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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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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苏府的这一年多,只与渌州治下昌平县冯家庄上的一处人家有联系,因为据说她昏倒在野外时,是那家人救了她。我查过,他们倒是世代的农户,没有什么可疑点,来往的书信,我们也看过,只有平常的问候。但吴鸿,曾经化名白鸿希在冯家庄做了近一年的私塾先生,她到我们苏府做丫鬟后,吴鸿就离开了冯家庄,不知所踪。你知道,那冯家庄是威远将军冯常翼的故乡。”
“这件事,竟还能扯上冯将军?”
“是否跟冯将军有关,我不能断定。但是这一年在京城那边的调查中,不见冯将军跟冯家庄有过什么联系。”
食指无意义地敲了一下,萧泽看向苏寄宁,道。
“冯将军离家已几十年,这件事跟他,我看未必有关系。反过来想,吴鸿选择隐匿在冯家庄,后来却又如此明显地露出踪迹,未尝不是种隐蔽的策略。我们现在,不就是一头雾水吗?”
“你说得也对,但我到底还是不能释然。以吴鸿的身份,他在渌州地界呆得太久了,这不是小动作。”
“那就还是得看她了,因为只有她与吴鸿有过交集。不过,这也是我们能怀疑她的最大疑点?”
“对。”
“她……不会武功。”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苏寄宁苦笑着点点头,那女子绝对是没练过武的人,而据某次凑巧窥见她使用的另一种写字方式来看,右手中指和小指上的茧子倒像是因此握笔而磨出来的。但,她的字,虽笔画纯熟,但那手字啊——苏寄宁是教养良好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对于兰尘那像喝醉了酒后瘫在泥坑里滚出来的黑色毫猪般的字,他只闪一闪眼角,平静地说:不太好看!
“另外,我家祖父算是阅人无数吧?”
萧泽莫名地点点头,“苏老爷子的眼睛是毒得很,怎么啦?”
“祖父很欣赏她,虽然看出她那个被拐子骗来渌州的身世是假的,但祖父说她的眼睛,是那种看透了红尘后真正与世无争的眼睛。而涟叔,竟然也允许她帮忙照顾翡园。这些,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老爷子知道她和吴鸿的事吗?”
“不,我没说,毕竟那些都只是可疑而已。说来倘若她真是吴鸿的属下,那吴鸿为何要亲自带她来我家,还特地从正门前走过?”
这是苏寄宁一直想不通的,萧泽对他笑道。
“是啊,吴鸿做得太明显了。那家伙果然狡猾,说不定让我们这样猜疑,正是他的目的呢。”
“但为何是她?若真是要让我们猜疑不定而乱了阵脚,应该是选一个在府中行踪模糊却又找不出什么漏洞的人才好啊,这姑娘,每日的举动太清晰了。”
稍微顿了顿,萧泽唇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好啦,寄宁,别总是顾虑太多,那只会自寻无尽烦恼。既然这丫头的举动很清晰,那继续盯着就得了。当然,她要真没什么就最好不过了,但倘若果然是另有目的,呵,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说得倒简单,吴鸿那人,岂是易与之辈?萧,武林盟主之事,没准这吴鸿就推了一手,你可别掉以轻心。”
“嘿,吴鸿厉害,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以不变应万变,他吴鸿的主子还没那能耐把我们一口吞了。哦,对了,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兰尘,兰花的兰,风尘的尘。”
“嗯,名字倒不错。”
萧泽随意地应着,虽说吴鸿因为他身后的那个主子而是他和苏寄宁共同要防范的对象,但暂且就丢给寄宁烦心好了,谁叫这丫头是出现在苏府呢?
所谓天意不可违呀!
倒是自个儿,这回可是有段日子不能恣意行事了,该找点儿什么咧?
“萧,你快走……”
苏寄宁突然叫一声,话音还没落,就表情尴尬地看看萧泽,再看看他身后。
这下不用回头,萧泽也知道背后来的人是谁了。在这花草怡人的翡园里,在苏府里,会对他这么直接地露出这么强烈杀意的,只有涟叔了。
没办法,这次是他先违背诺言的,还是快走吧。
“寄宁,有事再找我。”
丢下这句话的同时,萧泽已经飞身跃起,足尖借着漱玉河边的柳树枝干轻轻一点,提气横空翻出翡园。
只比他略慢一步,涟叔也使出轻功追了上去。
平常就冷漠的面容此刻更是无比肃杀,盯着萧泽背影的那个眼神,直可将他伶伶俐俐地冻成冰雕摆在翡园门口以儆效尤了。
兰尘本没在意这边的,是恰巧抬头望风景,然后,惊得眼珠子几乎掉出来了——只见今早看到的那个男子从假山后倏然射出,紧接着,涟叔竟然也以同样的动作和速度消失在高墙外。
……飞耶,是飞耶!没长对扑棱棱的鸽子翅膀也没驾朵黑云白云却腾空挪移十数米的那种行为……
大白天应该不会见鬼吧!
所以,那个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
原来苏寄丞的武术毒瘾不是缘于拣到穿越过来的金大侠的小说呐!
那男子,昨天碰见过的,那种俊逸洒然的人物很容易让平常人记住,以前隔着翡园的花丛也看见过。柳翠儿当时十分激动地拉着兰尘嚷嚷古今粉丝的通用句型:“啊呀呀!萧公子,是萧公子!”
听说叫萧泽,是那个武林大派萧门的少主。
萧门她是知道的,一年多来,听多了丫鬟仆妇家丁们聊天,也把这个昭国的世家大族听了个遍。因为萧泽是大公子苏寄宁的好友,萧门就提得更多些,尤其这萧少主还是一典型的钻石王老五,不像苏寄宁,已经有了才貌双全、出身不凡的娇妻。
不过,刚开始听他们说什么江湖人的时候,兰尘还没多少兴趣的。现代的电视里,飞檐走壁的厉害功夫可看多了,一般般的那些脱不了地球引力的斗拳弄脚,可没啥意思。想必这世界里所谓的江湖,也就那样吧。
可原来这世界,到底还是不同啊!
兰尘一阵感叹,别的不说,至少是真的有轻功啊!货真价实的御风而行,不是电脑剪辑的特效,更没吊半根钢丝。
多方便哪,瞧瞧,一跳就上树了,不像她,爬个树得半天,亏得还是那种枝杈很低的树。
啊!兰尘突然想到,既然涟叔会武功,不晓得她可不可以拜师呢?她不要多的,只需可以拿来猎个野兔什么的当粮食就好了。
在现代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兰尘觉得武功的用途里就数这点最好。
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归隐山林吧。既能跟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她是想淡化无谓的yu望啦,但人活着,总得吃饭是不?
看那些侠客们,压根儿不用担心没吃的,反正那大片大片的山野都是老天爷他们家的,谁抓到的野鸽、兔子就归谁。总之,只要有本事去逮,什么山珍野味都由着你选。
哪像她那个时代呀,连沙漠都给圈了,整个地球都找不到一块弹丸之地可以让咱平民老百姓自由地抓个兔子,不,就算能找到,且不说保护野生动物的问题,你就不怕得个非典啊、疯牛病啊啥地?
不过,她这身骨头早就僵硬老化了,大概也没什么习武的天赋吧,而且还不晓得涟叔肯不肯教呢?虽说她算是涟叔的助手了,可跟涟叔之间还没那么有交情哩。哦,说来涟叔也是个奇上加奇的人了,比主人家还大牌的家仆?超级园丁?完全不知来历的冷面人?武艺高强?
……呼呼,好多XYZ啊!
就不晓得涟叔和萧门少主之间,谁更厉害些?
才要加快手中扫帚的频率,就见一个少年匆匆奔来。
“咦?萧大哥呢?兰尘,兰尘,你看见萧大哥了吗?我听说涟叔又跟萧大哥打起来了,赶紧跑来的,怎么人又不见了?”
少年又是懊恼、又是惋惜的表现让兰尘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这苏家的五公子苏寄丞是个典型的武侠痴,只要是提起江湖,苏寄丞对着根木桩子都能神聊个几天几夜,直说得天花堆成海、枯树再逢春。
“你来晚了一步,他们使出轻功上演追逐战去了。”
苏寄丞重重地跺脚,颇失望地叫道。
“怎么又是轻功追逐战啊!他们都不嫌腻的,男人嘛,干脆痛痛快快打一场得了,也让我好好见识见识萧大哥的厉害呀!可恶啊,我到现在仅仅只见过一次萧大哥跟武林高手过招的阵仗!”
“哦?原来你还是见过的嘛,我还以为你都是道听途说的呢。”
“切!”
苏寄丞不爽地嗤声,他倒不介意兰尘随意的态度,反正从半年前开始,他就知道家中的这个丫鬟根本无视主仆之分的。既如此,本就豁达的苏寄丞当然更随性地用白眼来表示自己对兰尘语气间涉嫌轻视自己偶像的不满了。
“兰尘,你以为我是那种迷信传言的人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种人我可见多了,别把萧大哥跟他们混为一谈。”
无所谓地点点头,兰尘道。
“好吧。那,你仅见的那一次比武,精彩吗?”
“精彩,精彩得不得了!兰尘你是没看到啊,虽然我不能告诉你萧大哥的对手是谁,不过那人也是造诣颇为了得的人物。高手过招,不动之中蕴蓄风雨,刹那间忽见绝招,漫天剑影,说不得多……”
无视小鬼亮闪闪的眼睛,兰尘非常干脆地打断苏寄丞热情洋溢的评书。
“既然见过了那么精彩的决战,你觉得这小风细雨还有观赏性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总觉得涟叔很……”
“告诉你一句真理喔,五公子——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已经看过一次十分之精彩的决战,就会不自觉地把对下一场战斗的期望值提高,可惜世界上的高手就那么多,那萧公子又被你说得那么厉害,如此的话,你盼望又盼望的结果可能只是一场平庸的战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啊,年轻人!好了,再见!”
她坐在那里,洁白如玉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一方帕子,心脏不受控制地激烈跳着。那感觉,竟和当年等待他的那晚,如此接近。
可是她必须克制,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心绪的激动,除了她的儿子。
“夫人,二公子来了。”
丫鬟在帘外轻声道,然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个“二”字总是能让她激昂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她看着站在面前的面无表情的儿子。
这是她的长子,却只是他的第二个儿子,正如她。虽然没有人曾在那声“夫人”之前加个“二”字,但她知道,在所有人心中,她永远都不过是他的第二位夫人,永远……
“——澈儿,坐。”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萧澈冷冷地坐下。
“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么北方分舵的所有情况,你都掌握了吧?”
“是。”
她的笑容更温柔了。
“好,澈儿,好,这样娘就放心了。”
她细心地抚平儿子衣袖上一条微微的褶皱。
“你要努力,这是娘给你争取来的机会,你千万不要错过了。澈儿,你是最优秀的,娘知道,你一定比他优秀,你要让大家看到这一点,不要叫任何人觉得你比他差!澈儿,你绝不能让娘失望。”
萧澈没有回答,就如从前的每一次,母亲所有类似的话,他从不回答,只是冷漠地看着母亲。
“澈儿,你听着,这次的机会是娘跟皇上要来的,只要你可以继承萧门,皇上就不会动萧门。知道吗?只有你。”
“皇上,想做什么?”
萧澈突然开口,声音没有半点高低起伏。
“……你能猜到的,萧门的势力太强大了,皇上有所担忧是必然的。不过澈儿,娘与皇上虽说是表姐弟,但自幼相处,太后跟前一处长大的,情同亲姐弟,你可是皇上最挂心的侄儿呢。若是萧门由你继承,皇上便不会有芥蒂。所以,为了萧门和你爹,你也该继承萧门。放心,你外公他们都是支持你的,当朝丞相的亲外孙,岂能连这门主都争不到?”
丫鬟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是远远地在院子里。
“夫人,门主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热烈的表情立刻变得柔美而端庄。迈着优雅的步子,她走向庭院,带着多年来都依旧美丽,如今只更添了几分雍容的笑靥来迎接她那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夫君。
在堂中的正位上坐定,萧岳看着立于一边的儿子,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声音,那双眼睛看任何人都不带温度。到底,他在想什么呢?
“澈儿,此番前往渌州,你务必谨慎。北方分舵的事务,尤其是马市并不简单,遇事一定要多与你岚叔、花舵主他们商量,不可无视他们,擅做主张。至于你大哥的事就不要管了,有任何他的消息,通知我便可,你只要专心处理好北方分舵的事务就行。”
“是。”
“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是。”
“要是明年你还会留在渌州的话,我叫人送凤仪过去。”
“是。”
“有空给你娘写信。”
“是。”
单方面的闲聊自然无法构成父子间的正常对话,萧岳跟这个个性淡漠的儿子也实在聊不起什么话题,便挥手道。
“……好了,你回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萧澈木然地朝父亲鞠一躬,转身离开了母亲的院落。身后,他感觉得到,母亲的目光,炽热得让他几欲纵身跃上墙头,立刻离开这里。
孟夫人收回目光,温婉地看向若有所思的萧岳,关切道。
“岳,泽儿会去哪里呢?我有些担心,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泽儿从未经历过,身边也没个人可以差遣,会很不舒服吧?”
“没关系,泽儿是个很独立的孩子。就算在家,他也很少要人服侍,你不必担心这么多。”
“嗯,若是这样,就还好了。”
孟夫人端庄地点点头,继而又拢起秀美的眉峰,轻声问道。
“……那这次的事件,岳,你想何时才会平息?”
“说不准,看皇上的动静吧。”
萧岳没有胡乱保证以安慰夫人,但他沉稳面容上勾起的微笑却足以让人产生十分的信赖。孟夫人唇角随之扬起柔美的笑容——这个人啊,总是这样,仿佛天下都尽在他的掌握中,这份气魄,令她甘于沉沦。
第一卷 昭国未知 第十章 锦绣街
胡乱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兰尘扫完了翡园,跟管事大娘打过招呼,回屋拿了些铜钱就出了苏府。
她们这些最下等的粗使丫鬟,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较自由,只要分内的工作做好了,一个月可以有几次上街的机会。
渌州文具店的位置,兰尘早已熟悉,她没急着去买笔墨,在苏府呆久了,偶尔出来看看这繁华的街市,也是种消遣。在现代就是这样了,兰尘总不太喜欢去问价格、试衣服之类的,她更乐于独自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穿行,最后拿上自己选择的东西,直接付钱走人。
丰富的物资是让人安心的。纵使自己不是富贵之人,但当一个社会拥有足够多的产品供应时,这往往意味着社会的安定。对普通的人群而言,没有什么比安定更重要。
兰尘会这么想并不是悲天悯人,只是有点推己及人罢了。虽然她没经历过乱世,但也许是骨子里还继承了祖先们颠沛流离的那份悲哀的记忆吧,“战乱”这个词,每每会让她毛骨悚然。
五千年历史,其实只刻下了十个字: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今日闲逛,又发现了一点惊喜。
在渌州最繁华,这也意味着是最喧闹的锦绣街上,竟有古色古香的纸伞韵味悠长,尤其那伞面上绘了些香花幽草、远山烟树,衬着几句小诗,尤其显得雅致,让人不禁想起断桥边多情的白娘子。
兰尘慢下脚步,看着那些撑开在路边台阶上的纸伞,不觉温柔地微笑起来。老板是个有几分书香气的人,瞧见有人欣赏,也不上前推销,只在旁边静静坐着,街市的喧嚷似远似近。
可是,早已没有了撑一柄纸伞的背景。这个世界虽然正该在萧萧烟雨里酝酿诗情画意,但那不属于兰尘,亭台楼阁、烟柳画桥,这都需要有足够的生存资本,以及如梦的相遇与刻骨铭心的别离。
而兰尘,既没有,也拒绝。
一个粗鲁的男声突然传来,打断了市集上平和的热闹,和兰尘眉梢那抹略带烟雨色的淡远。
“哎唷,姑娘,到本公子家去歇歇吧?看你疼的这样儿,看这小脸儿白得,哎呀呀,叫人好心疼哪,哈哈哈哈!”
一听就知道是那种最不入流的纨绔子弟公然调戏街上漂亮女孩子的戏码,还伴着恶奴们阵阵谄媚的笑声,完全破坏了兰尘刚才所陶醉的气氛。她皱皱眉,抬头望去。
没多远的路中央,一个肥得十分让人想踩,但总恶心地觉得会脏了你鞋子的年轻男人正垂涎地盯着面前的女生。肥男的服饰很是华丽,又披金戴玉地整得光灿灿的,只是烂泥又怎么扶得上墙?
可惜了那身绸缎上绣女们的心血。
“那是新来的渌州刺史的儿子,整天就会在街上鬼混,有点容貌的姑娘都不敢出门了,今儿这姑娘……怕是免不了一番羞辱的。”
卖伞的老板满脸愤懑,却只敢无奈地低声抱怨,周围的人大概早已知道这烂泥的身份,低着头匆匆闪过。被截住的姑娘躲在一个中年女人身后,那女人狠狠拍开肥男伸向姑娘的手。
“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被老天爷剁了爪子?”
“老女人,给我滚。”
肥男缩回手,怒气冲冲地吼着,他身边的两三个恶奴立刻上前推搡着那中年女人。兰尘这才看清,那竟是冯家庄的冯大婶和绿岫。
第一反应是自己该上去帮她们,但是腿并没有迈出去,因为脑子里同时漫上来的念头并不止这个。
她最清楚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里,她更是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冲上去又如何?对方是这渌州刺史的儿子,嚣张了这么久都没人管,可知是被纵容着。况且古代人命贱如草芥,“尊严”这个词,是你即使付出了生命,也不会得到承认的。所以自己就算去了,一定救不了绿岫,一定也会被牵连……
心里有一根刺苦涩地梗着,兰尘这一刻无比鄙视自己,可是她克制不了自己不那么想。
真是卑劣呵,当初若非绿岫母女相救,谁知自己会遇到怎样可怕的事?
“喂,姑娘,姑娘,你……”
卖伞的老板看兰尘盯着那肥男方向莫名地苦笑几下,便咬咬牙快步朝那肥男走去。他担心地叫了两声,最终还是沉默了。
在伞后的酒楼上,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不知何时靠着二楼的栏杆,端一杯酒,嘴角带笑地看着兰尘。
“小姐,小姐!”兰尘急切的呼唤声在她冲到绿岫面前时变成厉声斥责,“你们干什么?放肆!”
她打掉一个恶奴抓着绿岫的手,挥手给了另一个扯着冯大婶胳膊的恶奴一记响亮的耳光,横目狠狠地扫过几人,怒道,“给我退下!无礼的东西,我们小姐是你们这等奴才碰得的吗?”
这招先声夺人让恶奴们面面相觑,胆怯地退开了一步。兰尘便赶紧转身小心地拍拍绿岫的衣服,似乎是嫌刚才那些恶奴的手弄脏了绿岫那身碧色罗衫般,同时她戒慎戒恐地向绿岫俯身行礼,颤声道。
“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只顾着查验那些要送给苏家诸位夫人小姐们的礼品,忘了叮嘱码头上杂乱,竟然让丫头们跟丢了小姐。奴婢罪该万死,请小姐责罚。”
“……兰姐姐……”
绿岫一时还没明白,但她这声音叫得软软的,配上美人苍白的脸色,在旁人看来,倒像极了被吓坏的大家小姐。冯大婶迅速反应过来,从前见识过的那个从京城回来的本家大将军家的派头,这会儿正好用上。
“好了,兰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小姐的脚扭伤了,我们快走。”
“扭伤——”
兰尘满脸惊惶,双手直发抖,她害怕地看向冯大婶。
“这、这可怎么向夫人交代?夫人、夫人会”
“那我先去叫顶轿子过来,这大街上人多,嬷嬷你快带着小姐退到那房檐下去,小心街上这伙儿混人的浊气熏着小姐。”
兰尘这么说着,便和冯大婶一道扶起绿岫要往旁边去。那肥男这时回过神来,感觉看兰尘这架势,再看看已经优雅地站直了身体,头侧向一边,脸色虽白,却神情冷静而矜贵的绿岫,心内有些发怵。恐怕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但又不太甘心,如此绝色佳人,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想了想,肥男便向前迈了两步,只管张口嚷嚷道。
“站住,站住,你是哪儿的丫头,没看到本公子在这儿吗?”
兰尘冷冷回头,不屑地打量肥男一眼。
“你是谁家子弟?好大的胆子,刚才我若不及时过来,你这群奴才要把我家小姐怎样啊?”
肥男吞吞口水,挺胸道:“我乃是这渌州现任刺史大人的公子,刚才只是想请你家小姐上刺史府坐坐。”
“哼,渌州刺史张银忠?”
肥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面前这女子竟敢直称父亲的名讳,而且,谁家的婢女可以如此顺口地说出刺史大人的名字?
难不成真惹上厉害角色了!
兰尘会知道新任刺史的名字纯属偶然。还是前些天苏老太爷和苏大公子在翡园喝茶的时候,管家来报说刺史登门拜访,就从苏大公子口中听到了刺史的名字,这倒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啦。
瞅见肥男变换的脸色,兰尘冷笑一声。
“真是张银忠教的好儿子!知道我家小姐伤着了,不赶紧派人恭送到苏家去,竟然敢在大街上拉着侯爷府闺阁中的小姐去家里坐坐?我倒要看看,这渌州的刺史大人用的是哪门子家规?”
苏家、侯爷府,但凡是渌州城有点儿见识的,没人不知道苏家当家主母任夫人就是昭国宁远侯的女儿,此刻兰尘又是这等气势。肥男露了怯,他可记得自己的父亲上任后首先毕恭毕敬地拜望的就是苏家。
“呃……这个,还请姑娘恕罪,小生、小生不知道小姐是侯爷府的小姐,纯粹是仰慕小姐的……嗯……的天人之姿,一时冒犯,就……”
肥男带笑诌着讨好的话,兰尘看也不看,只冷冷道。
“轿子。”
“啊?”
“你要我家小姐走去苏家么?”
“啊,是,是。”肥男赶紧吩咐旁边的家丁,“快去刺史府叫人派轿子过来,要最好的那顶霞锦四人抬……”
“蠢材。”兰尘又是一声喝斥,“不知道小姐受伤了吗?等你刺史府的轿子送来,小姐早就疼昏了,去,把那街角的小轿拣干净的唤一乘。”
“听到没,快去!”
肥男应和着兰尘的话,一个家丁便飞快地跑向那边的街角,立刻,一乘小轿抬过来。兰尘先用手绢儿擦擦轿内的座位,然后小心地打起轿帘,和冯大婶扶着绿岫坐进去,轻轻放下帘子,吩咐轿夫道。
“去苏府,快一点,轿子走稳。”
说罢就和冯大婶跟在轿子两边,也不理会肥男。暗暗看着刚才这出的路人们赶紧让道,轿子转眼就上了另一条街,往苏府方向而去。
“呵呵呵,倒是挺机灵的,胆子也不小,看来还真不像普通女子呢。”
站在酒楼上的男子笑弯了原本锐利深邃的眼睛,看兰尘她们消失在街角处,便懒懒地直起身子,把早已空了的酒杯轻轻放回桌上。
他正是萧泽,摆脱了涟叔的追杀,萧泽晃进这间渌州知名的酒楼,却没料到看了出好戏。想起刚才的情景,萧泽不禁又笑了出来,低声自语道。
“是叫兰尘,对吧?呵,有点意思。”
挥手示意小二过来付了帐,萧泽悠闲地走出酒楼。
没有华丽的衣饰,没有刀剑相衬,但凭那股洒然的气质,他已卓然出众。只是天下人都知道萧门少主的大名,却不知道擦身而过的青年正是其人。这种奇怪的感觉,萧泽一贯都很享受。
状似随意地出了锦绣街,萧泽七拐八弯地在无名小巷的大柳树后停下。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属下参见少主。”
“花舵主叫你来的?”
“是,花舵主让属下转告少主。最近渌州城内有北燕人活动的迹象,花舵主怀疑他们可能是北燕皇室派来的。”
“北燕皇室?何以见得?”
“行动极为隐蔽,初时我们也没有察觉,还是意外得到消息的,追查之下才发现,对方的调查十分广泛而精细。倘是商人,不必如此。而周边诸国,目前唯北燕有此嫌疑,西梁与东月,不必如此调查。”
“他们做了什么?”
“像是在调查渌州的粮食交易情况。”
“哦?”
“我们目前能确定的是一共有五人在渌州,他们很仔细地在各米铺、码头,乃至村庄之间活动。至于上报给何人,我们还没查到。”
“还调查了些什么?会不会是假粮食之名,察看渌州的军政要情?”
“除了调查粮食的产量、运输、售价等相关情况外,不见他们有别的动向。到属下来找少主为止,也还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这是个奇怪的消息,北方的燕国因为夺嫡之争,很久都没有对昭国有所动作了,现在也还没有接到燕国储君底定的情报,燕国皇室的人却潜入渌州,是为了什么?昭国边境重镇雁城的萧门分舵舵主洪琨并没有送信过来,那么,这是哪位皇子私下的小动作吗?
萧泽背起手,无声无息地踱了几步,表情平静。
“今晚,请花舵主到渌水边来。”
“是。”
那下属领了命,却并没有立刻退去。
“禀少主,今日凌晨,‘暗’又出动了。柳云山庄庄主被刺杀,现场依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次有人跟他们交手了吗?”
“柳庄主跟对方有过激战,庄上的护卫也参与了,但柳庄主还是没能逃过。留下的那具杀手的尸体已被毁容,除了一身黑衣,身上什么标记都没有。”
“花舵主怎么说?”
“会去请暗的杀手出面,表明此人一定非常想除掉柳庄主。由于现在还找不到暗的任何踪迹,花舵主想还是从柳云山庄入手来查。不知少主以为如何?”
“花舵主已经派出人了么?”
“还没有。”
“就照她的意思去做吧,不过要谨记,我们只想找到有关‘暗’的线索,柳云山庄的家务事,不要介入。”
“是。”
男子低首,他抱抱拳,恭敬地向萧泽的背影道。
“少主,属下先行告退。”
“嗯,辛苦了。”
没多久,窄窄的巷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寂,萧泽转身折向城西。
因为管理马市的缘故,萧泽对北燕比较了解。
燕帝有七子,储位的争夺就在长子、二子和四子之间。据萧门探查到的情况,长子燕南虽能力出众,亦占据天时,但因其母地位不高,母族势力单薄,难以威慑重臣,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反没有最大优势,实际上就他的表现来看,也并不算是这场储君争夺战的参与者;二皇子为皇后嫡子,燕后一族在北燕是仅次于皇族的大家族;而四皇子则是燕帝最宠爱的贵妃所出,这位贵妃亦出身北燕名门。比较来说,后两位都不是无能之辈,竞争也主要是在他们之间。所以,燕国的储君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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