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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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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心里涌起淡淡暖意,嘴上偏道:“小题大做。”
“那也得愿意做才行。”简妈妈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哄道:“盈姐儿,别再整天跟大爷生分了,我看大爷心里有你,你可不能把人往外面推啊。”
初盈抿嘴沉默,半晌问道:“妈妈,我是不是一个醋瓮子?”
“哪里是醋瓮?简直就是以个大醋缸子。”简妈妈一面笑话她,一面用手夸张比划了一圈,不免微微叹息,“大约当初夫人也没有想过,你会给人做嫡长媳,不似对皇后娘娘那么严厉,倒是把你带得太娇了。”
初盈在心里摇头,…………其实自己是想多了,想要的太多了吧。
“妈妈。”她突然轻声道:“其实那些道理我都懂,也都明白。”
一个明智的主母应该怎么做,一个完美的妻子应该怎么扮演,自己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清楚该去怎么做。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生出一点小小的坚持,那些笼络和讨好丈夫的心术,不愿意用在他身上罢了。
可是那份小小的坚持,在自己从小所接受的女子教育中,在母亲的谆谆教诲里面,是不应该存在的,…………也曾想要死心不去想的,偏偏又一次一次的燃起火苗。
简妈妈是过来人了,初盈又是自个儿一手带大的,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不由轻轻叹了一句,“傻丫头,情情爱爱都是靠不住的。”柔声劝道:“别太放在心里,不然将来苦得人可是自己。”
初盈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朦朦胧胧知道情是什么滋味,…………那种甜蜜,哪怕只是在浓浓苦涩下的一丝,仍然能够蛊惑自己的心,宁愿甘之如饴。
“哎。”简妈妈连连摇头,只是也不好继续泼冷水深劝。
有些事情别人说没用,总得自己醒悟过来才会真的明白,自己看着小主人一点,只要大规矩上不出错,再添上一个小少爷就好了。
******
“睡了?”
“嗯。”简妈妈看了看里屋,回道:“早上喝了药,说犯困,我想着发发汗也好,让人多加了一床被,睡着有一会儿。”
谢长珩点了点头,随手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杏黄色的帐子挡得严严实实,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用手指勾开帐子往里瞧了瞧。
那张白皙胜雪的脸庞,因为烧热未退带出一层粉粉的红,闭上了眼睛,两排漂亮的睫毛轻轻覆盖,透出一种淡淡的静谧安宁。
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又怕惊醒了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帐子。
于是转身去了暖阁,因为今儿回来的比平时早,还没到吃午饭的功夫,便随手找了本书翻开,还没翻几页,手边便突然多了一杯热茶。
谢长珩抬头看了看来人,继而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
秋绫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立即露出一脸巧笑倩兮的笑容,问道:“刚泡的枫露茶,大爷喝着味儿可出来了?要不要再来一碟子点心?”
谢长珩放下了茶碗,再次抬头,淡声道:“你们奶奶病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秋绫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赔笑解释道:“奶奶她睡了……”
谢长珩看着她精心收拾过的妆容,还有身上细节处的点缀,…………以他行走仕途的那份慎密通达,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跟个丫头的心思较劲,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挥手道:“去里屋门口守着,你们奶奶醒了过来报我。”
“是。”秋绫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上上下下被看了个透,心肝脾肺都是清楚的,再顾不得趁机讨好邀宠,忙不迭的出了门。
而这边,初盈一直睡到快吃午饭才醒。
简妈妈和凝珠进来服侍,前者道:“大爷让你不用起来,自己在屋里吃,他等下吃完了再进来。”一面过去帮忙穿衣服,低头小声,“盈姐儿,等下可不许再拌嘴了。”
“知道,知道。”初盈自己挽了头发,软绵绵嗔道:“妈妈你都说了快一百遍。”
哪知道人还没有下床,上房的良辰就带着小丫头过来了。
初盈下地喊了一声,“良辰姐姐。”
良辰笑道:“夫人听说大奶奶身子抱恙,让厨房单独熬了珍珠粳米粥,还配了几碟子小菜,免得大奶奶吃着味儿淡。”
其实初盈想吃什么,简妈妈一早就让人准备过了,然而婆婆送过来的是一份心意,赶忙道了谢,又让凝珠拿荷包出来给良辰,“大雪天的,辛苦良辰姐姐亲自走一趟。”
良辰传完了话,便不再代表谢夫人的威仪,赶忙扶了她,“大奶奶快回去捂着,一冷一热当心再冻着了。”又说了几句,便就笑吟吟告辞出去。
到了外面,正好赶上谢长珩从暖阁出来,道了一句,“良辰姐姐慢走。”
良辰是谢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不似别的人,一见了他就先害怕起来,抿嘴一笑,“大爷不用送了,还是进去瞧瞧大奶奶吧。”
屋里的丫头齐刷刷的低了头,一个个状若未闻。
谢长珩微笑着目送良辰出门,回头扫了屋子一圈,然后不疾不徐走到侧厅,在饭桌前坐下,对丫头吩咐道:“摆饭。”
等都饭菜摆了上来,却是一怔,两个人一起吃了半年的饭,今天又回到了没成亲前,说不出哪里有些不习惯,连饭菜也变得没滋没味儿。
******
谢长珩吃完午饭,进屋陪着初盈说了几句便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方才回来,进门先到里屋,伸手摸了摸初盈的额头,皱眉道:“还是有一点烧。”又问:“鼻塞好些没有?”
“好些了。”初盈有些发窘,小声道:“下午二弟妹她们过来坐了会儿。”觉得丢脸又丢人,昨晚这么一折腾,结果闹得全家上下都知道了。
谢长珩见她满面的赧然臊意,一副小儿女姿态,正看得入迷,忽然瞥见一支碧玉长簪,不由勾了勾嘴角,“不怕簪子被跌了?”
初盈愣了一下,继而看清了他眼里的戏谑之意,脸色更加红了,微微羞恼,“我在床上能往哪儿跌?”说着,反手把簪子拔了下来,“不戴了。”
谢长珩笑了笑,从她手里抽出簪子重新插了回去,“跌了也没关系,我再买一支赔给你就是。”
初盈咬了咬唇,拿眼瞪他,“回头每天跌坏一支,看你怎么办?”
谢长珩忽而心情大好,笑道:“真是败家媳妇,养不起了。”伸手捏住她的耳珠,因为在家养病没带耳饰,正在可以在指尖把玩揉捏,粉粉嫩嫩又软又滑。
初盈一把拍向他的手,偏头闪躲,“耳朵都给你揉没了。”
“阿盈……”谢长珩看着软语娇嗔的小妻子,一时没忍住,俯身在另一边耳珠上亲了亲,随之一路往下滑去。
“嗳……”初盈顿时大窘,脖颈间毫无征兆的酥麻了一下,暖暖的气息袭来,更是叫人浑身无力,不由低声急道:“等会儿丫头们进来……”语音含混,“我、我的病还没有好呢,当心过了病气……”
片刻后,谢长珩松开了那柔软的娇躯,缓缓坐直了身体,眼里的**还没有完全退散,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自己也觉得有些孟浪,妻子眼下生病正虚弱着,不该欺负她的,平缓了下气息,转移话题,“听简妈妈说,老二媳妇和你娘家嫂嫂有往来?”
初盈脸色潮红,正在着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问起这个,身体的热度到底慢慢退却下去,皱眉点头,“都是三姐弄出来的事,还拉上了二婶和二嫂。”不免又浮起一股子气,“拢共赚不了几个钱,却巴巴的给别人留个把柄。”
谢长珩的心思反应极快,问道:“你在担心皇后娘娘?”
“嗯。”想起姐姐,初盈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处在姐姐那个位置,哪里还敢跟自己的丈夫闹别扭?还敢为了面子不顾自己身体?静默了一阵,“等过年,就能进宫找姐姐说话了。”
“先养病。”谢长珩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别再胡思乱想,老二媳妇的事我会处理的。”
初盈眼睛一亮,“好。”
嫁给谢长珩的又一个好处是,你永远都不需要去担心他,只要他自己愿意,什么事都给放心的交给他,坐享其成就行了。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事儿吧?
“奶奶,药煎好了。”凝珠吸取了从前的教训,但凡里面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不管白天黑夜,也不敢再随便进门。
谢长珩头也不回,应道:“端进来。”
初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从凝珠手里接了药碗,盯着桌子上的蜜饯,吩咐道:“先拿过来放这儿。”
谢长珩好笑道:“看把你愁的,有那么苦吗?”
“怎么没有?”初盈扁嘴,“你又不喝,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我尝尝。”
“你做什么?药也是乱喝的?”初盈着急,又不敢使劲拉扯怕洒了。
谢长珩扯着碗,真的喝了一口,“也还好。”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不过是些清热的东西,难免有些苦味的,一口气喝完就好了。”
初盈啐道:“谁都像你,嘴里也没个味儿。”
谢长珩低声笑问:“你尝了?”
旁边凝珠尴尬万分,直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早点出去。
初盈咬了咬牙,闭着眼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干净,满嘴的苦味儿,连蜜饯都顾不上吃,便把碗塞给了凝珠,“拿出去吧。”
谢长珩只觉小娇妻害羞的样子有趣,看着她吃完了蜜饯,去旁边倒了温水过来,“漱漱嘴。”等喝完接了碗,然后道:“行了,先躺下睡罢。”
初盈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冷静,不由问道:“是要去书房吗?”
“嗯。”谢长珩颔首,“约了人,过去说点事再回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让她渥进了被窝里,“好好睡觉别不老实。”想了想,又道:“只此一次,下回不许这么胡闹了。”
初盈小声应道:“知道了。”
“阿盈,面子这种东西该弃的时候就弃。”谢长珩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颇为感慨,却没多说,再次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
******
第二天,谢长珩天不亮就出了家门。
每日早朝,要求大臣们在卯时前抵达宫门,谢家处在京城繁华区还算近的,那些住得远一些的臣子,通常半夜三更就要起床。
眼下宫门尚未开启,臣子们都三三两两的各自说话。
有人见谢长珩路过身边,上前拦人问道:“听说尊夫人身体有些抱恙,正好我家还有几支百年老参,要是谢左丞需要……”
谢长珩微笑道:“多谢,不用麻烦了。”
“是吗?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个面目骄矜的官员走了过来,三十左右、身量微福,一脸惊讶追问道:“听说还惊动的章老太医连夜过去,不会有什么凶险吧?到底要不要紧?”
谢长珩神色淡然,“一点小病。”
“孙少府不用担心。”另外一人接了谢长珩的话,与众人道:“听说谢家大奶奶是风寒之症。”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原来是风寒啊。”孙志高斜眼往旁边看了看,光线不是很清楚,看不出谢长珩脸上的表情,勾了勾嘴角,“谢左丞夫妇鹣鲽情深,可真是叫我等艳羡。”
“的确叫人艳羡。”前头接话那人又开了口,阴阳怪气的,“谢家大奶奶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也难怪谢左丞心疼爱护,便是想不鹣鲽情深也难呐。”
言下之意,是指谢长珩乃攀龙附凤之人。
…………而且靠得还是裙带关系。
当着众位官员同僚的面,这种话无疑是巨大的侮辱,那人显然有意为之,早就和孙志高配合好了,故意等着看人出丑。
有和事佬出来打圆场,劝道:“罢了罢了,还是说些朝堂上的正经事吧。”
“大家玩笑几句有什么关系?”孙志高丝毫不以为意,朝着谢长珩一笑,“谢左丞你说对吧?”
“诸位慢聊。”谢长珩应了一句,一派从容淡定转身走开。
孙志高顿时脸色一沉,目光阴冷。
先头挑事的人趁机小声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孙少府无须跟那种人计较。”鄙夷之意尽显,又“哎呀”一声,“在下倒是想起了镇南侯世子,天可怜见的,为着生了一点点口角,就把自己给弄到边疆去了。”
孙志高“哼”了一声,冷笑道:“咱可不是那种窝囊废,由得旁人欺负!”
此时谢长珩已经走出几丈远,后头的话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面上却毫无表情,只是找了自己平日站的位置,迎着冬日清晨的寒冷凉风,身姿挺拔如松负手站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咚”的一声巨响,刺耳的钟鸣声突兀响起,随着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内侍高声唱道:“卯时正,百官朝见!”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宏深阔广场,在那一端的尽头,是巍峨耸立了数百年的金銮殿,等待着群臣俯首朝拜,臣服于天子威仪之下。
谢长珩微微抬眸,那双俊美的凤目里光线明亮清冽,像是一把冰锥,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刺目光芒!带着一种坚毅柔韧之色,能屈能伸,一直在积蓄着力量,直到最后一剑斩断所有阻挠!
作者有话要说:**抽的人无力,如果看不到正文,大概是缓存的关系,稍后再来看吧~~
95、风起(上)
初盈只是染了寻常的风寒,几副汤药下去,退了烧,又细细的养了数日,仗着人年轻底子好,没多久便就复原如初。
养病的这几日,府里的事暂时由谢夫人打理。
初盈少不得要过去给婆婆道谢,一则辛苦操劳,二则没有让盛二奶奶暂管,不然难免又是一番麻烦。
到了十一月底,谢夫人生辰的那一天,初盈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婆婆体贴疼爱,儿媳妇须得更加孝顺,原本就是这么个理儿。
谢夫人对儿媳多了满意,谢长珩也对妻子爱重几分,如此一来,初盈的主母地位更加牢固,可谓皆大欢喜的局面。
晏氏和谢姝一向跟大嫂关系不错,特别是晏氏心怀感激,两人都是跟着高兴,唯独盛二奶奶心里不大痛快,不过初盈懒得理会。
至于苏宜君,一个姨娘的心思谁会有兴趣?
说起来自她嫁进谢家以后,初盈拢共才见了两次,一次是自己生辰,另一次便是婆婆的生辰,前后只打了几句招呼。
至于前世的那些纠葛过往,早就不愿意再去想。
唯一让初盈留心的,是婆婆生辰的那天,镇南侯家的徐夫人又过来了。
上次自己生辰的时候忙乱,后来忘了这茬儿,现在想想,自从徐灿出事以后,徐家就变得亲热起来,说不出哪里透着怪异。
傅、谢两家交好几十年,初盈小的时候是常来谢家的,早些年的生辰宴上,可从来都没见过镇南侯家的人。
这里面……,只怕跟徐灿的事脱不了干系。
不过徐灿一直和谢长珩有过节,当然离得越远越好,别说是发配去边疆,就是去天涯海角,也不与自己不相干,因而想想就撂开了。
这日谢长珩晚上回来,说道:“二弟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真的?”初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问:“快说,我早些日子就想问你的,又怕你嫌我啰嗦,才一直忍着没问。”
“急什么。”谢长珩一贯都是悠闲的做派,先端茶喝了两口,方才徐徐道:“你娘家那边的人和事,我是不好插手的,老二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我这个做大伯的也不可能去难为她,只能从二弟的身上想法子。”
初盈点点头,问道:“也对,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傻丫头。”谢长珩眼里闪过一丝愉悦,“夫妻本来就是一体,还要分出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顿了顿,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可麻烦的,就是给二弟谋了一个外省的差事。”
初盈一怔,…………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以盛二奶奶那雁过拔毛的脾气,一旦跟着丈夫离开京城,绝对不会把铺子撒手留下来的,势必会盘出去或者转手。
二房的人离京之前,初芸等人肯定会把本金抽出来。
而初芸只得几百两银子的嫁妆,加上她平日还要打点用钱,别说买铺子,只怕连租都租不起。至于娘家嫂嫂金氏和婶婶马氏,或许能盘下租下一间铺子,但是这对婆媳关系微妙,想来谁也不肯把财露了白。
如此一来,潜在的隐患便从根本上解决了。
初盈心中不由自嘲,丈夫到底是在仕途上行走的人,杀伐决断、干脆利落,不像自己做事瞻前顾后,脱不了妇人的小气做派。
谢长珩笑问:“怎么谢我?”
京官虽然矜贵体面,却不如外省官员油水多,以盛二奶奶的性子,只怕巴不得在外面单过,这事解决的非常漂亮。
初盈越想越觉得好,忍不住夸了丈夫一句,“算你有心,明儿给你炖一只肥鸭子。”
“炖肥鸭子做什么?”谢长珩伸手揽住她的纤纤细腰,拉人坐在自己身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娇妻,声音暧昧,“再过几日就该除服了。”
初盈脸上有些烫,…………祖母九月里去世,眼下快要守足三个月,过了二十除了服,以后晚上就不用再避忌房事。
再看丈夫那眼神,倒好像自己就是一只肥鸭子。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初盈趁他不注意,急急忙忙起身出了门,差点跟端菜的小丫头侧身撞上,吓得对方一声惊呼,“啊,大奶奶当心!别被汤烫着了。”
“阿盈。”谢长珩在里面笑出了声,问道:“没事吧?”
初盈咬了咬唇没回应,指挥丫头们,“快摆饭。”
******
最近一段日子,谢夫人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这天心血来潮,想起到后花园里踏雪赏梅,…………根基深厚的人家就有这点好处,自己的花园子就够逛上两圈。
晏氏有喜的消息一直没公开,不过算是运气好的,反应不大,平平安安度过了头三个月,如今也能出来走动。
初盈想着她是双身子的人,叫丫头多拿了一个软垫,还把火盆挪过去一些,一面说着家常闲话,不时笑笑。
盛二奶奶在旁边看了,只觉得嫂嫂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不然同样都是弟妹,为何一个亲近一个冷落?不免撇嘴笑了笑,“大嫂还真是会心疼人呢。”
初盈回头看了看她,想起二房的人开春就要离京,懒得再去计较,笑问:“二弟妹是喜欢红梅,还是腊梅?”
盛二奶奶不是头一次被她转移话题了,偏又说不出什么来,更不好当着婆婆的面拌嘴,只得忍住心头不快,“都好。”
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折了一大枝红梅进来。
“真漂亮!”谢夫人当先赞了一句,吩咐道:“快去插瓶子里摆上,等下一边看着红梅,一边吃着酒,真是浮生里难得的美事。”
谢姝在旁边道:“今天的红梅,要比去年开得好一些呢。”
“大嫂,你们可真是会取乐。”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挽着堆云高髻,头上珠钗横斜,眉目间神采飞扬,笑吟吟道:“今儿我可算赶着巧了。”
“快进来。”谢夫人虽然是做嫂嫂的,还是按着身份起身迎了迎,更不用说初盈这些晚辈,一溜站起来喊“二婶”。
安城郡主笑道:“都坐,自家人别客气。”侧身介绍身后的缁衣女尼,“这位是白云庵的普世师太,平日里常年云游在外,上个月才回来,占卜问卦最是灵验了。”
谢夫人微笑颔首,指了座椅,“师太请坐。”
安城郡主自坐了嫂嫂旁边,兴致勃勃的说起给谢媛算卦的事,如何如何灵验,如何如何一语中的,…………话里话外,带着一种信徒的虔诚狂热。
普世师太倒是表情淡然、不卑不亢,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双手合十欠了欠身,口中道:“见过诸位施主。”
初盈妯娌几个和谢姝都还了礼。
安城郡主又道:“我想着难得请师太出来一趟,顺便也给大家引见引见。”
谢夫人见妯娌一番好意,又是兴致颇高,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笑道:“难为你有心惦记着,既如此……,就让师太给她们年轻人瞧瞧。”补了一句,“我是孀居之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安城郡主的视线环绕了一圈,问道:“谁先来?”
谢夫人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笑道:“老五媳妇年纪最小,你先来吧。”
晏氏大大方方一笑,“那我就占个先儿。”
普世师太朝她打量了一番,问了生辰八字,手上掐了一通,略作沉吟,“五奶奶命里虽有波折,但却是享晚福之人,远的不说,明年里必定喜得贵子。”
盛二奶奶凑趣笑道:“哟,恭喜五弟妹了。”
晏氏怔了半日,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看了看初盈,继而看向婆婆,“娘……”似乎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几近喜极而泣。
谢夫人闻言起了兴趣,忙问:“师太,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普世师太淡淡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把五弟妹欢喜的……”盛二奶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是句好话,哪里就值得激动成这样?未免也太可笑了。
谢夫人这会儿没空理她,又问:“请问师太,老五媳妇这一胎可顺利?”
普世师太回道:“喜得贵子,自然是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夫人满目欢喜,朝着晏氏点了点头,又对安城郡主笑道:“师太的卦象果然灵验,有劳你引见过来。”
“我早说过。”安城郡主颇有几分得意,看待普世师太的目光更敬服了几分,继而又说起谢媛的事,“多亏了师太帮忙化解,才解了我家媛姐儿的姻缘之结。”
谢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倒是顾不上细聊,又道:“还请师太给我大儿媳看看。”指了指初盈,“先不问其他的,也问子嗣。”
盛二奶奶的脸色十分难堪,一小一大都顾上了,单单撇下了自己,又不敢对婆婆表露不满,只得暗暗咬了咬唇。
初盈欠了欠身,也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微笑道:“有劳师太。”
心里也是惊讶,…………晏氏的个子本来就瘦小,加上冬天里穿得厚、衣服宽松,根本看不出来腰身,而她有孕的消息根本没公开,未免算得太准了吧?
一举得男,这还真是叫自己艳羡呢。
“怎么?”谢夫人有些不安,见普世师太半晌不言语,还微微皱眉,不由急问:“莫非……,会有什么磕磕绊绊?”
初盈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目光亦有几分担心。
普世师太皱眉许久,掐算了几次,最终像是无奈放弃了,摇头道:“这位大奶奶是一位贵人,贫尼不敢妄做推算。”
…………这算是什么批语?初盈勉力笑了笑,为免屋里的气氛尴尬,起身道:“娘,我去看看果子酒温好没有。”
谢夫人眼里难掩失望,颔首道:“去吧。”
等到初盈再回来时,盛二奶奶和谢姝也算过了,看二人的脸色还不错,想来批语不会太差,眼下也没空多问,招呼丫头们把瓜果点心摆了上来。
外面漫天飘雪,众人围坐在屋内却是暖融融的,更是说笑不断,小丫头们穿插其间倒酒送点心,一派热热闹闹的冬日家宴景象。
普世师太似乎不喜欢这种热闹,稍坐了会儿便要告辞,又对安城郡主道:“马车就在大门外头,郡主不用出来相送,免得受了寒气。”
初盈作为晚辈,又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奶奶,赶忙起身,“我送师太出去。”
安城郡主见有人相送,便没坚持,起身告了个罪,笑道:“改日得空,再亲自去白云庵拜访师太。”
普世师太再次双手合十,转身出了门。
初盈跟着下了台阶,打算送到院子门口就回去。
谁知道走到院子中间时,普世师太却停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她,轻声叹道:“大奶奶的命格并非今世之人,只怕难结今世之缘。”
“什么?”初盈一时没反应过来,继而猛地一震,…………并非今世之人?她、她说自己并非今世之人!藏在心底最大最深的秘密,突然被人看穿,顿时觉得魂飞魄散一般,不由茫然怔住。
“大奶奶……”凝珠等了片刻,眼见普世师太都走远了,主母还是没动静,不由推了推她,“你这是怎么了?”
初盈有点魂不守舍,喃喃道:“没什么。”
******
初盈的不对劲,没过几天谢长珩也瞧出来了,问她又不说,忍了些日子没忍住,单独找了凝珠问道,“你们奶奶最近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丫头们一向都怕他,凝珠也不例外,低头道:“那天夫人叫了几位奶奶赏梅,安城郡主带了位师太过来,叫什么普、普……”
谢长珩没兴趣追究一个尼姑的名字,不耐打断,“只说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凝珠吓得加快了语速,“当时我跟在后面,奶奶和那师太两个走在前面,仿佛师太对奶奶说了一句话,然后奶奶就站着呆住了。”怯怯抬头看了一眼,“自从那日回来后,奶奶就一直这样……”
“没听清楚说什么?”
“没有。”凝珠摇了摇头,“外头刮着雪风,那师太说的小声,当时也没留意,仿佛听到一句什么‘缘分’。”
谢长珩闻言脸色一沉,抿嘴不语。
“大爷……”凝珠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下解释,“婢子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大爷还去问奶奶吧。”急得快要掉泪,“万一婢子说错了,惹得大爷和奶奶生出误会,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谢长珩出门去了书房,单独静了一阵。
…………自己这是怎么了?妻子差不多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前虽然不是时常见面,次数也不算少,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除了一个镇南侯世子的徐灿,剩下就是叶兰舟。
前者不消提,后者……,虽说和妻子有那么一份交情,但应该不关风月,否则妻子不可能平日都好好的,突然伤感起来什么缘分。
…………可如果这些都不是,还能有谁呢?
谢长珩觉得自己想法十分荒唐,妻子认识的男人自己都清楚,应该没有别人,可现在却控制不住,总猜疑还有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这个念头,像是猫爪一般的挠着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96、风起(下)
过了年末二十,初盈为祖母整整守了三个月的孝,…………在出嫁女里面,算得上是极为少有的,一个“孝”字算是尽够了。
第二日,简妈妈一大早的就起来收拾屋子,撤了暖阁的床帐,交待凝珠找出鲜亮的衣服,务必把初盈打扮的光鲜俏丽,让公子爷回来眼前一亮。
初盈一直在思量普世师太的那句话,根本没有心情,只是由得她们去摆弄,…………难结今世之缘到底是指什么?
…………所谓缘分,应该是指人与人的缘分吧,可是父母、姐妹、兄弟、丈夫,这些自己一样都不缺啊。
难道……,是自己不久就要死了?所以缘分不够长久?
不对,当时婆婆问的是子嗣!莫非是说自己没有子嗣的缘分?是这个意思吗?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
初盈带着恍恍惚惚的心情,去婆婆那里问了安,再去晏氏屋子一起处理家事,忍不住多看了她肚子两眼,心头不由浮起一阵苦涩。
等仆妇们都走了以后,晏氏小小声笑道:“大嫂,小家伙今天踢我了。”
“是吗?”初盈强打精神笑了笑,附和了几句,“将来一定是个淘气的小子。”心里苦涩越发浓郁,找了借口起身告辞。
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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