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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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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刘盈微微犹豫了一下。

“……夫人与沙南三老周家的越娘子是好友,与这位闵若倒没什么特别的交情,闵家与周家,闵若通过周越娘结识的夫人,得知夫人喜好弄香之事,偶尔会从云中带一些香

草回来,送给夫人。”

刘盈呼了口气,面色好看了一些,复又讶异道,“弄香?”

……

张嫣从浴桶中踏出来,取过一边搭在锦杌上的大巾擦试着青丝,换了一件鹅黄色的掐牙冰纹黄润中衣披上,从内室里出来,将身子靠在榻后凭几之上,放松神情。

“大娘子,”赵媪上前问道,“家中行李都打包好了,明日便搬么?”

“都放回去吧。我们不搬了。”张嫣摇了摇头吩咐道。

“怎么?”赵媪愕然。

“让阿媪白忙活一场了。”她微微支起身子,歉意道,“我本来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的是什么人,所以打算搬家避祸。现在,既然知道了是他,那么走与不起,

都是一样了。”

“大娘子说的哪里话。”

赵媪不在意的笑了,“大娘子,你是主,我们是仆,主子不管做了什么决定,自然有道理。”我们只需要顺从执行就可以了。

只是,她活了这么些年,早就人老成精,看多了人世间男女的爱恨痴缠是非纠葛。大娘子神情如是怔忡,似乎是为什么事所苦恼的模样,真的没有事么?

退出屋去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张嫣却已经是依着凭几闭目了。

“夫人便住在这片东平坊中,臣到了沙南之后,终日就近保护夫人,只是夫人身边的那位孟观身手高明,私下里,只怕已经发现了臣的行迹……”

刘盈将孟观的经历在心中轻轻过了一遍,道,“孟观的话,不用太多考虑。可让人将夫人住的地方附近的房子都买下来了?”

“属下惭愧。”许欢低下头去,神情有些赧然,“城中居民都有些安土重迁,很少有愿意将居住的房子出卖的。属下又不好通过官府,便没有更多的法子。”

“管升。”

“奴婢在。”

“你出面试试。——不论花多少钱,都得帮我把屋子给买下来。”

管升应了一声,小半日后回来禀报,“奴婢幸不辱命。”

“如许郎卫所说,本来那些人家是不肯卖的。不过奴婢花了大价钱,足够他们另置一间房子有余,他们才了。离夫人屋子最近的有两家,主子打算住哪一家?”

刘盈伸指节在案上敲了几下,犹疑道,“可知道夫人那里的情况?”

“奴婢在买屋子的时候闲聊敲边鼓打听过,”管升将头埋的很低,却能说会道描述的很清楚,“这一带的屋了,包括夫人如今住的那一间,大致结构都一样。都是三进小院

,门厅做客房,小厮住在外院,夫人在西间起居,寝房在东间。”

刘盈便帮了决定,“将东边那家屋子收拾出来,——如今咱们出门在外,只要过的去就好,不需要太讲究,动作快一点。”

“诺。”

……

到了晚间,刘盈进来的时候,还听见管升尖细而略带高昴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这屏风,这榻,还有这些用具,这些东西都得换。这么粗滥的东西,能拿给主子入眼么?”

……

“——管升。”

刘盈当空叫道。

管升应了一声,一溜喔跑过来,躬身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不用弄那么大的动静。”

“诺。”

“还有,”刘盈道,“将我的寝居放在西厢房。”

“哎呦我的主子。”管升眉头不自主的皱起来,撞起了叫天委屈,“这房子简陋,已经很让主子低就了,厢房更非正寝,屋狭地湿,怎么做的起主子寝居?”

他还要再抱怨下去,那厢,刘盈瞪了他一眼,斥道,“多事。”

管升吓的心中怦怦跳,不敢再说。

待“新居”草草收拾利索,灶下开火煮了热汤,刘盈换上了素色中衣,从内室里出来,用大帕子擦着濡湿的发尾,落下几粒水珠。

从云阳一路赶过来,彻夜不停的驰马数日夜,只为了急着见阿嫣当面。直到此刻,用热汤沐浴过,才缓解了紧绷的疲惫,能够放松下来。

“——主子,”管升将铜壶中的热水倾入早已经放好茶叶的漆制铜边釦盏中,心疼道,“这沙南一切粗陋,连一个能看的茶盏都的不到。好在这茶叶是奴婢从家里带来的,

还能入得了口。委屈主子了。”

刘盈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这个管升,是韩长骝从哪个杂物堆里找出来的?咋咋忽忽,浑没个稳重处。还是真的以为他是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出门在外,什么苦都不能

吃?伸手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茶,眉梢微颤,默了一会儿,“管升,”

“你替我到夫人那儿走一趟儿。”

……

管升背着包裹,叩开了隔壁“孟府”的大门,迎着开门的老苍头,仰起一张白皙的脸,笑的极讨喜,“这位大爷,我们是隔壁那家的,”手指了指,“今天新搬进来,我家

主子说以后就是邻居了,让我奉上见面礼来拜访一番。”

青葵用一种好奇和讶异的目光看着放在案上的宝蓝陈留灯笼锦包裹。

张嫣伸手,解开包裹的轻扎的活结,四角锦缎落下,露出里面一个小巧玲珑的错金提梁乌木妆奁盒。

妆奁盒不过三尺见方,体表为木头本身的乌黑色泽,而非髹漆,打磨的十分温润,衔接折之处,皆以错金錾花合页铆合,背面为一块横断,其上用错金纹刻着喜鹊登枝纹

样,穷雕细缕,栩栩如生,手艺精细至极。

——年初仲春三月的时候,三辅遭遇雷灾,劈坏了一口古井。少府在雷灾毁坏的地方往下挖掘,发出一株千年乌木。刘盈命将作监手艺高明的木工匠人用这段乌木打造了

这副错金提梁乌木妆奁,耗时三个月,此时拿来送予妻子。

“娘子,”青葵看着欢喜,几乎移不开眼睛,不由劝道,“打开看看吧。”

张嫣静默了一会儿,才轻劝的拉开妆奁三层中的第一层拉手。

第一层的抽屉极浅,里面放置了一柄乌木柄铜镜。将包裹在外面的一层丝罗取下来,露出琉璃镜面,造型小巧古朴而圆尚,映衬出少女如花娇颜,失了一份清晰,却多了

琉璃特有的晶莹剔透。背面为四象神兽纹,用小篆镌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

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木制的镜柄,觉得凹凸的痕迹,细看逆光处有一行小小的铭记:七年春四月匠作局甲制。

唇角浮出一分冰凉的笑意,将铜镜放回去,又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配放了九个大小不一的乌木粉盒,因张嫣一直使用自己手制的胭脂水粉,便都没有添放宫制妆粉,最

下面一层是放置首饰的地方。打了一副乌木簪,一副乌木钗,以及一只乌木梳篦,造型内敛华贵,簪尾之处,刻纹精致无匹。

“真漂亮。”青葵目眩神迷。

青葵出生乡土,不懂得乌木的难得,也觉得这一套妆奁极其贵重。乌木号称万物之灵,最是养人,触人气愈久,愈显得光亮清香,更难得这整套妆奁出息同一株乌木。只怕

单此一套妆奁,价逾万金。

——再珍贵又有什么用?

提梁上的错金牡丹花纹,光芒耀在张嫣的眼睛里,不知怎么的,鼻子微酸,险些弹出滴泪来,将东西通通收起,合上盖子,推开来,急急道,“将这个交还给来人。便说无

楞不受实禄,我一介独居女子,不好与外男交往,更不敢收这等私密礼品。只能原物奉还。”

管升在堂下候着,听了这话,不由叫苦。他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奴婢想说几句话。”面上笑盈盈的。

张嫣妙目一转,落在这个廊下灰衣内侍身上。

“你是?”

“回夫人话,”管升腰微微含着,笑的极为谦卑,目光中却有着与谦卑并不贴合的打量和评估,只是隐藏的深,头颈身仰,“奴婢是在云阳别院伺候的,这一次,主子出

来,韩大总管指我跟着伺候。”

张嫣矜持一笑,吩咐青葵道,“今天早上太阳不错,我将屋里的几盆花都搬到院子里哂哂太阳。现在天都晚了。你和小刀去把那些花都搬回去。”

青葵愣了一愣,应了退了下去。

“……奴婢出身贫苦,”离了人,管升的话语更是少了顾忌干脆起来,“不懂得夫人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要,偏偏躲到这个地方来,只是,奴婢在林光宫,也见了不少起起

落落,那些昔日的贵人,一旦真的落到底了,再想起来,简直是千难万难,夫人此时虽然心为珠玉,只是若是过头,日后想要回转,就不容易了……”

第一八四章汝意

一阵风起,堂外手植紫薇花树微微摇晃,一片叶子离开枝头,打了个转儿,落在张嫣的衣襟上。张嫣捻起,用指抚平衣襟,面上渐渐浮出冷笑来。

管升便在这样的冷笑下说不出话,额上也微微渗出冷汗来。

他不是长安人氏,土生土长的出生在云阳。十二岁的时候入了林光宫做一个莳花草的内侍,有着一分小机灵,但从来没有见过皇帝,更没有见过这位十六岁的皇后娘娘。——

皇帝微服出行寻找离宫出走的妻子,身为内侍长的韩长骝要留在林光宫,对外维持着天子依旧在宫中的假象,不能随行,须挑一位身份不起眼且机灵能干的内侍跟出来伺候,机缘

巧合,挑中了他。从跟在皇帝身后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道,这是他一辈子唯一的也许也是最大的机缘。

也就因为此,他比谁都希望,张皇后能够顺从跟皇帝回长安。

他的机缘,便是建立在张皇后离宫出走的基础上。虽然他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做高高在上的大汉皇后,反而毅然抛下荣华富贵地位亲人,无声无息的来到沙南这样一

个寒冷荒凉的地方。但显然,在皇帝心中,是很看重这位年少结发的妻子的。如果皇帝能顺利的迎回张皇后,大家皆大欢喜,他管升凭着这一段时间的近身相处小意伺候,一步登

天,不敢说比肩于内侍长韩长骝,但成为有名头的中贵人,不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此事不偕,只怕皇帝就此以后,心伤不愿意再见与张皇后相关的人事,包括这一次沙南之行,以及沙南之行中的他,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升上云端之后再次被打落回

去,只怕此后,便连想回去做林光宫中莳花草的小内侍,都不可得了。

“怎么不接着说了?”

张嫣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峻而又讥诮,气势清贵,又带着一种多年蕴育出来的威严。压的管升不由自主的伏下去,冷汗涔涔的浸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体悟到,面

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不仅仅是日前府河边明媚娇俏的女郎,还是故赵王敖与鲁元长主的女儿,母仪天下的大汉皇后。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逾矩放肆的内侍。”张嫣的声音明明轻描淡写。听着他耳中,却有一种锋于刀刃的感觉,“做你主子身边的内侍,聪明机灵是要尽有的。但更重

要的是,要会看人脸色,掌分握寸。你该庆幸我如今心气已平,若是在半年前,单凭这几句话,我能仗毙你。——你回去吧。”

“大娘子——”

张嫣在堂上发了一会呆,回房的时候,便看见青葵迎上来,面上单纯而欢快的申请,“我将院子里的几盆花都搬进屋了,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么?”

“嗯?哦,没旁的事了。”张嫣答道。微微晦暗的心情,在这样的微笑照耀下,也忍不住浅浅扬了起来。在她这半年来的沙南生活中,能够有着这么一个单纯热情元气十足的

少女在身边,带来了不少的亮色。

张嫣换了衣裳,赤足踏着木履出来,好像听到空气中流动着的若有若无的丝弦声,但是倾了耳朵细听,却又没有动静。

她用拧干的帕子擦了脸,重新丢回到铜盆之中,坐到梳妆台前,将白日里的妆容一一卸去。从铜镜里窥见青葵站在身后,想要离开,却没有离开,踌躇迟疑的样子,轻笑问道

,“有什么事情?”

“娘子,”青葵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道,“大娘子可认识今天府河边的那位郎君?”

“他和我们没关系。”张嫣板了面容,淡淡道。

青葵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应了一声。收拾起用过的铜盆,准备离开。

张嫣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我从前家中故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我们两家算是有通家之谊,我从小就认识吕郎君。他很照顾我们家,甚至就是要说他对我们家有恩,也是可以的。可是,我总是觉得,两个人想要

在一起,总是要彼此有意的。若是有一方勉强,就没有意思了。所以,对我来说,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她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奇怪回头,见青葵大大的眼睛已经是红了一圈,偏又忍住,只用一种自以为了然的声调答道,“奴婢知道了。”

张嫣忍不住失笑,“你在想些什么呢?回屋去睡吧。”

“对了——”她忽然唤住她,“你可听见丝竹声?”

“没有啊。”青葵愕然,又仔细倾听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笑道,“娘子你是听错了吧。”

“也许吧。你回房去睡吧。”

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民居狭小,用作寝居的屋子也不过七八丈见方,对着卧床的方向,设了一套案几坐榻,窗台上的青陶水仙盆里植了一株兰草。墙角里燃着一炉苏合香。

张嫣走到西墙边,推开支摘窗窗叶,扑啦啦的夜风吹进来,将她还有些湿意的发丝吹的直往后掠。

静静的琴声就陡的流淌出来。

琴曲本就是细致的音乐,古称君子自乐,聊以自赏。刚才窗叶没有打开,问青葵的时候,两个人在说话,青葵便没有听到。而当万籁俱静的时候,这琴声便显现出来。

好像总是这样,在失去之后,人才发觉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可是在失去后想要重新追回,那个被放弃了的人便该欢天喜地的等待垂怜么?

张嫣的唇角淡淡的勾起来。

不是的。

“后悔了?”一个声音忽然从静寂无人的夜里响起来。

张嫣却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并不惊骇,只是恼道,“孟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孟观没有进来,只是藏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唯有声音传出来,悠悠问道,“这个弹琴的人,便是当日灞桥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吧?”

月色里,一片静默。

“说起来,以他的身份地位,能亲自来此处,算是极心诚难得的了。看你们当日情景,你对他并不是无心,为何不……?”

“孟则然,”张嫣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他的事情,你不了解内情,便不必再说了。——你喜欢冬歌姐姐么?”

“……自然。”

“无论以后怎么样,都喜欢么?”

孟观这回沉默了。

他和韩冬歌,想要在一起的时候,心意自然是真挚而热烈的。只是,真正结为夫妇之后,才发现,彼此之间的价值观有着无法融合的分歧:

冬歌喜欢安定,而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游侠不羁而冒险的精神。他本性像风,到处飘荡,冬歌却希望他停下脚步,做一棵树。如今他们还愿意彼此妥协,但是,当分歧大

到了彼此无法容忍的时候,真的可以一生一世美满么?

他便懂了张嫣的意思,感情内里太过复杂,外人本就没有资格评说。

张嫣悠悠道,“我承认,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感情。可是,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仅有感情是不行的。事到如今,我对你的要求不会改变,你留在我身边,守护我一年的安全。

一年之后,我曾经的赠食以及许婚的恩情一笔勾销。除此之外,我们彼此的生活,互不干涉。”

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彻底放弃后,再度的殷勤,又有什么意义?

张嫣闭上了眼睛。

当初离开未央宫的时候,并没有当面道别。她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就这么结束了。他却花费了若许心力,从茫茫人海中重新找到了她,并且来到她的面前。

再一次见到他的震惊还在心头并未散去,可是,转身离开的决定依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终究需要一个了结——如果说,一定需要这次了结的话,那么,就在这座沙南城吧



“自我如今,恩爱难久。生命多惧,危于晨露。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爱者,无忧无怖。”

张嫣提起羊毫笔,在白玉纸笺上一遍又一遍的抄着这段偈语,翼望带着佛空灵性的文字,将自己胸膛中因为刘盈到来而不免烦躁的心灵平静下来。

“大娘子,”小刀从外头进来,禀报道,“家门口来了一位姓赵的郎君,说是想要求见。”

“赵?”张嫣挑眉,放下手中豪笔,接过名帖,见其上书着:

“敬谒表妹淑君——函谷赵覃。”

字迹雄浑,有一种力破纸背的气势。

眼中就有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与赵覃素无旧怨,而且当初在函谷关,还欠了他一份情。因此,她可以轻易的拒绝刘盈,却不好意思冷待赵覃。起身吩咐道,“请他到中堂。”

赵覃登堂而入的时候,见堂中长案上放着一双茶具,红泥小炉在榻旁烈烈燃着。张嫣一人坐在案后方榻之上,一身玄色云纹深衣,衬得如一朵静谧的黑莲。

“阿嫣妹妹瞒的我好苦。”赵覃扬眉疏朗笑道,“说什么吕家表妹,直到日前,我才知道我当日护送的是何方神圣。怨不得……”

赵覃的母亲吕蔷与张嫣的母亲鲁元长公主刘满华是表姐妹,论起来,他与张嫣算是隔了一层的表兄妹。鲁元嫁给赵王世子张傲之时还是在楚汉战乱之际,他年纪尚幼,随着父

母在家乡。一家迁入关中之时,鲁元长公主已经随着张傲去了赵国。待到张傲黜为宣平侯,并无面见之缘。自然也就认不出容貌肖父的张嫣。

张嫣妙目凝视了他一眼,启唇而笑,“我可从来没有应过我姓吕。”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是啊。”赵覃淡笑,“你只是误导我罢了。”

说到底,对张嫣当初的利用,给自己带来的这些麻烦,他是有怨怼的。

张嫣叹了一口气。在坐榻上立起身来,右手压着左手,叠于眉心,郑重拜谢道,“张嫣多谢表兄当日援手之恩,当初嫣实在是不得已,并不是故意期满赵家表哥。还请表哥恕

罪。”

赵覃避身让过不敢受她的礼,“娘娘身份贵重,本不必如此。”

张嫣的眉毛微蹙,自嘲道,“我如今,早已经不是什么皇后娘娘了。”

赵覃静默没有说话。

“——当日在函谷道上,我说我名叫淑君,并不是全部骗你的。淑君是昔日大母给我取的小名,因很少有人唤起,只有阿翁阿母知道。如今,表哥只唤我淑君便好。”

“淑君妹妹。”纵是再多的不以为然,闻此言,赵覃的面目也不自禁变的柔和了一些。

“……自年初一别之后,我便去了江南,月落复又到北地。表舅辗转查到了我的消息,命郎卫将我带到林光宫,仔细问了当初行迹。后来,他来沙南的时候,也将我捎带上了

。”

张嫣愧煞,“……是我连累表兄了。”

赵覃笑意悠然,“淑君既然还叫我一声表哥,我自然护持于你。”又谈何连累之说。

“若不是我表哥现在应当在江湖游历,怎么会被困在这座沙南县城。”

“那……也未必。”赵覃若有所思“求仁得仁。有时候,事态发展未必不如人愿。”

他说的语义含糊,张嫣并不能十分明白。低头笑道“表哥远道而来,不妨尝尝新茶。”

她提起炉子上的见沸了的铜柄小壶,注入面前两幅茶盏,冲出细小的水花。茶汤青碧,和着滚水,沁出清郁茶香,配着玄色的漆木茶杯,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赵覃饮了一口,只觉味道沁然,心气也渐渐的平了下来,赞道,“好茶。——自陛下在未央宫里用起了抄茶。这些年,手抄茶兴起的非常快。长安陆氏凭借着手抄茶,赚了不

少银钱。”

“我在江湖游历之时,也曾品过陆氏茶,如今淑君表妹居于沙南,府中的茶竟比陆氏茶还要出色。淑君贵家初生,自幼娇生惯养,连日常饮茶都如此金贵,北地苦冷,又如何

待得惯?”

张嫣唇角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望着面前男子,眼中带着淡漠防备,“表哥过来造访,与我说说话,叙叙亲,我很是欢迎。可是,你若要替他说话讲情,就不必了。”

赵覃苦笑,“此行算是我私自前来。不过又感而发,淑君既然不爱听,我便不提。”

“多谢表哥。不过是习惯成自然罢了。少年的时候,我也曾经在信平县住过几年,”张嫣渐渐松懈下来,“如今在云中也住了三四个月了,不还是好的很?——我不是你想的

那么娇贵的。”

想了想道,“无论如何,我欠表哥一份情。他日表哥有所求,我若能尽力,定不推脱。”

“如此,我就谢过淑君了。”

“不客气。”张嫣笑意盈盈,“我给表哥制一炉香吧?”

“香?”

“嗯。”

赵覃便笑道,“闲来是听说淑君如今在弄香,却不想是真的。既如此,便多谢淑君了。”

“不客气。”张嫣笑道,“过几日,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好。”

时近午时,赵覃告辞离去,张嫣送他到堂下,赵覃沿着长廊行走,回过头来,见张嫣站在桂花树下,一身玄色裙裾像水滴一样铺展而开,年轻而又静谧,忽得一种可惜的情绪

便泛上来,忍不住问道,“淑君妹妹,你这又是何苦?”

夫婿的信重宠爱,天下无数的女子期待未央宫椒方之位,母仪天下的尊荣,都已经握在她的手上,却偏偏弃之敝履。

张嫣俏脸忍不住板起一些,摆出一副抗拒的姿态来,“表兄,有些话,我不想听。”

“我虽与你不算亲近,”赵覃却依旧不肯放弃,絮絮而言,许是因为心中块垒积郁多时,如行云流水倾泻而下,“但你既然唤我一声表哥。我自然也希望你过的好。当初在荣

阳道上,你说,你离家只因夫婿不喜。但当日在林光宫表舅问起我你的消息的时候,心神颇为动荡,又肯放下长安的一切亲自来寻你……我冷眼观着,对你实在情意非浅。而你与

他既为夫妇,什么坎儿过不去?不妨退一步,才有个圆满。”

那一天的阳光似乎很好,照在堂前的紫薇花上,打出一片金黄的色泽。

张嫣的一头长发梳成双鬟,虽然出嫁已经四年有余,却仍然做了未嫁打扮,微偏螺首,笑容很干净,看起来,却有一种坚韧的味道,单薄的让人心疼。

“表哥,你并不是我,不会懂得其中三味。我曾经那么希望和他相守,却最终黯然远走。这其间的苦楚,你知道多少?凭什么这么轻轻巧巧的对我说一句,退一步,便能圆满

?”

赵覃哑然,“也许真是我莽撞了……只是,这些年我在江湖行走,懂得一个道理,能得一个这样一心为你的人,实在不容易。”

他此言出自肺腑,只是再看张嫣,她俏生生倚在紫薇花树下,垂眸道,“我知道的。”

笑意清浅,仿佛一点儿波澜也没有起。

第一八五章吾心

从“孟府”出来,赵覃向东而折,进东跨院的时候,讶然发现,那个身份尊贵的男子倚在自家所居的厢房门前的山石下,似乎在特意候着他归来。

也许,他若有所思,其实并不是真的讶异。

“表舅舅。”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刘盈怔了怔,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他起身,玄色的水纹裳裾便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看着似乎平实,实则端贵。

二十四岁的皇帝,容貌虽然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但多年的上位生涯滋孕了身上的雍华气势,别有一种让人心折处。

“是的。”

刘盈微微苦笑。

自那日在府河边见了阿嫣一面,这小半个月来,阿嫣闭门不出,并拒绝自己的一切拜访。他不肯勉强阿嫣,于是在与阿嫣近在咫尺的情况下,竟束手无策,生生没有再见到

阿嫣半面。

“她……还好么?”声音悠悠,带着一种无法遮掩的思念。

“回舅舅的话,”赵覃的回答忍不住透出一分笑意,“我的这位舅母一切都好——和半年前比起来,她似乎瘦了一点,不过精神不错。”

“嗯。”刘盈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正微微迟疑,郎卫前来禀报,“主子,雁门都慰求见,如今在门外等着。”

……

“臣张偕,见过陛下。”

远道而来,张偕的身上却没有带着太多的风尘。伏望而拜,姿势标准,却硬生生比旁人多出一分秀逸风姿来,容光温润如玉。

“起来吧。”

刘盈淡淡道,“阿嫣两旁的人家,房子是你买下的吧?”

开门见山这下,张偕讪讪而笑,“回陛下的话,娘娘她独看自离群而居,臣实在放心不下她的安全,自然在私下里有所布置。当日,许郎卫过来接洽的时候,臣的下属不知

道他的身份,自然只能拒绝。之后他将消息传给臣。臣这才知晓陛下的行踪,于是在安排好了雁门庶务之后,自行前来拜见。”

“这么说来,”刘盈的语音清淡,却渐渐透出一分压力来,“阿嫣在北地的消息,张都尉你是一直知晓的了?”

张偕如数感受到,不由有芒刺在背之感,嘴角牵起苦笑,“回陛下,当初皇后离宫之后,的确曾经来过雁门寻臣下,之后碾转到云中郡沙南,臣也都是知情的。”

“你好大的胆子。”刘盈振袖而起,怒气溢于言表,“枉朕对你信重,你就是这么蒙蔽朕的?”

“陛下。”

张偕“砰”的一声,重新跪拜下去,同时仰首直视天子,高声而呼,“不妨听臣再多说几句。”

他的声音在最高的地方,渐渐复又轻缓下来:“臣并无意犯欺君之罪。——当初皇后娘娘到臣治下雁门的时候,臣亦吃惊非常。娘娘只是以几语带过宫中发生的事情,说自

己与陛下两相成全,离开之后,两下皆好,也是陛下乐见之事。臣不是不将信将疑的。只是娘娘当时风尘仆仆,神色憔悴,落脚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臣无暇作它想,只能先让娘娘

养好病再说其他。”

刘盈愣怔,“阿嫣……她病过么?”

张偕“嗯”了一声,言语中也有继续黯然,“那个时候,娘娘刚刚到雁门,就风寒卧病,足足用了大半个月的药,瘦的看起来只有几把骨头,很是憔悴。”

刘盈听的心恸,一种缓慢而绵侯的伤痛便倾袭上心头。从堂上近几步,来到张偕面前,居高而下的凝视着他,“便是如此,三个月前,朕另遣人往雁门寻阿嫣的消息的时候

,你为何不曾禀报?”

“陛下此言未免苛责。”

张偕抬头,无惧迎上刘盈的目光,“且不说当时皇后娘娘走啊已经病愈离开,陛下当初只是暗访,从来没有明确派人问到臣头上,让臣何由禀报?”

……

北地的阳光并不炙人,过了午时一会儿,便渐渐偏了过来。张偕跪在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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