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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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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阿穆,我和你的命绑在了连理树上,再也分不开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尖锐的冰冷直入心脏。
白穆蓦然睁大了双眼,眸中的光点渐渐晕染成墨,随之一片空洞。
她爱着的那个人,耗尽全部身心去爱着的那个人,永远……永永远远地,说着世上最好听的情话,做着世上最狠绝的事情。
柳湄说得对,要比狠心,世上无人可及商少君。
白穆握着插入心口的那把匕首,鲜血顺着手心淌下,身子因着无力而顺着围栏滑落,一瞬不瞬地盯着望着商少君刀刻般的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拔出匕首,甩开,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商少君明黄色的衣襟上留下猩红的一笔,与他在她生命里篆刻出的痕迹一无二致。
商少君神色不变,居高临下地冷昵了她半晌,才转身揽着柳湄离开。
末了,不忘吩咐道:“放火,烧了。”
大火很快便肆掠在摘星阁顶端,白穆望着眼前越窜越猛的火光和她身上流下的血融成一片,挂满泪水的脸上绽放出娇艳的笑容。
她的身子被烈火灼热,不再寒冷,真好。
她的心口被匕首刺穿,不再疼痛,真好。
她的生命正在流逝,不用再思考,真好。
她躺在摘星阁顶层的天台上,任由滚烫的火焰寸寸逼近,举目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意识渐渐抽离,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她看到初雪细碎连绵,商都城门口的火光闪闪烁烁。他身姿挺拔地骑在马上,迎着雪花的黑发添了几许残白,眼色暗沉嘴角带笑,滴答滴答地走近跪在地上衣衫简陋的她,微微倾身,黑发顺着身子滑下,抖落几颗雪粒子,正好落在被他撩起的脸上。她方才还紧张苍白的脸庞一瞬染上兴奋的桃红,仰身紧紧抱住他的颈脖。
她看到春雨细腻而缠绵,顺着斜风逶迤落下。他立在城墙处,黑色的大氅随风没入夜色,周身被泅起的朦胧烟雨笼罩,墨发在风中涤荡,沾上的细小雨粒不经意地落入深潭般的眸子,却激不起丝毫涟漪。她呆愣地下了马车,远远地凝视他。他一眼望见,柔色在冷肃的眉宇间化开,深潭也融入春@色,荡漾起和暖的笑意,大步向前,将她抱了满怀。
她看到夏日绯红的夕阳温暖而耀眼,透过窗棂将朱雀宫的影子拉得斜长。他闲适地坐在饭桌前,细腻的汗珠挂在额头,几缕乱发贴在鬓角,她仍旧穿着厚重的衣裳,半点不显燥气,垂着眼自顾自地吃饭。他一直望着她,不时往她碗里添些菜,她抬头,蹙眉看他,他便讨好地弯眉轻笑。
她看到秋风刮落枯枝残叶,秋雨勾出斜长的丝线,榻上的两个人赤呈相对,他一寸寸地吻过她背上的伤,允过她肩头的疤,她虚若无骨地攀附在他身上,净白的身子透着点点粉红,眼角的泪水随着他愈加狂热的动作决堤落下,他倾身吻干她的眼泪,纠缠她的身体,一遍一遍抵死不放。
“最后一次。朕不会再瞒你。”
“当真是朕愚钝,不得入心者,不得诉之笔端。”
“从始至终,我所欢喜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阿穆,我……爱你……”
“放火,烧了。”
最终,白穆看到碧空如洗,阳光灿烂,秋日金黄的落叶扬了漫天,繁多的枝桠上绑满了大红色缎带,打着整齐的同心结,结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随着秋风缠绵舞动,她的肩上还缠着绷带,满面笑容地仰望那一树的同心结。
他在树底望着她笑,眉眼微弯,阳光透过去,眼底便像是洒满了金色的沙子,他说:“阿穆你看,我和你的命绑在了连理树上,再也分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更一章,这一卷就完了~~~
44、真假情逝(三) 。。。
秋意渐浓;金黄的落叶铺满都城,偏僻的院落一角;仍有几分碧绿未散,秋芙蓉开得正盛;一袭白衣的男子静立当前,细致地修剪残枝。
“少主,姑娘醒了。”男童走到他身侧,语气恭敬;一双大眼水汪汪地望着他。
白衣男子沉静地摆弄花草;并未言语。男童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默默退下。半晌,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净了净双手;才举步向侧院的一间房走去。
房内温暖,燃着怡人的香薰,榻边的侍女一见来人,便微微屈膝,唤了声“少主”便将手上的汤药放在桌上,稍稍退后几步,立在一边。
男子踱步到榻边,垂眼望着榻上的白穆。
白穆盖着厚重的被子,面色苍白,双唇没有什么血色,微睁的双眼暗淡无光,扫了榻边的男子一眼,挪开,闭眼。
“我找你许久了。”慕白淡淡开口,声音清润。
白穆似乎并未听见,仍是闭着眼,慕白继续道:“裴瑜在洛秋颜自尽当夜殉情,事发前我正好找到他,他讲了些内情与我听,嘱我替他照顾芙蓉宫那一片芙蓉花。之后我便易容作他,替了他的身份。”
“或许你并不知晓,白子洲白氏所出,最擅易容、仿旁人。”慕白略一侧身,拿起桌上的药碗,“我是族长一手带大,尽得真传,因此商少君都未能将我识破。”
白穆的眼皮动了动,蓦然睁开眼就要起身。
她一动,面色便更加惨白,刚刚撑起半个肩头便跌了回去。慕白看了看她,不紧不慢地放下刚刚拿起的碗,扶她半坐起来,继续道:“你昏昏醒醒地睡了半个月,身上又有伤,使不出什么力气,莫做徒劳之功。”
他正要重新去拿那碗药,袖子却被白穆拽住。她抬目望着他,眼睛里有了盈盈闪动的神彩,出口的声音沙哑而粗粝,“阿碧……”
白穆说起话来极为艰难,刚刚吐出两个字便大口喘气,拽着慕白衣衫的手却不肯放松,缓过来,继续道:“你……帮……找阿碧……”
慕白神色一软,握住白穆的手塞回被子里,再次拿起药碗,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她嘴边,道:“当时火势蔓延太快,你吸入了大量浓烟,嗓子还未缓过来,喝了这些药,一切都会好转。”
白穆乖巧地咽下一口,又道:“求……你……阿碧……”
慕白略略撇开眼,道:“我一直在找她的下落,目前只查到她从洛采桑的府上被送出,具体在哪里,却还不曾知晓。”
白穆的神色又暗淡下来,垂着眼似要睡去。
“你的伤口已经结痂,再用七日的药元气便可恢复大半。现在我们尚在商都,不便明察,待你伤愈我们出了商都,我带你亲自去找她。”慕白只是平淡地叙述,声音听来却如流水般,清清划过耳侧。
白穆这才再睁眼,想要抬手接过药碗,却使不上力气。慕白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她服顺地喝下。
一连七日,她每日乖巧地喝下三碗汤药,由侍女替她换两次心口的敷药,少吃多餐地进食,脸色渐渐好起来。只是她很少说话,不问慕白到底是什么人,找她打算做什么,不问他是如何救她出皇宫,外面的局势如何,也不问他们在什么地方,将来要去什么地方。
七日过去,白穆已经可以自由地落地行走,说话的声色也恢复大半时,慕白依他所言,带她出城。
白穆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出门前她被那名唤作“白伶”的男童贴上一张半透明的皮质面具,在脸上涂涂画画了许久才满意地点头,并让侍女给她换了身普通的妇人衣裳。
一行只有四个人而已,她、慕白、白伶,以及那名唤作白芷的侍女。
她没有问过为何他们都姓白,只是见到慕白迅速换了一张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便坐在马车里不再言语。
四人出城非常顺利,马车行出都城没多久,白穆才说了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我们去哪里找阿碧?”
白伶在外驾马车,慕白坐在白穆对面,白芷在白穆身边。她悄眼看了看慕白,再看了看白穆,低声道:“少夫人,三日前我们得了消息,碧朱姑娘在商洛与东昭交界的雨山坊附近。”
白穆听到“少夫人”这个称呼便抬了抬眼,却也没说什么,听完白芷的话继续垂眸沉默。
白穆的身子刚刚好转,马车走得并不快,一日下来,她便显得有些急躁。白芷年纪虽小,与白伶一样,十四五岁的模样,却极会察言观色,在客栈休息时特地道:“我们已经安置好碧朱姑娘,少夫人无需着急,身体要紧。”
如此,约摸二十日后,一行人才抵达雨山坊。
白穆见到碧朱那一日 ,阳光格外灿烂。南方的深秋不如商都那样冷,秋意也不似商都那样浓,间或还能看见盎然的绿意。碧朱就在一棵尚未全然金黄的树底,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坐在石桌边,双手托腮,望着她笑。
那一刻,是这一月多来白穆眼底第一次有了颜色,她远远地与碧朱对视,眉眼随着她弯起。
“阿穆,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碧朱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是一匹竹子编的小马,在阳光下光泽熠熠。
“从前在宫里我就老想,若是有一匹马能带着我们跑出去该多好。滴答滴答,跑到城东门吃一碗阳春面;滴答滴答,跑到老刘家买两个包子;滴答滴答,再去蓉婆家买一袋荷叶糕;滴答滴答,最后去李子米酒铺喝一碗米酒,然后我们就圆满啦!”碧朱掂着小竹马在石桌上“奔跑”,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最终小竹马跑到白穆手里,“滴答滴答,到阿穆手里,带着阿穆去想去的地方,带阿穆见想见的人。”
白穆握住小竹马,笑着拥住碧朱,红了眼圈,“阿碧,我想你。”
碧朱的身子颤了颤,反手抱住白穆,“阿穆,我也想你。”
“阿穆,我发现雨山坊也有可多好玩的地方。”碧朱拉着白穆的手往外走,“我带你过去。”
白穆笑着随她一道。
身后白伶白芷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穆,南方好像不怎么吃面,他们这边有一种大米做出来的‘面’,特别好吃。”碧朱拉着白穆到一家米粉铺子前面,“呐,最近我发现这家最好吃。”
“我还发现南方的茶比商都的茶要香。”吃过米粉,碧朱又拉着白穆到茶馆,“茶艺也比咱们讲究好多,不兴茶馆里有说书先生的。”
“这边听说书必须在酒楼,说出来的段子比我们在商都听的还有趣。”碧朱噗嗤笑着,喝过茶后又将白穆拉到雨山坊有名的酒楼。
两人一起听了几段书,碧朱又道:“这里还有一处,风景极好。”
碧朱说的是一段废弃的城墙。
雨山坊地处商洛、东昭和祁国的交界处,因为物质富饶,又占了交通要道,一直是三国竞相争夺的对象,边境划了再划,城门建了再建,因此有许多废弃的城墙。
碧朱说的那一处靠西,因为建得高,踏上顶端可以从三个方向遥望三国不同景貌,碰上天气好,黄昏时还可以看见瑰丽的日落。
“阿穆,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上去吧。”
碧朱笑得脸上一片桃红,还未等白穆答话,便甩开她的手向上奔去。
白穆面上的笑容还未褪下,手心的温暖突然抽离,心中空落落的,也不管身上的伤便跟了上去。
正值夕阳西下,西方的天空彩云漫漫。碧朱就背对着那片彩云坐着,黑色的发被疾风撩起,绿色的衣衫仿佛精灵的双翅,振翅欲飞。
“阿穆,我真怀念从前的日子,我偷偷溜出丞相府听你说书,说完我们一道去吃阳春面。我带你去看小姐的嫁衣,向你炫耀小姐待我多么好。你给我讲阿不和阿穆的故事,讲连理村里有棵连理树……其实我一直好羡慕你,你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未婚夫不见了都不哭鼻子,天天笑着讲故事,说他一定会回来。”
碧朱摇晃着双腿,笑着对白穆说道。
净凉的秋日,白穆背后沁出一身冷汗,她只道:“阿碧,下来。”
“阿穆,我一直讨厌淑妃,因为她总是和你作对,害了以前朱雀宫不少的姐妹。”碧朱仿佛没听见白穆的话,自顾自地笑着道,“可是她从摘星阁跳下的时候,我却偷偷地佩服她。那么高,她都不怕疼,摔地那么重,她也不怕难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能那样疼一疼,是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阿碧!你下来!”白穆低喝,干涸已久的双眼布满血丝。
“阿穆,我做不到……”碧朱突然流下眼泪,“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坚强勇敢……这个世界好可怕……每一日每一夜,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阿碧,你要留我一个人么?”白穆哽咽道。
“阿穆,对不起。”碧朱已经流了满面的泪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若非我多嘴,你不会进宫,你我还在宫外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把手给我。”白穆步步走近,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哦不,不是无忧无虑。”碧朱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从来都不是无忧无虑。阿穆,我没有对你说过吧?小姐身边的婢女两三年便全都换过一遍,只有我,从小到大,在她身边待的时间最长,因为我心眼最粗。”
碧朱擦去了脸上的泪,蕴暖的夕阳底下微微笑起来,“我心眼粗,不会算计别人,不会怀疑别人算计我。可是十几年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我一直在逃。阿穆,事到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愿意相信世上的肮脏,不愿意相信人心的险恶,不愿意面对曾经的美好一点点地斑驳,我逃避现实,逃避长大,固执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地相信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从不曾改变。”
白穆已经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碧朱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这辈子有你陪着我,真好。可我是胆小鬼,我害怕……阿穆,你成全我好不好?你让我再躲一次,最后一次。”
“阿碧,我只剩你了,只剩你了……你不要吓我……”白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汩汩而出。
碧朱仍旧握着白穆的手,另一只手从身上掏出帕子,轻轻地擦过白穆的衣襟,白穆的手,缓声道:“阿穆放过阿碧吧,好不好?”
她抬头望住白穆,曾经灵动的眼底死气沉沉,看不见半丝生气,“阿碧……脏了。”
碧朱消失在城墙头上时,西方的霞光正好破云而出,将深秋的雨山坊渲染成一片金黄色。不远处的沙尘被疾风吹起,缠绕盘旋着远去,零星夹杂几片树叶,转眼不见了踪影。
白穆并未看到这些,她背对着城墙,捂着心口蹲下,蜷缩在一角。
没有了。
阳光没有了,风声没有了,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完了……感谢大家的留言,大家的订阅,大家的霸王票。
下一卷:
后来我想,世上总会有这样两个人,一个让你刻骨铭心,一个让你盈盈长大。
——白穆
45、真假母女(一) 。。。
后来我想;世上总会有这样两个人,一个让你刻骨铭心;一个让你盈盈长大。
——白穆
秋日渐凉,这日勤政殿却并未燃着暖炉;南北的窗都被打开,凉风直入,吹散殿内袅袅轻烟。
陵安弓着身子进去的时候,商少君正在桌案便看着奏折;黑发轻荡;纸张微响。陵安悄眼看了看他,便在一边俯身低语道:“皇上,碧朱姑娘被人从雨山坊劫走了。”
商少君执笔的手顿了顿;眼底一片暗沉;并未答话。
“他们问……是否要去追?”陵安小心翼翼道。
商少君仍旧沉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折子,半晌,施施然拿起朱笔划了一道,并道:“不必。”
陵安看了他一眼,躬身领命便要退下,商少君又道:“慢着。”
陵安忙顿住脚步。
商少君并未看他,只是再拿起一本折子,淡淡道:“让他们跟着。”
***
雨山坊往东,便是东昭国。
东昭国土辽阔,几乎是商洛的两个大,但民风并不如商洛开放,边境城镇地广人稀,也格外清静。
此前的一行四人,在经过雨山坊后增加到了六人,两辆马车,白穆与白芷一辆,慕白与白伶一辆,另外两名小厮驾车。
六人过境还算顺利,简单的例行盘问后便放行了。只是往东走了不过两日,便不得不停下,在一个小村暂时落脚。
白芷端着药,望着蜷在榻上,缩在被子里的白穆,水灵的大眼里满是焦虑。她放下药,坐到榻边,柔声对被子里的人道:“姑娘,起来吃药了。”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姑娘,再不起来药又该凉了。”白芷继续劝道。
白穆仍旧没有反应。
“姑娘,你已经三日不曾用药,这样下去旧疾会复发的。”白芷说着,声音已经哽咽。
白穆不止是三日没有用药,从他们离开雨山坊那日,她便不再说话,不再进食,不再搭理任何人。她的身体本就虚弱,重伤刚愈,在雨山坊的时候伤口又撕扯开来,这样不进食不吃药,即便她家少主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她。
“姑娘,白芷求你了,就算吃不下东西,吃些药也是好的。”白芷哭着便跪到了白穆榻前,“白芷知道你醒着,若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不出三日……”
不出三日,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又该送出去了……
她虽随慕白一道,却并不知晓白穆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慕白带回她时她便是奄奄一息,不仅是心口的伤,满头的黑发都被烧去了一截,后来替她换药擦身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新伤,她身上还有两处深可见骨的旧伤,非常可怖。
她家少主向来脾气温和,但涉及到白穆的事,便经常缄默不语,她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从军营里救出来的那名唤“碧朱”的姑娘与她极为要好,但在他们到达雨山坊之前,那位姑娘便几次寻死未果。那位姑娘出事后,白穆就成了如今这模样,虽然躺着,却不曾真正闭眼睡着过。
时常她一眼望去,便见她睁着眼,眸子如枯井一般,没有光泽,亦没有神彩,眨都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穆这种状态,当然不适合赶路,因此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先好生料理白穆的身子。
白芷见白穆仍旧没有反应,咬了咬唇,端着药出去了。
他们停留的小村不偏僻,却安静,秋日风景宜人。六个人所住的宅子,前有良田,后有花园小院,一条小河在院外幽幽流淌,看来非常舒适。
后院除了原本就有的花草,还多出十几盆芙蓉。白伶看着一丝不苟打理那些芙蓉的慕白,撇嘴摇了摇头。
他是看不透他家少主的做法了,谴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入了皇宫,竟只是为了偷那一片芙蓉花。偷出来还一路从南到北地悉心照料,看样子是打算带回白子洲了……
“少主。”白伶上前,到慕白身边,垂首道,“刚刚竹鹰来报,已经照少主吩咐,让碧朱姑娘服下忘忧,送去南临了。”
白子洲盛产奇花异草,出自白子洲的人,或多或少会点医或是毒。“忘忧”可说是一种药,亦可是一种毒,服下可让人忘却前尘往事,只是非常难得,制出一颗不知要耗费多少珍奇草药,用时三年亦算是少的。
“要不要告诉姑娘……”白伶眨巴着眼睛提议道。
当初他们救下碧朱,碧朱几番求死,听闻有位“白姑娘”要见她,才消停下来。但自那以后,便常有人在暗中护着,以免她再寻短见。是以那日城墙上,她倾身倒下,被暗卫救了个正着,只是……
“不用。”慕白密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皮底下,扇子一般。
“可是……”白伶想说这几日白穆不吃不喝不说话,怕是以为碧朱姑娘已死,伤心过度。
慕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白伶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了。
正好白芷红着眼眶过来,一见慕白便跪在他身侧,哽咽道:“白芷无用,姑娘仍旧不肯服药,少主过去看看吧。”
慕白好似并未听到她的话,欣长的身影一动未动,仍旧摆弄着手下的芙蓉花。
“少主……”白芷仍想继续,被白伶一个眼神止住。
二人本是兄妹,都有一双极为水灵的大眼,眨一眨便跟会说话似得。白芷当然明白白伶的意思,少主似乎对姑娘的事情……不太放在心上。
“白芷下去再熬一煲药。”白芷咬唇起身。
“不用。”慕白淡淡道。
白芷身形一顿,望向慕白。
“收拾行装,明日趁早出发。”慕白语调恬淡,一袭白衣落地,更显得面色凉薄。
白芷忙道:“可姑娘的身子……”
他们才刚刚因为白穆的身体在这里落脚一个日夜而已。
“带上这些芙蓉花便够。”慕白侧身,在木盆里净了净双手,十指沉在水底,修长如玉。
白芷又与白伶对视一眼,这意思……不打算带姑娘走了?
“白芷先下去熬药。”白芷只当不曾听见慕白的话,起身便要离开。
慕白却在此时转身,摇曳的长袖抚落几瓣盛开的芙蓉花,沾在衣袖间总算添了几分颜色,“今夜便走。”
白芷忙止住步子,知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和白伶齐齐跪下。
慕白倒不显怒气,只是略略扫他二人一眼,负手离开。
“她既不知疼惜自己,救来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阿穆,乃要加油啊~~~
46、真假母女(二) 。。。
这夜白芷在外间睡得极不安稳;想着依少主的脾气,恐怕明日一早当真不会带白穆走。可他们若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里;她就是必死无疑了。
白芷思来想去,揣摩了半晌慕白最后那句话;觉得还是得先让白穆乖乖听话吃药用膳,明早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这样想着,白芷和衣起身,悄步往里间走去。
为着方便照顾白穆;里间一直点着烛灯;光线亮得足以看见路,又昏黄地不至于照人双眼。
白芷走过去,愣过一愣后大惊失色!
榻上的白穆;竟不见了踪影!
白穆如今这身体状况;定是不可能自己起身的,谁能在她眼皮底下带走白穆她还丝毫不曾察觉?
白芷连忙往外走,想去禀报慕白,穿过后院时听见院外有细小的声响,侧身一看,院外一袭白衣清逸,月光下陇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静立在河边树下,淡若谪仙,可不正是她家少主?
白芷忙过去,还未推开院门,便见树边靠着另外一人。
阖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毫无神采的半睁着,面色惨白,衣着凌乱。
白芷本想看看慕白这么晚带白穆到河边做什么,刚刚停下脚步便见慕白拉起靠在树上的白穆,轻声道:“你既不想活,便死个痛快罢。”
说着轻轻一推,白穆便纸片般落入水中。
白芷心下一顿,险些叫喊出声,却被人拉住,蹲在了院墙下。
白伶居然也在。
他忽闪着大眼,朝她摇头。
白芷着急地看向河面,这样冷的天,且不说白穆的身子如何,就是个正常人扔下去,不及时救上来都得去了半条命!
平静的河面开始生起波澜。
冷。
这是白穆这些天来唯一有的知觉。不知哪里来的彻骨寒冷,从口鼻,从指尖,从脚端,一个瞬间侵袭了全身。这样的冷让她没有丝毫思考的余力,只凭着本能挣扎,但不管她怎么用力挣扎,那样的寒冷仍旧挥之不去,就像这么久驻扎在她心底的疼痛,她不去想,不去碰,它却依旧存在,日日盘剥她的骨肉。
但这样的寒冷入侵,仿佛将那些疼痛排挤出去,她只觉得麻木,心头的麻木,身体的麻木,麻木到无法再挣扎,由着自己的身体渐渐下沉,而眼前的一切蓦然清晰,清晰到河底小鱼身上的鳞片都看得一清二楚。
“穆儿,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膝盖都磕破了?”
“我给阿爹捉野鸡去了呀!阿爹生病了,柴福说要补一补,可是……没捉到……”
“好穆儿,你受伤了阿爹阿娘都会心疼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照顾好自己就是。”
白穆仿佛回到七岁那年的夏日,她愧疚地对阿娘说没捉到,阿娘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你受伤了阿爹阿娘都会心疼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照顾好自己就是。
那个夏日午后的阳光仿佛穿过十一年的时光直直照入了心底,白穆觉得温暖,身子的僵硬也一点点消散,压抑在胸口的那一口闷气似乎被人一推,“哇”地吐了出来,紧接着连连咳嗽,咳得眼泪也接着掉下来,她抱着身边的温暖,紧紧地抱住,“对不起,对不起,阿娘,我没有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心疼,对不起,我不是想死……”
身边人轻轻地安抚着她,暖意透过指尖传遍全身,她仍旧哭着道:“我只是怕……阿碧说这个世界好可怕,我也觉得好可怕。阿娘,你们从来没告诉我世上有人可以这个样子,他们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可以一边说着爱我一边拿刀子取我的性命,阿娘,你告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许是呼吸太过急促,白穆苍白的脸上浮着异常的红晕,抱着身边人哭地撕心裂肺,“你叮嘱我莫要忘了本性,我怕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是阿娘,我恨他们!我好恨他们!他们杀了你们害死了阿碧,他们把我仅仅拥有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我还怕我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无法再去爱任何一个人,变成我曾经厌恶的那种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白穆才红肿着双眼,打着哆嗦渐渐平缓下来。
夜风呼啸而过,河水涤荡,树枝摇曳。
白穆似乎渐渐回过神来,挣扎着尝试自己坐直身子,最终仍是跌回慕白怀里。
“这些天,对不起。”白穆声音低,却诚恳。
慕白并未回答。
“他们都不在了……”白穆又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平稳下来,静静道,“我只是不知道这纷繁复杂的世界,我一个人要如何面对,我亦不知道,今后的那些山长水远,我一个人要如何走下去。”
慕白仍旧没有说什么,只是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抱起来,往院落里走,路过院门口时,目不斜视地道了一句,“进来给姑娘擦身换衣。”
白芷白伶窘迫地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这夜白穆极为配合地换了衣服,服了药,吃了些粥,在榻上沉沉睡去。临睡前第一次主动问了白芷,“我们要去哪里?”
白芷显然非常乐意回答白穆的问话,忙到:“回白子洲。”
“你们为何带我回去?”
“夫人一直在找你。”
“夫人?”
“嗯。夫人是我们族长,少主的母亲。”
白芷似乎还想继续,又顿了顿,没再多说,白穆也不再多问。
他们在这个小村又住了七日,待白穆的身体恢复少许才重新出发。
离开那日秋光正好。
深秋将逝,严冬欲来,片片黄叶颓然落下,由北到南被精心照料了一路的芙蓉花却开得繁盛似锦。白穆只望了一眼眼神纯然的白芷,她便弯着眉眼笑红了脸。她再掀帘,前方白伶正好回头,笑嘻嘻地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她招手,阳光下灿烂非常。许是马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白伶笑容一僵,苦兮兮地收回身子,似乎又有些不甘心,掀开帘子朝白穆吐了吐舌头。
白穆不自觉弯了弯眉。
马声嘶鸣,车轮辘辘,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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