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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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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夫人的眼泪浸湿了他的中将肩章。

一个受尽委屈的寡妇需要听的不就是这种嗓门; 这种痛骂和这种顶天立地的保证吗

“老大姐; 主席去世了; 我就是你的亲人! 我会给你作主! 王锋那个狗日的小畜牲跑不了; 妈了个巴子; 我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全党全军都不会放过这个野心家; 忘恩负义的鸡巴小人! 老大姐; 我一定让你亲眼见到他的可耻下场! ……”

苏副参谋长心里最清楚; 如果有谁盼着主席死的话; 最迫切的莫过于眼前这位慷慨激昂的白司令了。

主席是他唯一的顾忌; 使他一直尴尴尬尬地缩在一个无所作为的中立里。

他知道现在的中国就像跑马圈地的时代; 谁让自己的马撒开蹄子跑起来; 谁就能得到最多! 现在头上的紧箍圈一下子断掉了; 再不用顾忌有个老太爷在头顶施威。

只有这个老太爷能做到让他的部下不服从他; 这是他最怕的。

老爷子死的时机简直太巧了; 似乎是上天送的礼物。

白司令今晚一定会极痛快地喝一瓶二十年窖存的茅台酒; 就像他现在骂王锋一样痛快。

苏副参谋长把哭得精疲力尽的老太太扶进车里。

副官将送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莹莹上车之前擦干哭肿的眼睛; 低声对苏副参谋长说:“你们别对王锋太过份。”

女人啊! 苏副参谋长在心里叹息。

“放心吧。”他轻轻握着那只已经粗糙了的手。

当年他只敢在梦里握。

到底谁对谁过份还没见分晓哩! 苏副参谋长一直目送汽车。

虽然暗杀被揭露和主席的死使王锋眼下形势不利; 但断定王锋就此完蛋却是太低估他了。

当年他之所以能成为他们这些小兄弟无限崇拜的首领; 就是因为他总是能从逆境中找到出路。

多少次眼看着他已落入死角; 也会突如其来地制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

王锋对周驰的打击就是让人叫绝不已的一手。

他不做为政治事件、而做为流氓群奸集团来宣传。

从早间新闻就开始反复播放擒获周驰的现场报道。

中国的电视屏幕从未出现过成群的裸体男女; 老百姓看了又看; 一瞬间家喻户晓。

周驰本是无数人迷信的偶像; 但这种丑恶的流氓行径一下就把他变成一堆大粪。

正在集结的十省市武警也被这条新闻搞晕; 谁好意思为这种流氓卖命 同时; 又传出更耸人听闻的内幕:周驰一直通过他的徒弟从武警身上采气; 再传给他滋补身体; 增强他的淫乱能力。

这和吸人的血没有区别。

千千万万的武警士兵震惊了; 紧接着转为愤怒。

不少总队出现士兵自行逮捕周驰的徒弟施以私刑的骚乱。

精心策划的武警政变就这样轻易地被王锋化于股掌之间。

苏副参谋长对多数内情还不掌握; 但有一点他从小至今一直确信无疑——王锋的天才是他望尘莫及的。

当苏副参谋长回到白司令办公室时; 白司令正在听着主席昨天的电话录音。

他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主席夫人说昨天上午十时二十分见到主席已经去世; 可这个电话是在十时四十一分打的; 绝对是主席的声音。

谁能想明白 如果主席夫人没有从天而降; 最晚不能迟过今夜二十三时五十九分; 南京部队就得向台军开火; 哪怕是象征性的。

然而战争怎么会有象征

白司令停在地当中。

“马上把夫人送到成都刘司令那去。”

“成都 ”苏副参谋长很惊讶。

白司令没解释; 继续踱步。

“是。”苏副参谋长马上就想通了。

刘司令是主席最亲近的部下。

夫人的哭诉必然煽起他的怒火。

他就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主席的嘱托拥戴王锋。

即使不兴兵讨伐北京; 至少也不会干涉南京。

要是失去成都; 王锋看来就真难自保了。

北京“一致同意! ”王锋把举起的手往下一砍;似乎就此把台北砍出了世界。

照理说已到该化冻的时分; 可北京又下起了一场粘乎乎的大雪。

天是那么阴。

雪是那么白。

而路面又被车轮辗得那么 那么脏; 半尺多厚半融的雪支离破碎; 难看之极。

石戈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车开进中南海。

大门的值班军官眼中露出诧异; 也许有点怀疑; 这位副总理久不露面; 难道连司机和警卫也没了 通往会议室的一路都有手持小旗的士兵指示方向。

那两位武艺高强的警卫不知是受周驰的牵连被捕了还是自己跑掉了; 反正突然失踪。

自从黄河工地成了战场; 石戈就回到北京。

没有人需要他; 也没有人过问他。

他一个人关在屋里看了三天地图; 没迈出门槛一步; 直到突然接到通知; 让他来参加这个会。

这一段很少像模像样地开过什么会了。

自从实施紧急状态法; 决策只出自极少的几个人; 几乎再没有过什么讨论、协商; 更别提表决。

但是今天却很特殊; 几乎全部政府、军队和党的头面人物都到场了。

石戈已料到如此; 连他都能得到通知; 何况其他人。

会议室里很暖和; 这在燃料紧缺到极点的北京几乎无处可寻。

灯光也很明亮; 把窗外的阴暗驱散。

但气氛却压抑之极。

每个人的脸色都比落雪的天空还阴沉。

没有一个人说话; 没有一个人活动; 如一群恍恍惚惚的鬼魂; 毫无关联地呆坐在一起。

偶然发出茶怀盖和茶杯碰撞的声音; 好似使所有人都感到惊吓。

每个座位前面都摆着一份最新情况通报。

石戈的位置在后排角落。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 但看到黄河防线于今晨在袁房被突破还是感到突然。

冬季黄河水少; 且又封冻; 不足以构成屏障。

济南部队的三十个师过于分散。

兰州部队被新疆和宁夏青海的叛乱牵制; 难以提供足够援兵。

而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使台军机械化部队得以自如驰骋; 忽而分头佯攻; 忽而集结成拳头; 防不胜防。

通报上反常地做了形势分析; 承认现在已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打退台军。

预计不超过八十小时; 台军就将兵临北京。

同时进入山东的南京部队也正在伺机而动。

如果把大量兵力抽到河南阻挡台军; 南京的军队会立刻趁虚而入; 白捡一个北京。

石戈发现除了他几乎没人看眼前的情况通报。

也许认为看不看全都无济于事了。

石戈觉得自己也同样头脑空空; 一片茫然。

曾几何时; 他还被誉为解决紧急问题的专家。

一遇到麻烦事; 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脑筋的阀门都立刻条件反射式地开启; 流水一样往外淌主意。

可现在; 别说流水; 连阀门在哪都摸不着了。

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些老牌政治家们比他更成熟。

一旦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 他们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以前大厦只是某根水管漏水; 某个房角松塌; 一个能干的修理工确实能上窜下跳地大显身手。

而现在; 大厦的每一块砖都成了粉末; 再遇上八级地震和十二级台风; 修理工的脑袋里能出来什么主意呢

陆浩然和王锋最后进来。

陆浩然坐在轮椅上。

两个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推着他。

石戈听说他患了病; 却没想到成了这样。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摊泥; 软绵绵地一动不动。

两眼直呆呆地散光; 似乎什么都不进入视野。

在那枯槁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生病的迹象; 使石戈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无可救药的萎靡和沮丧。

他已经失去了灵魂; 只剩一个躯壳。

相比之下; 走在最后的王锋更让人意外。

他是各方矛头所指的中心; 举世传闻的恶魔; 已必败无疑; 而且注定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不但看不出他有任何沮丧焦虑; 反而比过去更显得昂然振奋; 光彩照人; 身着一尘不染的上将军服; 一副俯视天下的自信神情; 让人不自觉地眼前一亮。

“现在……开会。”陆浩然的声音低得有点听不清; 好像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似地停了半天。

“请王锋同志……讲。”

此刻的王锋一点没有过去的谦虚姿态了; 理所当然地坐到第一把主座上。

这是一个敢负责任的姿态; 越在这种危急关头他越要显出顶天立地。

“形势就不讲了。”他敲敲桌上的情况通告。

“但是导致这种形势的根源我要讲两句。

这两天动乱分子又开始四处煽动; 唆使学生游行; 市民请愿; 提出让我下台的口号; 似乎整个中国的现状; 包括这次战争的责任全在我; 只要我下台受审; 谢罪天下; 立刻就可以实现和平。

一小撮国家敌人利用群众的无知并不奇怪; 但是党政军的高级干部也有人相信这种逻辑; 这就使我不得不说清楚。

如果台湾、福州、南京; 以及其他叛乱地区敢保证这一点; 只要我王锋下台; 他们立刻停火撤军; 放弃独立; 我本人哪怕永蒙万古之冤也在所不惜。

可他们会吗

绝不会!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我王锋; 而是反攻大陆; 消灭共产党! 是分裂祖国; 做割据皇帝! 是把我们在座的所有人斩尽杀绝! 是让五星红旗落地; 而让青天白日旗插上天安门! “中国为什么落到今天这种四分五裂的地步 既不能攘外; 又不能安内。

我们曾经是那么强大; 那么自豪。

我们的军队打败过国民党的八百万大军。

我们的党是世界第一大党; 我们的人民万众一心。

这光荣的往昔难道是因为我王锋成为泡影的吗 不是! 如果说我有什么错误; 那就是我下手太晚; 我没有及早地获得改变错误路线的权力; 而让那些亡国罪人把我们国家弄到了病入膏肓的不治之地。

中国不能靠经济治理; 中国几千年都不是靠经济治理的。

中国的核心是精神。

一旦精神死亡; 中国就将分崩离析。

我们的党和军队从无到有; 从弱到强; 不就是靠的一种精神吗 物质上再强大的敌人在我们面前也是纸老虎。

可是那些所谓的‘改革者’却用金钱取代了精神; 让全民族都投入到追逐利益的比赛中。

我们反复说要建立中央的权威; 没有权威就不能保证中国的统一和团结。

可权威是什么 权威首先是一种精神。

如果人人都追逐利益; 那就不可能有权威而只能有处心积虑建立自己地盘的野心家! 正是那些野心家为台湾打开了我们的大门; 也正是他们的背叛使我军失去了作战优势。

现在; 你们是想一退再退; 让敌人把绞索套上脖子呢 还是一举扭转局面; 把敌人彻底粉碎 ”

老牌政治家们多数连眼皮都没抬。

他们对慷慨激昂不感兴趣; 对“彻底粉碎”也早失掉了幻想。

“也许你们觉得这是一句空话; ”王锋平静地说。

“在你们老练的头脑里; 已找不到任何避免灭亡的办法。

可是; ——我还有。”

眼皮们抬起来了。

王锋起身; 抄起一支铝合金指示杆; 用杆尖指住身后的巨幅地图; 从上下移; 猛定在标志着台北的圆圈上。

“核打击。”脸上是一片灿烂的微笑。

石戈心里轰地一下; 向前探出身子; 两手紧捏住椅子扶手; 一股寒气从头灌到脚。

别人却没这种反应。

那些抬起的眼皮重又垂下。

联合国的“反核宪章”已使各国的核武器全成了摆设; 这已是最低级的军官都明白的常识。

炸掉台北的结局将是北京对等地被炸掉; 除非中国有能力同时先发制人地把美俄英法全炸平; 但最乐观的估计那也至少需要苦干数个世纪。

如果王锋想在垂死前疯狂一跳; 不计后果; 老牌政治家们可不会奉陪。

王锋不是那种人; 石戈知道。

他不是个会丧失常识的人; 也不会丧失理智。

那片笑容足以说明他清醒着而且胸有成竹! “不要失望; 亲爱的同志们。”王锋笑得更开朗。

“我没有忘记联合国反核宪章; 而且我也决不违犯反核宪章。”

眼皮们又一次抬起。

“如果你们更加仔细地读一下反核宪章的各种文本; 中文、英文、法文、西班牙文乃至阿拉伯文的; 你们就会放心地发现任何一个文本所明确禁止的都是向另一国家使用核武器; 却没有禁止一个国家在自己领土上使用核武器。

那么; 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是全世界都承认的。

与我们建交的一百四十七个国家全部在外交公报上声明过接受这个原则; 联合国对这点也态度明确。

那么我们对台北使用核武器就没有与反核宪章相违背; 联合国也就没有理由采取行动。

一个国家在自己领土上爆炸了一颗核装置; 联合国再扔给这个国家一颗核弹进行怎罚; 这在法理上说不过去; 就像自杀的人还要再遭到一次枪毙一样。

这足以使联合国那个大杂烩掉进一锅无所作为的糊涂粥里。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如果把这看成是一场赌博; 我们一定会赢! 赌运总是站在最敢下手的一方的。

我们做了; 国际社会顶多空吼一阵。

他们天天打着人道主义的招牌; 到了真要杀死几百万无辜百姓的时候; 他们下不了手。

他们自己的国家并没有受伤害; 何况我们占着法理的优势; 这就足以让他们陷入讨论而不付诸行动。

退一万步; 即使他们真能实施惩罚; 根据台湾是中国一个省的公认原则; 联合国的惩罚也只能针对大陆的某个省会城市而不是北京。

可以让他们打南京嘛; 或者是福州、广州、成都……让联合国自己去挑选吧。

再退一万步; 他们真敢打北京; 那么我要警告世界; 中国虽然不是核大国; 但我们拥有的一千七百枚核弹头也足以打掉半个世界的城市。

亲爱的同志们; 没有人敢; 请相信。

国际社会的软弱无能你们见得还少吗 咱们全经历过国际对‘六四’的制裁。

哈! 何尝伤了我们一根毫毛 布什派人偷偷来跟我们拉关系; 戈尔巴乔夫指责齐奥塞斯库开枪镇压; 对我们却一声不敢吭。

为什么 因为我们比罗马尼亚大四十倍; 我们是数一数二的世界大国! 永远要有这个自信;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真敢与我们为敌; 哪怕全世界合一块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毛泽东时代; 我们独自屹立于世界; 不也活得很好吗 不也是东风压倒西风吗 只要放开胆子干; 胜利就一定属于我们! ”

那些晦暗的面孔开始出现了血色; 干萎抽缩的表皮也开始松驰; 恢复弹性; 好像从王锋口中喷薄而出的是一股还阳的春风; 给枯竭的灵魂注入重新膨胀起来的新鲜气体。

“现在; 让我们来看看核打击的效果。”彩色地图衬在王锋身后; 如同一片五色光晕。

“台北是毒蛇的头。

打蛇先打头。

蛇头一敲碎; 整条蛇就瘫痪死亡。

台军将立即军心大乱; 无需我们反攻也会溃退一般撤回台湾; 以求稳定老窝。

核武器一旦使用过了; 威慑力就会提高百倍。

台湾将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否则我们再炸高雄、基隆。

而我们却很可以借此一鼓作气; 迫使台湾投降; 解决多少年悬而未决的统一难题。

对于国内的反叛地区; 这个威慑同样有效。

我们将发出明确警告; 反叛地区不投降; 就将与台北同样下场。

多年隔离; 对台北的核打击不会引起大陆人民的敌意; 却能增加他们的恐惧; 使他们迫使反叛者投降。

其实没有台湾支持; 国内任何一支单独的反叛势力都成不了气候。

只要把南京部队和成都部队重新控制住; 收拾其他地方易如反掌。

诸位;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两条路:一条是亡党亡国; 民族四分五裂; 人民涂炭遭殃; 我们在座的人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另一条就是一颗核弹; 舍掉一个台北; 换来全民族的和平; 安宁; 祖国统一; 人民安居乐业; 并且收复台湾。

比较一下这二者的得失; 美国扔在广岛的那颗原子弹只是使日本早投降几天; 美军少死几万士兵; 历史一直没有非难那次行动。

而我们现在拥有的理由难道不超过打击广岛的千倍万倍吗 同志们; 现在就是决定的时刻; 你们选择哪条路 ”

石戈站起来。

这种场合本不需要像小学生那样起立发言; 可也许是下意识中怕别人抢先表示赞同。

他突然明白了王锋为什么把所有人都弄来开会。

这可以把一场核屠杀的责任分成许多份; 平摊给每个人; 成为党政军的全体决定。

“反核宪章”冻结了多数人的思维; 然而一经王锋指明; 就像蓦地散去迷雾; 在山穷水尽的绝境中露出一条吓人的路; 却毕竟是路; 再吓人也是路。

石戈一再提醒自己动作稳定; 不知怎么还是碰倒了手边的茶怀。

一片浊黄的茶水顷刻浸湿了文件; 快速向四处漫流。

王锋冷冷地看着他; 眼光细长而尖锐。

石戈知道激动在这时毫无价值; 所以尽量多停了一会儿。

“你前面的话是对的。

中国没有了信仰; 没有了权威; 也没有了凝聚公众的道德和伦理。

因此核打击只能得到一时的喘息; 却决不可能成为赢得未来的基础。

因为核弹不能把信仰、权威、道德和伦理重建起来; 未来就照样充满危机、分裂和叛乱。

你不可能把核弹打到中国的每一个城市; 每一座山头。

如果叛乱就在北京又该怎么办 核武器会毁灭别人; 也会毁灭自己! ……”

“你的高见是什么 ”王锋背起双手。

“如果不用核打击能解决问题; 我们全体向你鞠躬。”

桌上的茶叶捻成了一团; 在手心潮湿地蠕动。

有些话石戈本来永远不会在这种场合讲; 但现在已经无法再有任何顾虑了。

“每个体系都是有寿命的; 喊万岁只是一种心愿。

我们这个体系已经到了最终的极限; 何必再去做徒劳的挽救、而在民族内部使用毁灭性的屠杀武器、造成永远也难愈合的创伤呢 理智一些; 看清时势; 自觉地顺应潮流也许是唯一有意义的选择。

虽然我们不能再创造什么; 可至少不该再去毁灭。

分裂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还在地球上吗 如果人民能够生活得更美好; 我们何必强求统一。

民族主义不是目的; 更不该为一种虚无的概念去牺牲千百万生命。

叛乱也好; 反攻大陆也好; 说到底; 不就是我们这群人下台; 我们这个党解散吗 我们去当老百姓就是了。

即使我们死了; 也不过就是这几十条命; 怎么能让台北的三百万人民去死! ……”

“行啦! 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王锋打断石戈; 转向会场其他人。

“关于这位共产党的政治局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务院副总理先生主张解散共产党; 赞成台湾反攻大陆的问题; 我们等一会儿再处理。

现在; 同意对台北实施核打击的举手。”

茶叶里最后几滴水从手指缝中流出; 石戈佝偻着身体; 全身神经都在痛苦的抽缩。

他想高声大喝:“别举手; 别当历史罪人! ”他想掀翻桌子; 弄出震耳的声响; 惊醒这群恍惚的鬼魂。

可是没有一个目光和他相遇。

他刚才的肺腑之言好似沙漠上自生自灭的风; 对那个呆板无垠一无所有的世界没有任何影响。

如同一支送丧曲; 一只只手阴沉地交错举起。

一群枯黄的丧失了生命的手; 无声无息。

“一致同意。”王锋把举起的手向下一砍; 似乎就此把台北砍出了世界。

“我不同意! ”石戈觉得嗓子里的声音属于另一个世界; 那么遥远、嘶哑、干涩; 似是从无水的星球上传来的压抑嚎叫。

“你 ”王锋在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不同意吗 连同意你也没资格了! ”

“我……”

石戈像是明白了再说什么也没用; 抓起桌上的空茶杯往嘴里倒水。

只有一团粘乎乎的茶叶沾上嘴角。

他转身找暖瓶; 踢倒了椅子。

东一下西一下不知往哪走。

举起暖瓶; 却把滚烫的水倒在手上。

茶杯和暖瓶同时掉在地毯上。

暖瓶胆发出沉闷的爆响。

茶杯却弹跳着保持完好无缺。

他双手捂住头; 蹲在地上。

“我要用凉水冲冲头。”他喃喃地说; 伴着痛苦呻吟。

王锋俯视他; 如看着一只蜗牛。

鄙夷之色逐渐溢露在那张高贵的脸上。

“冲去吧; 先用凉水清醒清醒; 然后我们还会让你更加清醒。”

长安街上的雪更厚了; 更稀; 更滑。

一辆挨一辆的汽车胆战心惊地爬行。

刚被开水烫过的手每动一下方向盘都感到疼痛。

石戈在后视镜里看着新华门消失在茫茫雪中。

如果刚才不表现出一连串意志崩溃的举动; 就不能让王锋产生轻视而放松戒心; 他也就难以从卫生间侧门溜出。

新华门值班军官的目光比看见他进来时更惊讶。

他的车窗盖满了雪; 只用手掌在眼前胡乱地擦开一小块。

现在; 暖风使窗上的雪融化了。

刮水器能够活动了; 而他的思路还没有理顺。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必须把核打击的消息立刻送出去; 防止这场灾难; 或者至少让台北有所准备; 把损失减到最小。

用什么方式把消息送出去 在大街上宣布是疯子举动。

通过新闻渠道 记者写稿、电传、主编的怀疑、核实; 就算决定发稿了; 还得排版、印刷、发行; 等消息发出来; 台北早已经是废墟了。

必须通过最直接的渠道; 把环节减到最少。

北京和台北正在交战; 一切联系都已中断。

直接给联合国打电话 谁能相信; 而不当成心理变态者的恶作剧 即使上报; 那一层层官僚体系; 比通过这蠕动的车流还要缓慢……大使馆! 石戈抓起车上的电话。

大使馆有直通本国领导人的热线; 而一国政府向联合国和台湾传达的信息不会被当作儿戏; 时间上也会最快。

通过哪国使馆 打电话同样不会被相信。

这种恐吓电话随时都有。

必须亲自上门; 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身份; 才能使这个消息不被怀疑。

那么最好就要在那个使馆有熟人。

自己资历短浅; 露面很少; 不为外交人士熟悉; 贸然上门要费太多唇舌; 甚至连大门都难进。

可熟人; 熟人……他现在后悔过去从不参加外交活动; 懒于把时间消磨在举杯说友谊上。

熟人; 熟人……他突然想起那个澳大利亚使馆的女秘书。

两年前在一个逃不掉的晚宴上; 他俩座位相邻; 碰巧她想有个中国名字; 碰巧墙上壁纸的图案是“易经”上的卦形; 他给她起的名是“周易”; 因而他记起她的真名与“周易”发音相近——JOSIE。

碰巧她说了她的电话号码后他又开了个玩笑; 告诉她那号码可以说成中国话的“我气我; 气死了我”; 因此他记起真的号码是575。7465。

他以为他得进行很多回忆才能帮助那位周易想起他; 那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没想到周易立刻叫起来:“副总理先生; 你还记得周易! ”

“我要见贵国大使。

请你到使馆门外接我; 我马上到! ”

已经到天安门广场。

前面是红灯; 堵住长长的车流。

石戈拐上自行车道; 绕过排在前面的车辆; 从红灯下直接冲过去。

打滑的车轮把粘乎乎的雪水甩了交通警一身。

政治局的车牌号只能使交通警干瞪眼。

离开会场已经十四分钟了。

王锋不会认为他会在卫生间里“清醒”这么久; 肯定已发现他失踪。

院里的警卫将报告他开车走了; 行动匆忙以致碰坏了另一辆车也没停下看一眼。

新华门的值班军官会指出他的车向东行驶。

有什么事能弄乱王锋的脑子 他的反措施比闪电还快。

果然; 东单路口的交通警从岗亭里跑出; 伸直手臂拦他停车。

但另一辆在冰雪中不能及时刹住的轿车像搓雪球一样把交通警搓上了发动机罩。

石戈又从红灯下冲过去; 瞅了个空隙钻过横向车流。

车尾被一辆吉普车撞了一下。

车头刮在另一辆公共汽车的车尾上。

左侧车身复盖件面片似地堆起。

他的驾驶技术仍然挺糟; 但豁出来了; 反倒能化险为夷。

红灯使向东行驶的车流断了一段。

他加大油门; 在空阔的街上提高车速。

他发现两边行人全看天上。

左侧后视镜在刚才的撞击中正好扭成了仰面向上的角度; 突然倒映出一架迷彩色的武装直升机在迷茫雪中如鬼影一样低低飞来。

如果一直混在车流里; 飞机不容易发现他。

可刚才冲过路口已经使飞机在断了车流的街上牢牢盯上他; 而且决不会再把他这辆剥了一半皮的车同别的车混在一起。

火车站路口也冲出了警察。

几辆汽车被调动着形成路障。

在路障就要闭合的一刹那; 他又冲了过去。

这回右边的皮也被剥掉一半; 玻璃全部粉碎。

直升机轰鸣着压下来。

旋翼吹起的冰雪从扭曲的窗框如机枪子弹般密集地射进。

他猛地拐进国际饭店旁边的小路。

高大的建筑阻住了直升机; 使它不得不猛地向高升起; 从楼群的空隙中追踪他逃跑的方向。

石戈一直不赞成高层建筑; 现在却由衷感谢那些拚命追求节约地皮的建筑师们。

楼建得越高; 其间的空隙越小; 飞机离得就越远; 死角也就越多。

刚才的撞击使喇叭电路搭铁长鸣; 救火车一般一刻不停地叫唤; 使行人老远就纷纷闪避。

小路上的雪不像大街上化得那样稀; 没被压烂的雪层使汽车容易控制得多; 车速大大提高。

但那块仰面朝天的后视镜总是倒映出上空那架迷彩色的直升机; 如盯着一个必死的老鼠一样冷冷地跟着他。

澳大利亚使馆在东直门外大街; 必须穿过开阔的二环路。

石戈一驶出楼群; 就看见直升机悬停在二环路上方。

机载大口径多管机枪的枪口指着他。

特种兵端着高速冲锋枪和火焰喷射器从机舱两侧探出身体。

在他们开火的一刹那; 正好旁边的建筑工地驶出一辆满载水泥的重型卡车。

石戈一横心; 猛一打方向盘; 就如一块膏药贴上卡车; 用高堆着水泥袋的货厢掩蔽住自己。

卡车后轮绞碎车身; 发出钢牙咬铁的声音。

完全不知怎么回事的卡车先是惊慌制动; 可来自天上的扫射又使它失去控制; 在街道上七扭八歪地横冲直闯。

直升机射出的密集枪弹全打在水泥上; 爆起大团弥漫的灰粉; 如同烟幕。

右侧两个车门被绞掉了; 石戈的车从卡车后轮上掉下来。

在扑头盖脸的水泥粉中; 他惊喜地发现汽车动力部分和行走部分仍然完好。

猛一踏油门; 发动机高亢地一吼; 他借烟幕的掩护冲进立交桥下。

立交桥下没有雪; 湿漉漉的车轮印重迭在一起。

他把车刹住。

那辆卡车已经撞倒人行道旁一堵厚墙; 进了院子。

有些行人还以为是拍电影; 伸着脖子跑向那个方向看热闹。

石戈跳下车。

他知道直升机就在桥上; 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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