣铺老板:今年乃至明年更甚至是多年的女装流行风是……紧身长衣,高开叉,轻纱长裙,多层,凸显若隐若现的效果。对了,袖子要收短,微微紧口,露出精致腕骨。
两位少女立在牌子两侧,姿态娴雅。
又两个少女走出,同样的装扮,均捧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蒙着红锦,看不出盘中何物,然而人们忽然闻到幽香阵阵,顿觉心旷神怡。
待二人亦是站好,打雕花的门里又走出一个女子。
身姿袅娜,顿令一半男子屏住了呼吸。
抬眸一笑,令另一半男子呼吸顿止。
梨花白笼烟岫云衣衫,玉色烟萝的轻纱半袖,下系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
通身素淡,不出挑,但极是雅致。
长发松松的绾了个髻,只簪一根羊脂玉簪。簪首是一朵半开半放的玉兰花,花蕊中卧着一点水红。
乍看去,还以为是一只小蝴蝶被这朵足以以假乱真的玉兰花吸引,然而再一瞧,才发现是同样的羊脂玉,只是因势而为,方雕就了这一只小小的蝴蝶。
此等巧夺天工,非天下第一巧手丁子峻不能为。只不过他所有的作品都为众所周知,却从未听闻有过这样一支玉簪。而且听说丁子峻因为得罪尚家不知所踪,更有说已是被暗杀致死,那么此女又何来这样一件工艺妙绝之作?而且这个女子……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听闻有人小心翼翼的提到丁子峻的名字,洛雯儿不自觉的扶了扶花簪。
此簪的确是丁子峻所做,是莫习送她的开业贺礼,原本说好了当鞭炮声落,他便吹几首笛曲来创造一下优雅宁静的气氛,可是这个人直到现在也没出现,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请几个乐师来弹上几段,如此干巴巴的开场,实在是有失水准。
她皱了皱眉,又展开,唇角一弯,勾上恰到好处的微笑。
“今日小店开业,感谢大家光临。承蒙各位贵足临贱地,特备一点薄礼,权作答谢。”
语毕,掀了一侧的红锦,露出满满一托盘的荷包。
她随手抓了一把,向人群抛去。
人群顿时哄抢作一团,然而待发现荷包里不过是一层白绸包裹着好像是碎草或粉末似的香料,不免大失所望。好在这些荷包香味不错,于是有的揣在怀里,有的转手送人,目光重新集中在那个素淡女子的身上,等待看她接下来的打算。
众人如此反应,洛雯儿早有预料,当下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一扫:“请问,聚宝杂货铺的掌柜可是在此?”
☆、250真情告白
人们面面相觑,人声耸动,一浪传过一浪,终于在人群纵深处有人叫道:“聚宝杂货铺的掌柜范成在此,请问姑娘寻找在下可是要以身相许?”
人群顿时哄笑。
洛雯儿面不改色,笑意依旧:“范老板,小女子今有一礼,是特意为范老板所备。”
众人皆往声音来源处望去,但见有人一边大叫:“让开,让开,人家姑娘叫咱过去呢,别耽误咱的好事!”一边奋力从人海中挤过来。
范成挤出人群,正了正青纱头巾,掸了掸有些褶皱的宝蓝色直裰,对洛雯儿施了一礼:“不知姑娘叫范某有何贵干?”
话虽如此,眼珠子却不老实的将洛雯儿打量了几个来回,心想,看着还真有点眼熟。
也难怪他如此做想。
洛雯儿开天香楼时,从招工到开业,再到惩治“地头蛇”,“棒打鸳鸯”,痛斥说书人,的确有不少人见过她,只不过当时一身男装打扮,虽是过后被人发觉是女子,但是从未以女装天香楼掌柜的身份来示人,况今日又稍加修饰,众人自是一时半会的认不出。
洛雯儿回了一礼,转身走向那四个少女,牵起左边第一个少女的手,来到范成面前:“范掌柜可是认得此人?”
范成抬了抬眼皮,但见此女虽无殊色,但也眉清目秀,样貌虽年轻,却有年轻女孩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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