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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最大-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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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卿,给我剥个橘子。”忽听雷奔吩咐道。

只见素卿一怔,赶紧收回崇拜又迷醉的目光,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过橘子剥起来。

★★★

狄纭致辞完毕,在掌声中回到座位上。

紧接着,进入了歌舞表演环节。

整个舞台被妆点得花团锦簇,徽州最著名的几家歌舞乐坊轮番上场竞技。

“首先上场的是清音坊的若飞姑娘。桌上有绢花,舞台右侧有一排空花篮,上面写着每一位姑娘的名字。大家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投票。得花最多的前三名奇Qīsuu。сom书,可以额外得到由青蓝胭脂坊赠送的豪华粉妆套盒两套。四到六名,可以得到青蓝胭脂坊豪华粉妆套盒一套。”

乐声中,一个穿着碧绿轻纱长裙的女子姗姗上台。女子化着梨花妆,头上峨髻高耸,对称地插着六根镶嵌着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的银簪子。身上的轻纱隐隐有些透明,裙摆很大,臀部围着金色的流苏,流苏穗儿又长又轻,摇曳生姿,很有舞台感。

“我叫若飞。我手上的这个礼盒,是赫连茶场新春礼盒中的一款。里面的茶叶就是各位正在品尝的屯绿新品,而装茶叶的盒子是特制的,圆形象征着……”若飞姑娘根据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展开介绍。

“每个节目开始前,都由表演者先介绍赫连茶场的一种产品,是么?”云紫星回头问连恒。

“不错!”连恒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眼云紫星。

“好主意啊!”云紫星由衷地赞道。

在场的客人都觉得这种推介新产品的方法很新奇,个个聚精会神盯着台上。

其实在现代,这种方式广为所用,一点也不稀奇。连恒暗笑自己是典型的“拿来主义”。不过呢,不拿白不拿。

若飞介绍完毕,把产品放在舞台前一个空的陈列架上,开始边弹琴边唱歌。

琴音,如涓涓细流,远岸细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歌声轻扬,宛若天籁之音。果然是清音坊的最新头牌的水平。场上众人皆如痴如醉。

“是三娘一手调教出来的吧?”连恒低声问。

“嗯,她现在每天忙得很,不过好像很有成就感。”狄纭在她耳边说道。陆巧巧如今已经看透一切,大隐于市,笑骂由人。

雷奔看着他二人神态亲昵,又恢复成万年冰山,眼睛定定对着台上。

★★★

接着上场的是雅音阁的赛黄鹂,继赛百灵之后新一代的红牌。

姑娘约莫十八九岁,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戴着黄金簪环并几朵颜色通花以及淌着莹光的木桑花玉簪,脖上挂了繁琐的颈饰,身上却是一套素白的无袖罗裙,款式及其简单,□的双臂上绑了长长的轻飘飘的白丝带,手腕上戴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珠串,缀着“丁丁当当”作响的小银铃,腰上系着坠着小银铃的同色丝绦。

赛黄鹂介绍了另一种新品,然后开始载歌载舞。她舞动时,丝带飘飞,给人一种衣袂飞扬的飘逸之感,宛若飞天仙女。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

“请来的都是技艺精湛的红牌姑娘啊,不仅漂亮,才艺也出众!跟这些高档的礼盒真是相得益彰。”云紫星感叹。

都是托陆巧巧帮忙选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连恒回首观察众人反应,不期然看见雷奔的目光正停驻在自己脸上。她对他点头微笑,然后转过脸来,仍时不时感觉到他的眸光深深地落到自己脸上。

狄纭似乎也感觉到涌动的暗流,悄悄伸出手,握住连恒的。

素卿偷眼看着老爷夫人甚是恩爱的模样,脸上满是艳羡的神色。

雷奔忽然凑到素卿耳边,问道:“你会跳舞么?”

素卿脸一红:“公子,我不会跳舞。”

“弹琴呢?”

“不会。”

“以后,我教你弹琴吧。”他淡淡道,然后坐正身子,继续看向舞台。

素卿一愣。

这个英俊的公子,在说笑吧?

★★★

三个节目后,到了第一轮抽奖环节。

在黄管事的主持下,抽出两个一等奖,三个二等奖,五个三等奖。

拿到礼物的老板们都激动不已。

然后是云心楼的芳墨姑娘出场。姑娘甚是貌美,头上没有任何饰物,仅在耳朵上戴了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蓝色潞绸螺纹裙子,端庄秀丽。她抱着琵琶坐到舞台正中,手腕曼妙轻柔地挑出几个音符,一段旋律“叮叮咚咚”地响起,台下瞬时鸦雀无声,

芳墨气定神闲地弹奏着,并不急着唱曲,一直把一整段旋律弹完,清雅的歌声才响起。

唱完了,她向大家表示了谢意,展示了一下和她的衣服同种颜色包装的新产品,迤迤下去了。

过了几个节目,又是第二轮抽奖。

新品发布完毕,时候也不早了,伙计们鱼贯进入会场,送上一道道美味徽菜。台上,清音坊众乐师开始演奏轻柔的雅乐。

宴会气氛和乐轻松,宾客们纷纷称赞活动有意思。

宴会结束,在场的每个人都拿到两大盒新产品。金属盒外是特制的印有赫连标记的袋子。狄纭的事业经过此次活动开始如日中天,一时间,大江南北都以购买赫连记的产品为尊。

本次活动,连恒的绝代风华和经营智慧充分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让狄纭一颗心更加死心塌地,彻底把素卿比到尘土里。

素卿丫头看着散发着美丽光华的夫人,认清了自己的斤两,回去默默伤心了很久。

诱惑的考验

万历二十八年十月二十。

已是深秋。

木叶萧萧,早由碧绿转为枯黄。此刻,正无可奈何地随那飘忽不定风儿飞落。它们翻卷着,做着最后的挣扎,仍逃不脱坠入尘埃的命运。深秋的树木,却因此获得了自由,一身轻松地站立在大地上,享受着秋日温柔的阳光。

连恒凝望着院中的树木,感叹着时光的易逝,季节的无情。

秋天之后是冬天,很快就是又一年。万历二十九年,这个遥远的魔咒,一下子近在眼前。

关上窗户,连恒准备到街上走走,却见罗妈欢天喜地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小姐!喜事啊!” 她眉毛上扬,眼睛发亮,笑容像那常开的九月菊,灿烂无比。

连恒猜到七八分缘由,嘴上问道:“何喜之有?”

“刚才在桥头碰到王媒婆,她说帮我打听到一户人家要纳妾,就是那个城西的赵员外。王媒婆她就去说了我们家这一位。哪知道,赵员外的兄弟竟然是在听松阁雅集之上见过素卿样子的,跟赵员外描述了一下样貌。就这么着,一说就同意了!”

连恒喜道:“那王媒婆人呢?”

“我知道小姐要上街,就赶紧先回来禀报,王媒婆她随后就到!”罗妈擦了擦汗,进去倒茶喝。

过了片刻,果然有一个公鸭大嗓门的媒婆来登门说合;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狄夫人,大喜啦;大喜啦!”

紧接着,一个上穿金黄团花小薄袄,下穿墨绿洒紫红小碎花百褶裙的中年妇人,从门口一摇三摆地扭了进来。她头上斜斜插了好几根金簪、银簪、木簪,鬓边压了一朵丝绢大牡丹,打扮得真叫一个“花枝招展”。

青苑忙招呼她坐下,奉上茶水。

连恒微笑道:“是王大娘吧?您说说,这喜从何来啊?”

王媒婆眉飞色舞地说道:“城西的赵员外,很想收了罗衣,哦,对了,现在改叫素卿了是吧?不管啦,反正赵员外挺诚心的,他还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呢!说只要狄老爷狄夫人没意见,随时可以过门!真是爽气啊!” 那涂得红红的嘴巴说得唾沫星子乱飞,临了还重重拍了下大腿。

“请问这位大娘,他家已有几房妻妾、几个子女?”身后,传来轻柔的女声。

连恒回首,看见不知何时已在身后的素卿。她垂着头,望着地面,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

不过,问的问题,倒是切中要害的犀利。

王媒婆干懈声:“呵呵,这位就是素卿姑娘吧?赵员外家大房还在,不过年纪比赵员外还大五六岁,是个极不得宠的。原先有一个妾室,如今难产没了。子女目前尚无一个。”

素卿捏着裙带,仍不抬头,顿了顿,继续问:“请问,那赵员外多大年纪?做何营生?是何模样?是何脾性?”

王媒婆“嘎嘎”笑道:“姑娘原来是个精明伶俐的人。赵员外今年三十有三,正当壮年啊。家中有田有地,钱庄里有使不尽的银子。脾气可好啦,经常在周围派粮发米,赈济穷人!姑娘你可放一百个心!就是这模样嘛,怎么说呢?俊俏是谈不上的,但一脸福相,姑娘你跟着保管是享福的!”

“素卿,你看怎样?”连恒征询她的意思。

素卿脸色微微泛红,低着头绞弄着裙带,看起来心思像有些活泛的样子。

“哎呀!还犹豫个啥?多好的人家啊!那大房夫人是个老实巴交,年老体弱的,自是不如你青春年少花朵般的样貌!以后指不准赵老爷专宠着你,还有翻身做正室的机会呢!”王媒婆舌灿莲花,卖力游说。

“素卿,你看怎么样呢?”连恒再次询问她的意思。

素卿抬起头,瞄了眼连恒,又迅速低下去,红着脸沉默半晌,挤出一句话:“但凭夫人做主!”

闻听她爽快答应,连恒顿觉拨开乌云见了青天,不由笑逐颜开:“那好!有劳王大娘传话,就说请赵员外择个吉日来迎接素卿。”

“是!”王媒婆大声应到,然后甩着帕子急急离开。

★★★

没想到,那赵员外竟然是个心急的。当天下午,就托王媒婆带路,捧着银子亲自到了狄家。

正如王媒婆所说,赵员外果真是长得好“福相”!

但见:圆圆的肚子肥猪样; 灰白的脸皮像粉墙,小小的眼睛如绿豆;乌黑的鼻孔朝天长。他个子很矮,身穿一件蓝底团福字员外锦袍;手上戴着几个玉扳指,腆着大肚子晃进来,首先对着连恒和从茶场刚回来的狄纭长长一揖。

“在下赵中秋,见过狄老板,狄夫人!”声音倒很洪亮。

狄纭回了礼,与他寒暄一番,请他坐下喝茶。

连恒见到这位赵员外的尊容,禁不住蹙起眉,担心素卿变卦。

“青苑,你去叫素卿出来!”这边狄纭吩咐道。

等了很久,素卿才姗姗走进客厅,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狄纭脚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表示她不愿离开狄家。

果然,是变卦了。

“老爷!素卿愿意为奴为婢,伺候老爷夫人!请你不要赶我走!”

连恒和狄纭相识苦笑。敢情这丫头是嫌弃人家生的太“有福相”了?

“你,当真反悔了?”连恒一字一字问道。

“素卿悔了!素卿只想陪着老爷夫人!今日若老爷夫人赶素卿走,出了门我就撞死掉!”

赵员外尴尬地搓着手,一个劲道:“上午不都说好了么?上午不都说好了么?到我家断不会委屈了你,山珍海味随你吃,你这刻要死要活的作甚?”

素卿跪倒在赵员外面前:“请赵老爷开恩!原谅素卿不识好歹!素卿就是不想离开这里!您若非要逼我,素卿唯有以死相对!”

赵员外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擦泪:“你这说的是啥傻话哩?不成就算了,寻死觅活的作甚?快起来!喏,我把银子还拿回去,你就留下吧!”

说罢,甩袖离去。

家境富裕,人口简单,男主人女主人热衷行善、脾气好,以后说不准还有扶正的机会……这赵家确实是个“好人家”了。却只因男人的外貌不俊,白白失了机会。

连恒和狄纭互赠一声叹息,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餐。

★★★

晚饭后,狄纭叫小厮小叶帮忙打水,准备洗个热水澡,消除黄山雅集后奔波忙碌的疲劳。

前院餐厅旁,有间空卧室,狄纭每次洗澡都在里面。

水很热,让人舒服得有点软绵绵的。水汽氤氲,狄纭把头搁在大木桶的边缘,紧闭双眼享受着水的轻柔和热度。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袅娜的人影走了进来。

“阿恒,等不及了么?这几天累了,再泡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一双柔荑轻轻从后面搭到他的肩膀上,柔情地帮他捏起来肩来。

他觉得那手特别的烫,手指的感觉也不若阿恒的绵软,忍不住诧异地睁开眼。

一回头,竟然看见素卿站在身后。

半明半寐的烛火,映得她的脸很是朦胧,一抹决绝的神色,夹着脸上的潮红,在烛火中隐现。

“老爷!求你要了素卿吧!不要把我送给那些个矮丑痴肥的男人!”她俯下身,在他耳边娇声哀求。

狄纭身子一僵,尴尬不已:“素卿,有什么话等我洗完澡再说好么?你先出去吧!”

素卿眼神似惶似喜,她移步正对着狄纭,玉手轻颤地解开束衣的丝带。

一瞬间,单薄的裙衣滑落在地,□出一个雪玉般美好玲珑的身子。

她紧紧闭着双眼;将娇弱的身子完全展现在烛火之下。胸前的圆润娇小可人,最上方两点淡红如桃花初开般惹人爱怜。

“老爷!素卿愿以身相许,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于你。”她含羞带怯地说道。站在木桶前的雪白身子;颤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有一种柔弱的凄美。

他的心跳蓦然加速,觉得水更加热了。

“我,不能要你。出去!”定了定神,他理智地、无情地开口。

“你为什么不要了我?我是心甘情愿给你的!难道我真的就那么差?”她不解的脸蛋泛着红晕。

明明,她很年轻,很漂亮啊!哪知猫儿不偷腥?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他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想到连恒正在房里等他,他的心彻底静了下来,语气更加冰冷:“我已经有妻子了,我娶了她,就要对她一心一意。何况你也知道她待我极好,我怎可要你,让她伤心?快出去,免得大家难堪!”

他字字铿锵,惹得素卿悬泪欲泣。她不顾一切地俯身,一把搂住他的肩:“我又不是要做大房正妻!怎么会伤她!让我当你的妾不好吗?”

看来,怎么讲,她都不会明白的。

狄纭一咬牙,甩脱她的搂抱,猛然从水中跃出,捞起衣衫把湿淋淋的身体裹住。然后,捡起她丢在地上的衣服,给她披上:“素卿,此生我永远都不会纳妾。你不是我的妻子,阿恒,才是我的唯一。所以我不会碰你的!快出去吧!”

素卿泪流满面:“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喜欢你啊!我脱光了给你,你都不要吗?!我愿意把这整颗心都交给你;你却这般无情!难道,你真的一点也没有看见我的好吗??”

狄纭叹口气,冷着脸走到门边:“如果,我对你仁慈,就是对阿恒的残忍。我喜欢的是她,真的不能伤了她!你的终身,我会慎重安排的!”

他推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去,留给一个她冷酷无情的颀长背影。

素卿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泪滴在木桶的边沿,一滴……又一滴……混入那余温仍在的水中,不见踪迹。

★★★

“话说,陈世美原来在乡下足不出户做书生时,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诱惑的洗礼。后来,他在京城高中了状元,见了公主,终于成长为男人。不过他抵御不了权力与美色的诱惑,所以只能成为男人中的坏男人。而我的老公,却是真正的好男人!”

连恒见到浑身湿漉漉的老公,心知有异。待狄纭主动说了刚才的事件,她连日缠绕在心中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抱着狄纭,她开心地表扬着他、

其实,想早些把素卿送走,就是怕老公禁不住引诱。

如今,事实证明,若干年前在湖畔草地上就能够顽强抵御女色的狄纭,依然是好汉一条!

琴音传心语

拥有一样珍稀的宝贝,总不免会提心吊胆;但一旦发现真有小偷来,那珍宝居然有自动防盗功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还是很令人激动的。

连恒看着身旁坦然沉睡的老公,心里很欣慰。其实,早在当年遭遇“十度春风”时,就知道他比常人意志力更强。这样的男人,古今少有,有人想去偷、去抢,也是正常。

不过,尽管很认同小偷的眼光,但只要一想到有偷儿在自己家里蹲点,心里还是像吞了绿头大苍蝇般很是不爽。

好在,另一样更容易得手的珍宝,出现在小偷的视线里。

★★★

十月二十一。晴。

午后的阳光掠过屋外高大的紫荆,将温柔的光线投射到连恒的书房里。

连恒捧着清茶,享受着这秋日难得的静谧。

昨晚素卿孤注一掷的纠缠宣告失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狄纭到清音坊去了,他和姨母陆巧巧商量,先把素卿送到坊里住段日子,以后再慢慢帮她择个称心的夫婿。家里众人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说话、做事皆很小心,不若平日喧哗。

家里安静之极,只能听见风起叶落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蓦然,听见一声悠远的琴音。

继而,琴声铮铮然漫延无边,如千骑卷平冈,如横风扫急雨,宛然如筝,不知何曲。

连恒出房细听,乐音是从院门方向传来,遂循着声音,走出院子。

却见家门对面,苍松林前,一个黑衣男子抚着古琴,随地而坐,其色凝冷,其发飞扬,其态潇洒,其音高亢。男子周身似有气流涌动,背后松针阵阵陨落,似是以内力催动琴音。

一曲既终,男子抬眸扫了眼立在门口的连恒,调整了下呼吸,又奏起一阕新曲。

这一次,曲调却是柔和之至,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宛若一人独立洲头,愀然远望,轻轻叹息,情丝缠绕。

琴声,飘溢出相思之人隐秘的情愫,仿佛复活了春雨的柔意,夏日的热情,滋润这秋天浮躁的心绪。

连恒静静看着他,倾听着他的心语。这么多年,他青涩不再,鲁莽不再,这般执着,这般长情,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琴音终了,他怡然起身,背着琴向她走来。

及到眼前,他定住脚步,冰眸中露出笑意:“可欢迎我来访?”

“雷师弟首次光临寒舍,连恒欢迎之至!相信你狄师兄更会欢喜无比!”她粲然一笑,说着客套的外交辞令,只当看不见他渴望的眼神。

多情却被无情恼。他的目光瞬间回复漠然,淡淡看她一眼,大步进了院子。

★★★

他,所为何来?

连恒看见他傲然向前的背影,猜不透他变幻的心思。

狄纭不在家。连恒叫罗妈送上香茗和点心,又命青苑到书房把她的古琴送到客厅。

“听闻师弟雅奏,连恒一时技痒,也想弹奏一曲。还请雷师弟指正。”她决定也以琴言志,阐明自己的态度和心意。

有时,话不必说得太明。

琴声袅袅响起,是那首著名的《流水》。技法娴熟,清越悠扬,浩荡的情怀在指尖流淌,宛若流水之洋洋,深邃空灵,柔内有刚。

高山流水遇知音,感谢你的一番情意,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的心中,早有良人驻进,希望今后能坦荡相对,浩浩然无私情。

连恒专注地演奏,期待雷奔能明了她的心意。

蓦然,一声悠长、高亢的笛音响起,与她的琴声两相和鸣。

她心中一喜,定住心神,和那玉笛一起奏出江海临风、空旷风吟之豪情。

异世华年,静视苍穹,问谁能笑傲?谁能逍遥?

缘起缘灭,因果相续,问欢愉谁喜?悲寂谁恼?

若梦浮生,聚散离合,山长水阔,天荒地老,愿如迢迢流水,与君暮暮朝朝。

★★★

古琴的真义,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心境的天人合一。

一曲《流水》,回肠荡气,连恒和狄纭奏出最后一个音符,相视一笑。

袅袅余音中,雷奔久久无言。

狄纭收起玉笛,笑问:“雷奔你什么时候来的?”成家七八年了,这还是雷奔第一次登门拜访。

“雷奔冒昧前来,师兄——你可欢迎?”他轻轻转动手中的瓷杯,淡淡问。

“当然欢迎!我们师出同门,本来就应该长相走动。这些年,确实有些生分了。”狄纭端起陶茶壶帮他把瓷杯蓄满。

雷奔默然喝了口茶,悠悠道:“我是来教素卿姑娘弹琴的。上次在听松阁,我和她说好了的。不过师兄若反对,也没什么打紧。喝完茶,我即刻离去。”

“教素卿?”狄纭眼睛一亮,面上流露出狂喜之色,“好啊好啊!素卿只是暂时住在我家,跟我毫无关系的,随时欢迎你来!”

他扬声道:“青苑,麻烦你去把素卿姑娘叫来!”

★★★

素卿被青苑好不容易从房间挖了出来。

她看到狄纭,心里又羞又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看到连恒,更是羞愧得连冷汗都渗出来,赶紧低下头去,连请安都忘记了。

“素卿,雷奔公子是来教你弹琴的。”连恒见她局促不安,开口说明。

素卿飞快地抬头瞥一眼雷奔,想起那天的情景。

这位公子,竟然不是开玩笑啊。

她从茶壶中重新倒出一杯碧绿的清茶,双手奉上,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请喝素卿的这杯拜师茶。”

雷奔一手接过,点头谢了。

“雷师弟教琴,我们就不必在此凑热闹啦。纭哥,我们到后面去吧。”连恒含笑看向狄纭,准备离开。

“我难得来,你们就这么急着离开么?”雷奔的目光投向连恒,带着复杂的情绪。

狄纭微笑道:“哪里?阿恒,我们就一起留在此吧。雷师弟的琴是师父亲传的,集琴艺与武功为一体,若用十成内力催动,可伤人于无形,极是风雅奇特,一般人可是见识不到的。”

许是被狄纭夸得高兴,雷奔忽然展颜道:“我教素卿,怎可教她伤人无形的东西。只是教她用以自娱罢了。”他笑起来,古铜色的脸和雪白的牙齿对比分明,显得那笑容特别灿烂。

“刚才二位雅奏之默契,真是让人艳羡。我再奏一曲吧。素卿,你得留心细看。”

他抚上琴弦,奏了一曲《渭城曲》。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代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是一首表现送别的著名诗篇。《渭城曲》的音乐能够紧密结合诗句,将诗中依依惜别的真挚感情作了深刻入微的表现。

雷奔凝神抚奏,琴音之韵,犹如王维之诗:空灵、静谧、深远、彻悟。

曾经,情愫像被偶尔惊动的一粒种子,唤醒了灵魂的冬眠,从此心湖中拂起春风连绵。如今,从音乐的灵感里,彼此心照不宣,从此将放下这段执着,这段痴迷,仅以此曲,作为最后的纪念。

连恒静静凝望着他,曾经对他的怨念,对他的顾忌,全部烟消云散。

她长舒一口气,悄悄握住狄纭的手,绽出一朵欣喜的笑容。

★★★

雷奔一曲弹毕,见到狄纭和连恒十指相扣,虽说已经准备彻底放弃妄念,但心中还是不免黯然。转头看见那素卿托着红红的腮帮一副陶醉的样子,嘴角不由牵出一抹笑意:

“素卿,你可否抚奏一曲?”

素卿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公子,你知道的……我……从未学过……一窍不通。”

连恒一笑:“雷师弟你慢慢教吧。我和你师兄去厨房弄点好吃的来慰劳你。”

“谢谢!”他恢复冷傲,“冰冰有礼”地颔首。

素卿见老爷夫人离开,长长出了口气。

经过昨晚的事,她对狄纭已经死了心。一个上午,她都在房里苦恼着以后该怎么办,却始终没想出个一二三。正在怨恨上天不公之际,她再次见到了这位冷漠不羁的公子。

偷觑着他清瘦高傲的面庞,她的脸开始发烧。这位公子,难道看上她了?否则,怎么会纡尊降贵,亲自登门来教她学琴呢?

但是,他看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呀!还不如以前那买珠宝的罗老爷见着她时的痴迷。当初,若不是罗老爷家财散尽,她何至于被卖掉,最终沦落至此?肯定早就成了罗老爷的妾室了!自己昨天的表现简直像个豪放的娼妓,偏偏人家理都不理。真是伤心啊!

她叹了口气,忍住流泪的欲望,端了凳子挨到雷奔身畔,垂首坐下。

“你先仔细看看琴的样子。”耳边传来他波澜不惊的声音。

她仔细看了看,觉得跟以前看过的差不多,数着琴弦,随口问道:“公子,为什么这琴是七根弦呢?”

“传说琴为伏羲氏、神农氏所造。当时琴身是以独木所成,琴面系有七根弦,弦用那细绳子系住,拴绕于弦轴上。后世之人就一直延续下来,所以故称‘七弦琴’。”

素卿听不太懂,但还是接话道:“就七根弦,能弹出这样动听的乐曲,真是神奇啊!”

“这琴虽只有七根弦,但一弦多音,音域宽广,借助面板上的十三个琴徵,可以弹奏出许许多多的声音,音色含蓄而深沉,古朴而典雅。所以‘琴、棋、书、画’,是以琴为首的。”

她茫然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懂,但他说完了,她还是应景地露出崇拜的笑容。

雷奔以为她听懂了,继续道:“我学琴,是为了习武。但女子学琴是为陶养身心。琴诀有云:鼓琴时,无问有人无人,常如对长者;掣琴在前,身须端直,安定神气,精心绝虑,情意专注;指不虚下,弦不错鸣,不视右手,只闻其声;目不别视,耳不别听,心不别思,乃得琴之旨焉。”

素卿彻底被说晕了。

“公子,我很愚笨的,你,一点一点教我,行么?”她绽出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请求。

★★★

狄纭准备留雷奔吃饭,差了田婶到街上买菜了,厨房里只剩小夫妻二人。

“雷奔第一次来我们家,总得好好招待的。”他用盘子盛起柜子里的点心,柔声道,“不过,我不以为,他来这里就仅仅是为教素卿学琴。”

“那,你以为是什么?”连恒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让他说出来。

“他可能是借教素卿弹琴的机会,光明正大来看你。”他声音低沉下来,“我了解他,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会一直惦记着的。”

“只要他不再把我掳走,我倒不担心他惦记。”她婉然笑道,然后贴到他耳边,“怎么,难道你不信我?”

他正色道:“我当然信你!”

她眼眸转动,露出小狐狸般的笑:“那么,你是在吃醋么?”

他点点头:“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他终归是我的师弟,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伤了师父的心。”说着重重一叹。

她环住他的腰:“那个素卿一心想嫁你,我都没乱吃飞醋,你呢也就免啦!彼此信任,好日子才会长久。”

他抿着唇点点头,渐渐露出笑容。

吾心不能归

这晚,雷奔留下来用了晚餐。

素卿一直在旁察言观色,殷勤伺候。

一餐饭吃得也算和睦温馨、其乐融融,雷恪老爷子若在场见了,必会为小一辈前嫌尽释、团结友爱而老泪纵横。

临走时,雷奔同学扬起那招牌式的浓眉,问他的亲亲师兄:“我今日就住在这县里,若明日再来,狄师兄是否一如今日这般欢迎?”那幽黑的冰眸紧盯着狄纭,看似冷峭无波,却隐藏着一抹复杂的意味。

狄纭平静地一笑:“只要你是为素卿而来,我随时欢迎!”他直视着雷奔的冰眸,语气温柔却坚定。特意强调了“素卿”二字,潜台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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