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赫鲁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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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喜欢它，猫会感觉到的。”巴斯特淡淡地回答道。
　　“是的，我知道。”沃尔什夫人还是有点困惑的样子，“有时候我甚至相信，它们对人类的认识要比大多数人多。您家里养有猫吗？”
　　“养有？”巴斯特嘴唇动了动，像是没有最终听懂这个词的意思似的，“我们在开罗的房子里有许多猫，如果您是指这个的话。可谁也不能养有一只猫儿。您可以将它关起来，奴役它，但您这样做绝不会赢得它的喜欢。喜欢要么是赠予的，要么就得不到。”
　　这好像让沃尔什夫人彻底糊涂了，好久说不出话来，后来她眼里出现浅浅的微笑。“我相信，我们还会进行很多有趣的交谈的，亲爱的。”说完，她或许有点匆忙地补充道，“也就是说，如果您愿意的话。”
　　“当然。”巴斯特回答道，“我期望着。我很高兴来到了这里。”
　　沃尔什夫人十分疑惑。
　　“老实讲，”巴斯特解释道，“我一开始不是很肯定我是不是应该住到这里来。”
　　“因为雅各布向您推荐了这座公寓。”沃尔什夫人猜测道。不，这不是猜测。这是肯定。
　　“对。”巴斯特直截了当地承认道，“听了您告诉我的迈斯托船长的事情，我也许冤枉他了，可是……”
　　沃尔什夫人用一个手势打断了她。“您不必因此道歉。我认识这位善良的雅各布的时间够长了，就连我跟他在一起有时候也难以控制自己。他心地宽广，有可能是您能想象到的最有魅力的人——但他也是隐藏这一点的真正的大师。”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0）
“你们怎么认识的呢？”巴斯特问道，又喝了一口茶。
　　“他住在这儿。”沃尔什夫人回答道。巴斯特发现她回答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可她没有吃惊。实际上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里吗？”她还是确认道。
　　“每年他有大半时间是在海上度过。”老板娘回答道，“从前他在伦敦这里有座小屋，后来生意萧条时，他被迫将它卖掉了。之后他就一直租住在这里。原本只想住几天的，但事实很快就表明，这一安排对双方都有利。”
　　巴斯特虽然啥也没讲，却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打量着沃尔什夫人，让她很快就脸红起来，极其惶恐地直摇头。“不，也许不是您现在以为的那回事，亲爱的。我和雅各布差别太大，只能做好朋友。”
　　“那么这里可以说是他的船籍港了？”巴斯特问道。
　　这下沃尔什夫人低声笑了起来。“您要是想这么讲的话，是的。雅各布没有家庭，他在伦敦这里也没有朋友。他待在这里的时间太少，没有时间交朋友。假如你一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漂泊，不值得供养一座自己的房子。旅行之间的少数几个礼拜他住在这里。有时候，”她几乎是狡黠地眨眨眼补充道，“他也给我送个客人来。我相信，他认为那是他的义务，从某种程度上弥补我全年为他空着的房间的损失……不是说这真的会花费我什么。大多数房间反正是空着的。”
　　“生意不好吗？”巴斯特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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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更好的……如果我想的话。”沃尔什夫人回答道，“但没有必要。靠我亡夫的拼搏我继承了一笔小小的遗产，我可以靠它生活得舒舒服服。这座公寓更像是我的……一种爱好，如果您想这么说的话。总得做点什么。”
　　门外传来马蹄踢踏声和车轮吱嘎声。巴斯特扫了一眼落地钟的指针盘和它的花饰指针。阿瑟分秒不差地准时来到了。为了避免来得太早，他可能在一条小巷里等了。甚至有可能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她站起身，弯腰拿起她的大衣穿上。一种怪异的感觉向她袭来，她边穿大衣边转向门口。她没有忘记沃尔什夫人所讲的有关她的目的地的话，也没有忘记她的有关伊西斯的思考。但她现在还是感觉到一种不耐烦的轻微躁动，某种深藏在她体内的东西在开始苏醒，她很清楚，不管她多么想将它压抑下去，它会越来越强大。
　　“看来您不想听我的话。”沃尔什夫人断定道。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失望。看样子这正是她意料中的反应。
　　“我恐怕不能够。”巴斯特语气遗憾地回答道，“可惜，我真的必须尽快找到我的女友。可我还是谢谢您的警告。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沃尔什夫人没再讲什么。“您希望我晚点给你准备一份晚餐或者再给您送壶茶到房间里吗？”她问道。
　　“您不是讲这里只供应早餐的吗？”
　　沃尔什夫人笑了笑。“对雅各布的好朋友我会破例的。”她笑得更开心了，“另外，我自己反正有时也得吃点东西。只为自己做还是为两个人做，这没有区别。”
　　听了这话巴斯特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想。沃尔什夫人讲的是实话，这她感觉得到——能骗得了她的人极少——但她又感觉事情不止于此。好像沃尔什夫人有什么瞒着她似的。
　　胡扯！巴斯特几乎生气地赶走了这个念头。她精疲力竭，辛苦的旅行让她又饿又累，虽然她不想承认，沃尔什夫人有关伊西斯及其住地的暗示看样子让她很不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1）
“真是太感谢您了。”她回答道，“明天或改天我肯定会接受您的提议的。可我先得……了解一些事情。您不必等我。”
　　“门一直开着。”沃尔什夫人回答道，看样子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了，“那我就祝您寻找成功。”
　　“我会小心的。”巴斯特补充道，“我保证。”
　　说完，她没等那位公寓老板娘回答就走了。
　　马车就停在屋外巴斯特先前下去的地方。阿瑟已经将门打开了，笑嘻嘻地站在门旁，她再次抓住了他殷勤地伸出的胳膊，让他扶着自己上车——虽然实际上他更是在妨碍她——坐好，将她先前给沃尔什夫人看过的那张字条递给他。当他就着煤气路灯暗淡的灯光看清了那个地址时，她在他的脸上至少同样看到了惊惧和怀疑的表情，她并不意外，但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还给她字条，关上了门。
　　他走上前，强迫他的疲倦的肢体登上马车的驾驭台。巴斯特往后靠回长凳上，长时间沉思地望着窗外。她心灵深处一种悄然苏醒的躁动感还在。她纯粹出于习惯跟它搏斗了一会儿，但她也清楚这种努力毫无意义。
　　到底为什么？
　　马车咯吱咯吱地移动了。阿瑟极其灵巧地让笨重的马车拐上狭窄的街道。巴斯特谛听内心，最后一次想让理智战胜本能。但这是一种并非全心全意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事实上，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出于某种荒唐的需求，她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马车驶上路面更宽、更好的主街，向东驶去。巴斯特重新望向窗外，目光扫过绝大部分黑洞洞的建筑，天空特别清澈，但也很黑，即使是在伦敦这样一座大城市里这也是少有的黑暗。
　　她靠回去，闭上眼睛，呼吸夜晚寒冷、清新的空气。她体内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当阿瑟甩响马鞭，让马车加速时，她的唇上浮现出充满期待的浅笑，而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到。
　　猛兽苏醒了。
　　满满一城市的猎物等着它。
　　行程不像她认为的那么久。巴斯特最后又拉上了小窗前的窗帘，身体往后靠回去，沉浸在她的思绪里，她当然也发觉了车速虽然很快，但十分钟后就减速了，她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拉开窗帘，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好大的变化。
　　但她还是吃了一惊。马车越来越慢，也是因为满街都是人的缘故，阿瑟只能驾着他的车以步行的速度穿行于人群之中。部分原因是因为街道狭窄：两侧胸墙窄小，绝大多数不高过两层的房屋离得很近，只要对面驶过来另一辆同样的马车，她的马车夫麻烦就大了。另外这里比她预想的更黑暗，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安装的煤气路灯中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亮着。尽管如此，虽然时间已经很晚，街头还到处是人；多为情侣，手挽手，或保持着道德的距离并肩行走，或者就干脆站在屋前的人行道上聊天。有些人也躲在一座房子的门洞里或倚在一堵墙上，亲吻或做出更不节制的动作，很多门开着，里面传出大笑和音响过大、至少让巴斯特听起来经常是很难听的刺耳音乐。
　　马车轻晃一下，终于停住了，巴斯特赶紧下车，往前走去，免得阿瑟不得不专门下车。他肯定已经累了一整天了，估计他体内的每根骨头都在作痛，尤其是自从他将她的行李搬进公寓，又搬上楼之后，事后让她几乎感到良心不安。
　　“就是这条街吗？”她打听道。她自己的耳朵听着都觉得她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2）
“您字条上写的地址，小姐。”阿瑟回答道。看得出他感觉不自在，不想在这个地区，也不想让她单独在这儿下车。但他没有主动提出陪她的勇气——哪怕只是客气一下。“白教堂。”
　　巴斯特看不到哪里有座教堂，无论是白色还是其他什么颜色的，不过她反正只能看到她面前的一小截街道；也许有五六家饭馆或相关的房子耸立在她的面前，以它们的噪音和强烈的灯光让人感觉数量要多得多。那后面的一切都淹没在漆黑一团中，但巴斯特的敏锐的感官还是告诉了她，那里也许是黑洞洞的，但绝对不安宁甚至很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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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不仅仅是她的感官。她体内的某种东西感觉到了生气、获释的感官享受被激发起的瘴气和黑暗中纯动物式的贪婪，并以一种独特的贪婪做出了反应，让她几乎再也控制不住。
　　“一切正常吗，小姐？”阿瑟问道。
　　“是的，当然。”巴斯特慌忙保证道。她表现得很明显吗？“我……只是有点吃惊，没别的事。”
　　“这里是伦敦东区，小姐。”他回答道，“这地区不是特别好。”
　　“这里总是这样吗？”巴斯特问道。事实上只是想随便讲点什么，安抚一下她体内的怪物。讲话有帮助，不多，但有所帮助。
　　“今天是礼拜五，小姐。”他回答道，“今天发工资。不过平时这里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区。我不会让我女儿去这种地方的，但愿您理解我的意思。”
　　他没有女儿，这巴斯特是知道的，但她没有讲出来，只是做了个理解的表情，同时尽量装出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太荒唐了——但她忽然很重视阿瑟会怎么想她。
　　“要我在这里等您吗，小姐？”当沉默叫人不舒服地延长时，那位马车夫问道，“还是晚点儿再来接您？”
　　“谢谢您，阿瑟。”她回答道，“但我必须……进行一些调查。找一些人谈话……也许跟踪一条线索……”她遗憾地耸耸肩，“我不知道需要多久。”
　　她拒绝了他的提议，阿瑟显然如释重负，但让她单独留在这里，又明显地让他感觉不安。
　　“明天已经有人预订您了吗？”巴斯特问道。
　　他果然摇了摇头。“我从没有预订的，小姐。”他回答道，“我在我的地方行驶，等人叫我。”
　　经常没有成果，巴斯特遗憾地想道。她莞尔一笑，“那您明天中午来公寓吧。”她说道，“我是头一回来伦敦，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因此我肯定会用得上您的。假如我们达成一个合适的价格，我在此逗留期间也许可以包租下您。一个礼拜，也许是两个礼拜。”
　　“肯定没问题。”他意外地回答道——几乎有点不相信。
　　巴斯特打开她的钱包，付给他来这里的报酬，可他迅速摇摇头，还抬起手拦阻。
　　“没有必要，小姐。我是说，我们可以明天结账。”
　　“那就照您说的办吧。”
　　阿瑟双手抓住缰绳，在甩响前再次向她转过身来，同时头朝最近的酒馆指了指，那是街道对面的一家小酒馆，它的门敞开着，红色的灯光落在人行道上。“如果您必须在这里调查，小姐，您去那里面吧。”他说道，“那里虽然也不是一家规矩的酒馆，但至少还是家女士可以单独进去的酒馆。”他的口气十分清楚地表明，他认为女士不可以单独进酒馆——至少如果她真是一位女士的话，不可以——但巴斯特感觉到了那话后的善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他终于抓住缰绳，驱车离去了。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3）
她目送他远去，直到马车到达街角，拐弯消失了。她附带地发觉，看样子她是唯一在乎这个的人。这条街虽然不给人这种印象，但一位衣着华贵的乘客从一辆出租马车里下来的景象在这里似乎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片刻之后她看到了某种她绝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一位大腹便便的英国警察，身穿黑色制服，铜纽扣闪闪发光，头戴高帽子，脖子上用一根白绳挂着口哨。巴斯特已经听说过许多这些警察的故事，毫不掩饰好奇地望着他。那人几乎是晃晃悠悠地向她走来，但他的目光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地一直望着酒馆的门上方和门前众人的头顶。他好像无论是对嘈杂的音乐还是对那些醉鬼或目的明确地站在那里的女人都没有反感。
　　但是，当那位警察突然眉头一皱，改变方向直接向她走来时，巴斯特并不是很吃惊。她脑子里飞快地在想他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到底应该在谁面前保护谁，但她放弃了对这念头刨根问底。那位警察早就不是唯一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的人了。她还能期望什么呢？她穿着夜晚一样黑的衣服，扎着红头巾，个子特别高大，她在这里真像是谚语中的花狗了——或者是英国人说的那个可怜的大拇指。奇怪的是她的最坏印象统统来自女性。
　　她很想向她们中的一些人示威一下，当你真正被恶意的目光盯视时会是什么感觉，但她好不容易压下了那股冲动，忍耐着，直到那位警察走近，直接停在她的面前。他打量她的方式要比他此前的漠不关心让她更不喜欢，但她这次也没有讲什么。她不是来这里跟当局较量的。
　　“晚上好，小姐。”他说道。
　　巴斯特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听不懂地望着他。就让他先相信她听不懂他的语言好了。
　　“您能讲我们的语言吗？”他也直接问道。
　　“是的。”她回答道。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躁动。比先前更厉害。巴斯特谛听内心，毫不吃惊地断定让她反应如此强烈的是那位警察。这场没完没了的搏斗她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她体内的怪物认出了它有时候必须去咬的这种猎物，现在它已经比她本人还肯定，正扯着铁链，想满足它的欲望。她越来越难以控制它。
　　“这样事情就更简单了。”警察接着说道，目光再次有点困惑地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她的脸距他的脸差不多只有一手的距离，他的目光向下滑去，在衣服下乳房所在的部位停留得明显过久了一点。
　　最后他轻咳一声。“您能给我出示一下您的证件吗，小姐？”
　　“干什么？”巴斯特问道。


　　他的目光顿时冷淡了几度，“因为我要求您出示。”他厉声回答道，“请您现在向我出示您的证件——如果您有什么证件的话——不然您真的会有麻烦的！”
　　“不。”巴斯特回答道，“这不关您的事。”
　　怒火在他的目光里升腾，转眼又消失了。“那随您的便吧。”他用有点生气的口吻说道，好像他自己都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说。这跟事实也差不了多少。
　　巴斯特对他的同情是有限的，直到现在，当他们面对面站着时，她才看到他果然像人家告诉她的那样没带武器；连根警棍都没有。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但这一事实还是让她觉得很奇怪——这个国家正肆无忌惮地动用它的庞大的军事机构，想要建立一个全球性帝国，而却为它的故乡的警察不带武器深感骄傲。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4）
那位警察还一直望着她，感情很复杂，既困惑又在渐渐萌生起惊慌，巴斯特终于明白她的所作所为有多卑鄙，谨慎地重新放开他的意志。他大呼一口气，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可是，警官，既然您已经在这里了，”她继续说道，好像这期间啥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也许您可以帮我。我不熟悉这座城市，正在寻找一个特定的地址。”她假装微笑了一下，试图不去理睬此时从四面八方投向她的目光。“马车夫很友善，将我送到正确的街道来了，可他不知道门牌号码。”
　　“这里的房子没有门牌号码。”警察麻木地回答道，“至少它们没有钉上去。您找什么？”
　　“19号。”巴斯特回答道，没用拿出她先前给阿瑟看的那张字条看一下，警察惊诧的表情告诉她，他不仅很清楚这个号码，而且那好像也不是一座普通的房屋。
　　“19号？”他证实道，“在这条街上？您肯定吗？”
　　“对。”巴斯特回答道，“为什么？”
　　警察张开口想回答，但只是轻蔑地动了动嘴唇。他的目光重新盯在她的衣服上，这回是毫不掩饰，头朝身后一指：“就在那后面。但您不该单身一人去那里面。”
　　“那您陪我吧。”巴斯特建议道。
　　“这本来不是我的……”他打住了，轻咳一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当然了，小姐。”
　　他们开始走起来，他甚至伸给了她胳膊，可巴斯特轻轻摇摇头，拒绝了。她体内的怂恿和撕扯平息了一点，但她不知道，一旦她真的接触到他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快步经过一家家酒馆和饭馆，巴斯特让她的感官仔细扫描。不出她所料，她根本感觉不到伊西斯就在附近，这意味着，她要么不在这里，要么做了十分细致的屏蔽——前者很让人恼火，第二个可能性很奇怪，甚至有点叫人不安——但她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正在得到证实。虽然她一般情况下避免过快地使用这种概念：这里是罪恶的渊薮，是索多玛和蛾摩拉在英国的变体，她谛听的时间越长，内心里就越是排斥它。巴斯特不古板，欲望或享受她不是不懂，恰恰相反。但她现在所感觉到的……不一样。隐隐地，像水下听到的响声，一点不清晰。她感觉好像是行走在一片沼泽里，里面冒出一种无形的腐烂气体，它正很慢地破坏她的感官。
　　警察停下来。“我们到了。”
　　他们现在已经走过了灯光明亮的那部分街道，巴斯特直到这时才看到这里也有灯光，虽然这里只有五分之一的灯亮着……是准确地每五盏亮着一盏，而不是差不多——这绝对不是巧合，更像城里的一种节约措施，这座城市似乎不太重视这个区人们的安全。
　　但它既非漆黑一团也不是无比荒凉。一道道窗户背后都亮着灯，虽然巴斯特此刻完全局陷于她的——虽然很犀利——纯粹人类的感官，她还是不时地看到隐隐的动作，黑暗中的一道人影，什么东西掠过少数路灯朦胧的光圈边缘，或者听到大多数很明确的嘈杂声。
　　他们还是走在阿瑟让她下车的那条街上，这个延伸路段更黑暗、明显地更廉价，号码为19号的房子——那里确实都读不到——符合这样的描写：一座破败的没有粉刷的砖房，屋顶半塌，墙里早已长出了菌类。窗户统统关着，虽然锈迹斑斑，楼上点燃着的飘忽的红色灯光还是能够穿过。房子的底层黑咕隆咚，少数窗户用木板钉着，看样子都好多年了。一道窄窄的木楼梯通向楼上，护栏看上去就像最好不要扶似的，楼梯角度很陡，通到一扇门前，门外有两盏暗淡的煤气灯笼，一位矮墩墩的家伙守着门，黑暗中的他就像一道黑影，令人过目难忘。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5）
“您到底来这里找什么，夫人？”她抓差抓来的那位向导打听道。
　　“好了，警官。”她回答道，“谢谢您陪我。到这里我自己就能找到了。”
　　“您肯定……”
　　“是的，我肯定。”巴斯特有点严厉地打断了他，“您回家照顾您的妻儿去吧。”
　　那位警察又惊慌失措地望了望她，然后忽然忙乱地服从了她的命令——因为她要的就是他的服从。可能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奇怪自己的行为。但估计他也永远不会理解，尽管如此，他是多么幸运。她同样也可以让他突然发现她对这个伦敦东区的某位英俊男孩或小伙子有兴趣的……
　　巴斯特一边目送他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一边享受着继续沉浸在罕见复仇欲望里的小小奢侈。这虽然卑鄙，确实很幼稚，但它管用，虽然她从不屈从于这种报复的*……
　　好吧。极少。
　　真的不是很经常。
　　巴斯特又偷偷地笑了一会儿，然后甩掉那幼稚的想法，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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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她的接近，楼梯上方的黑影窸窸窣窣地从瞌睡中醒来，巴斯特感觉到他突然变得专心致志，严阵以待；截然不同于一个只是数着他还得坚持多少分钟、无聊得打瞌睡的看门人。但在他看来，她最多也就是一个从黑暗中向他走来的——高大得令人不安的——黑影。
　　当她爬到楼梯的一半时，他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小平台的边缘，她感觉他的专心致志被明显的紧张取代了。“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先生……”他问道，当她的脸出现在他身后的两盏小煤气灯笼的灯光里时，他一愣，既迷惘又吃惊地更正道：“……夫人？”
　　巴斯特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不出她所料，他没有干脆站在那里，等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换成别人无疑谁都会这么做的，而是本能地后退了两三步，这样，当巴斯特最终停下来时，他们就面对面地站在同样的高度。名副其实地，他是少数不仅跟她本人一样很高的男人之一，而且实际上还高出她一点点。他特别粗壮，其中绝大多数是脂肪，巴斯特不用看第二眼就能看出，这家伙的状态绝对不是很好或哪怕是健康的。但他是个大块头，大多数人只要看他一眼就无法忘记。
　　“我在找人。”巴斯特稍一犹豫，回答道。她笑笑，尽可能笑得客气点，这似乎并没有减轻对方的惊惶。他又向她走近半步，或者至少想这样做，又同样迅速地停下了，有一刹那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最后他用手背擦了擦胡子拉碴的双下巴，说道：“在这里找人？我是说……您知道您这是在哪里吗，夫人？”
　　尤其是最后这个词显然让他很难讲出口，虽然巴斯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情况，有一阵子她还是为他脸上的无助和茫然感到开心，如果他的骄傲允许的话，它们显然还会大得多。一开始他显然不是很肯定，但眼下他一定不仅从她的衣着也从衣服下的身形认出了他面对的是个女人，虽然有可能是他遇到过的最不寻常的女人。不仅仅是她差不多跟他一样高，脸色比她从中钻出的黑夜还要黑，或是她的奇怪服装和她的骄傲举止。巴斯特感觉到，在内心深处他们是性情相投的。尽管外表上他们可能毫无共同之处，但他们俩都不属于猎物，而属于猎人，他一定也跟她一样清楚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对待这种感觉。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她说道，继续微笑着，同时也继续迎视着他的目光，“您要是放我进去的话，我自己看看。”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6）
她想继续走，但那个巨人——尽管他明显很为难，但令她吃惊的是他还是做到了——本能地一步挡住了她，不安地摇摇头，“可惜，这……不行，夫人。”他说道，“我是说……可惜……是这么回事，女人们在这儿……”他这下显然是彻底糊涂了，因为他不知所措地打住了，舌尖紧张地舔着嘴唇。
　　“……禁止入内？”巴斯特帮他把话讲完。答案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但他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而巴斯特失去了耐心。“这规定不适用于我。”她说道，“请您让我过去！”
　　他眼里的困惑和犹豫变成了伴有恐惧的极大震惊，他快步退到一边，让开了道。
　　她走进门，红色灯光、嘈杂声和很大一部分很难闻但无一例外是讨厌的气味向她迎面扑来。那后面的空间大得出奇，灯火通明，虽然只有一盏红灯闪烁着，它造成的更多是黑影而非真正的明亮，让人很难具体认出什么来。墙壁被人造丝绒和一条条织锦组成的破窗帘遮住了，房间里胡乱摆放着几张同样破烂的花花绿绿的沙发和小桌子。到处点着蜡烛，也有几盏煤油灯——当然有个红灯罩——因此，整座房子还没有被烧光，这让巴斯特觉得近乎一桩小小的奇迹，她在墙壁上那些有侮眼睛的杂乱无章中认出了一些内容直白的由业余画家画的画儿。正对门的邋遢的长沙发上坐着三个年轻女子，三人全都浓妆艳抹，只穿着内衣。其中一个差不多还是孩子。旁边不远处摆着一张被碰坏的办公桌，后面蹲着巴斯特好久以来看到的最肥胖的老太婆，顺便说一下，也是最难看的一个。
　　巴斯特估计她至少有三百磅，如果不是更重的话。她的头发散披在额上，满脸那种生活的特征，这种生活充满酒精和其他更有害的享乐，还有许多许多出卖肉体的年头，某个时候，估计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也出卖灵魂。她眼盯巴斯特，那种怀疑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让她自己都觉察不到了，同时眼里似乎出现了意外和惊骇，当她的目光从巴斯特的脸上移开，盯着她背后的看门人的脸时，那表情又变成了愤怒。
　　“你怎么回事，本？”她张开口，猛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碎步，被她自己的体重累得大声呻吟着，从办公桌旁绕过来。
　　巴斯特像是不经意地打个手势让她住口了。“行了，”她说道，“是我请他让我进来的。”
　　老太婆的扁脸上几乎只有皱纹，露出困惑的几近惊慌的表情，但她当然没有反驳，又过了一会儿，巴斯特听到她身后的门被锁上了。她有种不祥的感觉，特别是沙发上的三个女子的表情突然不光是吃惊而且是不知所措了，但她既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跟老太婆争吵。她尽可能客客气气——这就是说，她的微笑不及她刚才在楼梯上赠给那家伙的一半真诚——她说道：“请您原谅这番意外来访。我在寻找一位女友，人家告诉我，我或许在这里能找到她。”
　　她知道伊西斯不在这里。不管她想出什么办法躲藏，如果她在这座房子里或者哪怕是在这附近，她就会感觉到的。但她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她的寻找啊。她谨慎地放松了对这个危险老鸨的意志的控制，虽然还不到有什么风险的程度。沙发上那两个年龄较大的女子又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