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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无剩女(春不语)-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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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脸色有些难堪,却到底没再说什么,沉吟片刻,扬眉问道:“你就非她不可?”
岳以睦面容坚定,轻一颔首,“非她不可,臣弟此生必聘倪氏为妻,不然,就算她许给了苏家,臣弟抢也要抢回来。”
“倒不知你是个情种。”太子妃眼里露出些轻讽,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昔日二皇子妃薨逝时,岳以睦的撕心裂肺,阖宫共睹。一个死了,他沉寂了多少年才恢复今日这般模样。“罢了,等你表兄入京,找机会你叫他在父皇跟前儿提一提,本宫再代你去向母后请旨。”
“多谢皇嫂。”
“德妃娘娘知道了?”
“还没敢告诉母妃,苏家的事,她已有所耳闻,母妃一向谨小慎微,岂敢让臣弟忤逆皇兄心意。”
太子妃闷应一声,“你皇兄那边的说辞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臣弟决不会拖累皇嫂。”只是将夫妻离心的痛,还之彼身而已。
“好,那你去吧,本宫过一会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叫人看见你我二人在此处,终归是不好的。”
岳以睦起身,含笑向太子妃一礼,接着大步离去。
家法
静嘉坐在胡太医对面,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消息来的太突然,静嘉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惊的成分多些,还是喜的更多。
胡太医瞧着静嘉一脸惊魂未定,笑的格外开心,“再过十天,正逢木氏土司遣使者进京,王爷托了他表兄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王爷的婚事,宫里那边,王爷也和太子妃说定了,太子妃会出面和皇后说的。”
“太子妃?”静嘉愣了愣,一副不信的样子。她和永安侯世子的事既是太子授意,所谓夫妻一体,太子妃没道理会和太子对着干啊。
该不会是太子妃诓临淄郡王的吧?
“如果说这世界上除了咱们王爷外还有谁不愿意倪苏两家讲和,便只有太子妃了。”胡太医不疾不徐地替静嘉解释,“倪良娣和太子殿下感情甚好,卧榻之侧,太子妃岂容旁人安睡?”
这回静嘉明白了。
若能消弭倪家和苏家的裂痕,让静娴与苏良媛结好,同太子妃一起压制静娴的人便少了一个。
而静嘉明白的却只是原因之一。
西二所里,岳以睦正逗着疏丝笼中的花头鹦鹉。看着这鹦鹉头上熠熠生亮的红羽,岳以睦几乎是按捺不住好心情的笑了出来。他已经能猜到,当自己太子知道毁了他一盘布局之人是他委以信赖的太子妃时,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皇兄啊,被枕边人捅刀子的滋味,如今您也尝到了吧?
您可别忘了,父皇说过,咱们兄弟二人要同甘共苦,方能治理好大魏的江山。
“王爷。”阿童躬身凑到他跟前儿,递上一封密信,“云南府的。”
岳以睦伸手接过,转身进了书房。
十日后,木氏土司长子木献入京,临淄郡王代天子为其洗尘。
静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处在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她除了去德安斋问安,几乎连书都读不下去,镇日守在窗前,盯着廊下的小绿便能打发了一天的时光。
姚黄是几人里唯一知晓原因的,心里也是忐忑,奈何她有忙不完的事要做,并没有太多时间拿来陪静嘉一起纠结。
不过,岳以睦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只过了三日,静嘉就被一脸铁黑的倪子温传去了德安斋。
被云萱来唤的时候静嘉就有了预感,她与姚黄一同过去前,还不忘嘱咐魏紫放下手里的事,准备替她去请胡太医。果不其然,德安斋的门在禁闭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方打开,静嘉惨白着一张脸,被哭成泪人似的姚黄扶了出来。
倪子温怒气未消,在她身后咆哮着:“我什么时候让你回院子了?去祠堂里跪着!让祖宗们都看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孽障!”
因静嘉久未回来,魏紫放心不下,便支了雪桂去德安斋前守着,雪桂等了半晌终于看见静嘉和姚黄二人出来。
她一跺脚,急忙迎了上去。“姚黄姐姐,你哭什么?老爷骂小姐了?”
姚黄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泪,“何止是骂……方才那么大声你没听见?”
静嘉却是平静一笑,扯了扯雪桂的袖口,接着摊开两手,雪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姐……您……您这手……”
“父亲打的。”静嘉也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适才倪子温大怒,让人取了藤条来。好在邵氏拦了拦,倪子温才只打了她的掌心。“我早料到,父亲重视仕途,此番怕是恨我入骨了。”
“小姐做什么事了?老爷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呢?夫人就不劝着些吗?”雪桂素来少言,此时却是一股脑的问出了许多问题。
静嘉惨然一笑,并不遮拦,“皇上今日传召父亲,说是要将我赐给临淄郡王为妻……父亲心里不愿,又不能抗旨,只好拿我出气了。”
姚黄见静嘉眼眶湿润,却不肯落下泪来,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了眼愣怔原地的雪桂,斥道:“还呆着干嘛!快让魏紫去请胡太医过府!我先送小姐回‘明月引’去。”
静嘉摇头,“去祠堂,父亲适才说了。”
“小姐……”
“没事,打都打了,还怕跪么。”静嘉深吸了一口气,将险些滑落的泪珠重新逼仄回去,“太医还是要请的,直接请去祠堂。”
姚黄与雪桂看了眼静嘉的脸色,各自依着吩咐行事,没再同她辩驳。静嘉进到祠堂便兀自跪在了蒲团上,她很难说出自己此时的情绪,究竟是喜是悲。
静嘉知道,纵使她自己选择了临淄郡王,也不代表这个人就是值得的。她今日的负隅顽抗,也许不过是为了一份不该存在在这个时代的矫情。而背叛亲人,让家人伤心,却是无法逃避的错误。
她愿意跪在这里,她愿意承认她是自私的,但她还是要尽可能的逃脱这个被人肆意摆布的樊笼。
当初静娴选择为太子妾室时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挣扎?她后悔了吗?
太子让她后悔了吗?临淄郡王他……会让自己后悔吗?
胡太医被请到的时候,静嘉已僵跪了半个时辰,姚黄用清水为她拭了手,简单的用干净的布包扎了一下。胡太医迈入倪府祠堂,向静嘉的背影道:“见过二小姐。”
静嘉有些混沌,回首望了一眼胡太医,片刻方反映过来,“见过胡太医。”
胡太医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走进静嘉,试图将她扶起,“二小姐何必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呢?快去来快起来。”
静嘉知道胡太医是拿她打趣,不由笑了笑,踉跄着站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跪这么久,膝骨隐隐作痛,亏得姚黄上前扶了她一把,不然静嘉就能直接栽下去了。
祠堂偏房有坐的地方,姚黄引着两人向偏房去。胡太医见静嘉几次欲言又止,索性坦白:“二小姐的事,雪桂姑娘已经同我说了。”
“让您见笑了。”两人落座,静嘉的面色有些尴尬。
胡太医摇了摇头,将静嘉手上的布结解开,看着已经外翻的肉不由一叹,“看来令尊令堂气得不轻啊。”
静嘉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朝胡太医一笑,片刻方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胡太医替静嘉留一分面子。”
胡太医忙着吩咐他的书童帮忙取出药粉,重新替静嘉上药,嘴上答的很是敷衍,“二小姐放心就是,别说一分,三分也可。”
“太医真会玩笑。”
胡太医处理得快,再次为静嘉包扎好后,留下了两瓶药粉,又让雪桂去取笔墨,开内服汤药。趁这个当口儿,胡太医爆了个猛料。“我来的时候,王爷正在敝府。”
静嘉吃了一惊,“王爷没跟着来吧?”
“没,王爷急着去都亭驿见木公子。”胡太医解释着,见静嘉脸上微浮出几分失望,又忙补道:“不过,二小姐的事,王爷也知道了。王爷让我给二小姐带句话,过两日,王爷会亲自上门拜访倪大人。”
静嘉虽知自己的小情绪被胡太医一眼看穿,然而她理智犹在,“叫他别来了,没的在父亲气头上火上浇油。”
胡太医闻言,不由失笑,“王爷的倔性子,下官可劝不住,二小姐只等着吧。”
他话音方落,雪桂已是捧了纸笔进来,胡太医没再同她蛮缠打趣,提笔写了张方子,“外敷内服,二小姐切莫怠慢了,这手上易出汗,本就不易愈合,二小姐别轻忽。”
姚黄上前接了方子,“太医放心吧,有奴婢看着小姐呢。”
胡太医朝姚黄笑了笑,“怪道王爷都说姚黄姑娘是个护主的,果然如此。”
姚黄面上一红,没敢接话,将方子叠了一折纳入袖筒,接着退立到静嘉身后。静嘉看了眼姚黄,并没多想,只是惋惜道:“再护主也白搭,下月就要嫁了,可要跟别人家的姓儿了。”
“二小姐别急,过段日子您也嫁了,该就跟咱们王爷的姓儿了。”胡太医笑的见牙不见眼,浓眉都弯出了弧度来。
静嘉低落的心情,总算是明媚一些,温柔莞尔,没再接茬儿。
在静嘉像模像样地跪了一个多时辰后,邵氏终是不忍,打发云萱来让静嘉回“明月引”歇着。静嘉跪的腿疼头晕,好不容易熬到邵氏发了话,自然没有拿乔,让姚黄扶着自己便回了“明月引”。姚黄在她膝盖上抹了些止痛化瘀的药膏,催着静嘉早早安寝了。
翌日,邵氏和倪子温都不同程度上表现了对静嘉存在度的忽视。静嘉膝盖犹疼,请过安就老老实实地回去歇着了。直到三日后,临淄郡王上门。
岳以睦在厅中,向倪子温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小王听说二小姐挨了家法?不知二小姐的伤可好些了?”
倪子温夫妇面色都颇为尴尬,“回王爷,多亏胡太医,小女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那小王就放心了。”岳以睦似笑非笑,落在倪子温脸上的眼神并不那么和善。不过也只是转瞬的工夫儿,岳以睦低下头,将眼神中的情绪掩饰。“本王今日来,是想同倪大人、倪夫人商量商量婚期。”
邵氏大骇,脱口道:“王爷!静嘉可还没及笄呢!”
病倒
岳以睦抱臂,端的是一副意定神闲。“倪夫人说的是,小王深以为然。二小姐一贯孝顺双亲,小王觉得,可以晚些时候成婚。”
邵氏惊魂未定,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攥着手里的佛珠,仿佛在极力平静,“那王爷的意思是?”
“小王记得二小姐的生辰是在四月廿六吧?不若在会后年五、六月?”岳以睦温和地朝邵氏笑了笑,接着将目光落回正襟危坐地倪子温身上,“不知道倪大人怎么看?若是没有异议,小王就让司天监的人去择一吉日,接着回禀父皇了。”
倪子温的理智已经回颅,素日官场上八面玲珑的姿态也摆了出来。胳膊扭不过大腿,如今既与皇家结亲,自然没有他再出来拿乔的机会。倪子温和蔼一笑,答道:“全凭王爷做主,小女平素最为顽皮,难得王爷垂青,只怕日后还要为王爷添麻烦了。”
岳以睦见倪子温开始臻于合作,面儿上也不似适才那般咄咄逼人,“哪里,倪大人太过谦虚了。二小姐烂漫天真,连皇兄都甚为赞扬。能让倪大人割爱,才是小王的福气。既然大人这样说,那小王便着司天监去择良辰吉日了……以后,还请岳丈大人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
岳以睦与倪子温又客气了几句,接着让阿童交上了一个青绸包袱,“这是小王从宫里挑的几本书,还请倪大人替小王交给二小姐。”
倪子温亲自接了过来,“臣代小女谢过王爷。”
“不必,举手之劳。”岳以睦言罢,站起了身,“小王与二小姐的事,还请倪夫人多多费心。”
邵氏的脸色不大好看,勉强向岳以睦行了个礼,“王爷言重了。”
岳以睦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向夫妇两人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恭送王爷。”倪子温到底是应付惯了大场面,礼仪做的还算周全,而邵氏却是昭然的魂不守舍,脸色不豫,像是被气的不轻。
倪子温见妻子如此失态,不免微恼,正要出言斥责,便见邵氏晃了晃身子,向后倒去。
云萱云芦脸色大变,一面眼疾手快地扶住邵氏,一面呼道:“夫人!”
“去请郎中!”倪子温脸色铁青,“让二小姐过来见我!”
这是静嘉第一次进父亲的书房,倪子温也是第一次与女儿有这样郑重的谈话。
倪子温其实从不想将静嘉姐妹几个当作争权夺势的棋子,静娴是被太子看中,他无力违背,静嘉与苏氏也是在太子的授意下逼不得已的决定。但倪子温却没料到,他这个素来听话的嫡女竟然大胆到替自己谋了个“出路”。
他情不自禁的自嘲一笑,昔日孙毓慎固执己见去做临淄郡王的伴读,他还去劝过老友放宽心,让年轻人自己走自己的路,而如今,感同身受来的太快。
“父亲。”静嘉低首站在倪子温的书桌前,轻声唤道。
倪子温抬头,打量着这个出落的还算清秀标致的二女儿,“这是临淄王让我给你的书,你……眼下大局已定,临淄郡王适才同我和你母亲说,打算后年五六月成婚,你好好跟着陆姑姑学规矩,收收心。”
“是。”
静嘉接宫倪子温递来的包袱,乖巧地抱在胸前,没有多说什么。
倪子温见静嘉这个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临淄郡王大你太多,实非良配,要吃的苦都在后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等嫁作人妇,我和你母亲能帮你的事就少而有限了。”
“是。”
“皇上曾经下过旨,等临淄郡王成婚后便要就藩,王爷的封底在青州一带,那里也算是人杰地灵,但离家甚远,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这两年,怕是你在京城呆的最后的时光了,你母亲最疼你,你多陪陪她。”
静嘉闻言,终于抬起首来,“父亲,女儿适才看见宋郎中进了耳房,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吗?”
“你自己去看看吧。”
静嘉进到耳房内的时候,赵菡与三个姨娘俱在,见静嘉进来,姨娘们都是上前问礼,静嘉亦是欠了欠身,算作还礼。
宋郎中已经开了药方,秦姨娘正准备去拿药,宋氏、孟氏一个端着茶碗,一个捧了手巾,立在床畔候着。赵菡坐在床沿儿,替邵氏掖了掖被角,抬眼瞧见一旁的静嘉,轻声打着招呼,“二妹妹来了?母亲才睡着,先别扰了她。”
“娘怎么了?”
赵菡站起身,拉着静嘉走到靠外些的地方,低道:“郎中说是肝火旺,气急攻心……听云萱说,适才临淄郡王来过。”
静嘉下意识地皱眉,“这与王爷无关。”
赵菡忍不住发笑,带着审视地目光打量了一遍静嘉,“二妹妹这是替王爷打包票?若与王爷无关,怕就与妹妹有关了。”
静嘉正欲反驳,倪子温便拨帘儿迈了进来,见静嘉姑嫂二人立在门边儿,少不得开口问:“怎么样了?”
赵菡向倪子温行了个礼,接上话:“不打紧,母亲适才睡了过去。郎中已经开了方子,秦姨娘吩咐人去拿药了。”
“嗯,这几日让你们母亲好好调养身子,府上的事情你就接过来吧。”
“是,儿媳省得了。”赵菡在倪子温跟前儿,一向是谨言慎行,以至于倪子温对这个长媳满意的不得了。
倪子温看了眼房中聚集的人,朝诸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退到外面去,以免扰了邵氏。
等几个姨娘都走了,倪子温又叫住赵菡,叮嘱了一句,“你二妹妹如今是待嫁之身,你仔细约束她,让她安心在闺中读书。”
静嘉本在赵菡前面,听到倪子温这么一句话,忍不住便回了头。乍与父亲对视,静嘉眼底有说不出尴尬。倪子温避开目光,转身走到邵氏床前。
赵菡朝着倪子温的背影一礼,接着才步至静嘉身侧,温婉一笑,“二妹妹,走吧?”
所谓病来如山倒,邵氏这一场病来的突然也严重。左右静嘉无事,主动请缨到母亲床头侍疾。邵氏因着临淄郡王的事郁气于心¨wén rén shū wū¨,每日拉着静嘉的手忍不住长吁短叹。事成定局,邵氏能感慨的无非就是静嘉嫁去便要随临淄郡王就藩,静嘉的自作主张她气归气,却总是心疼女儿的。邵氏本就心事多,这样一来,病好的愈发慢了。
静嘉在照顾邵氏之余,也跟着知襄姑姑加紧学着规矩。嫁作王妃,听起来虽简单,可内里的学问却大了去。
陆知襄到底是从宫里出来,见惯了人情世故,每日都讲些处事手腕给静嘉,也算是倾囊相授了。因着定了嫁期,静嘉便不再跟着静雅去“水龙吟”读书,而是剩余的闲散时光用在读岳以睦送来的书上。一共两本,分别是《韩非子》和《商君书》。这两本俱是法家著作,静嘉一翻就能猜到岳以睦的用意在何处。
静嘉看文言文看的速度不快,每日不过能看十来行,读得慢有读得慢的好处,看的透彻,想的也多。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天气转冷,回鹘人又不安分起来。倪敦堂奉诏再度随军赴边,邵氏挂心儿子,心事重重,身体每况愈下,竟熬出了几根白头发。
静嘉看着母亲憔悴,不免自责,却无可奈何,只能托了胡太医替母亲诊脉。
奈何症结所在到底是邵氏的心病,胡太医纵能妙手回春,也抗不住邵氏自己不肯开解自己。况且中药本就不如西药快速,似邵氏这样的症状全在于一个“养”字上,静嘉唯有常陪邵氏说话,替她分散分散注意力。
十一月,下了弘德二十九年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的雪花将京城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才用了午膳,邵氏靠在软榻上喝药,静嘉从一旁替她掖了掖被角,准备回“明月引”补一个午觉。正这个工夫儿,云苗拨帘而入。“见过夫人,见过二小姐。”
静嘉递上了丝帕给邵氏拭嘴,一面接过药碗,一面笑着回首,“不是才让你下去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回二小姐的话,孙府的二管事来了,正候在外面求见呢。”
邵氏用竹签扎了个杏脯塞入口中,压着嘴里的苦意,含混地问:“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让你们少奶奶管着事吗?”
云萱端着托盘上前,让静嘉把碗撂下,听得邵氏这么一说,不由笑道:“夫人忘了?这个月是孙家小姐的生辰,奴婢估摸着该是二管事来给夫人和二小姐送帖子呢。”
邵氏无奈地揉了揉额心,感慨着,“人老了,记性就是不中用了。嘉儿,你去厅里替我收了吧,娘身子不济,今年就不去了,回头让你大嫂子陪你过去给瑾姐儿贺寿。”
静嘉起身向邵氏一礼,“女儿省得了,娘先歇一歇,女儿过一晌再来。”
“去吧。”
果然,如云萱所料,孙二管事恰是来替孙夫人送请帖的,静嘉让姚黄代为收了,笑着同他寒暄,“有劳您走这一趟,家母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毓瑾的生辰怕是去不了了,到时候我与我家嫂嫂一齐过去,还要请您替我同孙婶娘和小瑾支会一声。”
二管事俯身一礼,“二小姐客气了,若没旁的事,奴才先告退了。”
“云苗,去替我送一送二管事。”
闲话
静嘉拿了帖子,便径自往喻义堂去。她一面要将此事告诉赵菡,一面还要提醒赵菡为毓瑾备礼。静嘉到喻义堂的时候,赵菡正同厨房采买的婶子对帐,见静嘉来了,强自抑仄着不耐烦,挤出了一个笑脸。“二妹妹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母亲可用了药了?”
“见过嫂嫂。”静嘉行礼后,方从容答,“已经用过了,正打发我回来歇一歇。”
赵菡抿了抿唇,颔首道:“二妹妹服侍母亲辛苦,是该趁着午晌儿补个觉。过一会儿我让人给二妹妹炖个银耳羹,等妹妹睡醒了便送过去。”
静嘉听出赵菡话里的意思是逐客,看了眼一旁垂手立着的婶婆,莞尔一笑,“多谢嫂嫂好意,不过眼下我还有件要事需得转告嫂嫂,不知嫂嫂可方便?”
赵菡下意识地蹙了眉,这小姑子说是待嫁,却还有两年之久,如今既停了书课,又不急着做女红,最是闲空。除了每日照顾照顾母亲,确然没有旁的要紧事。思及此,赵菡委婉地道:“妹妹有事,我这里自然是方便的,只是眼下帐正算了一半,怕是要让二妹妹等一等了。”
“我把话说了便走,并不用太久的。”静嘉兀自在软榻上落座,不顾赵菡心意,递出了孙家的帖子。“过阵子就是毓瑾的生辰,母亲身子不济,她的意思是让我与嫂嫂同去,因而我便把这帖子给嫂嫂带来了。孙家与咱们家交情不浅,我与毓瑾又是一同长大的玩伴,这份生辰礼,每年备的也不薄。今年难得母亲不理事,要有劳嫂嫂费心了。”
赵菡接了帖子,却是一脸为难,“马上年下,家里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二妹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虽不怪你,可又如何能像二妹妹所说,出一份重礼给孙家小姐呢?”
静嘉没料到赵菡竟会吝惜钱物,不由不悦,“嫂嫂这话就稀奇了,母亲当了这样多年家,我也从没听说过咱们倪府连份儿寿礼都备不出来的事,怎么到嫂嫂这儿,就如此拮据了呢?”
“二妹妹这不就是误解我了?若是寻常物什,自然好办,可妹妹特地叮嘱要做厚礼,我总要与妹妹细细分辩分辩,免得日后拆了东墙补西墙,反倒为难。”
“寻常物什?”静嘉忍不住哼笑一声,“嫂嫂倒不怕送出手了,叫您自家妹子笑话,如今芙儿姐姐也是孙家人了,嫂嫂别连累的芙儿姐姐在婆家没脸。”
事涉妹妹,赵菡脸色骤变,“二妹妹这话就不好听了,且不论这倪府在我手里是如何打理的,单论芙儿,也是正正经经学过规矩的人,她自有本事让孙夫人看重,并不需倚赖我这个长姐的名声。”
不等静嘉开口反驳,赵菡又是将她上下一打量,冷笑道:“我倒是觉得,二妹妹应当仔细些自己的闺誉。二妹妹先是与孙家大公子不清不楚,永安侯世子的婚约刚有眉头,转脸又与临淄郡王赐了婚,这里里外外的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二妹妹这王妃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静嘉立时恼怒,抬手拍在两人之间的炕桌上,“嫂嫂这是什么意思?我与毓慎何时不清不楚了?再言世子,苏家从不曾来问名纳采,又何谈婚约?嫂嫂若是再血口喷人,我必要请母亲来做个决断了。”
“母亲尚在病榻,二妹妹好重的孝心,竟不顾母亲的身子去扰她?”赵菡仿佛捏住了静嘉的七寸,笑的胸有成竹,“不过是为了旁人的生辰,倒激得二妹妹这样上火,只不知妹妹看重的究竟是孙姑娘还是这见孙大少爷的机会?”
“你!”静嘉恨恨盯着赵菡,片刻方接出后话来,“嫂嫂这个长嫂做的可真是尽心,妹妹实在是好奇,这番话若让大哥哥听见,他会怎么想?”
赵菡不疾不徐地低头拨了拨算盘珠子,轻描淡写地答了静嘉,“我的苦心,你哥哥必是知晓的,二妹妹不必替我劳心。母亲身子既然不适,二妹妹还是专心在家服侍母亲吧,到时候我自会去为孙小姐贺寿,不需妹妹多虑了。”
“你不让我去给毓瑾过生辰?”静嘉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菡微微一笑,将算珠拢到一处,“是,父亲交代过了,二妹妹是待嫁之身,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孙家哥儿多,我留妹妹在家,也是好意。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王爷耳中,无端给妹妹添麻烦。”
“好嫂嫂,果然是我们倪家的长媳。”静嘉逸出一声冷笑,转身而去。
赵菡见她愤愤地拨帘步出,低首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婶子,莞尔道:“婶子也瞧见了,二妹妹竟这般不领我的情。”
那婶子知道赵菡早晚要真正地管起家来,而静嘉,却是要嫁出门儿的,是以她自然顺着赵菡的话往下说。“少奶奶辛苦了。”
“不苦,只要能把这家当好,就不苦。”赵菡翻过一页账簿,“继续对吧。”
静嘉虽不喜欢这位长嫂,平日待她却也足够客气。今日当着下人这样针尖麦芒的撕破脸,却还是头一回。她虽然并没口出恶言,可毕竟不是什么真正占理儿的事情,是以静嘉便压着姚黄,对此事缄口不谈。孰料,几日后,绿玉却一脸八卦地跑来问静嘉,“二小姐,听说您和少奶奶吵架了?”
彼时静嘉正痛苦地看临淄郡王送来的书,听绿玉这么一问,眉毛不由一跳。静嘉故作镇静地抬起头,才欲辩解,姚黄便率先打发了绿玉。“外面人胡乱嚼舌根的话,怎么能拿来给小姐听?我看你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绿玉一缩脑袋,颇为委屈地应了罪,静嘉无意害她被骂,因而开口玩笑道:“我竟不知,咱们绿玉什么时候听得懂狗吠了。”
“狗吠?”绿玉愣了片刻,才明白静嘉的意思,掩嘴低低一笑,“小姐说话愈发有趣了,奴婢省得了。”
言罢,绿玉向静嘉一礼,掩门退了出去。
瞧着她印在窗纸上的影子渐渐不见,姚黄方喟然一叹。“二小姐,绿玉的性子,实在失之稳当。奴婢过了年便要和魏紫嫁出去了,您这里若短了人手可怎么办?”
静嘉摇了摇头,“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府里这么多人,母亲怎么会委屈了我?你安心嫁你的人,用不了两年,你便又回我身边儿了。”
“奴婢自然不担心夫人委屈您,可是……”姚黄顿了顿,“如今当家的不是少奶奶嘛。”
静嘉闻言,脸色才严肃起来,歪首思忖一阵,方朝姚黄安慰般一笑,“嫂嫂再不欢喜我,也不敢在这些事上怠慢我,你且放心罢。眼下要紧的,是我与嫂嫂争执的事怎么能在府上传开……你回头查查去,别叫她们把话头闹到母亲那儿。”
当日在喻义堂的不过那几个人,姚黄随便问了问就追根溯源找到了编排这些话的人,正是那日与赵菡对账的婶子。然而,找到归找到,流言蜚语已经传的满府都是,下人们又把分寸拿捏得好,没让倪子温夫妇知晓,因而姚黄也无计可施。
眼下,底下人都知道这姑嫂二人关系不睦。随着毓瑾生辰临至,赵菡又果真是独自前往,更坐实了她传出来的这说法。是以府里的人都纷纷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进阶的良机,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为了向当家人献媚示忠,如何表示出对二小姐的不满成了几个大小管事头疼的问题。
二小姐到底是个嫡出的正经主子,将来又是做王妃的主儿,自然得罪不得,可头顶的上司又不能不讨好。于是,一番研究下来,下人们待“四小牡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雪桂最为敏感,一察觉到就找了姚黄拿主意,姚黄嫁人在即,最重名誉,知晓此事唯有静嘉出面方能弹压下来,因此姚黄斟酌了番说辞,便把话递到了静嘉跟前儿。
静嘉闻言,立时就恼了,“大嫂子倒是打了好算盘,趁这个节骨眼儿立威拿人收为己用……却也不想想,我还姓着倪呢,母亲岂会由得她如此行事?”
姚黄给静嘉递了碗热茶,从旁劝着,“若是旁日,奴婢受一受委屈也无妨,决计不敢拿此事来扰小姐烦心,可如今的节骨眼儿……奴婢是怕婚事有变,不得已想求小姐给做个主。”
静嘉豪气地一挥手,“没事,你们伺候我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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