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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戏长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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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子缄的拳拳之心子言向来不在乎:“看默默的情况再说吧。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用麻烦官府,我自己就把她解决了。”

子言年纪轻轻就经沙场,杀人于他的确也就是一件事而已。但衣子缄好歹从小到大都纯真无害,对于这种事还是比较看重的。所以即使心知无用,像刚刚那样,该说的他还是要说:“老姐要有事她就是谋杀成立,放官府也是要死的啊。大哥,我们犯不着为了她获罪不是?”

“死?你查查去年圣人才让杀了几个死囚。朝廷本来就全面减轻量刑,她现在神志不清的,再有人活动活动,到时你姐就白死了。”

喂喂喂,我说我还没死呢,你们能不能不这么未雨绸缪啊。

这的确也是事实,子缄心里哀叹一声,决定换话题:“老姐也真是的,去那种地方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幸亏那个什么苏德仁来报了信,你也恰好赶到,否则一切就晚了。”

冷冷地哼了一声,某人充分表达了对这个话题的不满:“你现在知道晚?早干什么去了!让你姐在苏州住到那个什么严景长家里我先不说,她跟苏燕脂斗气、在蜀王府被刁难、在‘云衣’被人当街辱骂、帮花想容争什么舞蹈大赛第一、还有这一场鸿门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居然都不知道,更别说蜀王府时你还在场!你是失恋了还是干脆死了!”

素有君子之名的韦子言向来不生气,一生气就是大气。不过不管是大气还是小气,见惯不怪的子缄都毫无压力。他嬉皮笑脸地劝道:“嘿嘿,哥,从小到大老姐一出事你就不淡定,这样不好。就像老姐说的,伤心还罢,伤胃就不好了。”

“你、给、我、滚出去!”

子言这一声吼,不仅把子缄吼跑了,也总算把我从这种半清醒状态中吼醒过来。

艰难地睁开了眼,便发现子言变得又黑又瘦,眉头也蹙了起来。这么英俊的一个人,脸上怎么能有忧伤呢?会老得快的!不自觉想起往日我不许他伤心难过生气焦虑的理由,咧咧嘴,我无声地笑出来。伸出手,想去抚平两道剑眉间深深的沟壑,可是没有一丝力气。张开嘴,想叫他一声,嗓子却火烧火燎地疼。干脆只是静静等待他轰完子缄,自己转过头来发现我已从阎王殿旅游归来的事实。

“默默?”

我笑。

“你醒了?”

我再笑。

他也笑了。

手举起来,却发现不知该先干什么。小呆了一会儿,他俯下身来轻轻地抱住我,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头,低声呢喃:“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让你受委屈了。”

即使在这种煽情的情景之下,本来应该湿润了眼睛的我依旧接着笑——我也只能笑了。只是笑着笑着,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子言握住我的肩,想用力又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仿佛在抱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不知该怎么办,又舍不得放。抱了好久,他终于确信我是真的醒了,真的重回人世,不会就这么离开。这时咱家老大才想起来要问小二的感觉。我动动嘴唇,还是发不出声音,只好吐舌头舔了舔。

他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想喝水,我点点头。他忙起身拿来水杯:“你伤到了喉管,所以不能喝太多。慢慢来。”

我以为他打算拿棉花给我抹抹嘴就算,谁知他直接把自己的口腔润湿,然后低头贴上我的唇。在我的嘴唇里,他灵活地用舌头撬开牙齿,一寸一寸,一点一点,仔细摩挲着每一个角落。依旧是那熟悉的霸道、混杂着无法言喻的温柔。但一刹那,我脑海里却闪过衡之的身影。

我这个混蛋!

身体细微地一颤,子言立刻感觉到了。抬起身子,他紧张地问是不是他的动作弄疼了我。我摇摇头,想怎么样解释。眼睛不意扫到窗外,便示意子言扶我起身。顺着我视线的方向,子言也看了一眼窗外。随后微微一笑,压住我的动作。从衣箱里拿来一件披风把我盖好,他才一把抱我到窗边。

雨潺潺,翠叶吹凉。水佩风裳无数,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窗外的荷塘,的确又是一片好景。不用太久,在明媚绚烂的夏日阳光下,这里又将开满热烈奔放的荷花,它们汇集了夏季所有的热情与精灵,在某个湿热的夜晚过后突然全力绽放。密密地、拥挤着盛开在我窗外的这片荷塘,每一朵都写满了子言当日的、现在的、未来的心意,全心全意爱我的心意。

“今年夏天是这样,明年、以后也依然会是这样,永远,不变。”当荷花第一次开时,他说。

他永远懂我的心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给我带来想要的东西。竭尽全力,毫不迟疑。惟一的要求,便是此生我的眼里、心里、生命里,只能有他一个。有夫如此,我复何求?

“荷花还没开,再等等吧。”

我点点头,搂紧了他。

第五十五章 潘安

倏忽半月,我的伤口渐渐结痂,虽然还不怎么能说话,也总是在慢慢地好转。家门自然是不能出了。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的子言依旧很忙。忙到拥有着彪悍的要死守在我身旁的强人念的他不管如何想抽时间陪我,我还是经常几天才能见上他一面。

草长莺飞的春光里,花想容懒懒地倚坐在床前,学子言的样子拍拍我的手背,深情地说:“默默,你看我这花子言怎么样?”

我还没吐槽呢,子缄的声音就从温润的玉帘外传来:“自然不怎么样。”

花想容轻笑一声,脸都不转,一把抽出枕在我头下的枕头,直接扔了出去。玉珠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头直接撞到褥子上的事来了。

遽尔那精致的枕头又飞了回来,还带进来子缄和他手里一包东西。子缄扬扬手中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我的朋友来看你,在外面等着呢,你要见一下吗?”

花想容看向我,奇怪道:“什么时候你和他的朋友关系已经好到了能让人家亲自来探病?”

我也不知道,便问子缄谁这么热心。

“潘俊安,吏部的考工员外郎。”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确信这个名字不在储存的范围之列。单手撑头,我小心地不扯到伤口:“我什么时候认识他吗?”

“他不就是去年蜀王府赏牡丹时的诗会状元嘛。他说他的小妾潘安知道你受伤了很担心,但又有孕在身,就由代为来看看你。”

噢,原来安安还真嫁给了状元,原来她真的改名叫潘安……唉,世上有些事,也许真是注定的。

我高兴地从床上蹦下来,动作之大还让花想容担心了一下。在她的帮忙下,我快快地收拾整齐,找个纱巾掩好脖子上比较丑陋的伤口,就愉快地拖着子缄出厅见客。

潘俊安是个有些腼腆的中年男人,肚子已经开始发福,配上一副老实面相,让人感觉十分亲切。从他那儿,我知道了安安在被李恪DD送给他不久就嫁与他作妾。而潘俊安原配早丧,又没续娶,安安实际上也就是现在潘家的女主人了。成婚后不久,潘俊安的老家来信,道老母身体有恙,又恰好撞上那段时间员外郎没空,安安就代替他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婆婆,一直到上个月才刚刚回到京城。

说到这,潘俊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成亲时本想请程二娘子也喝杯喜酒,但那时刚好赶上韦府闭门谢客,我们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赏脸,就算了。”

我听了很是郁闷,吐吐舌头道:“那个时候不见客是刚好有事,但你们也不能过后都不通知一声啊。害得我到现在都没送个贺礼。”

潘俊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能记着安安就已经很好了。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她很着急,可惜郎中一再嘱咐不能乱走动,所以只好让我来看看你了。”

“你们有心了。安安怎么了?可是胎儿有什么事?”

“嗯。郎中说胎位有些不正,稍不注意就可能流产。”

我吃了一惊,连忙吩咐管家准备几盒安胎的药品,由子缄硬塞到他手里。再闲话几句,他便告辞了。

见完潘俊安,我心情很不错,兴之所至便要拉着花想容去轧马路。没想到也是逛街狂的她今天听了却面露难色,还偷偷看向子缄。后者也是欲言又止,最后干脆直接把头别开。

有阴谋。等不到花想容的答案,我便使出降龙十八挠对她上下其手,直呵花想容痒痒。她一边躲一边笑,最后终于受不了地叫道:“你家那位吩咐了,以后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出门。”

我动作一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直觉告诉我——这种事情,是很可能会发生的。

可是,我依然希望花想容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静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问:“你说什么?”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能想象自己脸上不可思议、想哭又想笑的蛋疼表情。花想容比较惨,她必须直接看到我的脸——于是她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不睬我雷区地告诉我事实:

“那个……要不你去问三郎吧。诶,三郎呢?”

“刚刚光速溜走了。”

“光速?”

“你刚刚说韦子言说了什么?”

花想容为难地看着我,想说又不敢说、想劝又不敢劝,挣扎几番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他的确不许你出门了。可是子语,其实他这么做也能理解不是吗?”

“我……”

“我知道,你讨厌被限制自由的感觉,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闹的太严重。那把刀要是再深那么一分,又或是郎中晚到那么一会儿,你现在都不知道投到哪个胎去了。他那么紧张你,生气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就乖乖待几天嘛。”

我听她的话,尝试把气咽下去。可是一想到以后我再也不能爱去哪儿去哪儿,出个自己家的门都要请示半天,我根本做不到冷静:“我TMD哪件事做错了!”

花想容叹口气,继续耐心劝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咱就先忍忍,等他气过了就没事了,好不好?”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看他脸色?”

各位看官,花想容日常生活里脾气是十分火爆的,刚刚费半天老劲劝我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偏偏我又这副油米不进的态度,见我固执,她也气了:“你TMD差点把你自己弄死这件事做错了!”

“命是我的,我爱死不死。”

“是,你爱死不死。这么有种,自己跟你家那位说去!”

吵到这儿,我俩突然陷入静默。看着彼此熟悉而疲惫的脸,一阵翻江倒海的无奈和自嘲涌上心头。我有点想哭,所以别过头,使劲咬自己的手指。花想容的眼眶也红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许久许久不说话。

想到一句很不应景但是同样悲伤的话——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沉默到最后,我们终是哭了出来,不顾伤口,声嘶力竭。

第五十七章 争吵

当天晚上,我没有吃饭。花想容躲到以前的姐妹那儿,衣子缄则直接去找了梅汝林。整座韦府随着渐渐沉下的夕阳,陷入了无言的宁寂。

暖风吹动纱窗,两个丑娃娃在微风里追逐嬉戏。我盘腿坐在坐床上,撑着脸看他们一晃一晃的身影,想起了在吴县的最后一天时书斋里银铃说的话,然后想起了衡之,然后想起了梁小姐。

在我醒来的当天,子言就让人把梁云溪秘密地送回了苏州。子缄曾经隐晦地暗示过在送走梁小姐前,子言单独去了一次地下室并做了一些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晓。我也不知道子言派去的人会怎么跟梁小姐的父母说,更不知道她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子言严密封锁了我受伤的消息,出了这幢屋子,除了那个医生,再没人知道程二娘子又去鬼门关旅游了一回。这个消息已经永远留在这个屋子里,再没有出去一步的机会。

现在的我,也一样。

我讨厌叮铃哐啷的吵杂声,所以我喜欢宅在屋子里。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被锁着,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所谓的封校、封院、封楼。非典封校的时候,方易很受伤;高中不得不住校的时候,方易更受伤;到了大学,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不能出校门的时候,方易受伤到口不择言地骂娘。

可是现在,程子语连骂街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哭、只想离开、只想干脆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尝试各种可能回去的办法。

“叩叩叩,叩、叩、叩。”门外响起了韦子言专属的敲门声,据说还是当年子语专门给他设计的。“叩叩叩”是“我来了”,“叩、叩、叩”是“我、爱、你”。

请容我先恶寒一下再继续生气。

好了,生气。

我没理他,不开门也不出声。他很有耐心地继续敲着,每敲一次我都不由自主地想其中的意思,于是我也很耐心地在恶寒和生气之间分裂着。大概四五回后,他停了下来。我结束分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按我的经验,这是他要撕下斯文外衣开始发飙的前兆。

“你如果不想发生十三岁时那样的事情,就自己把门开开。”

所谓十三岁时候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子语跟子言闹别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子言在很耐心地敲门、很耐心地警告无果后,就很耐心地把程子语房间的所有门以粉碎性的方式全部拆了下来……

哼!你拆吧,反正钱都已经存了起来,大不了晚上多盖几床被子。我打定主意,坚决不理会某人的警告。又是一阵沉默过后,门“彭”地开了——可怜的小门板这次连扭捏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投奔墙上的字画而去。

风嗖嗖的,还真是有点冷——可惜我的脸更冷。子言直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问:“为什么晚上没吃饭?”

我嘴角一挑:“关你屁事。”

子言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我说过,不许讲脏话。”

“你还说过不许我出门呢。”

“我只是需要知道你出门要去哪而已。”

“所以每次我出门都得TMD向你报告请示是吧!”

子言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不、许、讲、脏、话。”

我刷的一下站起来,平视地瞪着他,大喊一句:“韦子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人是你!”他比我更大声地吼道,“我说过,那五年里我已经受够了。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从小,我就视你如宝,生怕你受到一丝伤害。可你却答应外公,要出塞、要去画那个什么地图。你说你想,我就帮你——帮你练画图、帮你练习辨认草木、星星、河流走向……帮你变得足够优秀,可以离开我去完成你的梦想。天知道我已经快疯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你还说你回来要去长安,所以我放弃山野来到朝堂、放弃松竹穿上这锦绣皮囊。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我把你的生命视如我的生命,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它置于危险之中!上次为了赶地图,我一时疏忽没注意到你的健康,当郎中要我准备后事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说着说着开始流泪:“我只想随你而去,怕你路上孤单,你知道吗?”

子言生性淡泊,很像父亲,只喜欢山水,厌恶权谋。我一直都明白,对于他而言,为了子语选择入仕是一个多么大的牺牲。但这些日子我看他在官场上游刃有余,我以为时间久了他慢慢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不再那么讨厌这个地方。这一刻我才知道,他始终都只是为了他的爱人在忍耐。

“在战场上,无论多危险的境地,哪怕是突厥人手上的刀下一刻就会落下我都没有怕过。可是那天我看着你的血从脖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我恐惧得浑身发抖。那一刻我就发誓,我绝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就算我自由进出也不会再发生那种事啊。”

“我不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全。”

“这样我才不会安全。我会疯掉的。”

“那也比你死掉好!”

“韦子言!”吼出这一声后,我的理智告诉我必须冷静下来。子言没有错,他只是过度担心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都应该好好讲讲道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酝酿了一会儿,我才重新开口道:“子言,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但是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一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第一时间和你商量、告诉你,绝对不让你担心,好不好?请不要关我禁闭,我真的受不了。”

随着我的口气变软,他也渐渐平静下来。听了我的求,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死死地盯着坐床,末了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自小生性散漫,不喜受拘。否则也干不出一个女孩子独身走北地的事情。但这次你闹得太过分了,不罚你你肯定不长记性。半个月内不许出门。”

也就是半个月后一切照旧。谢谢子言。

我抱了他一下,他别过头,又说:“门坏了,你今晚去客房睡吧。”

“不要我去你房间?”

“听话!”

和煦的夜风中,有两个人儿在悄悄说话——

丑娃娃男:这算是和解了?

丑娃娃女:笨蛋!

第五十八章 禁闭神马的,最讨厌了(上)

韦大爷的气是消了,本小姐的苦日子可是扎实地开始了。半个月,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拿来哈皮,那简直是弹指一瞬,要是拿来关禁闭么……

“咳咳,花想容,看看爷这身衣服怎么样?”

“姐姐,你今天已经换了十套了,咱敢不敢玩点别的?”

“才十套啊。”

“得,敢情你是打算玩到冬装去?现在虽说是乍暖还寒,但披狐裘还是比较能让人产生闷热感觉的。”

“什么玩,我是在给服装设计找灵感。”

“陆胥昨天说新一期已经出来了,最近不忙啊……”

“我未雨绸缪行不行?”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最近长空万里无云,旱得真是可以。你的绸缪是留着做冬衣么?”

我默默地收拾起衣服。开了门走出去。

“你去哪?”花想容在后面凉凉地喊,根本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出去找个角落画圈圈。”我头也不回地吼道。

但说是出去,也不过是沿着花园,郁闷地向厨房走去。其实厨房倒是真有后门能“出去”的,可惜已经被子言堵死了。即使没堵死,我也没那个胆偷溜。唉,心情郁闷总容易肚子饿,还是先去找点吃的补充完力气再继续郁闷吧。

进了厨房,犹在忙活的方婶头也不抬地招呼说:“点心在橱柜里,刚热的,二娘自己拿吧。”我默默地打开橱柜,把里面的冰糖银耳吃了个精光,然后转身对方婶说:“方婶,你忙不?”

“不忙,怎么了?”

“没。炉子借我使使,我饿。”

方婶看着我,不说话,更不挪窝。如果现在面前是花想容,我一定直接上手把她搬开,可是眼前是方婶,我只好继续默默地站着。

“二娘啊,说句话你别生气。”

“曰之。”

“你胖了。”

我更加默然,抱着受伤的玻璃心,背影悲凉地转身走出了厨房。音乐起,落叶和鸽子飞舞。

沿着小路,我吃了后更加郁闷地向花匠——张伯伯的小屋走去。

“二娘,张伯说他已经把能吃的花都给你摘了洗好放门前石板上了,你自便哈。”张伯伯的小徒弟张鑫远远地看见我走过来,连忙欢乐地嚷道。

我慢吞吞走近前,看清他脸上哈皮的模样才问:“张伯呢?”

“上街买新花种去了,他说花都快给你吃光了,得多补点。咦,今天手里怎么没拿肉?”

“我今天吃素行不行。”

他嘿嘿笑了两声,手脚麻利地给我搬来炭火、炉子和锅铲:“今天要怎么吃?胡椒粉和盐都没了,要不要我现在临时去给你弄点?”

“不了,今天减肥,就吃白水煮花吧。蔡依林就是这样子保持身材的。”

他一边帮我生火,一边奇怪地问:“蔡依林是谁?”

“嗯,一个会七十二变的娘子。”

他诧异地喊:“啊,七十二变?那她岂不是和神仙一样厉害?”

我坐在小马扎上,用手搂住脚,看着慢慢升腾的火苗:“嗯,她还会用三十六计,很厉害的。”

“这么厉害的人为啥要吃这种没有味道的东西?是不是因为神仙都不食烟火?”

火慢慢旺了,我出言提醒:“小心别烫到手。最近我出不去,烫了我可不能给你买药。”

他又嘿嘿笑了一声,很欠扁地回道:“没事,我能出去,烫了自己买。对了娘子,能问你个事吗?”

“曰之。”

他处理好锅里的东西,盖上盖子,问道:“你别怪我多嘴啊。为什么你、大郎、三郎三个明明是兄妹,却各自姓了不同的姓呢?还有,为什么你和大郎能结婚呢?”张鑫刚进府不久,又跟了不喜八卦的张伯伯,整天闷在这里伺候花,信息不畅不能怪他。

我虽然容易不耐烦,但对于散布八卦,我一向很有耐心:“哦,因为我娘是改嫁的,我的爹不是子言的爹,所以我和他能结婚啊。为什么姓程的话,我只知道是我原来那个爹临去世前要求我随母姓,我现在的爹也同意,所以我就这么姓了。至于衣子缄,我爹还有一个名叫衣洁,子缄是跟了这个姓。”

张鑫一脸诧异:“为啥?”

“呃,我也不清楚。”其实就是爹玩心太重,年轻时闲的无聊自己弄了个“衣无尘”的飘逸名字到江湖上坑蒙拐骗还自得其乐。等子缄出生时他觉得韦家已经后继有人,便自作主张让老三承了衣家的衣钵。从这角度,大家也就可以理解为毛子缄从小爷爷不亲外公不爱。

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就是李蜀黍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好友衣无尘的真实名字与身份。不知道那时的他心里究竟作何感想。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被HLL地瞒了这么多年啊,尽管我爹百分百不是恶意的。

张鑫挠挠头,又问:“那为啥你的小名要叫默默?”

我一摊手,和他一样无奈:“谁叫我们家只有仨小孩,凑不够‘言语缄默’,只好我委屈一点再叫这么个恶心的小名啦。”

他还想说什么,水开始翻腾,我们赶紧把花扔锅里。这么一打岔,话题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些天来,每当方婶以保持身材为由在厨房制止我多吃时,我总是想法设法顺各种东西跑到张伯伯这边来DIY。因为他这边太偏僻,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开伙,所以备了一套小炊具。他人很好,且认为女孩子胖点才有福气,因此绝对不会因为我会变胖就无情地扼杀我吃东西的乐趣。

话说回来,我还真变胖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不愁嫁、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不愁……娘的,好无聊啊!!!

我忍不住向天大吼三声,张鑫视若无睹地帮我捞水煮花。我期望天公能听见我的愤懑,然后降下一个英雄脚踩七彩祥云来救我,到那时,我就可以和他……呃,不行,我已经被预订过了,所以只能好好地谢谢他了。

不知是不是天公对我的态度不甚满意,所以他没有降下英雄,而只是让一只乌鸦给了我一坨鸟屎……

第五十九章 禁闭神马的,最讨厌了(中)

有一点大家要承认,这种猪一样的日子我能过下来,除了要归功于本人强悍的阿Q气场外,还要怪罪于韦子言。听子缄讲,子言从那晚我们吵架后就开始调查我在他出征的时间里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后很紧张地让花想容去通知老高和陆胥,请他们务必收紧口风、更要把关于我的所有痕迹都隐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他查到。这种时分,《君子》狗仔队再一次发挥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总能在子言要动手干什么前先探听到消息,然后通知Boss们着手应对。谢天谢地,直到现在子言都没有在《君子》和“云医”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至于浮云阁,我也只能祈祷天爷了。

又,请别再给我鸟屎,谢谢。

把肚子吃得滚圆,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花匠小屋。拍着肚皮回房的路上,我遇上了许久未见的梅汝林。

“美男好!”

“……二娘好。”

“美男啊,能问你个事不?”

“二娘请讲。”

“你和子缄谁上谁下?”

“……”

调戏完毕,我满足地想离开,他叫了一声“二娘”,欲言又止。我歪着头仔细地观察了他一下,发现小梅同学比前几个月眼睛里多故事了、神情忧郁了、气场深沉了。我猜想他和子缄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便直接问道:“你是想跟我说关于子缄的事吗?”他点点头。我四周看了一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就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请他坐。他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上来。

我拍拍手上的灰:“咋啦?”

他没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我爹要我成亲。对方是门下侍郎钟明鼎的千金,钟敏敏。”

“那个公主脾气,你真可怜……”

他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我也觉得对方不错,人和家世没什么好挑的。”

“那你找我干嘛?需要个喜娘?”

梅汝林犹豫了一下,没头没脑地问我:“二娘对男风这件事怎么看?”

“只要两个都长得好,我管你们怎么XXOO。”

他被这句话噎得不知该怎么接,半天说了一句:“二娘今天讲话真……特别。”

“吃饱了喜欢胡言乱语,你继续。”

小梅叹了口气,换上一副忧郁的表情,皱着眉头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种事在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里面不算什么秘密。我和子缄本来相互欣赏,后来他找我,我、我就……总之就那样了。一开始的大半个月时间里,我们整天待在一起,关系亲密得像情人又像兄弟,口味、穿衣、话题、兴趣各方各面都越来越相似。那种融合的感觉让我很享受。直到有一天,子缄突然对我说——‘我好了,这段日子谢谢你’,我才像经过一场长长的梦,猛地醒了过来。”

我摇头啧了几声,衣子缄这事干得不太地道。

“那以后,我们再无往来。前些日子,大人说让我成亲,我答应了。可是,那天子缄突然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收留他一晚。他说家里你和韦郎中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他不方便待着。我觉得朋友一场,爹又刚好又不在,就让他在家里住下了。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谈了一宿……”

“真的只有谈话?”我揶揄道。

他的脸一红,没说话。

我叹口气,万年不变的偶像剧剧情啊:“然后你发现,其实你还忘不了他,甚至更喜欢他了是吗?”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你该问编剧为啥知道。我挥挥手:“说吧,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听了这句,一脸落寞,幽幽地说:“我与子缄俱为男子,不该也不能动这种禁忌的真情。那天他向我说他要离开时,我其实并无太多不舍。我以为我会像我的朋友们那样,一段情过了就过了、一个人走了就走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内心深处,我已控制不住我自己。那个夜晚,当他一脸风轻云淡地出现在昏暗的暮色中时,一恍然我竟有‘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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