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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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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小姑娘听懂了没有,站在月光下,娇妍蹙着眉。
我又向她笑了笑,转身走上长长的回廊,回廊里很暗,隐入阴影的那一瞬间,我想也许我的心早在这紫禁城里沉入到一片不见天日的黑暗中了,萧焕的心,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前朝的局势不见好转,长夏还没度过一半儿,幸懿雍派人过来邀请我到翊坤宫赴宴。
我含笑的玩味着被她派来的那个宫女脸上不阴不阳的表情,想着这或许是个鸿门宴。

第六章

上卷
幸懿雍是在临近晚宴的时候才差人来请我去的,我吩咐小山今晚不必到御膳房传膳,就带着娇妍去了。
翊坤宫抬腿就到,走进轩敞的前殿,幸懿雍早布下了一桌佳肴,看到我进门,她连忙迎了过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我赶快扶起她:“姐姐这是干什么,咱们姐妹还要见外,这里又没有外人。”
幸懿雍含笑站了起来:“就算皇后娘娘和臣妾亲近,这尊卑之序,也不能不守。娘娘总归是娘娘。”
我也笑着接过话头:“姐姐就是太拘谨了,以你我情分,还提这些做什么?”
幸懿雍继续笑着:“其实臣妾早就想请皇后娘娘过来叙一叙了,一来拜谢娘娘赠书,二来也是仰慕娘娘的仪德。”
我跟她客气着,我们两个就言笑晏晏的入了席。
幸懿雍既然请我,在她翊坤宫中的三位昭仪自然也就来了。筵席开始,幸懿雍和三位昭仪轮流向我敬酒。等到武昭仪过来的时候,她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后赶快低头擎过酒杯:“皇后娘娘请。”
“哦?武昭仪这几天还好吗?做新衣服了吗?”我淡笑着问她。
“不敢,不敢,臣妾不敢。”以为我又要整她,武昭仪慌着摇头。
“不敢什么,不敢做新衣服吗?”我笑。
“嗯?”武昭仪愣了。
耍她也耍够了,我笑着去接她手里的酒杯。
“娘娘,不能喝。”站在我身后的娇妍突然劈手把酒杯夺了过去,举到眼前看了看:“有毒。”
“嗯?娇妍懂得辨毒?”我有些意外,问。
“回娘娘,小时候跟我爹学过些行走江湖的诀窍,”说着把酒杯给我看:“这酒上泛着磷光,一看就知道是下过毒的。”
角度稍加变化,果然就能看到清澈的酒水上反射出淡蓝的磷光,我点点头:“原来这么简单。”
那边武昭仪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毒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不敢,娘娘……”因为惊惧,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大胆,那日皇后娘娘只不过是稍稍惩戒了你一下,你竟然投毒想要加害娘娘,真正心如蛇蝎。”一向雍容大度的幸懿雍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的怒容,看向我说:“娘娘,那天你在御花园惩戒了武昭仪之后,回来她就向我哭诉,说什么娘娘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当时狠狠地斥责了她,说道就算娘娘要她去死,身为妃嫔,她也不敢不从。过后我不想让娘娘为这等小事费神,就没有告诉娘娘,谁知道她今日竟然敢加害娘娘,真是不知好歹。”
幸懿雍说的义愤填膺,我却听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她知道武昭仪得罪了我,大概也猜到我已经明白背后都是她在捣鬼,为了表示她还愿意和我和平相处下去,她就把这个武昭仪推出来做替罪羊,一来给我消气,二来也算弃车保帅,让我不要穷追猛打,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暗暗叹了口气:“那么姐姐说,该如何处置这个武昭仪?”
“当然是如实禀明太后娘娘,赐她三尺白绫,以下犯上,自古就是死罪。”幸懿雍说的斩钉截铁。
一直吓得愣愣的瘫坐在一边的武昭仪听到“死罪”两个字,突然大叫起来:“德妃娘娘,你好狠的心,那日……那日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说着呜呜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我敲着桌面,看着武昭仪在地上哭得抽搐着,丰满圆润的肩头瑟瑟抖动,抬头说:“姐姐,武昭仪虽然可恶,但是我也没什么事儿,毕竟人命关天,要不姐姐就卖给我个面子,下毒这个事情,就不要捅出去。这个武昭仪,改日我就和母后说我不喜欢她,把她贬入冷宫算了,姐姐看怎么样?”
“娘娘宅心仁厚,越发衬得这些奸佞小人卑鄙可耻。”幸懿雍知道我是同意了和她继续和平共处下去,松了口气,她大约也不想杀人,脸上的表情松弛了许多。
经过这番折腾,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我也没了胃口,正想离座回宫。有个小太监却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路狂奔进殿内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万岁爷不好了……”
我正心烦,喝斥他:“什么不好不好的,不好这句话也是随便说的?”
那小太监慌得连礼也不知道行,就站在殿口气喘吁吁的继续大喊:“真的……真的不好了,养心殿……养心殿有人看到万岁爷吐血昏倒了……不得了了……”
“什么?”我一下子站起来,转头看到幸懿雍也是一脸惊慌,我和她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抢出了房门,且不说他是我们两个的丈夫,如果萧焕出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明天这个帝国就会怎么样。
这个消息看来是飞速的传开了,这段时间又是灾变又是打仗,本来就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出了这事儿,更是到处都有惊慌的跑来跑去的太监宫女,有叫着太医院反倒往玄武门那边跑的,有嚷着完了完了要回家的。
走到甬道上,更是看到一群群的人惊叫着跑来跑去。站在甬道正中,我大喝了一声:“都跑什么?天还没塌!”
看到是我,他们渐渐平静下来,互相窃窃私语:“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全都给我各归其位,再有乱跑的,抓住杖责二十大板。”我厉声说。
“听皇后娘娘吩咐,快全都回去。”甬道尽头宏青带着一队御前侍卫跑了过来,人没过来,先大喝着。
看到带刀的御前侍卫,那些人赶快抱着脑袋往回跑。
我等宏青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宏青摇摇头:“我也是刚听说万岁爷出事了,才从家里赶过来。”他扫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幸懿雍:“德妃娘娘也在,两位娘娘不用怕,跟我来吧。”
到了养心殿,更是一团糟,院子里挤满了太医院那些哆哆嗦嗦的老太医,有好多都衣冠不整,看起来是刚被人从家里拽来的。宏青一路分开人流带我挤了进去,进到殿里,就看到石岩虎着脸持刀堵在东暖阁门口,东暖阁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挤近看到石岩玄色侍卫服的领口袖口都沾着些深黑的血迹,不禁揣测:难道萧焕真的吐血了?说实在的,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是不太相信的,萧焕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病弱的人,以他的武功,要伤他又千难万难,但是依现在的状况看,又好像是真的。
我正想着,东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太医院医正郦铭觞提着药箱弹弹肩头的浮灰走了出来。连郦铭觞都到了,看来这次的确是有点不妙了。
郦铭觞大约是本朝最闲散的官员了,虽然领着正四品的太医院医正,但是却从来没见他在太医院当过值,天天神出鬼没,有一半时间倒是在游荡江湖,现在连他都回来了,难道萧焕的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郦先生。”我迎了上去,截住他的去路。
郦铭觞以前认识我,现在依旧笑着用以往的称呼和我说:“小姑娘,你也来了?”
我把他拉到殿角的僻静处:“郦先生,萧……那个,万岁到底怎么样了?”
“哦?这话我今天已经给人问过无数遍了,你要我怎么回答?”郦铭觞闲闲的笑着,拈着他颌下那三缕美髯。
“郦先生!”我真给他气得没话说。
“好,好,我跟你说,”这样说着,郦铭觞照样不慌不忙的摇头晃脑:“小姑娘,你这么着急向我打探情况,是怕你这皇后还没做几天就做成太后了?”
“爱说不说。”对他这种人,果然就不能好言好语,我作势要走。
“你真的要听?”郦铭觞忽然拉住了我,脸上有了点严肃的表情。
我点点头。
“好,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这件事儿可是除了太后外,别的人一概不知道的。”郦铭觞说着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这小子没几年可活了。”
我知道他嘴里的“这小子”就是萧焕,就凝神听着。
“太医院对外都说这小子得的是寒症,其实他哪里是寒症,既不是脾脏寒,也不是心肺寒,更不是手脚四肢寒……”
“郦先生……”我打断他无休止啰嗦下去的打算,小声说了句:“他看着也不像有病的人。”
“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体内有寒毒。”郦铭觞又悠悠叹了口气:“天下至寒的奇毒冰雪情劫,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如果不是这小子自小习武,再加上我的调理,只怕连十五岁都活不过。即便如此,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本来我能保他活到四十岁的,但是这小子太乱来,他的武功不是学来制敌的,一旦动了真气或是劳累过度,都会像今天这样吐血。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还能把他的命保上几年。”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姑娘,如果你真的想做太后,恐怕得快点给这小子生个儿子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过你吗?”郦铭觞笑着,拍拍手准备走。
“唉,”我叫住他:“你这就打算走了?那小子怎么办?”
“我病也给他看了,药方也给他开了,难道要我坐这里陪他唠嗑?你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你还是抓紧时间给他生儿子吧。”郦铭觞一边说,一边步履悠悠,闲庭散步一般的穿过纷乱的人群走了。
我在他身后茫然的伸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郦铭觞这个人就有本事把所有本该很严肃的事情弄得轻描淡写。跟他说了几句话,我的本来有点烦躁的心绪反倒平静下来了。
郦铭觞刚走,东暖阁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杜听馨探出半个身子,烛光下看她双眼红肿,像是哭过了,她低声对石岩交待:“焕哥哥说太吵,让这些人都走。”
石岩马上厉声说:“万岁爷口谕,今天先各自回去。”
石岩人高马大,声音也不小,这一声断喝之后,人嗡嗡的散去了不少,我扫了一下,看到幸懿雍和不少后妃依旧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并没有散去。这正是各位后妃表现自己对皇帝丈夫的关爱的时候,是不是我也该学她们继续守在这里?
谁知道杜听馨并没有回去,而是四下张望着对石岩说:“皇后娘娘来了吗?焕哥哥叫她进去。”
石岩犹豫了一下:“方才好像见到她和郦医正说话。”
我连忙走了过去:“听馨姐姐,我在这儿。”
杜听馨向我笑了笑:“皇后娘娘来了就好,万岁请您进去说话。”说着开门把我让了进去,自己反倒退了出来。
我点点头走进去,杜听馨在我身后把门带上,暖阁里很静,再也没有别的人,灯光有些昏暗,照得帷帐暗影幢幢,空中有股草药和血腥混合的甜香味道。
我缓缓走近床边,萧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吓人,橙黄的烛光也给他的脸颊染不上一点颜色,胸前的衣襟和被褥上倒是有不少斑斑点点鲜红的血迹。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张开眼睛笑了笑:“你来了?”
我点点头,依着床沿坐下,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几天前还神采焕发的人怎么会突然病倒在了床上。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他轻叹着笑了笑,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是当然,万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妾怎么能不来?”我随口回答。
他轻轻颔首:“说的也是。”
床头的烛火跳了两跳,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再次开口:“这几天还好吧?”
“宫里的日子,不都是一样。”难道特地把我叫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的?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是,都差不多。”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开了口:“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年了,从下次开始,不要给我喝避孕药吧,我想给在你死前给你生个儿子。”
他的眼睛移到我的脸上,我能感到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汹涌变幻了几次。当我以为他会说: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儿子时。他笑了笑:“好,我也想看到我的儿子。”
“一言为定。”我挑了挑眉。
“嗯,一言为定,”他看着我又笑了笑:“难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也扯动嘴角笑笑:“不知道,我忘了。”
他笑笑,没再说话,合上眼睛把头转了过去。
烛芯噼噼啪啪的燃着,院子里的人大约是都走光了,四周安静的有点沉闷。我将头转向窗外,难道无话可说的时候,非得要再找点什么来说?再说出的话,不还是会互相伤害吗?
“你走吧。”他终于开口。
我点点头站起来。
“回去吃点东西,不要空着肚子睡觉,免得夜里再起床。”等我走出了两步,他忽然在我身后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我有些诧异的回头。
“心浮气短,不是空着肚子的吗?久病成良医,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是笑着。
“嗯,记下了。”我又点点头,等了等,看他再没话说,就走了出去。
杜听馨等在门外,看我出去,向我笑了笑。我也向她笑笑,穿过正殿走到台阶下,早先等在这里的嫔妃估计已经给石岩打发走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我抬头看了看刚升到中天上的那一弯新月,听着院子角落里夏虫的低鸣,忽然想着:我怎么会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第七章

上卷
萧焕病倒之后,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帝国的一切马上就回到了正轨上。在现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帝国内部的确再也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这期间,萧焕提拔上来的那个张祝端充分展现了临危不乱的气度,他按部就班的调粮修堤安排灾民,居然渐渐平息了江淮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灾情。另一方面山海关前线的战况也渐趋平缓,女真人久战不下,兴兵之初威不可挡的气焰也慢慢消减了下去。为了鼓舞士气,女真人把部落联盟的大旗换成了明黄的大旗,沙台部首领库莫尔称帝(此处纯属杜撰^^),国号承金,意在承袭大金国土,重新把帝国长江以北的半壁江山并归在女真人的统治之下。
这样一来,女真人的兴兵就再也不是一般的变乱,而是名副其实的叛乱,一向威慑四方以铁血手腕臣服周边小国的大武帝国岂容这样公然的挑衅,内阁和兵部每天为这件事吵闹不休,连御驾亲征这样的话题都被提到了议程上,如果不是因为萧焕的身体不允许,我想他们早就把他披上甲胄推到了前线。
外朝既然水深火热,内宫当然就要风平浪静,连原本蠢蠢欲动的那点苗头都不见了,谁都明白这会儿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如果帝国完了,还有什么皇帝贵妃,全都要沦为丧家之犬。
所以我悠悠的每天坐在大槐树下,看着槐树苍翠繁茂的枝叶间,已经有些花串褪尽花瓣,露出了里面嫩绿的荚果,夏天已经过了一半儿了。
谁知道在这时候,居然真的会有人掀起了宫廷斗争的浪头,而且我能想象到任何人被卷进来,但我想不到这次被卷进来的居然是皇贵妃杜听馨。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三千宠爱在一身,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我父亲失势,萧焕恐怕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废掉,然后扶他这位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坐上皇后的宝座。为了避免直撄萧焕的锋芒,我已经尽量避免和杜听馨开战了,她还想怎么样?
我捏着手里那只扎满了小针的人偶,看着匍匐在我脚下的储秀宫掌印张泰六,缓缓笑了:“张公公,我待你怎样啊?”
“娘娘待老奴恩重如山。”张泰六趴在地上回答,我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慌张,要不然也不会拿出这个的套话来搪塞我了。
我把手里那只写着萧焕生辰八字的人偶举到他面前,继续笑:“那么这只人偶是怎么来的?不是你放到我床下的?”
张泰六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人偶,马上低下头肯定的说:“不是,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我收回手冷笑了一声:“小山,说给他听。”
“是,小……娘娘,”小山清咳了一声:“昨天上午娘娘在前殿读书的时候,张公公你就到后殿来了,那时后殿里就只有管洒扫的宫女娇倩在,据她说,你到娘娘的卧房中转了一圈才走。你一个内侍,在娘娘屋里转什么?你走后,今天早上娘娘起床,就在被褥下看到这个东西了,还说不是你的?”
“空口无凭,娘娘怎能断定这人偶就是老奴放的?”张泰六不慌不忙:“况且老奴昨日一整天都在脂粉胡同老奴自己的家里,我家的人都可以作证,哪里有时间进宫放这个东西。”
“你家的人,当然听你吩咐,你叫他们说一他们不敢说二,照这样说,这就是一个无头公案了?”我悠悠的示意小山:“继续说。”
“好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小山大约是觉得这场面挺好玩儿,唱做俱佳的把这个仗着主子耍威风的角色演的味道十足,哼了一声把一个乌木腰牌在张泰六面前晃着:“看到了吧,张公公昨天真不小心啊,慌得把自己的腰牌都掉在娘娘的卧房里了,让我捡到了,怎么样?还敢说你没来过娘娘的卧房?”
张泰六这才慌了,连忙往腰间摸去,惊呼:“我的腰牌,早上还在……”说着指着小山:“你偷我的腰牌……”
“偷你的又怎么样?”小山冲他扮个鬼脸:“反正你这块宁死也不能离身的腰牌现在在我手上,你就算有嘴也说不清。”
张泰六胖胖的圆脸上终于渗出了汗珠,捣蒜一样的连磕了几个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了,娘娘恕罪。”
“好烂俗的一招。”我冷笑着,不过历代后宫最避讳的就是以人偶咒符下咒的巫蛊之术,仅汉武帝一朝,因巫蛊案被废黜就有陈皇后和那个曾得尽万般宠爱的卫子夫,被牵连进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这个小人偶不是被我先发现,而是让别人发现,不知道又要扯出多大的祸事。
“张公公,事到如今,咱们也不用废话了,是谁指使你来放这只人偶的?只要你说出来,这笔账一笔勾销,你照样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五品掌印,要不然,张公公,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好好颐养天年吗?”我以脚点地,慢慢的问张泰六。
“这……”张泰六的冷汗虽然不断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磕了个头:“是德妃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说谎。”
他这样说,我反倒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确定这件事是出自杜听馨的指使。
张泰六在宫内不是没地位的人,而且克己值守,几十年来从不参与妃嫔斗争,是以能处在风头浪尖上而始终不倒,如果说唯一能让张泰六为之效命的人,就是皇贵妃杜听馨了。张泰六在未入宫前,曾是京城八大仓的一个小仓官,在他被诬陷贪墨正要斩首的时候,是时任顺天府尹的杜听馨的父亲杜儒鹤查明真相,才救了他一命,让他只落了个免职的处罚。后来张泰六生计艰难,入宫做了内侍,那段辛酸的往事自然不想再提,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杜听馨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我也是在任命他为储秀宫掌印的时候,才彻查了他的身世,知道这个事情。现在他为了掩护杜听馨,不惜冒死说谎,指认幸懿雍是主谋,更是不打自招,幸懿雍和他从未有瓜葛,他怎么又会是受她摆布?
我在心里飞速的盘算,既然这件事是杜听馨谋划的,她到底想怎么样?是因为知道萧焕的寿命不长了,要尽早除掉我好做皇后?她这样冲动行事,难道不怕我父亲发难,局面不可收拾?还是她早有了万全的安排?或者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太后或者萧焕安排的?他们已经等不及的要把我除去而后快?
冷汗慢慢从我的额头滑了下来,杜听馨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出人意表,我实在不能揣测出她的用意。我不怕和她短兵相接,但是一个疯狂的对手往往比一百个狡猾的对手都可怕,因为你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往哪里走。
慢慢放下手中的人偶,我终于决定要兵行险招,既然不能两全,那就以险行险,最多玉石俱焚好了。
我站起来向小山点了点头:“小山,跟我来。”说完脚下不缓,就撇下张泰六走出了暖阁,小山不明所以,忙跟着我问:“小姐,你猜出是哪个坏蛋要陷害你了?”
我点头冷笑了一声:“嗯。”
“太好了,”小山鼓掌:“那咱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啊?”
“当然是把她揪出来,扒了她的皮。”我握紧一直藏在腰间的软剑杨柳风,直奔永寿宫而去。果然我骨子里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知道接下来事要用剑来解决,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永寿宫的前殿里,杜听馨正点燃了一炉紫烟缭绕的檀香在临字。我刷得一声抽出长剑直劈下去,她面前的紫檀案就裂成了两半。
这位娴静温婉的贵妃一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我提起她的衣领把她按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把冰冷的长剑贴在她肤如凝脂的玉颈上,然后满意的看着她夺魂摄魄的妙目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
“贵妃娘娘,这么想做皇后吗?”我冷笑着。
“你……你说什么?”被剑气威逼,杜听馨更加的楚楚可怜,泪水涟涟的说。
“怎么?不是你安排张泰六放置人偶娃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我把长剑订在她身后的木柱上,按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头贴在剑锋上。
“你……你想干什么?”被我逼到了死地,杜听馨眼中反倒显出了倔强的光芒。
“我想干什么?我想把你这根美丽的脖子扭断,怎么样?”我继续冷笑。
“你不敢。”杜听馨突然大声喊了出来:“你要是杀了我,焕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焕哥哥焕哥哥的,你不觉得嗲,我还觉得恶心呢。”我冷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位焕哥哥的本来面目。看看他在你和江山面前,到底会怎么选!”
“你胡说,”杜听馨居然梗直了脖子和我争辩:“焕哥哥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无情,像你这种只会算计和猜测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做焕哥哥的妻子,我就是想做皇后,怎么样?我绝不能让你再折磨焕哥哥了。”
“哈,我不配?”我真的觉得可笑:“我告诉你,杜听馨,在你眼里宝贝一样的焕哥哥,如果他不是皇帝,我一定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他踢给你。”
“你……”听我这样说,杜听馨比她自己受辱还伤心,哽咽了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亏焕哥哥还……”
我这个坏女人?这句评价听着倒比娇妍的“你这么好的人”要受之无愧一些。我估计了一下,从我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从木柱上拔下长剑,冷笑着刺了出去:“贵妃娘娘,受死吧!”
软剑的剑锋像蛇一样昂起,飞泻而下,直取杜听馨的咽喉。在剑尖就要刺入杜听馨喉咙的那一霎那,有只苍白消瘦的手握住了剑锋,硬生生的止住了剑势。
萧焕来了,我就知道他要来。
我娇笑的看着他因为惊悸而变得苍白的脸:“万岁爷到的真及时啊。”
他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杜听馨,深黑的瞳孔中目光闪动:“皇后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轻笑:“你不妨问问你这位贵妃妹妹,看她做了什么事情?”
“焕哥哥,”不等萧焕问,杜听馨就先说了起来:“我不要这个女人再做皇后了,她竟然说如果你不是皇帝,她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焕哥哥……”
萧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就转头看我:“皇后,不论馨儿做了什么,希望你能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再追究。”
看他这样子,这事儿似乎并不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而是杜听馨一时义气,自己行动的,这就好说多了,我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仍是带着笑容:“万岁怎么这样说,万岁的金面,臣妾怎么敢不看?只是给贵妃娘娘这么一闹,臣妾心里不太痛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气的。”
在这内外交困的时候,萧焕也明白不能得罪我,沉吟了一下:“皇后准备怎么办?”
我轻弹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杨柳风:“杨柳风既然出鞘,却没见多少血,臣妾怕它不高兴。臣妾也不求别的,只要让臣妾在贵妃娘娘国色天香的脸蛋上划上一下,前尘往事,咱们一概不究,怎么样?”
听说我要毁她的容,杜听馨惊惧的几欲晕倒,嘤咛一声哭了出来。
我轻笑着,静等着萧焕的回答,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感觉,一定不好受。我知道杜听馨在等他说不行,但是我也知道,她等不到,对萧焕这种人来说,江山永远都比美人重要,追逐皇权是他的本性,这点从很早以前我就明白。
果然,他缓缓开了口:“皇后,这一剑,能不能算在我头上。”
“噢?”他这样说,还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轻蹙了眉头:“哎呀,臣妾怎么敢对万岁动手,万岁这不是在逼臣妾收手吗?”
“君无戏言,这一剑皇后往后随时都可以讨回去。我向大武萧氏的先灵起誓,如违此约,我百年之后将无葬身之地,怎么样?”萧焕看着我,一字一顿。
百年之后无葬身之地?那就是说大武亡国灭种了。对一个君王来说,还真是无以复加的毒誓。穷寇莫追,我也只好笑着点头:“万岁何必这么认真,难道臣妾还敢怀疑万岁说的话?”
听我这样说,萧焕明白我是接受他的条件了,松了口气想要放开剑锋。我不等他松手,就飞快的抽剑,长剑带出一串血珠,又在他手上划上了两道伤口。
我一面甩干剑刃上的鲜血,一面看着他笑:“其实呢,臣妾是有点怕的,臣妾怕万岁欠臣妾的太多,有一天会还也还不清。”
一脱离剑锋所指,杜听馨就扑到萧焕怀里,放声哭了起来。我淡瞥她了一眼,笑着:“听馨姐姐是万岁的女人,万岁可要看好她,别让她生出什么事端。”
萧焕一面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一面淡笑着:“皇后不也是我的女人,我倒觉得看好皇后更难一些。”
“是吗?”我把杨柳风重新收到腰间,笑着说。
这时门外宏青带着一队御前侍卫赶了过来,宏青先是瞟了我一眼,然后单膝跪在萧焕面前:“卑职失职,让万岁爷和两位娘娘受惊。”接着起身看到了萧焕手上的血迹,惊呼出来:“万岁爷,这是……”
“没有大碍,”萧焕冲他笑了笑,接着说:“这里也没事儿了,宏青就护送皇后娘娘回去吧。”
宏青抱拳领命,看向我,我冲他点头笑笑,接着裣衽向萧焕行礼:“臣妾告退。”
他笑着点了点头:“皇后保重。”
我嫣然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我出永寿宫,宏青叹了口气,避开身后的众人,对我说:“皇后娘娘,你跟万岁爷如此针锋相对,又是何必?”
“是啊,又是何必。”我笑了,按按腰间的杨柳风鼓囊囊的剑柄:“宏青,那么你认为,如果我对万岁说我爱他,希望他对我好一点,我们的关系会好起来吗?”
“啊?”宏青一惊,大约是从未听到有女子说出这么大胆的言辞,微微红了脸,结巴着:“这个……或许……”
“如果说了真的有用的话,我就去说。”我笑着微叹了口气:“可惜没用,这个对他来说,是没用的。所以呢,我就只有和他针锋相对了。”
“唔?”宏青有些尴尬的摸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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