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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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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是你从小所受的教育。严陌瑛这个人,既然有智计动天下之名,那么试试出将入相,为这时代开启一个煌煌盛世,也不错,是吗?真正的盛世不仅是国富兵强而已,而是能够有海纳百川的气魄,有挺直脊梁俯仰天地的骄傲,却不会妄动刀兵、倨傲得让人鄙薄,这样令后代如梦一般向往的年代,那便是值得期待的事。”
“……我知道了。”
严陌瑛轻轻闭一闭眼睛,唇角现出微笑。
“我会让你看到这样的盛世,给你一个像梦一般给后人憧憬的盛世。”
——诶?
兰尘眨眨眼睛,视线飘到天上。
严陌瑛好像是同意了,可是怎么会这么轻易的,他还没跟绿岫见面呢?就这么同意跟着东静王谋反啦?呃——这家伙,原来是个比她还危险的!还有那什么盛世,听严陌瑛那口气,好像简单得就是给她一团棉花糖……
正想跟严陌瑛再说清楚些,却见陆基已经带着绿岫跟涟叔进来了。
兰尘还愣愣地坐在那儿,严陌瑛起身,走出凉亭,双方隔着三尺远站定。绿岫放开扶着涟叔的手,先笑道。
“许久不见,严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般料事如神呢!”
“多谢王妃夸奖。”
严陌瑛拱手,振衣,单膝蹲跪在绿岫面前。
“有劳王妃亲临,严陌瑛指天为誓,愿效忠王爷王妃,万死莫辞!”
看着端端正正跪在面前的男子,绿岫露出微微的讶异。她瞥一眼兰尘,见那人也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解神色,绿岫忽地想起沈燏的属下调查严陌瑛在渌州的情况后呈上的报告。她笑了笑,伸手做势扶起严陌瑛。
“能得严二公子相助,王爷幸甚!”
押着一批芜州案的要犯,沈燏心事复杂地回到京城。
当初已觉得这芜州大案不简单,却怎能想到顾家竟是栽在这里!齐国公府获罪的消息从京城传来的时候,沈燏倏然了悟——那几具面目全非的据说是映水楼楼主心腹的尸体,那准确地一箭射死顾昱的嫌犯在捕获后的自尽,那减慢船速的人,送酒给哨站的人,提议先把手脚皆未绑缚的上官凤仪关进后院容后再发落的人……除了密卫,再不可能会有别人……
原来,芜州案背后最大的推手,竟是这昭国的皇帝,他的皇兄!
至于目的,想来不过是想让芜州刺史获得兵权,让顾家退出吏部,让他,成为顾家仇视、诸世家防备的对象。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会是哪一家?
金銮殿上,得到皇帝许可“平身”后,沈燏谢过恩,退回到武将这一列里。
弘光帝缓缓扫视了群臣一眼,慢慢开口道。
“此一案牵连甚广,朝中官员获罪者众,朕虽宽待了顾家,但再有此等为祸百姓之事,绝不轻饶!望众卿引以为戒。”
殿上一片沉寂,群臣垂首,从高高的丹陛上看下去,只见各色等级的官帽与朝服,所有人的表情和目光都向着地面。俯视,绝对无法看到。
这种无声的服从让弘光帝既高兴又有些不满,比起这样深如海的沉寂,他更喜欢听到脚下响起一片叩首和高呼“遵旨”的声音。
微微皱一下眉,弘光帝又道。
“芜州案已结,如今吏部尚书、翰林学士、芜州刺史等职尽数空缺,众卿倘有合适人选,尽可推介。”
殿上有了些许的骚动,群臣或以目视,或交头接耳,却无人出列上奏。弘光帝一排排看过,视线落在孟僖身上。
“孟爱卿,你为朕提个尚书的人选出来吧。”
孟僖稳步出列,躬身回禀。
“陛下明鉴,京官及各州郡官吏的考评结果已明了,想必能从中挑得合适尚书人选。”
“哦。京官——顾况多年掌理吏部,却出如此大过,京中各曹须着力整顿,吏部尚书一职,暂不从京官中选。各州郡官员的考核,朕已看过,政绩佳者倒不少,孟爱卿觉得何人为佳?”
弘光帝追问得更为明确,孟僖顿了顿,缓声道。
“臣以为,冀州刺史颜杉,才德兼备,可当此任。”
“哦?颜杉——”
弘光帝微微点头,视线再度从群臣身上扫过,落定到礼部尚书严赓这里,问道。
“严爱卿以为如何?”
严赓走上前,躬身长揖。
“陛下明鉴,颜杉多次政绩考核皆为上评,确有掌理吏部之能。然吏部尚书毕竟责任重大,且品级与刺史相差亦不小,是否可先让颜杉任职侍郎,再从容升任尚书?”
“任爱卿,你以为呢?”
兵部尚书任宏抬了抬眼,上奏道。
“臣以为严大人言之有理,再者,冀州为京畿北防重地,若调颜杉回京,还请圣上迅速定冀州刺史继任之选。”
“庆王,你是吏部侍郎,你来说说?”
“臣不才,但凭圣上定夺。”
朝堂上顿时沉默下来,弘光帝看到的依然是官帽与朝服,但他知道,颜杉的任命让有的人戒备有的人嫉妒,即使同是忠于自己的臣子,也有不服颜杉这一飞升的。半晌,弘光帝沉声宣布。
“拟旨,擢冀州刺史颜杉为吏部侍郎,吏部尚书一职暂由庆王兼任;命渌州长史崔皓迁冀州刺史,命即日到任;孟栩直接出任翰林学士。芜州刚历劫难,刺史需慎重选择,命芜州长史先行代理,日后再择优出仕。退朝!”
群臣忙躬身下拜,送弘光帝离开金銮殿后,三三两两走向各自的官署。沈燏虽是东静王,但兵权已解,钦差之职又已完成,弘光帝却还没有给他具体官职的任命,所以出了大殿,他站了站,折转方向,往后宫而去。
孟太后正跟几个来请安的妃嫔闲聊,听见侍女通传沈燏来了,一边忙宣他进来,一边不禁笑骂道。
“这小子,回京两天,可算想着来见娘了。”
众妃嫔陪着一阵笑,沈燏进来,与众人各自依品级见了礼后,妃嫔们告退,留下母子俩说话。
“母后,近日天气已有些转凉,昼夜冷暖相差大。宫人们虽还细心服侍,母后自己也还是要多注意才好。”
听着总不在身边的儿子的问候,孟太后笑弯了眼睛。
“你放心,母后都到了这把年纪,整日除了养生还能干什么!倒是你和盈川,总在边关,王府里几个打小贴心服侍的人都跟着混得粗手粗脚的,留下的那些更是连个服侍的经验都没有,盈川现在有了身孕,更让母后放心不下。”
“母后多虑了!府里几个人也细致,况且一直跟着儿臣,儿臣也习惯了。母后派去的人虽伶俐,但规矩太多,儿臣在边关野了性子,倒不自在。”
沈燏笑着谢过孟太后关心,那爽朗的笑容看在孟太后眼里,忽有一瞬的恍惚。不知是否真的人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孟太后想起很多年前的午后,宫里的阳光鲜少能给人明媚的感觉,可是那日里随着这孩子跑进来的阳光,每次回想起来,总让人觉着舒心得很。
那年,他才十三岁,她还在皇后寝宫里住着,万人顶端的风光迷人却不安。她听见儿子跑进来,大笑着说——母后,母后,我要去边关,我去给太子哥哥当将军——真好,一个做太子,一个做将军,兄弟内外联手,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呢?有这样的一对儿子……真好啊!
“皇儿。”
“什么事,母后?”
“皇儿,你边关辛苦多年,如今战事终于平息,可该在京中好好享乐了。”
“母后说得是,儿臣也正有此打算。”
眉峰极轻微一耸,孟太后慈蔼地笑道。
“算日子,盈川是明年春上生产,这两年,你就留在京城里吧,时不时的也进宫来陪陪母后。自你十三岁从军,母后就难得看到你了。”
“儿臣不孝,还请母后见谅!”
沈燏心下也有几分愧意,当年从军,完全是因为自己分外憧憬在边关建功立业的豪迈。对母亲的不舍,才出京城就抛诸脑后了,这确实不孝。
“咱们母子俩,还说什么见谅?皇儿你如今回来了就好,安安心心地做个王爷,娇妻爱子相伴,也学着享享寻常富贵人家的福气。皇上是你亲兄长,有你们兄弟两个在,母后自然能好好养老。”
孟太后倚着扶手,满面笑容如一个最寻常的母亲,但到底是多年掌管六宫的皇后,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她的慈爱,是不会不计算的。
到了这个年纪,自小身处宫廷最核心的沈燏也不可能不懂他的母亲。
“皇儿,你该明白,母后答应你娶沈盈川的理由。”
“是,儿臣明白。”
“那心思,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会有的,皇儿也该知道才对。何况自古父子君臣是天理,谁也不得反抗的天理。”
“……母后说的是。”
沈燏略垂眸,神色一片平静。会这样说的,才是太后啊。
“听说今儿个朝上,圣上让栩儿出任翰林学士了?”
“是的,母后。”
孟太后点点头,笑道。
“你看栩儿那孩子,人都说那严府的二公子智计卓绝,其实啊,跟栩儿比起来,还不晓得谁更胜一筹呢!怨不得你舅舅要把他藏起来,恃才傲物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虽然栩儿也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圣上用人,还不是着力征召,给予重用?皇儿,母后知道你喜爱沙场征战的生活,也别多想,边关若有事,圣上自然还要你带兵的——他必得信你!”
沈燏抬起头,笑容一如最初般朗然,看不出来是否听进了孟太后若隐若现的劝诫,他只恭声道。
“母后,儿臣都明白。”
“明白就好!皇儿是圣上的三弟,既是皇弟,就该明白皇弟的本分,好好辅佐圣上,做个忠勇王爷,这就是最好的!”
不再多说什么,母子二人又闲叙了几句,以关心盈川为由,沈燏便起身辞别母亲,回府去了。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五章 异族
第十五章 异族
进了东静王府的内院,隔绝了那些如附骨之蛆的视线,沈燏这才感觉轻松了许多。步子没有放慢,却已十分悠然。
不消问侍从女婢,沈燏就知道他的王妃一定正在书房里检视着文书,那神态专注而敏锐,比他所见的、所听说过的任何一名奇女子都要吸引人的注意。
这样想的话,倒真的应该算是个好主意啊!
虽然太惊世骇俗了些,但一旦起过这般念头,种种遐思便无可抑止地潮涌而来,让人竟不由自主地期待着。呵,做她的将军,伴她一起俯视这片江山壮阔,那该是何等惬意的一生?
见走过来的是沈燏,涟叔退开一步,打开门。
书房里,不止沈盈川在,兰尘、萧泽、严陌瑛和顾显都在,见沈燏进来,几人以各自的方式行过礼。
沈燏走到书桌边,先扶着沈盈川坐下,然后才问道。
“怎么样,那封诏书制好了吗?”
“已经制好了,请王爷过目。若无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盖上这玉玺,送到东月国去。”
严陌瑛说着,递过来一卷帛。书。沈燏接过,象征性地看了看,东月国的文字他认得一些,却不像严陌瑛这样能仿写出一份诏书来。
把诏书摊开在桌上,沈盈川取过。早已备好的东月国玉玺来。方方的一枚玉印,什么话都不会说,更认不出谁是主人,却代表着一个国家最高的指令。想起目前正握在皇兄手中的那枚,沈燏笑笑,拿起玉玺,照着严陌瑛所指的地方,稳稳地盖了下去。
“萧少主,接下来就有劳了。”
“王爷客气。下面的事就不用诸。位费心了,萧泽自会照严公子所计划的把它完美地送到东月国皇帝御前,诸位静候佳音便是。”
萧泽接过沈盈川以小巧锦盒封装好的伪诏书收。好,严陌瑛转向沈燏道。
“王爷,还有一事。”
“严公子请讲。”
“前些天翻阅沈护卫等人呈上的文书,发现他们曾。提到有北燕人潜伏渌州一事。当时陌瑛即想起一个人来,便请沈护卫着力调查了此人,事有凑巧,萧少主的属下亦从北燕带回来一个消息——北燕大皇子燕南旧疾之事有假。而燕南的长相描述下来,颇似此人。王爷此次行事颇有险招,倘北燕有意从中作梗,我们不得不严加防范。”
沈燏皱紧眉,他对这件事略有些印象。
“确定那人就是燕南?”
“十之七成。”
“他在渌州,到底做了些什么?”
严陌瑛的眉峰顿一顿,缓缓道。
“看起来是什么也没做,而若与萧门查得的另一。些消息综合起来,则又未免让人不解。”
“怎么说?”
“这两年来,北燕。人先后调查了渌州的粮食、牲畜交易,水陆交通及渌州地方世家的情况,但是并无他们与渌州地方结交攀好的行动。至于‘燕南’,如王爷所知,他顶着茶商的身份,却更似流连于渌州风情的异乡人,虽有意与我昭国人结交,又并未过于热络,看来倒是没有异常。”
沈燏看一眼沈盈川,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静静站在角落的兰尘身上,记起属下先前呈上的消息中关于这“燕南”的,就有他和兰尘颇有交集的几行记述。想了想,他笑道。
“兰姑娘对此人似乎有些看法?不妨说一说,集思广益。”
审慎地看看东静王,又瞅瞅严陌瑛,兰尘微微眯一下眼睛。
“我跟你们说的这个晏——燕南倒是见过好几次,恕我眼拙,他有什么目的我瞧不出来,不过,他对昭国人的生活状况和文化思维很感兴趣。”
这个结论连萧泽也似有些明白,又一时摸不着点,他看一眼同样不知所以然的几人,问道。
“什么意思?”
“以农耕为最重要生活方式的昭国人,有什么样的生活条件,什么样的生活目的,又是借由什么来维系这片广阔土地长期的统一,同样一件事,昭国人会选择的方法与希望的结果跟北燕会有什么不同——燕南虽没直接这么问,不过总结概括出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问这个,难道是想打探昭国的弱点么?”
沈盈川想起兰尘提过“文化决定国家未来命运”的话,不禁皱紧了眉头猜测着,严陌瑛冷冷道。
“若是打着这个主意,那倒不必担心。我昭国土地广阔,人户众多,这本身就是一个障碍,即使北燕想从内部打散我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同时渗透到京城、渌州、南陵、芜州等几大州郡。再者,我朝国力正盛。内外夹击这办法,至少对目前的昭国没用!”
看了看凝思的众人,兰尘动了动嘴唇,想说又未说,萧泽转过头来。
“怎么,你觉得不对吗?”
“……也不是不对,而是我想,也许,这个理由还不值得派出燕南这样身份与能力的人来渌州一年多吧?况且假如他们的目的这么明确,应该会打探更详细的商业情况,更积极地与地方华族结交,可是,至少燕南没有这样做。”
“那他冒如此风险潜入我昭国,到底有何目的?”
顾显若有所思,再看其他人,除了萧泽,面色都颇有些凝重。
“这是我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我不知道。但是从燕南给我的感觉,包括你们的调查来看,应该是他们在向昭国靠拢。”
“靠拢?”
“对。昭国是相对稳定的农耕国家,而北燕则是半农耕半游牧。不管是整体生活水平,还是商业的繁荣程度,包括国家的统治方式,可以说除了军队战斗力,北燕都不如昭国。那么,北燕君主有意更深入地模仿昭国,以期获得更强盛的国力,这种想法,并非不可能。”
诸人皆是一震,严陌瑛看一眼兰尘,兀自沉思着,沈燏则皱眉与沈盈川交换了视线,疑惑道。
“若为这种目的,那到底是何人派出了燕南?太子,还是燕帝?或者就是燕南自己?北燕倘有如此长远之计,我们断不可小觑!”
兰尘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
“农耕与游牧的冲突,多半会以游牧武力上的成功和农耕文化上的同化而结束,但是也并非没有农耕民族挥军北上,取得军事与文化上双重胜利的例子。事实上,北燕目前已经倾向昭国,倘若昭国能给予北燕百姓稳定而富足的生活前景,而不是高高在上地以驱逐蛮夷心态来统治北燕、扩充土地,就同样有可能解决两国之间的百年纷争。那时,北燕广阔的国土,就是昭国最坚固的边防。而西梁,同样也可以这样。不过,反过来的情况也很多。南方王朝在统治中后期陷入内部各种势力的纠结中,以致边防松弛,令武力强大的北方民族获得南下机会而一举覆灭南方王朝,此种可能似乎还更大些。”
书房里一片沉寂,除了萧泽,所有人都不禁绷直了脊背。
这样的话,连沈盈川也是第一次听兰尘如此说。她早已知道兰尘的许多想法有多么不同凡响,但这样如预言般的内容,她是怎么……
严陌瑛抬起头,沉静的视线扫过众人,道。
“此事需从长计议,兰姑娘所言,必须是在王爷荣登大宝之后才可以付诸实际的。目前,我们就还是全力与圣上周旋吧。但倘若那人真是燕南,我们在拟定计划时便不可不防,接下来我昭国必会有所动荡,切不能让北燕钻了空子。王爷,可否传令杜长义将军,让他调动驻军,切断北燕有所动作的任何一丝妄想?”
“嗯,陌瑛说的有理。”
沈燏点点头,表示同意。萧泽看他们已商定,便道。
“北燕动向若需要我萧门雁城分舵协助,王爷尽管吩咐,萧门上下必定全力协助。当前东月国一事紧急,王爷王妃,二位公子,萧某先走一步了。”
笑着抱一抱拳,萧泽携兰尘转身离去。严陌瑛看一眼,收回视线,对沈燏道。
“王爷,东月国最快也得在两个月之后才会有所动作,那之前,王爷需把京中的一切都打点好,只待时机一到,便迅速控制京城,不给密卫和各州刺史反击的时间。”
“嗯,接下来的半年,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恕陌瑛斗胆问一声,王爷,可会后悔?”
对上严陌瑛炯炯的目光,沈燏慨然一笑,丝毫不以为忤。
“沈燏只承担后果,从不后悔!”
严陌瑛的视线垂下来,他低声道。
“有王爷这句话,陌瑛就放手一搏了。千秋功过,但与后人评说!”
弘光五年,秋将末,昭国与东月国突然而来的和平在历经一年后又以东月国出兵天龙海峡突然地结束。
烽火传至京都,弘光帝大怒,当即下令将和亲的安宁公主及一应女婢囚入冷宫。只是多数陪嫁而来的人似乎都已得到消息,早两日便窜逃出宫,京中的东月国人也随即失去踪迹。如此看来,东月国和亲果然别有所图。
十日后,一直赋闲家中陪伴王妃的东静王受命出征。
这场战役在天龙海峡绵延千百年的战争史上是非凡的一笔。历代史家皆以为昭国水军后来的强大,正是因为这一役打开了昭国东北国界,让东月国之外的那片广阔海域和海那边的国家真正进入了昭国人的视线,让昭国人不再仅仅圈足于那片丰饶的大地。
“昭国之外,别有洞天!”
人的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外看的,新奇的事物对人类来说,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随着那新奇事物而来的更广阔的天地,便会让人跳出那口大井,跳出惟我独尊的窠臼。
星汉灿烂,不是一方圆圆的井口可以包括的。
“走得远,思想便会远;思想远,便会走得更远。良性循环喽!”
某人抱着自家漂亮儿子这么说。
清楚记得此某人曾尖刻地批评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人的思想有多么容易被原始动物本能驱使因而总是绕着圈打转的那漂亮小孩的真正抚养者失笑道。
“那这种‘良性循环’又是否有所谓的尽头呢?”
“谁知道!反正我觉着不可能有!”
“这么渺茫的前程?”
“说渺茫……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某人抛出“万能膏药”,不管怎么说,这句话足以概括人类社会理当存在的多样性。
摸着儿子柔软的小爪,想起上次被打断的话题,她转向明明悠然得要命,偏偏只那眉梢一飞,就自然而然地显出洒脱风度的自家主子。
“公子你觉着呢?难道我这两种观点你都赞成?那就太没立场了!”
“——说我啊!”
大人无大量地瞥一眼不知道在挑衅什么的家伙,他笑眯眯地一针见血。
“你自己还不是墙头草一样摆来摆去!”
比较起来,由东静王沈燏一手建立起来的临海水师可以说是整个昭国最崇敬他的军队。有沈燏刻意培养出来的结果,但这个年仅29岁却得到有如战神之影响力的年轻王侯,真的就好像是天生来统领这一群血气刚勇的士兵在战场上气吞万里风云般杰出,也就莫怪士兵们把他当作信仰了。
曾败于沈燏阵前的西梁前大将军,那个仿佛黑云般多次压向昭国边境的可怕将领,在战败后被本国国君处死之时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会为自己败给沈燏而羞愧,我只期待可以再有一次机会与他作战,即使结果仍是输!”
所以,在顶住了东月国又一次的进攻后,临海水师简直是以迎接海神般的热烈阵仗欢迎他们这位离开了仅只半年的统帅。
早有士兵一路纵马飞奔,放声大喊:“沈将军到!”
随着那面在海风中猎猎招展的帅旗,大大的一个“沈”字如阳光般抖开,带出欢腾的人潮。
“将军回来了!”
“将军——”
“东静王!”
“赶走东月国!”
“驱逐东夷!”
……
夹岸的欢呼如雷鸣潮涌,似乎可以穿透那一道广阔的天龙海峡,震碎东月国士兵的刀枪与盔甲。
沈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的地方,才是他最感惬意之处。
下了马,进入曾进驻了四年的东北道水师都督府,沈燏顾不得休息,命下属将官迅速将最新军情禀报。
“禀王爷,东月国这次好像真是发狠了,倾全国半数兵力不说,还押着七星群岛的渔民全上了,形成半包围之势,临海这儿,确实有点吃力。”
沈燏的目光落定在左侧那张巨大的地图上,与临海醒目地遥遥相对的新月半岛中央,正是东月国国都月都。半晌,他笑道。
“好啊,来得好。等把这半数兵力压进天龙海峡里,我们就直接登上月都的城楼去看东月国的昙花吧。”
在场诸将无人质疑沈燏,这番话带给他们的只是必胜的信念和战场上绝对的服从与奋勇。
“传令下去,临海四万水师撤出海岸布防,由本王带来的三万禁军接任。除非敌人登陆,否则这三万禁军不许登船作战。”
“遵命!”
“水师两百艘战船全部待命金沙港,无本王将令,任何人不得调动水师任何一名士兵及战船。”
“遵命!”
“封闭天龙海峡,若有船只通过,不管什么用途,一律扣押。”
“遵命。”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书房里就只剩下沈燏和正在认真翻看军情的陈良道。沈燏走到窗前,他深吸口气,触目所及正是那一片碧涛翻涌的大海。
“敌军作战水师共计八万人,陆上另有可参战士兵八万,哼,声势是浩大!不过东月国的军队也就拿得出这么多了,且北燕亦是东月国不得不防的对象,这一战,东月国比我们要急。正好,我们趁此机会击溃东月,把七星群岛正式收入我昭国治下,封住东月国的触手,让它再不敢觊觎临海。”
陈良道抬起头,看着那映在海天里的挺拔身影,笑道。
“我相信!因为战场上,没有东静王要不到的结果!”
已听多了人们夸赞他“用兵如神”的沈燏瞧着碧海尽头,目光锐利如箭,嘴角却逸出轻松的微笑。
战争从沈燏一到临海就进入白热化阶段。
东月国依然主动进攻,四百多艘战船如暴风雪般从新月半岛扑过来,沈燏命令水师封锁金沙港,以此为中心,百里海防线拉开,当敌人的船队如一张拉满了的弓逼近时,沉寂的海岸上赫然出现数十张巨大弓弩。
今日的风是从海上吹过来的,吃过昭国人火攻之亏的东月水军特地选取了这样一天来攻击,想是料准了火箭无用。但在昭国北方,敌人是北燕和西梁骁勇无比的铁骑的昭国人,早已发现强劲的弓弩能轻易洞穿震天动地般奔袭而来的骑兵。假如把这弓弩改造得更有力,那么这猛烈的海风,也并非不可穿透。
合几人之力,长达三十尺的涂满油料的箭矢破风而去,雄雄燃烧的火焰像一颗颗不祥的彗星砸向海上乘风疾速驶来的船队。
打头阵的一排船当然无可幸免。
有序的船阵登时乱了,昭国可怕的火箭仍在一排接一排地射来,没有人敢冒着船体被洞穿且迅速燃烧起来的危险再往前冲,况且已失去行动力的那批船还挡在前面,后方的船能努力避开前后相撞的危险就很不错了。但到底是东月国最精锐的水师,训练有素,在主船的指挥下,没多久,东月国船队有序后撤。
这时,沈燏已带领水师从侧面攻了过来。
如狡猾的狐狸一样,昭国水师并没有大举进攻,他们只是很磨人。
瞄准了在刚才的弓弩袭击中受伤的战船,昭国水师把兵力集中起来,从东月国船阵的侧腰处撕开一道缺口,但一见东月国船阵要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就迅速退开,在东月国气恼之下欲灭之而后快时,昭国水师后退的速度简直惊人,眼看又要重回临海海岸了,东月国哪还敢靠近?只得再回撤,而昭国水师偏又赶上来,再次进攻,再次后退,如是者三,东月国士兵已经被磨得想跳海了。
为了不使军心更混乱,东月国统帅亲自殿后,拦成一条海上长城直面昭国水师,才算了结了这场令人几欲吐血的战斗。
然胜负是已经分出来了的,东月国损失战船五艘,伤亡近千人,而昭国,仅有五十人受伤,无一死亡。
战争似乎就这样胶着在天龙海峡了。
东月国几次欲乘夜色或大雾天气来袭,无奈昭国戒备森严,始终未能登岸。而不取临海,他们便无法攻入昭国本土。另一方面,昭国水师在数量和整体战斗力上终究差了精通海战的东月国一筹,不可能冒冒失失地主动跨海向新月半岛攻击,他们只是慢慢地扩张着昭国在七星群岛的势力范围。
在战争中,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战争毕竟不只是双方将士在战场上交锋而已。每一场战争都牵系着双方朝廷里敏感的神经,决定战争胜负的,甚至,指挥着战争的,很多时候,都不是最前线的将领。
昭国如是,东月国亦如是。
鲜少有人知道东月国突然发动此战争的理由,虽然这是免不了的,但知情的东月国人原以为他们的皇帝至少该等昭国皇帝处决了那个迅速建立起一支强大水师的东静王后,再联合京都里埋伏的人手,猝然发兵临海,横扫昭国广阔的东方国土。可是目前,指挥着昭国水师的沈燏知道东月国不再等待的缘由。
因为那方代表皇帝指令的玉玺,在他们手中,千真万确的玉玺,盖在伪造、内容也并不夸张的诏书上,一点点细微的暗示,足以在东月国王侯中产生海啸般的影响。
而丢了玉玺这种事,东月国皇帝要是想说、能说,不早派人遣书予昭国皇帝,要他们交出顾显了?当然他没说,这事儿换了是谁,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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