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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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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还记得我!真没想到能在渌州遇到您,我们是前些日子才从金孜沙漠过来的,长老听说我们遇见了您,还很遗憾他上次没同来昭国呢。您呢?也是从北燕国又过来的么?”
“不,我一直在渌州。”
“这样啊。”
迦叶点点头,笑道。
“我们还不知道晏老板住在哪里呢?弄脏了您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要是不嫌弃的话,我给您重做一件吧。”
“谢谢你了,迦叶,倒是不用,我回去叫人洗洗就好。”
“那可不行,晏老板是我们达西族的贵人,绝不可失礼。”
迦叶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燕南的身量,还抬手拿自己对比了一下他的身高。
“唔,您和哥哥差不多。好了,不出两天,我就可以给您做好这件衣服,晏老板住在什么地方?”
“真的不用了,迦叶,只是弄脏了而已。你还是赶快回去吧,看看,这是要给你哥哥送饭的不是?赶快回去重新准备,饿着可没精力做生意的。”
抬头看看天色,迦叶想了想,道。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不过衣服我还是要做的,我们还住在原先那间客栈,后天,晏老板您可一定要去拿衣服,不能忘了的哦。”
说着,迦叶拾起地上的食盒,一边往回跑,一点还回头挥着手叮嘱燕南千万不能忘记。
无奈地笑一下,燕南继续朝住处走去。在快到那巷口的时候,燕南不动声色的瞥一眼路边茶棚里那道似乎只是淡淡扫过行人的视线,他想,后天还是去达西族那里转转比较好。
达西族的经商信誉是这片大陆上最好的,换言之,人们对达西族人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而对他,有些人的怀疑始终未消散。
严家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若非父皇一早布置了多处长久经营的眼线,并不需要他切实指挥,并且把他那个茶商身份安排得极妥当,否则只怕在渌州的点早被严陌瑛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当年那个名动天下的严陌瑛放弃官场,半隐居在这渌州?还有顾显,那个年轻人真的就只是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么?
进了院子,嘱咐仆役晚点再上晚膳后,燕南回屋换下脏污了的衣服,也搓开了手中已拿到多时的蜡球。
属下送来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芜州刺史取得驻军虎符。”
弘光五年,由兵部统一掌管的昭国各州兵权,全部集中到了州郡刺史的手中。而这些开始掌管地方军政大权的官吏,少部分出身京城世家,余下的,一半来自地方豪族,一半来自科考中晋级的平民子弟。
当这个统计数据传到兰尘手中的时候,她正好坐在竹荫清凉的廊下靠着柱子摇一柄萧泽兴致盎然时亲绘的兰草素绢团扇翻着本昭国前朝史册,赤着的双足悬在青青草地上闲散地晃啊晃,说不出的悠然。
“给个评价?”
萧泽倚着另一根柱子,手边是一地青如水的莲子壳。
今天不算很热,早起出城了一趟,顺手带回来一堆新鲜莲蓬和属下统计上来的各州刺史的完整身家情况。
莲子水嫩沁凉,在这样夏日里,颇得兰尘喜爱。她从水晶盘里拈了两颗现成的丢到嘴里,也拿过一个莲蓬来,一边剥开,一边道。
“短期看,地方豪族毕竟势力有限,平民子弟更不消说,与其说是他们取得军政大权,不如说是皇帝借他们拿到了之前被兵部,或者说是由京城世族占据的兵部直接掌管的兵权。这是很大的一笔宝藏,毕竟目前昭国在各州的军队可不少,也不乏精兵。而吏部在此变化后,看来似乎是取得了更大的地位,但各世族本就彼此关联,相互制衡,所以吏部尚书顾况反而可能处境更微妙,稍不注意,便会被诸世家群起而攻之,以献宠于君权更集中了的皇帝面前。”
“嗯,这是一种可能。不过也别小看了京城这些世家,跟着这个王朝繁盛了百年,他们不会只是被动地被皇帝削夺一切的。那么长期呢?”
“长期么,很简单,尾大不掉啊!一旦中央王朝势微,地方必然形成割据,然后四分五裂、外敌入侵、国破家亡、山河不再!”
不是危言耸听的发言,不过在这个时代,这到底是大逆不道的话。
倘若是初来这异域的两年,兰尘绝不会如此轻率出口,虽然那时,在随风小筑也好,在隐竹轩也好,周围常常也是只有她跟萧泽两个人。
芜州是一座建在雍江南边的最大支流梨江边的城市。
梨江发源于西南群山之中,当它迤逦流到芜州的时候,已经汇聚了无数细流而成一条大江滚滚地直向雍江逼来。然地陷芜州,那万钧波涛落入湖中,再平缓地北上流入雍江,只在芜州留下千里玉鉴琼田,万顷浩淼水乡。
轻轻吐出一口气,萧澈的目光从湖面上移回来,茫茫的芦苇在脚边连成一片一片,离开花的时节还早,芦苇还未形成那苍苍凄凄的清丽景致。
“澈,你说这次真能抓住他们的踪迹么?”
温婉里带着浓浓忧虑的女声却出自俊美少年口中,少年皱起漂亮的柳叶细眉,一双秋水般漾起粼粼波光的眼睛牢牢地锁住远处两个沿着湖堤摇摇晃晃前行的醉酒男子。
“不一定。”
萧澈目光炯然,神色却是淡漠的,声音更是冷彻。察觉到少年投射过来的视线,他微微动眉,少见地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两个人是好不容易才追查到的线索,但是接近得似乎过于容易了些,他们向来狡猾,恐怕其中别有目的。”
少年闻言,看了萧澈一眼,不禁微微笑了下,眉却皱得更紧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属下有人依旧沉默,有人不由得看看萧澈,再看看少年,心中感慨一声——果然还是美人温柔乡化得了千年寒冰!
若非这些天跟着来芜州查案日日相见,谁会相信江湖上有“冷面冷心”这么个评语的萧二公子萧澈会对人解释敌人的行为?哦,不,或者说是“安慰”。虽然他这安慰,实在是拙劣得除了那位,没别人会接受!
看来这江湖第一美人,还真是朵秀外慧中的解语花哩,难怪二公子连来芜州都要上官夫人跟着,也不怕……
浮想归浮想,看见头儿示意行动的手势,大家还是迅速地按原定计划兵分两路包抄上去。
在芜州已经憋了几个月,每次有点线索就被对方给掐断,众人心里很窝了口气,这会儿便如鹰隼般无声掠去,只盼能把藤蔓给抓住。
萧澈施展轻功,很快已迫近那两个醉酒男子转过的山角,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抬头一看,山那边竟突然腾起烟火,萧泽心中一凛,猜到不好。
果然,山这边一片火海,一座山庄正熊熊燃烧着,先前那两个醉酒男子手足断裂,以极凄惨的死状倒卧在湖堤上。众人蓦然看见,久经江湖风雨的这群萧门高手竟也是一怔。
萧澈倒是没什么反应,锐利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落定在湖中已走远的小船上。那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人摇橹,一人站在船头面向湖堤而立,虽然看不见对方表情,却总觉得那远远投射过来的目光里带着讥诮。脸色难看至极的上官凤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艘小船。
“是他们干的?”
“十之八九。”
“……这样残忍地杀了同伙,是想向我们示威么?”
萧澈没回答,他的眉峰忽地紧紧皱起,又散开。船上的声音破空而来,那股浑厚明显是由强劲内力催动的。
“萧二公子,这两个废物有劳你们如此用心,让我有了以儆效尤清理门户的机会。作为答谢,下一批美人,我想就从萧二公子身边的绝色佳丽开始选吧!哈哈哈哈——”
船上人猖狂的挑衅让萧门诸人气愤填膺,不管他们跟萧澈的关系有多淡,这是他们萧门的公子,岂容人如此相欺?无奈相距已远,任凭轻功再好,想追上去给对方一点教训是不可能的了。一个使刀的中年男子恨恨地啐了一声,怒骂道。
“他娘的,不过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不成?”
此先河一开,这些江湖上已有大大小小名气的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叫开了阵。没办法,自从来到这芜州,他们那口恶气郁结在心底都要转成毒气了,再不发泄出去,遭难的恐怕是自己。
一群人骂骂咧咧,萧澈看着那艘远去的小船,转身拉住上官凤仪,朝燃烧中的山庄走去。
即使来芜州不是为了打仗,但惯性使然,沈燏还是命人在房里摆上了一面十分详尽的帛制芜州地图。
获知又一轮追捕失败的这个夜晚,他站在地图前,夜风阵阵吹来,烛火一阵阵地摇动,他的身影也跟着在地图上晃。沉默许久,沈燏开口道。
“这么说给曹峻说中了,藏在我们中的内奸果然是他。”
“是。”
萧澈一如既往地简洁,上官凤仪想了想,补充道。
“但是我们还是不能确定他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府中出出进进的人太多,我们又不便盘查。”
沈燏点点头,回身走到书桌前坐下。
“没关系,这个完全可以交给曹峻,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就能一举抓获这些恶贼了。不过,本王倒还真是没想到,顾昱,顾昱——堂堂芜州刺史却跟这案子大有关联!哼,吏部尚书,齐国公府,那个顾况竟养出了这么一个败子!”
“那齐国公跟这件案子,也有关系么?”
上官凤仪皱紧了眉问,沈燏的手抚过桌上横放的佩剑,缓缓道。
“说不准。齐国公几代世袭,身家显赫,顾况自己名气在外,又是朝廷里风风雨雨见惯了的人,本应不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不过,白玉堂看来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众人皆知的肮脏。呵,这种事,皇家做了个表率,世家如何不会效仿?”
上官凤仪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又慢慢松开。萧澈瞥见了,没说什么,只对沈燏道。
“怎么做?”
“用鱼饵,不怕钓不到大鱼。”
“对方不会轻易上钩。”
“那就用猛药,我们查得紧,最近他们都没有收获,贪财之徒,岂会看见好货色不出手?”
“好。”
事不关己,萧澈简单利落地表示同意。
反正这抓犯人到底是官府的差事,他萧门肯如此热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倘若热心过度,则又有多管闲事之嫌。这种麻烦,除非必要,否则萧澈向来不会主动沾惹。
不过,沈燏显然不这么想。
“既然你也同意,那么就由你帮忙去找个人来当饵吧。”
抬眼瞧了沈燏一眼,萧澈冷冷道。
“我找不到。”
“你是江湖人啊,要找位武艺高强的女侠总比我熟悉吧,实在不便,就易个容。反正我们不指望她作证,能指准路端了老巢就行。”
萧澈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沈燏,那神情,实在让人猜不出他这是表示反对,还是在思考可做饵的人选。
上官凤仪看看他们两人,轻声道。
“让我去罢。”
“不行。”
萧澈想也没想地反对,沈燏愣了下,笑道。
“还是算了,对方已认得你,如何还会上当?”
“正是因为认得,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人的话,不就有这个意思么?”
上官凤仪的声音依然不重,但是十分坚持,她盯着萧澈。
“你应该同意,澈,我知道你会同意。”
“我会想出别的办法,对方素来狡猾,就算虏了人去,也未必就能给我们追踪到的机会。”
“所以这次,你必须追踪到。澈,我可还不想就此陪上自己呢,你也不能忘了我们的约定。”
萧澈不再说话,上官凤仪看了半晌,这回却是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默许,便转向沈燏道。
“王爷,倘是我们故意疏于防备,想必对方不会上当,这可如何是好?”
“对方已经放出那种话来了,敌意既然如此明显,凤仪,本王也不同意由你来当这个饵。”
“可是王爷,此案为祸已久,对手又经营多年,狡猾难当,若虎穴不得入,又焉能取虎子?况为阱设陷必有所失,凤仪作饵不忍,他人作饵,王爷又岂能狠得下心?”
“凤仪,你是澈的妻子,我们追查他们这么紧,若是擒住你,怎么会平平常常地当作以往那些女子般对待?沈燏在战场多年,见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绝境,然但凡有一点机会,我就绝不会把士兵们放到死地中去求生,不管他们是不是我所率领的部下!这次,也是一样!”
不愧是沙场征伐多年的名将,沈燏说这话给人无比的说服力,让上官凤仪都忍不住想要服从他那隐性的命令了,但她终是笑了笑,道。
“王爷之命,凤仪万不敢抗。只是家仇不可不亲自报,要是能尽早了结这案子,以芜州安宁告慰九泉之下的亲族,凤仪才能早一日安心。”
沈燏皱起眉,他早就有点奇怪萧澈为何硬要把上官凤仪带来破这案子,现在听来,倒是另有隐情。
“凤仪这话怎么讲?”
上官凤仪看看正转过头来瞅着她的萧澈,沉默了下,道。
“王爷如今已经知道芜州案其实在十多年前就发生了,那时这伙恶贼的势力还没有这么大,所以有人查出了他们的贼窟。可惜,不等官府出面,那人全家就被那伙恶贼杀人灭口,尸体随着家宅一把火焚毁,迄今却仍被人以为是桩失火惨剧而已。凤仪,本不姓上官,凤仪姓吕,芜州前招讨使吕钦正是家父,十一年前全家死于火灾中的吕钦。”
“——吕钦?”
想起这个名字,沈燏有着微微的吃惊。十一年前,即使是远在京城与边关的他也还是听说过这个人的,连破数件大案的芜州吕钦,曾得他的父皇亲自颁下奖赏。后来再无消息,原来竟是……
“不行,凤仪,我不同意。”
萧澈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但为什么不同意?萧澈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也茫然。他这人凉薄得很,假若是对方自己坚持做的决定,那么是死是活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但上官凤仪——他名义上的这妻子,如果她的决定会令她面临死亡的话,他就必须打消她的决定。
理由,理由是她与他有着契约吗?也许吧,他要履行的部分不需要她以性命冒险;也许,还因为她还未完成她的那部分责任;更可能,因为她是唯一分享他的秘密的人,这世上除了她,再没人知道他多么尊敬他的大哥,多么想保护他的大哥,甚至不惜与母亲敌对……这秘密,一个人真的很沉重!
对上萧澈沉默依然但这次是透着少有的坚持的目光,许久,上官凤仪终是叹息一声,道。
“一个月,我等你一个月,澈,假如一个月后还没有办法,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同意我的意见。”
萧澈不说话,斜眼看看这似乎从小就冷漠如冰的侄儿,沈燏心中大致有了个底。想起他的母亲,孟家那个当年执意要嫁入萧门,甚至不惜为妾的二小姐,他不禁勾起唇角,这对母子,说像也像,说不像却又真是不像得很呢!
“一个月么?这个时间的确是比较恰当。假如一个月内还是想不出别的办法,那么我也同意由凤仪出面来引蛇出洞。不过即使澈刚才同意,凤仪你也必须等一个月。对方不是贸然之徒,我们必须把线放长一点,伪装要像,也要更有耐心,才能钓到大鱼。而这一个月内,除了想别的办法,也必须想法保证没办法时,凤仪你的安全。”
沈燏带笑的目光扫过萧澈,又落在上官凤仪身上。
武林第一美人么?
的确是位相当美丽的女子,而且极有个性,让沈燏不禁想起遥远的京城那里,他那基于一个契约而嫁给他的妻子。昨天才得到的消息,盈川有了身孕。这个喜讯让沈燏欢欣异常,不止是初做父亲的喜悦,更因为那是他的盈川,如星辰般耀眼的盈川会诞下怎样杰出的孩子?
这让他无比期待!
“不过凤仪,你要记住。如果你只是想剿灭那帮匪徒为亲人报仇,而不是觉得下黄泉与故人为伴也无所谓的话,那么,不惜一切,你也必须活下来。我想,应该有人在等着你的吧。”
愣了一愣,上官凤仪垂眸,笑一笑,点头道。
“我知道,多谢王爷。”
“如果你想,我会帮你灭了映水楼。”
萧澈突然开口,郑重而冷静,仿佛只是要剿灭一伙山贼。上官凤仪看了他半晌,有点无奈地笑着,叹道。
“澈,多谢你,可是我的家人是因为我父亲要为民除害而死的,所以我不想只是杀了他们,我要他们跪在堂下受审,在万民瞩目中付出代价。”
吹入芜州的风都是从湖上来的,带着清冽的水汽,驱散了夏日白昼的焦热,也驱散了笼罩沈燏等人多日的重重迷雾。
内奸已确定,而通过这么久以来细细的盘查、追踪与被匪徒自己毁掉的十座大大小小的据点的分布,他们巢穴的范围也大致可以圈定了。
官府、富商,加上江湖世家之一的映水楼,这是组成这芜州案犯的三大势力,前面两者好办,藏身点俱在芜州城内,且估计只能负责后路,那承担主要行动与剪除威胁者的映水楼却是建在湖边的一座大庄园,内里萧澈去探过,没什么收获,人虽多,但都是女眷、弟子、仆役,映水楼主事者皆不在其中,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巢穴已挪往浩淼的湖中去了。
千里平湖中大大小大的岛屿星罗棋布,不知道多少都无人踏足过,也因此成为匪徒最好的藏身点,也莫怪他们可以那般恣意地嘲弄他这钦差了。不过,现在该到他沈燏反击的时候了。呵,映水楼啊,希望他们足够强,强得能承受得住他这一击才好!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二章 业火
第十二章 业火
昭国有个笑话,流传不甚广,但芜州人都知道,闲下来神侃的时候,不时会有人拿这个笑话打趣家乡人。
某人去了趟临海,听说七星群岛上的渔民被海盗侵扰,不堪其苦,奇怪道:“他们干嘛不赶紧换座岛逃命?我们芜州前阵子闹水匪,大家船一撑就猫到别的岛上了,反正岛那么多,水匪哪里找得过来?”
海岛与湖岛有多大区别,芜州人后来终于是知道了,但是,知道也就是个知道罢。海是遥远的、不相关的事物,只有芜州的湖、芜州的岛,是芜州人日日渔歌唱晚、岁岁春花秋月看不尽的红尘乐土。
也许除了缔造这天地的神,没人知道湖中到底有多少座岛屿,有的小巧如珍珠,有的大可比芜州境下的梨川县城;有的秀美,有的却又陡峭如倒插水中的剑,若非草木盘绕其上,那峭拔的石壁说不准就会如剑刃般反射出刺目的日光来。当然的,寻常渔民就算靠近了这样的岛,也不会有那等闲情逸致想上岸去瞅瞅那儿是否会有别样风景的。
其实这里虽然高、虽然险,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吴鸿站在岸边,崖岸虽高,但是湖上的风很大,或许要下暴雨了,湖水打着卷儿扑上来,水雾甚至湿了衣摆,他却仍固执地站在那里,芜州、京城,在一条线上。
“喂,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理当突兀,却又轻飘飘得像阳光下的灰尘,平凡得紧。吴鸿没有回头,他熟悉这声音,而且对方把距离把握得很好,倘若吴濛再沉默地往前走一步,他的暗器就要出手了。
“有事?”
“当然。”
“说。”
自冯家庄一事后,吴鸿对吴濛的。态度越发轻慢,如今连处理公事时的言语亦是极尽简单,似乎避之惟恐不及。虽然密卫们之间也绝少交流,但如此刻意的淡漠倒又似乎过了些。吴濛却丝毫没有为此而动容,他走到岸边,平淡地看着脚下喧嚣的波涛。
“芜州案到如今规模,已达到目。的。主上吩咐,要收网了,映水楼余孽,必须全部处理掉;顾昱暂且留着他性命,待指证时再解决。”
“谕令。”
吴鸿冷冷地循规要求吴濛出示皇帝的印信,吴濛。掏出一枚金质令牌给他对过,确认后收回自己怀中,瞥一眼已经转身的吴鸿,他露出像是恶作剧般的浅笑。
“这次回京城,听说了一个让太后非常高兴的消息,。你要听吗,吴鸿?呵,放心,确实是好消息——东静王妃怀孕了。”
那稳健的脚步仅有微微的一滞,吴鸿大步离开。。吴濛自然看到了,嘴角的笑容已近邪恶,他继续道。
“破此大案的人。将会是东静王,功劳也好,忌惮也好,东静王都是背定了,而好处,自然是主上占尽。呵呵呵,这次对世家动了手,那么下次,吴鸿,你猜会是谁?宁远侯,还是东静王?”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吴鸿背向他越走越远。不过吴濛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他心底留下了根芽,那里早有肥厚的土壤与漆黑的阳光,那根芽,不知何时,便会把这密卫中的佼佼者死死缠住。
呵,这戏里最精彩的一出,不久就要开始了吧。
那叫沈盈川,哦,不对,应该是叫沈绿岫的女子,南安王的嫡女,既然会突然嫁入皇家……呵,我们的皇帝啊,你猜得真准呢!
“唔,用蕙草的话,香味有点明显,鼻子灵的人恐怕就能识得出来,也不合王爷的要求。”
被楚怀郁皱眉否决了又一项提议,红榴苦着脸道。
“不是香味过浓易识辨,就是淡得风一吹就散,过了水就更别提,这可怎么办?”
楚怀郁不说话,拧着眉沉思,东静王的要求倘若是在陆地上就好办,可是芜州遍地河湖,着实不好处理。
“——谁?”
武功虽然较一般,但楚怀郁五识敏锐,药圃那边传来的细微动静让他登时喝出声来。似乎是被他惊到了,一个娉婷的身影缓缓直起身,红榴认出来,笑道。
“是怀佩呀!吓了我一跳,怀郁,还以为什么东西潜进来了呢!”
“哦,抱歉。”
楚怀郁展眉笑了一下,关切地看向小妹。
“你在这里干什么,怀佩?”
“看药草啊,大哥。嫂嫂说我虽然识得这园中所有的药草,背得出它们的药性,但其实还没有真正熟悉它们,所以特许我每日来百草园了解药草,而不是单单死背药书医典。”
“哦,这样啊。”
点点头,楚怀郁没说什么。
这百草园是楚家的圣地,子孙除非特许,否则不得擅入,父亲带红榴入园的时候曾特意叮嘱过这一点。不过,他何尝不知红榴在这个家中的处境,若非还有个怀佩对红榴十分维护,怕是生性开朗的红榴也早已……罢了,他这妹妹,若是能得红榴悉心指点而在医药上有所成的话,父亲应该亦会高兴的吧。毕竟,楚家这一辈子侄的能力已到了堪忧的地步。
见楚怀郁默许,楚怀佩侧过眼眸,对红榴温柔笑道。
“嫂嫂,适才听到你们说话,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呃……”
红榴有点为难地看向楚怀郁,刚才王爷一再叮嘱他们千万保密的,不过是怀佩的话……接到妻子的视线,楚怀郁对妹妹温和笑着,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朋友被人寻麻烦,日日担心家人遭绑,请我们帮忙制作些带味的药物,若是出事,也好依味道寻找。”
“哦,是吗?”
楚怀佩随口应着,像是接受了哥哥的说法,只玩笑般说道。
“不是听说南疆的蛊虫隔多远都能控制吗?真要有那种东西的话,与其那么麻烦想着味道浓淡啊,被河水阻隔啊,干脆就给下个能跟踪形迹的蛊虫好了,多省事!”
听者有意,红榴眼前一亮,却又迟疑着抬头看向楚怀郁,正好对上楚怀郁看过来的复杂眼神。
“好了,红榴,我们回去休息下吧,转了一天你也累了。怀佩,不要在药圃里呆太久,光看药草和光看药典一样没多大作用。”
“是,大哥。”
楚怀佩温婉地应着兄长的告诫,微笑看着楚怀郁夫妇走远,红榴那像是激动得紧紧拉着楚怀郁袖子的举动自然映在了她淡漠的眼里。
“蛊这东西,果然存在啊!”
无人的药圃中,刚过适婚之龄的楚家二小姐喃喃自语了一声,太模糊,风都没听清楚,只有西沉的落日看到那笑容端整得深沉。
到了这弘光五年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萧门少主与楚家二小姐的那场风雨,也过去要将近两年了。楚家毕竟是江湖世族,嫡出的美丽聪慧的楚怀佩尽管遭遇了萧泽不客气的冷淡,但也并非就从此无人问津了。同样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世家子弟有存了与萧泽竞争之心的,自然不肯上门求亲;非江湖的大家族又未免觉得当年闹得过大,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不过还是有出身名门或江湖闯荡得不错的青年上门投贴,只是楚怀佩听闻后一概拒绝,楚铭本就深觉亏欠了女儿,如今在这些事上虽着急,却再不敢轻易做主。
“怀郁,怀郁,王爷只给了我们一个月,这方法就是最直接最有用的。”
“别急着做决定,红榴,你该清楚可能的后果。”
“仅仅是可能而已,不是吗?怀郁,你放心,我会万分小心的,只要谨慎,就不会出现反噬。再说追踪形迹这种蛊是比较简单的,又不会很久,过后立即清除掉就没关系。”
“不,我们得再想想。”
“——怀郁!”
不再跟在他身边转,红榴走到楚怀郁面前,一站一坐,红榴捧起丈夫的脸,直直地看着他,不容许楚怀郁再逃避。那双总是平和的深棕色眼眸中的忧虑与焦躁,让红榴不禁微微笑了出来,她轻声道。
“怀郁,不要担心,你应该相信我。我是谁?我可是红榴啊,芫族的红榴,连楚怀郁都要佩服的红榴呢!”
蛊虫这东西,但凡听闻过的,除非是有所图,否则基本上都会不自觉地有敬而远之的想法。别说身体里有只虫子在爬的感觉有多毛骨悚然,再加上这东西似乎对人体似乎有极强的控制作用,再加上,这小小一虫子还能置人于死地,且似乎药石辋然,那就莫怪人闻之心惊了。所以,在听完红榴的意思是说给上官凤仪下蛊虫是最好的方法时,萧澈头一个反对。
沈燏也跟着点点头,他虽然没萧澈那么了解,不过也耳闻过蛊虫的邪门,安全起见,也不大赞成红榴在自己和上官凤仪身上下蛊。
至于曹峻,因为此前曾见过一卷有关蛊虫害人的卷宗,那印象之深刻,足以叫他现在回想起来,仍恶心得一阵恶寒加反胃。看看眼前这据说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妙龄女子,曹峻对沈燏的看法亦是深表赞同。虽然芜州这案子已到了惹民愤的地步,然而单单一个两年前才到任的芜州刺史顾昱的加入果真能让那伙恶贼发展到如此庞大规模么?曹峻直觉性地感到不对,但假如其后果真还有势力支持的话,那么……曹峻深锁起眉头,齐国公真没感觉到长子在芜州的异状吗?
“可是王爷,隔着这么一片大湖,单凭药物根本无法追踪,若是跟丢了上官夫人,那岂不是更危险?况且这对我来说真不算难事,我不会出错的。”
红榴耐心地解释着,上官凤仪也早收回了初闻蛊虫的惊讶,笑道。
“我相信楚夫人,这样来看,下蛊确实有用得多。”
“即使是芫族高手,也绝不轻易动用蛊。楚夫人,我没说错吧?”
萧澈冷冰冰的目光像搬来了座雪山震在屋子里似的,这大热天倒正好降温,红榴无谓地撇撇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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