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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造反吧!-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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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如今乱世为王,又无上官压制,他二人倒一路做起了青天大老爷,处处明镜高悬,每每逼得当地富户开仓放粮,周济百姓,或者打压欺行霸市的奸商。
这些奸商能大发国难财,自然是两面三刀,迎来送往,也不管今日明日谁主政,只要能用钱打通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哪知道碰上了薛寒云,反倒碰到了软钉子,往常送礼送银子这招都行不通,以势压人,又哪里比得上薛寒云他们手里的枪杆子硬?
最终屈从于薛容二人,也是必然。
薛容二人这般行军打仗,又与司马瑜罗行之等信往来,两部有商有量,皆如此法行事,一时所过之处,百姓称颂。
八月初,薛寒云与容庆带兵到得肃州,明铄长兄明镋坚守金城。
金城,与薛寒云是个特别不愉快的地儿。当初他还在这里为柳明月立过碑。
薛寒云到达金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纵马前往当年立碑的地方,亲手将那块碑文上的字削掉。也不知道这里面埋葬的是谁家女子,如今也只好做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了。
待得他回营,派出去的探子才来报,金城北门亦有一队人马驻扎,营房森严,营内柳家大旗飘扬,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瓦关柳家军前来讨伐明氏的,探子不敢妄动,这才前来报给薛寒云。
薛寒云所领之兵,驻扎在南门,恰与那队人马隔着一个金城城池,遥遥而立。听得柳字大旗飘扬,薛寒云心中一动,亲自披挂上马,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人,不如我前去瞧一瞧。”
他纵马绕过半个金城,到得柳家军营前,见得军容肃穆,守营的儿郎忽啦啦围上来,枪尖泛寒,红缨带血,将他整个的围了起来。
不过刹时,已有儿郎惊呼:“薛先生——”另有儿郎飞奔回营里去禀报,满面狂喜。
当初稚儿,皆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热血少年!
不过多久,白英从营里奔了出来,身后跟着好些少年男女,男儿英武也就算了,连女儿家也是昂首阔步,眉目飞扬。
这些孩子们到得薛寒云面前,皆是目中蕴泪,倒头就拜。
白英当年护送柳明月回京,最后却带着她在金城坠亡的消息回到了白瓦关。彼时白瓦关里,不独那群得过柳明月救助的孩子们哭成了一片,便是那些早已在生活的磨砺下麻木了的妇人们也哭成了一片,悲恸已极。
秦氏心性坚韧,自谓得了柳明月临终所托,又有柳明月原来的几名丫环外带连生几人打理她留下的那一摊子,乱世动荡,这帮孩子才不至于无家可归。
后来白英才发现,他娘虽然腿脚有疾,但于武学之上,却实有天份。这帮孩子们,皆是她亲手训练,皆是以一敌百的儿郎,行军布阵,如今皆对秦氏俯首贴耳。
天下大乱之后,秦氏与连生几人商议,最终决定将这支队伍命名为:“柳家军”,以告慰柳明月在天之魂。
秦氏带着这些少年男女们几经征战,柳家军队伍逐渐扩大,如今已近两万。有些是失去家园的孤儿,有些是心慕柳家军威名的穷人家孩子,早听过先生之名,如今听得先生之夫前来,莫不亲来观望。
薛寒云再想不到,自己甫一入营,便被这样热情的迎了进去。
白英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旁边又有个年轻俏丽的姑娘离的他极近,双目盈泪,盯着他直瞧。
可怜薛寒云向来不曾在女子间留意,这会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盯着瞧,也颇有几分不适,“姑娘你……”
哪知道那小姑娘似激动的狠了,拉住他的衣甲一角,面上已有珠泪滚落:“薛先生,我是白瑶……当初送先生回家的白瑶……”提起这个,似乎又让她伤心了,小姑娘哭的情不能禁。
薛寒云颇有几分感触,难得安慰了小姑娘一句:“你家先生看到你,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围上来的少年男女们都傻了眼。
——薛先生这是?
白瓦关偏僻,柳明月生还虽是奇迹,但其中又事涉她羁押敌营长达一年之久,总归不算太好,因此并非天下皆知。这些孩子们还不知道她已然生还。
到得帅帐,见到了秦氏,二人分宾主而坐。
薛寒云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帅案后这位蒙面女将。外间传言,这位蒙面女将身手了得,行军布阵自成一套,带兵数年,几无败绩。
待得她开口,虽嗓音嘶哑难听,似嗓子受过伤,但听在薛寒云耳中,却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特别是她开口之时,似乎与他极为熟稔。
薛寒云向来与女子不熟,哪怕年纪比之他瞧来亦大上许多,但他成长的路上,除了罗家大夫人,再无熟悉的女性长辈。蒙面女将这种与他自来的熟稔,又是从何而来?
他心细如发,行军又向来谨慎,有了疑惑便忍不住相询:“不知道在下与秦将军,可是旧识?”
面前的蒙面女将似乎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怔然,复又摇头:“薛将军自小在京中长大,又岂是我这般蓬门陋户的妇人所能认识的?”
这话,倒触动了薛寒云心绪,亦摇头:“秦将军有所不知,在下自小生于白瓦关,长于白瓦关,若非十几年前那场兵劫,又岂会在京中长大?”
“原来是这样。”那蒙面女将似乎对他有几分关怀之意:“算来那会,薛将军年纪尚小,不知到了京中,过的可好?”
薛寒云虽觉内心诧异这蒙面女将对他的事如此感兴趣,但想到她乃是柳明月离开白瓦关之前所托之人,又如此信守承诺,当是极为重情重义的女子。再者,白瓦关这些孩子们与妇人们的境况,当初他也知道,倒不似与寻常女子般冷漠。
“内子自小天真活泼,家岳又慈和宽厚,待在下如亲子,后又特意延请了严师教导,才有了在下今日。这次出征之前,内子一再叮嘱,要在下最好能亲至白瓦关,探望一下她这些弟子们。”
薛寒云此语一出,帐内静了一刻,似乎他说错了什么话,秦氏连带着那帮孩子们皆以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瞧着他。
“先生她——”白英先问了出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薛寒云至此才明白,方才众人为何静默了下来,原来他们并不知道月儿死而复生之事。当下不由轻笑:“当年在金城坠亡的并非内子,而是肃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子顶替。总而言之,你们的先生还活着,并且活的好好的。等平定西北,你们便可以去京中探望你们的先生!”
“真的?”
“先生还活着?”
“薛先生你没骗我们吧?”
“先生还活着?!她要是看到我们,会不会高兴?”
“你傻了啊?怎么会不高兴?”
帐内静了一刻,便如炸了锅一般,一众少年男女们欢呼声起,紧接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有些孩子眼中还有喜泪,有些则指着对方笑:“瞧你那熊样儿……”
“先生还活着,我哭一哭又有什么关系?”
蒙着面具的秦氏见得此情此景,微微转过头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不妨这动作被白英瞧见,他在喜悦之中也觉奇怪。
他娘自来冷漠,性子强硬,几时又会流泪了?
纵然这几年他在战场之上拼命,也很少搏得她的赞誉,有时候他会觉得,不知道某一天他战死沙场,会不会博得阿娘的青眼?
也许他的出生就带着原罪,也只有先生那般高洁的人品,才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才不会在意他们这样出身的孩子,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家事繁琐,更新不稳定,实在对不住大家。
周四十二点之前,还有两万字,所以今晚明天明晚后天上午应该会不定时更新,所以……大家懂得。
我悄悄的来更新,乃们看文可别悄悄的,都留下爪印吧。
下一本文大纲文案已经出来了……我希望写的比较好玩一点,用来调解我最近的心情。
☆、1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八月初十;柳家军与罗家军合兵一处,攻打金城。
明镋派了朱知伟出城对敌,秦氏拍马上迎战。
朱知伟原是明铄心腹,但他自被联军从京中赶了出来,带兵溃逃至其父明昊处。明昊心中不悦,又得明钰在旁煽风点火,明昊便将明铄心腹众将分派往各处,朱知伟便被派到了明镋处。
明镋本来便是个蛮横霸道的人,又时时嫉恨明铄精明干练;此次明铄吃了大亏,朱知伟落在他手里;怎能有好
因此今日初战;他便派了朱知伟来试探。
朱知伟打马与秦氏相迎;先将手中大锤击出,却原来秦氏使的乃是长枪,不及重锤击面,枪尖已如蛇般游走,往朱知伟腕上挑去……
他二人倒还罢了,锤来枪往,眨眼已是过了二十来招,唯阵中观战的薛寒云却如失声一般,脑中暗雷滚滚,轰然巨响,只余三个字:“薛家枪——”秦氏所使的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熟悉无比。
小时候,阿爹意图传授他薛家枪,阿兄阿姐也在他面前演练过。他虽懵懂好玩,但有些东西,经过的年代越久远,记忆也便越深刻。
这个秦氏,到底是谁?
那莫名其妙的熟稔感,从何而来?
容庆不知就里,与他并肩骑在马上瞧热闹:“薛家枪?不是你家的枪法么?薛师兄还记得?”
场中却正在激烈之时,薛寒云心中疑惑渐起。那蒙面女将似乎渐与记忆之中的某个身姿飒爽的身影暗合。他只觉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极目瞧去,秦氏似乎气力不继,不敌朱知伟的重锤,拔马败逃,朱知伟一夹马腹便追了过来,岂料得秦氏一个漂亮的回马枪,朱知伟还未反应过来,枪尖已经刺中了喉头,鲜血飞溅,重锤脱手,仆然倒地。
朱知伟已做了秦氏枪下亡魂。
城上带着心腹观战的明镋一拳砸在城墙之上,怒骂:“这样废物,竟然在明铄手底下得了重用,真不知道明铄是怎么蒙混阿爹的?!”既觉得浪费了一个马前卒,又对这马前卒不堪大用而恼恨。
大启军中观战的薛寒云却又是另一番心思。
一时鸣金收兵,这晚他亲去柳家军军营拜访秦氏。
白英前来迎他,他目光在这少年面上多扫了几眼,除了眸子棕色之外,这少年的身形面貌,竟然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薛寒云本是有意识的打量,白英却不知何种原因,只觉今日薛先生目光怪异,还当自己与兄弟姐妹们抢饭之时,没有打扫干净面部,下意识用手去摸脸,却见得那从来漠然的薛先生难得浅笑,声音几乎称得上慈祥,“你脸上没脏。”
白英愣愣站着,眼睁睁看着薛先生越过他,熟门熟路往帅帐中去了。
他不知何故,竟然鬼使神差跟了过去。只听得帐中阿娘与薛先生见礼,二人落座之后,薛先生便开门见山问道:“今日在下在阵中观战,见得秦将军所使枪法,乃是薛家枪,不知道秦将军是从何处习得?”
白英从不知阿娘的这路枪法竟然是薛家枪。他这几年已然长大,时不时暗中猜测,连行军布阵,兵法谋略都懂的阿娘,到底出自何种人家?为何又会沦落至此?
可惜这些事情无从追究。
白瓦关城南的这些妇人与孩子们,是一种集体的隐性伤痛,不需要时时翻捡。
但今日薛先生提起此事,白英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提了起来。
帐内一时岑寂,帐外的白英与帐内的薛寒云都屏息静听,秦氏却只淡淡道:“当年,我不过薛家一侍婢……”
那时候,薛家大小姐薛寒云身边确有侍婢与她同习薛家枪。
薛寒云半信半疑,只声音听着却有失望之意:“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唐突了。”
帐内响起脚步声,似乎是薛寒云起身告辞,秦氏相送,白英在帐外听着,连忙迈步要避开,才抬起脚来,却听得薛先生似乎是顺口唤道:“阿姐——”
“嗯。”秦氏温柔应道,应完了才傻立在了当地。
白英抬起的脚都忘了收回来,一时只觉不可思议:薛先生竟然是他的阿舅?
帐内的薛寒云本来便是佯走。他当年虽少不更事,但犹记得阿爹夸赞阿姐,称她天资过人,家中一众侍婢皆不及也,若是上了战场,没准便是一员悍将。
观今日秦氏在战场之上的风姿,武艺谋略皆是一等,他倒不记得当年侍婢之中还有这等奇女子。薛府若能出来一名能将薛将枪使唤的如此漂亮的女子,那必是阿姐无疑!
薛寒云刹那目中蕴泪,转身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秦氏的手,感觉到手中皮肤被灼伤的异常,目中不由滴下泪来:“阿姐,你不认云儿了?”一别十多年,记忆之中那永远高昂着头,跨马过街,呼啸如风的阿姐,变作了今天这般模样?
秦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显然内心波动极大,却强硬的试图将手从薛寒云掌中抽出:“薛将军认错人了。薛大小姐又岂会是我这般模样?”
薛寒云抬手,陡然揭走了秦氏面上面具,但见得她脸容早已被毁,面上烧伤的疤痕极为可怖,顿觉心痛难言,目中滴下泪来,此刻才发现,眼前之人虽然容貌被毁,但两人的眸子生的极为相似,而秦氏眸中也蓄满了泪,眸光痛楚,似乎深陷在过往的可怕噩梦里……只一个劲试图摆脱薛寒云紧握着的手。
“薛将军,你认错人了!”
薛寒云紧握着她的手,热泪长流,哽咽难言:“阿姐是薛氏的骄傲,以一已之力,带领大军保护一城百姓,阿爹若知道了,必将以你为荣!”
秦氏迟疑的追问:“阿爹……他真的会以为我荣么?我夜夜梦见他指着我的鼻子,责我不配姓薛……阿弟……”
“阿爹生前的唯一心愿便是护着白瓦关一城百姓,他没做到的,阿姐做到了,阿爹又怎不会以你为荣?”
薛寒青放声大声,语声悲恸呜咽,似深涧幽泉,甚或误入猎户陷阱的绝望兽类,那种撕心裂肺,足令闻者动容。
姐弟俩抱头痛哭……
帐外,白英亦是泪流满面。
薛家大小姐的事迹,在白瓦关早有传闻。她曾是将军府的明珠,一城百姓的公主,从云端跌落,误入泥淖,那种含恨忍辱苟活着的日子,于她来说,生不如死!
这一刹那白英忽然了解了阿娘待他的态度。
他的出生,见证着她的毕生之耻,乃至整个薛氏之耻。
白英从未如这一刻厌恶自己的存在!
战场之上,他的这种自我厌弃很快便显出了后果,接连两场恶战,他都不顾一切的拼死杀敌,对自己全然不曾在意,到得大破金城那日,两军对敌,他与明镋手下大将铁达相遇,铁达臂力惊人,他到底也只是少年儿郎,便凭一腔血勇及娴熟枪法,被铁达一锏打下马去,若非薛寒云抢救及时,恐怕便要被乱军马蹄践踏成泥。
薛寒云自与薛寒云相识,观他们母子相处,也觉彼此之间有心结。但白英的出生,本就是寒青之耻,他与阿姐分开这十几年,自己一直过的顺风顺水,阿姐却过的坎坷非常,如何能够张口调解他们母子之间的心结?
正因为过往他过的太过幸福,才反衬了阿姐的巨大不幸。
面对着这样的阿姐,薛寒云束手无策。
好在,薛寒青虽对白英不假辞色,但对这位十几年未见的阿弟却极为温柔。明镋兵败,在金城被诛的当日,姐弟两个在金城街头漫步,薛寒云想了想,提起了白英之事。
“幸好我救的及时,不然英儿便性命不保了。”
薛寒青似乎对白英的生死并不在乎,只淡淡道:“能够死在战场上,是他的福气。”他这样复杂的身世,在大启其实连贱民也不如。
薛寒云知道一时半会没法改变阿姐的想法,便拐弯抹脚赞到:“月儿极为喜欢白英,总觉得他心性坚韧,能成大器。这两年还常念叨着他呢。又言若有憾,道英儿的阿娘也不知道待英儿和缓些了没?我那时候不知英儿的阿娘便是阿姐,还着实劝慰过她呢。”
对于柳明月这位弟媳妇,薛寒青倒是极为敬重,“弟妹是少有的高洁良善之人!只是……她真的不介意我吗?”
不介意她这种身份的大姑姐吗?
薛寒云神色不由柔缓了下来,唇角也带起了笑意:“阿姐也认识她,自然知道月儿其实最是心善不过,当初不认识阿姐与英儿之时,便待你们很好,更何况如今还是一家骨肉,又哪里会嫌弃?”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啊,薛寒青心道:相国府居然有她这样的亲戚,说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岳父与月儿皆不是拘泥世俗之人,并不在意世人眼光,阿姐还请放心。况月儿一心想见英儿,我瞧着这次平定西北,阿姐不如随我一道前往京中探望你大侄子,顺便也让月儿见见英儿?”
薛寒青这几日也从薛寒云口里知道了柳明月旧事,也知她已诞下麟儿,由衷喜悦,又得薛寒云口口声声提白英,难掩欢喜之情,便知他们夫妇并不介意白英身份,遂转身往伤兵营而行,“阿弟且跟我来。”
薛寒云见得她往伤兵营而去,心中顿是大松了口气。
白英受伤这些日子,她不闻不问,如今乍然态度转变,他竟然有些不可置信。
到得伤兵营,见得白英双目无神,呆滞的望着帐顶,沉默忧郁的模样,与往日的开朗截然不同。姐弟俩个立在营帐门口瞧了有一会子,还是药童送药来时,撞见了这一幕,上前见礼:“薛将军,秦将军——”
白英陡然回过神来,露出个紧张的笑容:“薛……先生,阿娘……”
对于薛寒云是他阿舅一事,他已然知晓,只是见阿娘与薛先生似乎无意与他相认,他便更为自卑难堪,只暗暗盼着自己能够战死沙场,原本以为这次会心愿得偿,哪知道却被薛寒云所救,心绪端的复杂。
薛寒青缓步进来,眸光凛厉:“怎的上了战场连为娘所授也尽数忘光了?一个好的士兵,如果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谈何杀敌?”
白英被她训的脑袋都低垂了下去,却听得她似乎语声转柔:“还不过来拜见你阿舅?!”
白英几疑自己听错了,猛然抬起头来,去瞧薛寒青与薛寒云的脸色,见得自家阿娘虽蒙着面具,但眸色却和缓许多,带着些许柔意,定定瞧着他。母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相触,仿佛是明了他心中所想,薛寒青语声转厉:“薛将军便是为娘的亲弟弟,战乱之中失散了十几年,莫非你不想认你亲娘舅?”
她一向对白英严厉,如今这般和缓,已然超越极限,自己也觉得别扭,认亲本是喜事一桩,她却口气愈加凌厉。
白英顿时狂喜,跪在床上便向着薛寒云连磕了三个响头:“阿舅……阿舅!”有阿舅真好!
况且,这阿舅,最重要的还有舅母,在他最贫贱无助的时候,救他于水火。他再想不到,自己还能与这样的人家有亲缘关系!
这一刻白英若非受了重伤,直恨不得跳起来往营中到处通报:先生是我舅母,薛先生是我阿舅!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的来更新……大家懂得的,按爪爪哦!
☆、139
第一百三十六章
柳明月是十月头上接到薛寒云的家书的。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当年不过举手之劳;却救了大姑姐与外甥;可算意外之喜。
便是柳厚得知此事,也感慨非常,只道薛寒青心性坚韧,非寻常女子可比。
薛寒云信中所提;只要平定西北;西南有罗家两位将军;他大约可以回师进京。
贺绍思单奕鸣等人原是跟着简成化在东南起义;只是简成化狂悖又有野心;在东南自统一方,最近却传出消息,因病暴毙;如今简氏军由贺绍思掌军。
中原之地有司马瑜与罗行之,天下平定大约指日可期了。
柳明月每每读至此信,对着已经可以摇摇摆摆像只鸭子走路的薛宝念叨:“你阿爹就会胡吹大气,天下哪里是这么容易平定的?”
薛宝不理他,只对阿爹这个词感觉很是新鲜,嘴里无意识念叨:“爹……爹……”阿爹两个字对他来说难度颇高。
柳明月对薛宝寄予厚望,思来想去,便觉得若要薛宝学武,薛寒云尽够了,若要习文,还是当世大儒,薛寒云的先生林清嘉教的好。
她与柳厚商议,柳厚错愕:“你这也想的太远了些……”薛宝连抓周都未过,一般孩子开蒙,都是三岁。
不过想到这几年战乱动荡的岁月,只除了那一年听到柳明月的死讯,林清嘉也曾上门安慰柳厚,后来他便传信相国府,天下大乱,而他一介儒生,唯有回家奉养老母。
在书斋里蜗居了这么多年的林清嘉听说是带着他的书童与一书斋的书回老家了。
“想让林先生教薛宝,总也要等到天下平定吧?”末了柳厚又忍不住逗女儿:“我家月儿好为人师,听说柳家军的孩儿们一律唤你为先生,难道教个小豆丁还怕教不了?”
想当年,他对闺女也是寄予厚望的,她学的东西也不少啊。
柳明月骇然:“我哪里忍心对小宝下手?”这孩子淘气顽劣,小小年纪已见端倪。
她这番宠子的模样惹的柳厚大笑:“知道当年阿爹的苦楚了吧?”这丫头小时候其实脾气也不算顶好,可他愣是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柳明月抛下儿子转头来哄老爹:“那是!当年阿爹疼我,就跟疼眼珠子似的,我哪里不明白啊?!”
人老了都需要晚辈哄着。柳厚又赋闲在家,很有些落寞的样子,因此柳明月时不时便要给他老人家灌一回迷魂汤。
“阿爹最好了!”
柳厚却伸出了双手,“还是咱家小宝最乖了!”
薛宝摇摇摆摆,向着外翁扑了过来。
薛宝抓周这日,薛寒云未曾亲至,但柳明月邀请了亲朋好友,罗家众人及从前的众姐妹们一起热闹。一大帮人正热热闹闹的起哄着,却听得城门口鼓声急响,被请来的罗老爷子顿时脸色一变:“不好——”率先往外冲去。
青天白日,明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按理说,他已经跟明昊会合,手中兵权也已经上交明昊了,听说明氏如今在西南及南方一带横行,哪里想到他又会前来京师?
亏是罗老爷子平日调度有方,守城将士听得远上马蹄声,为着稳妥起见,先关了城门,这才防止了明氏军攻入京师。
众人站在城头,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军营,心中不约而同的发寒。
京师守城之军,不足两万之数,当初留下来的,有一部分是伤兵,真正能上战场得用的,不过一万余人,分散到城中四个城门,每个城门不过几千人,但城下明氏军,瞧着旌旗招展,约有十万之数,实不是好事儿。
十一月中,京中被围一月,罗老爷子出城迎敌四次,最后一次受伤,被众兵勇拼死抢了回来,如今尚在养伤。
自此,京师城楼之上,记挂免战牌。
但明铄来自游牧地区,他并不信奉大启战争规则,仍时不时夜半偷袭,意图攻城。守城士兵折损过半,苦不堪言,京中人心惶惶,就怕被明氏攻破了城门。
甚至有百姓暗地里议论,其实明氏铄治军严谨,待百姓又向来宽厚,哪怕被明氏攻进城来,也不会对百姓大屠杀。
天下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平安。面对战争,其实并无多少热情。况又在这种情况之下,守城之心也不够坚定。
柳明月内心焦灼,唯有每日前去营中探望罗老爷子。罗老爷子虽然受了伤,却仍在军中指挥。
十二月初,京中忽降大雪,白茫茫一片,京城内外银妆素裹。但城中百姓有不少人家已经断了顿,也有当初明氏军前来之时,从城外赶来京中的百姓,滞留数月不得归家,都围在城门口吵吵嚷嚷。
再这样下去,京是断粮,外面的米粮运不进来,京中百姓断了顿,明铄带兵对百姓一向秋毫无犯,百姓暴起是迟早之事。
她身份特殊,因此站在城门口去瞧城下连成片的军营,但见得明氏军从京郊山中猎来的猎物,正在城下军营之前架火去烤,冷风如刀,但那火势却旺,只烤的火上的猎物焦黄油亮,即使隔着城上城下的距离,她身边守城的兵士仍是忍不住咽口水。
城中粮食紧张,连果腹都难,何况肉味
这等情形,恐怕守城兵士之心也不坚……
柳明月心中悚然而惊,唯有一腔心事回家。
十二月二十二日,城中已有饿死百姓,纵是积雪盈尺,明氏部众吃饱喝足,城下兵勇抬着滚木开始攻城。
柳明月内心绝望,怀中紧抱着动来动去,尚不知世事凶险的薛宝,坐在家中静听城楼上的动静。只听得城楼之上战鼓齐响,但结果却实不容人乐观。
明氏这次攻城,持续了两日,眼瞧着京师要失陷,二十四日傍晚,从明氏后方冲过来一队人马,打头的乃是一名少年小将,身后跟着的皆是年轻儿郎,长枪所过之处,便能收割一片人命。
那少年所率人马,便如尖刀一样,狠狠插入明氏军中,将连成片的明氏大军撕开裂开一个大口子,又来回在明氏军中扫荡,如入无人之境,瞧着勇悍非常。
城楼之上守城的士兵皆热泪盈眶,擂鼓的兵士直恨不得要将鼓都要敲破了,只为了给这少年小将助威。
明铄整军迎敌,却听得后方战马疾驰而来的声音,地动山摇。
——薛寒云带军回师京城了。
城下大军,飘着罗字柳家薛字大旗,两军厮杀,明铄眼瞧着胜利在望,却被薛寒云带兵前来,破坏了这大好时机。
他这次能出来,全凭在其父明昊面前保证,一定能拿下京师,这才得明昊重用,重新得回了兵权,前来围攻京师。
明昊如今在西南,另有一弟在东南,皆是主力大军。
明铄与薛寒云算得是老对头了。薛寒云恨明铄入骨,对这位明氏之子,早有生吞活剥之意,而明铄对薛寒云,还夹杂着对柳明月的一点执念,恨不得薛寒云战死沙场。
两军对垒,两帅皆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明铄先向薛寒云下了战书。
起先直杀入明氏营中的少年小将乃是白英,听得明铄向薛寒云挑战,他便提抢拦着薛寒云:“阿舅,不如让我来,将这个外贼的狗头砍下来!”
薛寒青一路之上对白英的态度逐渐和缓,也许是身边有了亲人的关系,薛寒云又对她诸多怀肯定,令得她多年孤寒的一颗心渐渐融化,对待白英竟然也奇迹般的柔软了下来。
“还不让开,让你阿舅迎战。莫让敌军以为你阿舅怕了!”
薛寒云拍马向前,两军阵前,与明铄见礼:“明帅,许久不见,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滋味如何呀?”
他一上来,就没好话。
明铄对他亦无好感:“劳薛帅挂记,本帅也曾红袖添香,也有过的好的时候。”都这个时候了,明铄还不忘讽刺薛寒云护妻不力,致使柳明月曾误落他手,还曾与他红袖添香。
薛寒云早对这段过往不再介意,任凭明铄如何说,他只道:“明铄大约是在做梦吧?这郊外冷风嗖嗖,红袖添香这等美事,说不得要等明铄入了黄泉才能享受得到。不过……明帅手中血债累累,想来就算到了地府,恐怕也没好日子过吧?”说着驱马向前,枪尖向着明铄咽喉处点去。
明铄在马上身子朝后倒去,险险避过了这一招。
城楼之上众人瞧的分明,顿时响起欢呼之声,战鼓齐响,为薛寒云加油助威。
明铄与薛寒云皆是当世青年俊杰,哪怕明铄乃外族入侵,便是连罗行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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