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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娶我吧-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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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迟皱眉,他的神色慌张,又似乎竭力隐瞒着什么,并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沈凝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口道:“小二哥,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那么紧张又是为何呢?”

伙计自知说漏了嘴,心下大骇,生怕老板知道之后会找他麻烦,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摇头,支支吾吾地赶紧撇清关系,道:“两、两位客官,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情,还请两位客官放过小人一命,小人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不满足月的儿子需要照顾,全家的生计全靠小人这一份差事,可不能丢了饭碗啊!”

伙计声泪俱下,一双腿软得就差没跪倒在地。

叶昔迟眼底的疑云更甚,却也不再为难他,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不知,我们也不多问了。我们也已用过午饭,你去随便上两个菜来既可,不必太过铺张。”

“是,是……”伙计闻言如获大赦,慌忙退下。

“公子……”沈凝烟欲言又止。

叶昔迟知她想问什么,道:“此事确有蹊跷。”想不到第一日来扬州便会遇上这等奇事,真是古怪之极。

“那我们还要管吗?”虽然沈凝烟对这事也挺好奇的,想要弄个明白,可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随从的丫头,若叶昔迟不打算插手,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叶昔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眸色一亮,道:“阿花,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唔,就赌这倚翠轩与对面的那间酒楼有没有交情。”

这么无聊的问题还需要赌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里面的因果关联一定不简单好不好。

沈凝烟只是迟疑了一下,刚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听得叶昔迟道:“你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我猜这两间酒楼之间不单单是有故事,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这样吧,我们待会儿去对面看看,问问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若是我猜对了……”

“等等,等等……”听着叶昔迟的话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沈凝烟连忙挥手打断他,委屈道,“公子,我还没赌呢!”

叶昔迟勾了勾唇角,笑如春风,“你已经赌了。”

咦?

“不过是有交情与没交情之分,我既已下了赌注,那你自然也算是赌了。”

沈凝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忍耐,要习惯。可每次却仍是恨得牙痒痒,心里暗暗骂了叶昔迟一万遍小人。哼,你现在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叶昔迟你等着,总有一天姑奶奶会把你剥皮抽筋,然后让你跪在地上求饶!!!

“阿花,你可有异议?”

沈凝烟嘴角一抽,抗议有用吗?当然没有!

“……我赌就是了。”

叶昔迟满意地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奸计得逞之后的快感,“那我们就赌一个月的差事吧。不知是否近来马车坐久了,本公子总感到腰酸背痛得厉害,若是你赌输了,便为本公子垂一个月的肩,如何?”

“那如果我赢了呢?”沈凝烟有气无力地问道。明知不可能,还是不死心。

叶昔迟轻笑,忽然觉得她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有些可爱,“这个啊,那就等你赢了再说,条件嘛,也任你开,如何?”

沈凝烟猛一抬头,眼前瞬间染上了一片粉红色。如果她到时候的条件是让他娶她,他是不是也会同意?

沈凝烟拍案而起,气势与方才判若两人,“好,我跟你赌!”

为了她将来的幸福,就算这两间酒楼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也一定要让他们毫无瓜葛!!!               

☆、第八章 起因

半个时辰后,沈凝烟与叶昔迟站在对面的那间酒楼外,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堂,正筹措着要不要进去之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匆匆赶来,熟门熟路地就要往里面走。

“大夫。”叶昔迟忙唤住他,礼貌的拱手,“请问……”

他的话尚未来得及脱口,老大夫便焦急道:“公子有什么话不防稍等片刻,容老夫先去给李姑娘治病要紧。”

说罢,他匆匆进屋。

这李姑娘又是谁?叶昔迟与沈凝烟对望一眼,面上皆是一片茫然。

眼看日头渐西,两人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招呼,且方才进去的那位老大夫亦不曾出来,沈凝烟的耐心耗尽,不由催促道:“公子,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叶昔迟抬头望了望天色,落日余晖,金光灿灿。复又瞥了一眼挂在店门上却早已看不清字迹的招牌,淡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想必这家酒楼也不会再做生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待明日再说。”

“好。”沈凝烟轻声应道。

他们下榻的客栈离这里并不远,区区隔了两条街而已,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到了门外。

叶昔迟才一踏进门口,司琴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不好了!”

叶昔迟停下脚步,“何时如此慌张?”

司琴惊魂未定,指着后院道:“我方才牵马儿去吃草,可不知为何,它才吃了没多少,便浑身痉挛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样子可吓人了!”

叶昔迟听闻双眉紧蹙,沉声问道:“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这匹马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可好歹也陪他们行了大半个月,从京城到江南,一路上跋山涉水,它功不可没。

司琴低下头,小声道:“已经……已经没了呼吸。”

司琴生性淳厚,善良可亲,平日里见到一只小猫小狗受伤都会百般怜惜。他的爹娘都在紫影山庄做事,所以他自小就在庄内长大。叶昔早见他谦卑有礼,又踏实肯干,便将他安排在了叶昔迟的身边伺候。此次出门,叶昔迟便也带着他一起。

见司琴低头似在自责,叶昔迟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不怪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司琴点头。

沈凝烟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后院。

安静的马厩里,那匹已死之马尚未来得及差人运走。它侧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乳白色的液体自嘴角溢出,还残留着几根啃到一半的杂草。

叶昔迟望了几眼,绕到食槽边,拿了一根银针往里试探了一下。

“公子,怎么样?”沈凝烟也来到他的身边。

银针并无分毫变化,叶昔迟摇了摇头,转过身,对着司琴道:“想必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所致。司琴,你待会儿去找些人来将它运走,好生安葬,以免吓到这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待明日天亮,再去雇一匹好马来养着,我们大约近几日都不会离开扬州,若是寻不到也无大碍。”

司琴点头道是,便按着他的吩咐去找人了。

待司琴离开之后,叶昔迟与沈凝烟便喊来了客栈的老板。

客栈老板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寡妇,她的丈夫在十年前就已染病去世,留下她与一双未满十岁的儿女。这些年来,她靠着继承亡夫生前开的客栈,生意虽不算特别好,也勉强能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在不久前刚刚嫁人,儿子也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倒也不错。

沈凝烟与叶昔迟和她套了一会儿近乎之后,便将话题旁敲侧击地引到了他们所想知道的事情上去。

叶昔迟抿了一口已经半凉的茶,道:“王夫人,听你这么说,那李老板全家是三年前才来到扬州城的吗?”

王氏摆了摆手,“咳,我只是一个寡妇而已,别叫我夫人了,我可受不起。听公子和小姐的谈吐,应该是从北边来的吧?”

叶昔迟点头,“正是。”

王氏想了想道:“我听闻李老板也是从北边来的,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夫人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其实李老板一家也挺可怜的,听别人说他们本是来寻亲的,但最后也没找到自家的亲戚,不知是死了还是搬走了。遍寻无果之下,李老板都不愿放弃希望,便在这里做起了生意。由于他踏实肯干,手头上又有一些积蓄,不到一年便攒够了钱,在倚翠轩的对面租了一个铺子,开了一家小饭馆,做起了小本生意。”

听王氏说到这里,沈凝烟想起白日里看到与倚翠轩差不多大的酒楼,不由诧异道:“饭馆?”

王氏点头道:“起初的确是饭馆,大约还没我这客栈的十分之一的地儿大,可李夫人烧得一手好菜,又是小本经营,同样的菜色还比倚翠轩便宜了好多倍,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久而久之,来光顾的人越来越多,李老板的生意也愈发兴隆起来。”

感觉到其中有猫腻,沈凝烟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激起,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呢?”

叶昔迟掩唇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奈何沈凝烟完全沉浸在八卦之中无法自拔,早就将下午两人的赌约忘得一干二净了,根本没察觉出他眼神背后的含义,反而还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生气他打断了她的兴致。

王氏见两人眉来眼去的,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暗暗地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打着出门办事的名号,实则是与心仪之人游山玩水,这话说得倒也不假。眼前的蓝袍公子仪表堂堂,气质非凡,非富即贵。他身旁的小丫头虽然是以丫鬟的名义跟着他,可谁知道是不是哪家偷溜出来玩的大小姐呢?

叶昔迟抬手,“王夫人,请继续。”

王氏点头,一边回想,一边道:“后来李老板见去他那里吃饭的人很多,地方又不够大,于是想尽办法求旁边的几家老板陆续将店面盘给了他。一年下来,便将整间楼买了下来。原本倚翠轩是扬州城上最好的酒楼,生意火爆,常常开到三更半夜仍有不少人前来吃东西,但当李老板的酒楼开了之后,生意却偏偏都去了他们那里。那段时候有人正巧观察过,当李老板的酒楼客满时,倚翠轩的位子连一半都没有坐满。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李老板本无心与倚翠轩竞争,不过是想讨个生计,却未料最后竟在短短的一年间赶上了倚翠轩的名气,从此当人们提到倚翠轩之时,总能想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还有一家‘老李酒楼’。”

“所以倚翠轩的老板就开始嫉妒了吗?”沈凝烟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跳动。

她之前虽从未出过门,可也听爹娘常常提起,外界有两个地方是最恐怖的,连数十万大军对敌的战场都比不上。一个是她从小便熟知的江湖,江湖中永远少不了腥风血雨,拼斗厮杀,今日绝,明日再起,以此往复,生生不息。而另一个,便是商场。商场商场,顾名思义,便是经商的场所。商人与商人之间比的是谁更有心计,斗得是谁更狠,人人尔虞我诈、阴险难防,今日你站在高处,家财万贯,说不定明日一睁开眼已经跌倒谷底,身无分文。

王氏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李老板是个老实人,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酒楼的生意能够那么好,多半是靠着对面倚翠轩的客人。但由于开这间酒楼之前并没有想过要抢倚翠轩的生意,他自认为这只是巧合,于是便也没有多想,平日里见到倚翠楼的老板还会热情地打招呼。”

叶昔迟不紧不慢道:“这么看来,倚翠轩的老板倒也大度,竟然能容忍一间生意比自己好的店开在自己对面。若换做是我,只怕我也不保不会有一日与李老板较真。”

王氏继续道:“起初一段时候,两家一直相安无事。直至李老板女儿出嫁之时,倚翠楼的老板还特地派人捎来贺礼。一切都看似平静,可任谁都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李姑娘就连人带嫁妆被夫家退了回来。随后不到半日,倚翠楼的老板就带了一群人把李老板的酒楼团团围住,声称李老板的人偷了他们家的秘制菜谱,人赃并获。那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李老板脚下,旁边是一箱箱刚被退回来的嫁妆。此事闹得街坊邻里皆知,众人仔细一看,那个被绑之人,可不正是李姑娘的那位相公!”

“啊?”沈凝烟惊呼,“他干嘛要去偷人家的菜谱啊?”

这事居然是李姑娘的丈夫干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吧?而且,李姑娘不是才刚被退回去,她的夫君又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去倚翠轩偷菜谱?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啊。

王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沈凝烟和叶昔迟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可无奈之后的事情王氏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个大概,大约是李小姐因此受了刺激,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半月,醒来之后便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有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小姐被夫家退回去的原因乃是成亲当夜新郎发现李家小姐并非完璧之身。

沈凝烟与叶昔迟心头皆是一震,要知道女子的贞洁向来被看得极其重要,尤其对于未出嫁的女子来说,贞洁便代表了一切。无论传言是真是假,这于李家与那位小姐,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也难怪方才那位老大夫会匆匆地去为李小姐治病,也难怪李老板的酒楼自那之后会如此萧条了。

☆、第九章 秦三

王氏离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沈凝烟与叶昔迟两人。昏黄的烛光微弱地摇曳,一缕青烟自香鼎中飘出,烟雾袅袅,沉香微醺,惹得旁人睡意连连。

沈凝烟半撑着下巴,目光在青色的烟雾上流连,“公子,我们去帮帮李家小姐吧。”

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叶昔迟若有所思地望着沉在杯底的茶叶,道:“为何要帮她?”

“公子难道不觉得这事有古怪吗?”

叶昔迟思虑半晌,缓缓道:“假若那李家小姐在成婚之前真的与其他男子有过瓜葛,她的夫家想要退亲,也并非无理取闹。”

沈凝烟不赞同,道:“若是没有呢?”

叶昔迟不动声色地望向她,烛光下,他的眼睛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飘渺而虚幻,“何以见得?”

沈凝烟抬眼,对上了叶昔迟分外不同的目光,心跳蓦地快了一拍。她强自镇定,道:“王氏方才说就在李姑娘被退回家不到半日,倚翠轩的老板就带着她的‘夫君’前去李老板的酒楼讨要说法,此事也未免太过巧合。试问一个才发现新婚妻子对自己不忠的男人,又怎会有闲情逸致去偷别家的菜谱呢?”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去找对方的家人理论,怎么还有可能对偷对手家的东西?就算心有不甘想要报复,又怎会自行前往,还给人抓得人赃俱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么,你的意思是,倚翠轩的老板同此事有关联了?”叶昔迟状似无意地问道,可半垂的眼皮下,却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沈凝烟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已经钻进了叶昔迟下的圈套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倚翠轩的老板所为,但可以肯定的是,倚翠轩同此事脱不了关系。”

“好。”她的话音刚落,叶昔迟满意地合掌,差点把沈凝烟吓了一跳。待沈凝烟从他满是笑意的眸子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懊恼也已经来不及了。

“公子,你是故意的?!”沈凝烟满脸愤怒地瞪他,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立场怎么就这么不坚定!一不小心又被他忽悠过去了!真的是……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叶昔迟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凝烟见他这副得意的样子就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可转念一想这里好像是他的房间,顿时扬起的气息又灭了。

“公子,天色不早,我先回房歇息了!”沈凝烟咬着牙使劲地瞪着叶昔迟,说完瞪完还不解气,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叶昔迟只是皱了皱眉,声音却依旧含笑,轻浮不羁道:“记得明早来给本公子捶背啊。”

“知道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叶昔迟无奈地摇了摇头。夜深人静,他又独自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榻边,合衣而卧。

翌日一早,沈凝烟与叶昔迟再次来到了李老板的酒楼外,与昨日相比,今日这间酒楼连门都没有开。

街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却鲜少有人会在这间昔日风光的酒楼前停留。自李小姐的事情传遍了扬州之后,便再也无人来这里吃饭,怪不得生意会萧条成这样。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来到他们身旁,“两位是来这里吃饭的吧?”

叶昔迟侧身,微微颔首。

男子抬头望了一眼酒楼的招牌,叹气道:“实不相瞒,这间酒楼的老板家里出了点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做生意了。两位若是饿了,还请去别家吃吧。”

叶昔迟道:“这位小哥,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与这家酒楼的老板相识吗?”

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所反感,反而还带有几分同情之音。

男子惋惜道:“李老板刚做生意的时候,酒楼还没那么大,只是一个小小的饭馆,就在那个角上。以前我在附近干活,所以常常来这里吃饭,不仅价格便宜,饭量足,李夫人的手艺也好,所以我三天两头就来光顾,渐渐地与李老板聊熟了,他还会少收我几文钱,真的是扬州城里不可多得的大好人。只是后来……唉……”

他的话让沈凝烟与叶昔迟的疑心更重,既然王氏与他都说李老板是好人,而且从他话中不难听出,李老板也不是一个贪财之人,又怎会派人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叶昔迟道:“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将你知道的关于李老板家的事情都告诉我呢?兴许,我可以帮助他们。”

“你?”年轻男子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番,还是不太相信道,“你真的愿意帮助李老板?”

叶昔迟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大家都不敢帮李老板,莫非……

年轻男子道:“不瞒公子,李老板招惹的可是对面倚翠轩的老板,人家可是有官府在背后撑腰的,就算你查清了当年的事情经过,也斗不过他们啊!”

叶昔迟一怔,这倚翠轩的老板,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看起来这件事情的背后,可不止李姑娘一事那么简单了。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商人借着背后有官府撑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最终从百姓身上大捞油水的事情屡见不鲜,朝廷禁止得了一时,却始终没有一个万全之策能够一劳永逸。紫影山庄做事隐秘,小心翼翼,也是为了避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叶昔迟自幼深受叶家祖训的熏陶,对于经商,从不屑于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对这样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避之不及。今日亲眼所见,断不会袖手旁观!

他淡淡一笑,语气坚定道:“不去试试又怎知结果?我活了二十多年虽没有什么大作为,但能帮到的地方,我也会不留余力。若李老板一家真是被奸人陷害,又何足畏惧?任何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关键在于是否愿意一试。”

年轻男子没有读过书,但也大概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当即不再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既然公子有心,那我不再推脱。我知道李老板的家住何处,我带你们去找他。假若接下来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一定义不容辞!”

沈凝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可她看着眼前的叶昔迟,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渐渐地开始动摇了。

七年前她眼里的他,只是一个长得十分俊美的翩翩少年,吸引她的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与相貌。一年前来到他的身边,她渐渐发现了他温润外表下狡猾奸诈的本性,常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又常常被他惹得满腹牢骚,恨不得收回当初说过的话。可如今站在他身旁,却发现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会让她不自觉地注视却怎么也移不开的目光的人,一个让她发觉自己之前所有的认知都趋于表面却始终没有深入了解的人,一个她想要去时时刻刻陪伴尽自己所有去帮助的人。

一个叫叶昔迟的人,一个她似乎比以前更喜欢的人。

叶昔迟走了几步,见沈凝烟迟迟没有跟上,不由停了下来,转身道:“阿花?怎么还不跟上?”

沈凝烟猛得回过神,耳根渐渐发烫,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忙小跑到他的身边,“来了,来了。”

叶昔迟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笑道:“怎么好端端的脸色那么红?”

沈凝烟别过头,两手捂着自己的脸,紧张地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上火了吧。”

叶昔迟放下手,了然道:“那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找个大夫来看看,有病可不能拖着,得尽早医治才好。”

说完,叶昔迟朝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沈凝烟跟着他们身后,默默地回忆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她多虑了还是什么,她总觉得叶昔迟的那句话有些怪怪的。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马车上叶昔迟问她是否爱上了自己,沈凝烟心里顷刻间犹若如鼓在击。

她或许,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带他们去李老板家的男子名叫秦三,在家里排行老三,尚未成家。三年前李老板一家刚在扬州定居开店时他在附近的一个铁匠铺里打工,之后李老板的酒楼生意不好了,铁匠铺也倒闭了,他便回家帮着父母一起种地,只有偶尔家里的柴米油盐不够了,才会来城里添置一二。今日一进城习惯性地想要去李老板的酒楼看看情况,没想到看到了两个面生的年轻男女站在门外,一时忍不住便上前搭话。

两人跟着秦三进了一个巷子,在里面拐了好几次,终于来到了李老板的家。面前的房子并没有富商住所那么气派,同周围的普通人一样,屋子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用竹篱笆围着,篱笆一人多高,上面削得尖尖的,大约是为了防小毛贼半夜翻进去。

自事发之后,秦三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见里屋的门虚掩着,他料想家里有人,便上前敲了敲门,大声道:“李老板,李夫人,是我,秦三。”

☆、第十章 深究

秦三喊了许多遍,都不见有人来开门。沈凝烟探了探竹篱笆的高度,对叶昔迟道:“公子,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沈凝烟身怀武功这点叶昔迟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带着她孤身闯入牛头寨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若是屋内无人就赶快出来,别弄乱了人家的东西。”

“好。”沈凝烟应道,刚想施展轻功越过竹篱笆进院子,里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神态憔悴的妇人步履蹒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道:“是谁啊?”

秦三挥了挥手,道:“李夫人,是我,秦三。”

李夫人的步子一顿,虽已多月不见,但对秦三这个名字还是有印象的。她上前将门栓取走,见秦三身旁还有两个眼生的陌生男女,李夫人迟疑着把门打开,“这两位是……”

秦三指了指叶昔迟,道:“李夫人,这位公子是从京城来的,他听了你们的事情之后,想要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李夫人自知秦三说的是哪件事情。她狐疑地望着叶昔迟,这几个月为了女儿和酒楼的事情,他们老两口几乎已经把扬州城里的官僚都寻了个遍,银子塞了不少,可那些可恶的贪官收了他们银子却不做事,更有甚者收银子的时候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彻查,可不到几个时辰,就派人来将他们抓走,反咬他们贿赂官府,意图栽赃,变脸变得比天气还快,为此自家老伴可挨了不少板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会做几个小菜之外什么都不懂,只能日日夜夜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伴和成日疯疯癫癫的女儿干着急。

李夫人扶着门框,对叶昔迟道:“你是当官的?”

叶昔迟摇了摇头,道:“不是。”

李夫人又问,“那你认识当官的?”

叶昔迟再次摇头,“也不认识。”

李夫人失望地摆了摆手,道:“你既不是当官的,也不认识当官的,是帮不了我们的,知道了情况也没用,你还是走吧。”

秦三抵住了李夫人欲关上的门,急道:“李夫人,这位公子是个聪明人,不管怎么样,也好歹让他帮忙出出主意啊。”

见李夫人仍是不太相信,叶昔迟上前一步,温言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在下不才,但自信也能将此事查明,李夫人又何必那么快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李夫人见叶昔迟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谈吐举止又出乎常人,规矩懂礼,心道应该不是一个坏人,思虑了一会儿,便侧身让他们进屋,道:“那我就先谢过公子了。”

“夫人不必客气。”叶昔迟微微颔首。

进了屋,沈凝烟和叶昔迟几乎被里面的情形吓倒。本就不大的屋子里,左右各摆了一张床榻,左边那张稍大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正卧躺着,身下垫了厚厚的几层被褥,他的上衣穿着完好,但裤子却被褪至膝盖,从腰间到大腿上都缠满了绷带,绷带上还有斑斑血迹渗出。右边的那张榻上,一个年轻女子正闭着眼假寐,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声音,额角处也包着一块白色的纱布。

沈凝烟见不得血,屋子里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稍有不适,身子微微一颤,紧接着,叶昔迟已经托住了她的手臂。

“还好吗?”叶昔迟凝眉询问,语气里竟有几分担忧。

沈凝烟轻轻点头,抿嘴笑道:“我没事。”

叶昔迟仍是不太放心她,扶着她在窗户旁坐下,接过李夫人端来的水,轻声道了声谢,然后递给沈凝烟,“喝些水吧,会好点。”

“这位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李夫人见沈凝烟脸色苍白,唇瓣又毫无血色,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已经半疯癫的女儿,既心疼又担忧。

沈凝烟轻言道:“我只是有些晕血,不碍事的,多谢夫人关心。”

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李老板,叹了口气,道:“这年头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草民,身后没有大人物撑腰,走到哪里都会被欺。我家老伴本来身板子可硬朗了,可这几个月连挨了几顿板子下来,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唉,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啊。”

秦三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安慰道:“李夫人,你先别着急,先把那日发生的事儿跟我们说一遍吧,我们再想想怎么帮你们。”

李夫人点了点头,慢慢回忆道:“那件事过去差不多已经半年多了,我记得前一日是我闺女出嫁的日子,当夜我们在酒楼里办了好几桌酒席,邀请了街坊四邻都来庆祝,就连对面倚翠轩的赵老板也请来了。老李高兴,就多喝了几壶酒,本想趁着喜事第二日就休息一天,不营业了,可老李执意要开门,说大伙儿都吃惯了我们做的饭菜,一日不开他们就没地方吃去了。所以第二日一大早,我们还是按时去开了门。

“那会儿离午时尚早,伙计们都在后院里准备,街上也没有多少人走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便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传来嚷嚷声,像是有人在吵架。我好奇之下过去一看,却见我闺女穿着喜服,正被一群人往我们楼的方向推!当时我就急了,连忙跑上去询问,闺女一见到我,就扑在了我怀里哭。那些推着她过来的人,把几口放了嫁妆的大箱子砸在了一边,还大声说什么我闺女不贞,跟别的男人有染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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