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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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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每个星期天都来找他。每次来总是把他堆在床下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拿出去洗,他也不再谦让。这时他就坐在桌前静静地看书或者写小说。她忙完该洗的东西后,静悄悄地坐在一旁翻看他看过的杂志。到吃饭的时候,她就拿起饭盆去食堂打饭。
两人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好,一切都平常而又自然。
他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这一切似乎太平淡了,一点也不浪漫,可却觉得一切都那么实实在在。浪漫的一切都是小说或文学作品里的事情。这么一想的时候,他那颗不太满足的心就踏实了下来。
她呢似乎也不计较这些,一切也都那么现实,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所有的浪漫和幻想都离她是那么的遥远。
在这一切顺利发展的时候,她带着他去了一次她的家。她的家一切也都是那么实实在在,一座老式四合院,上下各两间,住着他们一家四口人。父母都是工人,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妹妹。
普通人家注定了普通人的生活。他觉得自己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当作家那是遥远的一个梦。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一切都没让他费什么事,她已经开始悄悄准备结婚的东西了。那时他似乎觉得自己对结婚还一时准备不足,一切都听凭她的摆布了。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就在那间宿舍,房子找人刷了一遍,单人床换上了双人床,两床新被子取代了他那床一上大学就盖的被子。一切既简单而又迅速。
新婚那天夜里,两人在那激动的时刻过去之后,相拥在一起,相互发现对方都那么完全和实在。
5
星期天。章立早还没起床,他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李摄像,便没好气地说:你又让我去看你那无聊玩意。他就听到门外有个女人说:章导演是我。
他开开门的时候愣住了,看见小葱阿姨领着孩子立在门口。小葱一看见他就很媚地说:黑子妈病了。昨晚没来接孩子,今天我带着黑子来看看你。他的心沉了一下,忙去看黑子,黑子没有看他,扭着脖子在打量楼道。他一把抱过黑子,小葱也随着跟了进来。
他让黑子坐在沙发上,想找点吃的给黑子,可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心里有些不安,黑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咧咧地坐在那摇着手说:我什么也不要,就是来随便看看。他看着身边五岁的儿子,小小的一个人,却跟一个大人似的,他离婚后曾努力着把自己和儿子拉近,可黑子似乎随时都在防范他似的,让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没有相融的机会。他感谢小葱,是小葱一次次给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小葱你也坐吧。他看了一眼小葱。小葱正红着脸站在那儿,两条很性感的腿立在他面前。小葱听他这么说,准备坐在床沿时,发现床上的被子还没叠,小葱便伸手去叠被子,他有些过意不去地说:不用,不用,堆那儿就行。小葱回过头去很甜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黑子说:让阿姨叠吧,阿姨要当演员,谁让你是导演呢?
他怔住了,陌生地看着儿子。自问自己难道这就是五岁的儿子?
小葱这时叠完被子坐在床沿上说:你这儿子可真是天才,长大准像你。
我谁也不像,就像我自己。黑子在沙发上悠着腿说。
他看着儿子无奈地叹口气。
小葱立起身,径直走进室内的卫生间,不一会,他听见小葱很响的小便声,他注意到,小葱进洗手间时并没关严门,是虚掩上的。
黑子这时问他:你喜欢小葱阿姨么?
他愣怔着瞅着黑子。
黑子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男人总是喜欢女人,我就喜欢小葱阿姨。
他想大叫一声。他缓缓地从儿子身边的沙发上站起来,盯着儿子。
小葱这时从卫生间走出来,甩着手上的水说:我说过你的儿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长大了准能成个大艺术家什么的。
他无助地望了一眼小葱说:他在幼儿园也这样么?
小葱走过来手抚着黑子的头说: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你这儿子是聪明加早熟,他在幼儿园最让老师省心了。
他“噢”了一声。半晌他冲小葱说:今天把黑子留在这儿行么,明早我保证准时送过去。行啊。小葱灿烂地笑着。送走了小葱,他重新回到屋里,看见儿子在烟盒里拿出支烟叼在嘴上,跟大人似的在那思想着什么。
他说:小孩不能吸烟,烟里有毒。
我知道,我没有吸。黑子说。
你坐着,我洗完脸就出来。他说。
 ̄文〃√
 ̄人〃√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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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忙你的,就当没我这么个人。黑子说。
他走进洗漱间时,耳畔又响过小葱刚才在这里小便时的声音,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自从儿子送到幼儿园那天,他就认识了小葱,小葱一直缠着他要当演员。这时,他就想,干什么不好,非得要拍电影呢!
他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黑子已经把那支烟放回到烟盒里,手托着腮,两眼盯着什么地方很忧伤的样子。
他拍一拍黑子的肩膀说:你妈得的是什么病,你知道么?
黑子转过头,一脸悲伤地说:我知道,妈妈是累的。她在为我挣钱。妈妈说,我们要有志气,不要爸爸的钱。
他听了儿子的话,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味。他知道,他和肖南芳离婚后,她便离开文化馆去了一家公司,那是一家合资公司,要求很严。
这时乔虹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包子。乔虹一边往茶几上拿包子一边冲黑子说:你叫黑子,对么?
黑子冲乔虹翻了翻眼皮说:你叫乔虹,是我爸爸的情人。
黑子这么一说,两个大人顿时白了脸。
谁说的?他有些气喘地盯着儿子。
这还用谁说,报纸上都写着哪,全城的人都知道。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乔虹走进了洗漱间,很响地把门关上了。乔虹再出来的时候,脸上恢复了正常。她笑一笑冲黑子说:黑子,快吃包子吧,要不一会儿都凉了。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冲儿子说:来,咱们一起吃乔虹阿姨的包子。
黑子说:我知道这包子不是专门给我买的。
乔虹吃惊地盯了他一眼。他冲乔虹摆摆手。
黑子一边吃包子一边又说:其实我早晨已经吃过饭了。但我还要谢谢包子。说完咬了一口包子,想了想又咬了一口。
乔虹的一口包子噎在喉咙里,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包子咽下去,她有些讨好地说:黑子,吃完阿姨和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老虎去。
黑子认真地看了一眼爸爸和乔虹说,其实我也不愿打扰你们。我不来,你们一定不会去动物园。
爸爸就想和你在一起。他说这话时有些动情。
三个人走出电影厂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时,黑子冲两人说:对不起。
两人对望一眼,一时没明白黑子说这话的意思。
6
他和她共同拍的第一部片子非常顺利。以前他拍过的所有片子,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如意过。给乔虹讲戏,不需那么面面俱到,关键的地方点拨几句,乔虹很快就会领悟到导演的意图。有时她又不是简单的领会,还有着自己对人物的看法和把握,有时试拍一次就成功了。有时他就想,导演是伯乐,好的演员应该是千里马。他很讨厌不少片子的女主角并不适合剧情,可她们就是有着一个漂亮的面孔,才登上主演的位置,他觉得,戏拍得太可惜了。乔虹算不上漂亮,可她从里到外有着那一股琢磨不透的灵气。他想,这大约就是艺术上的感觉。
那部片子上演后,在全国的确引起了反响,影迷们因此而知道影坛上多了一个乔虹的名字和形象,他为此感到骄傲。
电视台组织一台晚会时,有意约请他和乔虹去参加,他本想拒绝,以前他一直在台后默默地工作,一部片子的成功,人们很容易记住演员,但很少有人能记住编剧和导演的,更不用说其他幕后工作者了。他对这一切已经习惯了,完成一桩事业是他最大的安慰。
那次他觉得有必要向更多的观众介绍一下这部片子,他也有意介绍一下乔虹,让更多的人发现她的表演才华。
那一天晚上,他面对着摄像机,很少谈自己,谈得更多的是乔虹和艺术。乔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当电视节目主持人问他今后打算时,他毫不犹豫地说:希望有机会再度和乔虹合作,拍出更好的片子。主持人又问乔虹,乔虹因激动脸颊绯红,乔虹沉吟一会儿很腼腆地说:章导演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导演,我也很愿意与他合作。
这一切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而这一切正是导致他和肖南芳离婚的契机。
自从走进电影圈子,他更深地体会到了影视界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不想招惹什么是非,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在文化馆碌碌无为的日子他过够了。他面对着影视圈内演员们的离婚、再婚、再离婚的现象,有着自己的认识和看法。男女在一起时间长了,没有不会生出感情的,他知道有人离婚是一种盲目,有人离婚是一次再生,一次次离异一次次结合是错误的,也是正确的。
一开始,他就防范着和女演员们之间生出是非。尤其是他有好感的女演员。
拍完那部片子后,他很长时间没再和乔虹来往。
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乔虹的一个电话。乔虹在电话里说: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希望他参加他们的毕业晚会。他挂断电话犹豫再三还是去了。那天他走时和肖南芳打了一个招呼,说他有事出去一下,可能晚回来—会儿。以前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那一晚毕业班的演员们都很激动,他们像一只只雏燕就要离开窝巢展翅起飞了。他看着这些年轻的一群也很激动。那一晚,他陪他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这一切使他想起自己上电影学院导演班时毕业的情景,他被眼前真挚的一群感动了。
吃完饭以后,是毕业舞会,昔日的排练厅成了舞场,被同学们装饰得别有一番情致。那一晚乔虹一直陪着他,他跳了一曲又一曲,自己觉得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整个舞会的情绪一直很高涨,后来灯光熄掉了。被换成了蜡烛。舞曲由奔放变成了舒缓。朦胧中他看见舞厅里一对对舞伴相亲相近地偎在一起,享受着这暂短又永恒的分离情绪。不知什么时候,乔虹也偎在他的臂弯里,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乔虹的一切,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曲子是连奏没有休止一曲曲地演奏下去,最后他在朦胧的烛光里看到乔虹泪流满面,他不知乔虹这是怎么了。他轻声问:你怎么了?半晌,乔虹喃喃地答:我高兴。乔虹用一双波光涟涟的眼睛望他,他心里热了一下,胳膊用了些力气把乔虹拉向自己,乔虹顺势倚在他的胸前,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乔虹的眼泪一直在流着,打湿了他的前胸。
一组悠长的曲子终于结束时,他也突然醒悟过来,说了声我该走了。乔虹顺从地把他送出门,来到学院门口,等了半晌,街上连个车影子也没有。这时他抬腕看表时,才发现已经是下半夜了,别说公共汽车,就是出租车也没有了。他无奈地说:只好陪你跳一个通宵了。乔虹笑一下陪他又走回舞厅。舞厅里又熄掉了两支蜡烛,光线更暗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使他和乔虹都有些清醒。两人又跳了几曲,清醒的两个人便有一种距离。更多的时候,两人是坐在一旁,看别人跳。两人谁也不说话。一直到天亮。天亮的时候,乔虹再次送他出门。
·9·
蝴蝶
7
动物园里也并非是他们想象的清静之地。他们刚来到狮虎山,黑子看不见,乔虹把黑子举起来放到水泥台上。老虎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踱着步,用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观看它的人们。这时他们就听见背后有人说。看那就是乔虹。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男的呢?一个男人的声音。还用问,一定是那个章导演。女人的声音。
那个孩子不会是他们的吧?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前妻的。前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说他们快要结婚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们回了一次头,看见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他们正把看动物的目光移过来,笼在他们身上,那眼神是亢奋和激动。
黑子突然转过头说:我讨厌他们。
乔虹说:我们走吧。
乔虹抱着黑子,黑子挣开乔虹的怀抱说:我自己能走。
他们每走到一处,那儿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还有不少尾随者,他们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这孩子以后不会受气吧。一个哑声妇人说。
现在的后妈哪有好的,你看乔虹那样,能像个会当妈的!另一个女人说。
演戏的女人有几个是正派的。几个女人附声说。
乔虹的嘴唇在打着颤。
他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莫名的怒气在升腾。
咱们回走。他说,没争取黑子意见便抱过黑子。黑子冲一群观望的人嘶声喊了声:我讨厌你们。
他们刚走出动物园门口,一辆出租车很快地停在他们眼前,车上走下一个戴眼镜青年,眼镜几步来到他们面前,掏出个什么证在他眼前晃一下说:我是晚报记者。他马上想起了报纸上发表的那些花边新闻。聚在心头的怒气又涌上来几分。
记者说:章导演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滚你妈的,他大吼一声把黑子放到地上。他真想把这个记者揪住揍上几拳。
记者闭上嘴却从后面拿出一架像机准备拍照,乔虹去拦出租车。黑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拾起一块石头,在快门按响前,准确地砸在记者的头上。记者惊叫一声。他一把抱起黑子和乔虹一起钻进了出租车。
在车上黑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讨厌你们。
8
他和肖南芳刚结婚时一切都过得很平淡。两人一起在文化馆里上班,又一起下班。
一切的变化都是那天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条广告开始的。广告上说,电影学院正在招导演学员。看完广告他随手把报纸扔到桌上,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坐卧不安,说不清有个什么东西在他心里鼓噪着。他读完大学中文系,他想当一个作家,他没日没夜地写了不少小说,也发表过一些,可那些小说他自己也清楚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小说。他想自己写小说也许是一种误入歧途,虽说自己念过中文系,可每年中文系毕业生成千上万,难道这成千上万名中文系毕业生都能成为作家?这是不现实的,他清楚这一点。那一天,他一直在一种焦躁惶惑中度过。直到下班了,他才理出了一天来慌乱的心情,他重新找到登有招生广告的那张报纸,拿了回去。
肖南芳看完那篇广告说:你去试一试也好,在文化馆这么不死不活地靠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
肖南芳说这话时她正怀着孕。
他吸了两支烟,又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真的试试去。
你去吧,我支持你。肖南芳摸着已经怀孕两个月的肚子坚定地说。
他报了名。
然后是复习文化课。
再后来就真的考上了。
接到电影学院的通知后,矛盾来了。文化馆的领导不同意他去上学。理由是他毕业后一定不会再回文化馆了,文化馆没有必要为别人培养人才。两条路由他自己选择,一是继续在文化馆干,二是离开文化馆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得到这一明确答复时,犹豫了。那天晚上他找出电影学院那份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肖南芳就说:你去,咱们两人靠我一人工资也能活。
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是不可能的。他说。
孩子做掉,以后再生吧。肖南芳温柔地抚摸着肚子。
他摇摇头,顺手把那张通知书撕成两半扔到了地上。
肖南芳拾了起来,放到抽屉里。
那一晚他们久久没有睡着。
转天一早他就上班了,似乎把昨天的事忘了,肖南芳在他临出门时冲他说:你帮我请个假,今天我不太舒服不去了。他应了一声。
他再次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肖南芳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不知发生了什么问:你怎么了。她说:我把孩子做了。他的头嗡地一声,呆怔地看着她。她冲他无力地笑一下。伸手从被子下拿出那张撕成两半又被她粘好的入学通知书。他用一双颤抖的手把那张通知书接过来,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
她轻声说:为咱们夭折的孩子你一定要去。他一把攥住了妻子那双冰冷的手。
从那以后,肖南芳挑起了两个人生活的担子。那时她的工资不足二百元。他每个月的伙食费就得一百元。他们一直住在那间宿舍里,他每个星期六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的时候,肖南芳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等着他,每个星期六桌上都多一瓶啤酒。一个菜是素的,一个菜是荤的。他看着碗橱里放着的那堆挂面他的喉头就有些发紧,他知道,肖南芳一个星期都是靠清水煮挂面过来的。每次他总是无声地把那瓶啤酒拿下去说:我不喝。肖南芳就笑一笑说:我挺好的,看你喝酒我高兴。
他听了这话眼睛就红了。他觉得当时自己非常的幸福,恋爱的时候一切很平淡,可一旦成了夫妻,他才真切地体会出那种幸福。
一天睡觉的时候,肖南芳脱裤子,吸了口冷气。他问怎么了?她说没什么。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的大腿内侧让一种粗糙的经纸磨破了。你怎么用这个?他问。黑暗中妻笑了笑说:没什么。他什么都明白了。一把抱住她,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怕她发现,一直扭着头。
转天,他上街给她买来两盒“丹碧丝”,还有一袋卫生巾。她看到了说:“没必要,省一点是一点,干嘛这么破费呢。”他说:烟我不吸了。她说:别这样,钱算计着够用。从那以后他真的一连一个星期没再吸烟。第二个星期刚一下课他就看见了肖南芳,他一惊忙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她笑一笑,从旅行袋里拿出条烟说:吸吧,我又找了一份活,反正下班也没什么事。
后来他知道她下班后去一家餐馆当钟点工。那一天,他一直目送着她上了公共汽车。手里拿着那条烟他觉得很温暖也很沉重。
从那一时刻,他真正地理解了什么是患难夫妻。
毕业那一年怀上了黑子,他毕业后便留在了电影厂。
那次她手抚着肚子说:这次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也说:一定。那个孩子就是黑子。
9
章立早刚进文化馆的门就看见了看门的老王。老王就说:是来看小肖的吧,他点点头。老王又说:小肖这孩子太要强,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还去饭店打工。
他想冲老王笑一笑,咧了咧嘴,样子却像哭。
老王在他身后叹口气说:唉,人呢。
他来到那间曾是他们婚房的门前时,他停了一下脚,门虚掩着,他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他试着敲了两下。
肖南芳就在里面说了,我知道是你,你别进来。
他怔了一下。以前他每次走回来,不管多晚,他还没有掏钥匙门已经开了,好似肖南芳一直在门口等着似的。她说: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他回来了。想到这,此时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他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肖南芳闭着眼睛不看他。
他看见床头上摆满了药瓶,一杯水已经凉了。肖南芳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站在她面前,浑身上下涌出一种悲凉的味道。他把那杯已经凉下去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热水,这时他看见肖南芳的脸上有泪流下来。他试探着说:要不这几天我把黑子接我那儿去。肖南芳猛地睁开眼睛,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喘着气说:不行,孩子我能照顾。他是我的,我不许你把他带走。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千元钱无声地放在桌子上。她看也不看地说:你把它拿走,我不需要它。他有些嗫嚅地说:就算是给孩子的,肖南芳冷笑两声。他觉得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说了声:你多保重,便退了出来。刚走到楼下,他听见楼上的窗子一响,接着听见肖南芳说:你把它拿走。那叠钱便重重地摔在他面前。他叹口气,弯腰把钱拾起来。他走出文化馆门口时,他又听见老王叹着气说:这是何苦呢!他有些惶然地走在街上。
他敲开李摄像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摄像打开门,咧着嘴说:我知道你准会来。然后一把把他拉进来,神秘地说:有新情况,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他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李摄像便把房间里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干完这一切又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录像带放到录放机里,不一会儿电视画面里便出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调情的镜头。他说:关上,看着让人恶心。李摄像笑了一下,“叭嗒”关上了电视。站起身去开冰箱,其实了解太肮脏那一面也挺有意思的。李摄像回过头说。
10
有几天不见黑子他心里似乎少了些什么,空空落落的。他见到黑子时却又害怕那双成熟得让人害怕的眼睛。
有几次小葱故意把黑子送到他这里来,被肖南芳知道了,告到园长那里去,园长找小葱谈了,小葱便不再敢把黑子再送到他这里来了。
那一天晚上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他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躲在幼儿园对面马路上,他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大人们接走了,惟独没有看见黑子,他的心一沉,他来之前给小葱打过电话,知道黑子今天来幼儿园了。正在这时,他看见黑子独自一个走出来了,他往马路上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要接他的人便蹲下了,他把双手抱在胸前,那双眼神很苍凉地望着街上的行人。章立早看到这儿心里酸了一下,想走过去,这时他看见肖南芳推着自行车匆匆地走过来,她喊了一声:黑子,黑子不知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他仍然那么呆痴地望着街上的行人。肖南芳一直走到他跟前,他才缓缓地站起来,顺从地让她把他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肖南芳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黑子摇摇头。肖南芳才长出口气,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骑上车走了。
章立早一直望着母子俩消失在人流里,才转过头。这时他看见小葱正站在他眼前,他愣了一下。小葱就说了能打扰你一会儿么,我有话对你说。他看见小葱高耸的胸很放肆地在他眼前晃动,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随着小葱向前走去。
小葱把他领到一家咖啡馆,他和小葱坐在幽暗的一角,咖啡馆里人不多,只有几对恋人坐在各自的角落里喁喁低语。录音机里放着一曲舒缓温柔的爱情歌曲。把镜子揭下去好么?小葱耳语般地说。他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便把镜子摘下放在桌上。
小葱笑着说:我喜欢别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他怔了一下,不认识似的看着小葱。他又习惯地去摸眼镜,小葱已先他一步把他的镜子拿了起来,顺手放在挎包里,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他说:你不就是想拍电影么,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你。
小葱笑了一下,他发现她其实是个挺漂亮的女孩。
你以为我就那么愿意拍电影么?小葱盯着他的眼腈。
他不解地看着小葱。
你错了,我只喜欢看你拍的电影,我知道我不是当演员的料,我只是一个幼儿园的阿姨。小葱一口气说下去。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小葱,不明白小葱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他不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葱。这时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送了过来。加糖么?小葱问。他摇摇头,小葱顾自往自己杯子里放了两块方糖。那首熟悉的爱情歌曲仍在他们身边响着。小葱用勺一下下在杯子里搅拌着。
其实你离婚是对的,肖南芳不适合你,虽然她是个好人。小葱低着头仍在说。他点燃支烟,半晌说:这事你不懂。小葱把杯子往前推了推道:你以为我是小姑娘。他很艰难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又错了,女人最了解女人,更了解男人。小葱喝了口咖啡。
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他靠在座位上。他看见小葱盯着他的目光有很亮的东西闪了一下。
半晌小葱幽幽地道:你是想听我说孩子是么?
他想起了黑子。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乔虹么?小葱认真地看着他,他听见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你怎么也问这个?他有些恼怒。小葱仍然那么盯着他。我是不如乔虹,可爱一个人是自己的权力,我之所以想演电影是想和你在一起。小葱的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把话说完。
他怔住了,认真地看着小葱。小葱也看着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说:我该走了。
临出门时小葱说:给你的眼镜。
他接过眼镜,没有向小葱告别便向前走去。
走了好久,他回了一次头,看见小葱仍在咖啡馆门口站着。
11
他自从当上导演之后,他才真切地领会到影视圈一直是人们惹是生非的焦点。他不想惹出什么新闻。
他第一次和乔虹合作拍外景时是在西南一个小县城,拍这部片子时,那个小县城像过年一样热闹。每天拍片时,小县城的人几乎全城出动挤满了大街小巷围观,有几次外景无法顺利开拍,不得已和公安局联系,让公安局的人出面维持秩序才使外景正常拍摄下去,拍电影这一切在外人眼里看着新鲜,可拍电影的人,一次次试拍,就那么几句台词,那几个动作来来回回地重复,太单调了,有时遇到天气不好,只好住在招待所里等天气。
晚饭过后,他总要到小县城里走一走,他们几个人一伙,一边在街上走一边议论县城里的风土人情。他们终于看见街拐角有一家卡拉OK歌舞厅,一些演职员们就说,导演进去轻松轻松吧。他不想去,他想清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明天的拍摄计划,便笑着说:你们去吧,别忘了早些休息。
人们都从他的身边走掉了,他发现乔虹却没走,便说:你怎么没去。她说:没什么意思,乱哄哄的,他笑一笑,她也笑一笑。两个人便顺着土街慢慢地向前走,街上的路灯很稀疏,光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晚风不冷不热地袭来,吹在身上很舒服。有不少夜行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每逢这时他们总是对这些人报以微笑。还有些人拿来相机在黑暗中闪光灯一明一暗地给他们拍照。
这里的人真有意思。乔虹笑着说。
他们觉得拍电影的人挺神秘的,他也笑着说。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郊外,郊外长满了庄稼,在风中沙沙地响成一片,他们看了一会儿,便往回走了。路上他就说起了明天的拍摄计划,她听着,不时地补充些什么。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天的时候,他就采纳了她的建议。
以后的晚上,两人仍不停地在县城里走一走,大部分时候,他的拍摄计划都是从那时成熟的。
最后一天他们如期地拍完了外景,转天就准备回家了,那天晚上两人不约而同的又走到了街上,那一天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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