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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蓝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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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向他求药才是。”

韩端不语,实则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常欢默一阵道:“走吧。”

“去云楼?”

“暂不去那处,领我哥随意出城走走。”

扶起谭傲,三人一道下楼,韩端驾车,带他兄妹二人直奔城外郊野。天气渐暖,多日未雨,野外片娇红掩映,嫩绿交加,一条小河流贯数丘,水波涣涣,澄清见底,路边柔枝竞展,茂冠繁叶中已堪藏鸟,暖风迟日,正是踏青好时节。

车行出城后便慢了速度,两马无鞭急催,乐得悠闲踏着小步。

韩端掀帘进车,见谭傲呆坐一旁,常欢趴在窗上怔望远处,道:“洗墨村就在前面不远,可去看看。”

常欢偏首:“何谓洗墨村?”

“传那村文人众多,常在一泉清洗砚笔,时久泉黑,新水仍如墨色,便叫了此名。”

常欢微笑,探到谭傲身前:“哥,我们去看看墨泉好不好?”

“嗯。”明知那是一句无意识的回应。常欢仍高兴道:“我哥同意了,我们就去那处。”

韩端望了她半晌,轻叹声,出得厢去,车架刚坐稳,身旁跟着落坐一人,屈膝托腮道:“让我哥出来透透气说不定会好些。多舒服的天气,既不热也不冷,若一年里日日春分就好了。”

韩端浅笑:“南方青州便是如此,你若喜欢便去那处住些日子。”

常欢歪脑袋看他:“你去过?”

韩端别开眼睛,看向路边绿树,轻道:“我是青州人。”

常欢仿似没注意到他情绪的细微改变,笑道:“好啊,若有机会,你就带路,我和我哥我师傅一起去!”

韩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常欢将身子转向他又道:“韩端,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变化。”

韩端一愣:“什么变化?”

常欢倏尔将头仰起,对呵呵笑了几声:“不板着脸吓唬人了,变得很爱笑。”

韩端俊脸一红,扭头低道:“没有。”

常欢嗔他一眼:“有的,还不承认,心情好了是么?我都见你笑过好几回了,这样才对嘛,高兴就要笑出来,伤心就要哭出来!”着又哈哈笑了一通,“我想笑就笑,想哭…也不哭!”

韩端瞥她一眼:“想哭为什么不哭?”

常欢假模假样的左右看看,低道:“告诉个秘密,发誓不能告诉别人。”

“嗯。”

“嗯什么呀,发誓。”

“怎…怎么发誓?”

常欢皱眉:“发誓你都不会?你就说如果我把常欢的秘密说给别人听,我就是小狗!”

韩端眨眨眼,脸颊一片绯红,呃了半晌才道:“如果我把常欢的秘密说给别人听,我……就是小…”

“小狗!”常欢翻翻白眼,“真替你着急,这都说不出来!”

韩端舒了口气:“是什么秘密?”

常欢又左右看看,神秘道:“我的秘密就是…我不会哭!”

韩端愕然,好一阵没话,面上现了无奈之色,状似觉得这个秘密实在不能称之为“秘密”!

常欢不理他的反应,又托了腮道:“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命中缺水?”瘪瘪嘴向韩端道:“你哭过没?”

韩端垂头顿了顿,诚实道:“幼时哭过。”

“眼泪到底是什么滋味?”

韩端一怔:“你说真的?你…没哭过?”

常欢扬眉:“真的没有。”

“没有掉过一滴泪?”

常欢嘟嘟嘴:“我想哭,我真的很想哭,”说着撇嘴作哭状,呜呜两声道:“不就是这样哭的么?为什么我没有眼泪?”

韩端不话了,常欢推他一把:“喂,你不会也觉得我是怪物吧。”

韩端摇头:“怎么会,只是我从没遇过你这样的人。”

常欢颓然垂下脑袋:“跟别人不样,还是怪物。”

韩端见沮丧,便道:“呃…或许是未到伤心时,我…我成人之后也没有哭过。这怎么能是怪物呢?”

“至少你曾经流过眼泪,”常欢闷道,“我连眼泪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我有伤心过很多次,我爹死的时候,遇到哥哥的时候,还有师傅…唉,总之我常常伤心,常常想哭,就是哭不出来,不但哭不出来,还一伤心就笑,你说我不是怪物是什么?”

韩端望着她埋在手臂中的脑袋,颤着手轻拍了拍她的肩:“笑比哭好。”

常欢抬头:“你要帮保守秘密,我不想让人家喊我怪物。”

韩端微笑点头:“好。”

常欢高兴了些,往韩端身边挪挪道:“韩端啊,你人真好,和你在一块儿就觉得特别安心。”

韩端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安心?”

“嗯。”

韩端用力甩马屁股一鞭,轻笑出声:“我也是这样想的。和你在一起…很安心。”

常欢斜他一眼:“是么?那你和季凌云在一块儿安心么?”

“这…好象…呃。”韩端答不出来。

常欢眼珠一转,又问:“我是你的朋友,季凌云也是你的朋友,若我与季凌云有分歧,你会帮谁呢?”

“我会劝你们。”

“若是我与他变做仇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又帮谁呢?”

韩端无奈摇头:“你总是些奇怪的话……”

话音未落,忽闻车厢中“嗷”地声大叫!紧着有重物落地声音。

两人诧然对视一眼,同时窜身急返厢内。

谭傲翻身倒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中不住惨嚎,似正被极大痛楚煎熬。

常欢惊慌扑上:“哥!哥你怎么了?”

“啪”地一耳光正中常欢面门,将她打得个趔趄,韩端忙扶住她,却听她嘶叫:“按住我哥,按住他!”

谭傲翻滚幅度甚大,几乎让人不能近身,韩端想上前按住,几次都被他乱抓迫开,不会儿他的唇角就溢出白沫,四肢开始抽搐,眼白不住上翻。状极骇人。

常欢不顾他乱蹬,死死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按住他的小腹,急得脑子都要炸了,发疯般地叫道:“快回城!快回城去找大夫!”

马车不复来时悠闲,掉头以疾速向城内驶去,韩端鞭子抽的密集如雨,两马吃痛放蹄狂奔,两柱香时间便赶回城内,停在一家医馆门口,韩端急忙掀帘,欲将谭傲抬出,一进厢,他便愣住。

常欢瘫坐厢地,环髻被扯得乱七八糟,左脸颊一道指甲血印,双手耷在身前,手背抓痕触目惊心。

躺在身边的谭傲,下唇咬得血肉模糊,眼鼻口耳七窍渗血,表情凝固着痛苦,人却没了动静。

韩端没话,立即蹲身抚上谭傲颈脉,半晌道:“息弱将断。”

常欢哆嗦着手拉拉哥哥抽上去的衣衫,对韩端道:“你帮我带他进医馆。”说着起身。

韩端疑惑:“你要去哪里?”

常欢目露狠色:“我去找萧倾城拿解药!”

“不可冲动!”韩端急道,“他会给么?他既有心下毒,便不可能给解药。们想想别的办法。”

常欢凄然一笑:“没有办法,昨夜我从师傅处回来后就连找两个大夫,没人知道他中什么毒,只能去找萧倾城!”

韩端顾不得其他,一把扯住常欢胳膊:“他有心害你,你去了岂不羊入虎口?”

常欢拨开他的手,冷道:“明日就是太后懿寿,他不会动我,我自有分寸,你快将我哥送进馆里医伤。”

常欢心意坚定,韩端心如火烧,又抓住常欢胳膊,却不知该如何劝她莫去,半晌咬牙道:“你等,我先将哥送进去便陪你一起!”

常欢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韩端背上谭傲下车,冲进医馆,将他托给一位老大夫,三两句交代清楚,忙又冲出馆门,前后不到半刻,门前已马车无踪,哪里还有常欢的影子?

梅园门前停车,常欢不理小厮呼喊阻拦,疯似的冲进园中,一口气跑到会宾阁前花园处,放声大叫:“萧倾城!萧倾城!你出来!”

身后冲上几位小厮,拖臂扯膀,个个口道:“楼主不在,你不能擅闯!”

常欢左扭右撕,急声大吼:“萧倾城!你人面兽心!再不出来,我就将你的丑事抖落到天下皆知!”

会宾阁门口飘出一抹淡黄,急步走到常欢身前,惊疑道:“常欢?怎么了?你的脸…”又对小厮道:“快放开她!”

小厮松手,常欢恨恨唾一口,扭头不理她问话,嗓子还未痊愈又扯破一回:“萧倾城,我说到做到!你快给我出来!”

玄月无奈:“楼主不在处,你喊他也听不见啊。”

常欢冷道:“在紫楼是吧,我这就去!”

“哎!”玄月急叫,“你有何事可以先告诉我,楼主近日情绪不稳,你千万莫去寻他!”

常欢嗤鼻:“情绪不稳?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情绪不稳,你怕他我可不怕!”说着转身欲走,倏地眼前紫影一晃,人还未看清,胸襟已被人牢牢扯住。

紫锦面具几乎贴到常欢的鼻子,狰狞怪物恨声道:“吃了饭刚预备睡觉,你就跑来大吵大闹,当我倾城楼是菜摊儿吗?”

常欢看清来人,毫不畏惧,咬牙道:“给我解药!”

萧倾城唇边一抹了然微笑,口中却问:“什么解药?”

常欢抓住他的手往下掰,怒吼道:“你莫要装蒜,你喂我哥吃了什么心里有数,他已发病,快给我解药!”

萧倾城松开常欢前襟,嗤笑一声道:“哦,发病了?这么快?”

常欢听他如是说,愤怒直如巨雷轰上脑际,恨力扬手向他砸去:“畜生!你简直不是人!”

萧倾城身形灵闪,转瞬挪到她身侧,看她扑个空朝前踉跄,嘿嘿笑出声来:“蠢丫头!”探手抓住她的后领,用劲一兜兜入怀中,冷脸对玄月道:“没你的事!”

玄月不敢吱声,慌忙躬身后退进阁。四下小厮也纷纷退散,只余他二人站在园中。

常欢在他臂间不住撕打,厉声大叫:“放开我!不要脸面的畜生,放开我!”

萧倾城见人退光,手一松,将常欢推倒在地,一脚踹上她的后腰:“真是讨厌的丫头,若不是看蓝兮的面子,你早死了十次有余!”

常欢趴在地上,想着谭傲,心都快要急碎,口中呵呵笑道:“好,你杀了我,只要把解药给我,我救了我哥后送上门让你杀!”

萧倾城冷哼声:“莫跟我说没用的,你哥若今日死,那就全都怪你自己!”

常欢一呆,回头道:“你说什么?”

萧倾城啧啧出声,蹲身拎拎常欢乱发:“就你这副鬼样子,蓝兮会喜欢你谁也不信!”

常欢听他又扯到师傅身上,气道:“你也莫跟我说没用的,若想让我明日还能给倾城楼长脸,就快将解药给我!”

萧倾城弯唇一笑:“你哥是不是七窍流血,气息已断?”

常欢眼中喷火:“你下的毒你会不知症状?”

萧道:“我知,我当然知,只是你哥本不会死,不过一直痴傻而已,我想着等蓝兮与你分开后就把解药给你的,”他站起身,绕着常欢晃悠两圈,“哎呀,谁知道你给他吃了什么呢?是不是找庸医抓了些清智的药?哈哈哈!安神丸遇清脑之药便会立即发作,现时解药根本无用,神仙也救不他!我早说他没事,你不信我,这下他的命可是断在你手上了!”

“常欢!”园外传来高叫。风挟黑影落,长剑银光闪,剑尖直指萧倾城胸口,“起来!们走!”

萧倾城红唇一撇,两指轻弹剑尖,“这又来个英雄救美的!要走就快走罢,莫扰我清梦,记着明日来寻我啊,常欢!”说完转身晃悠出了花园。

常欢正面俯趴在地一动不动,脑袋顶着地面,双手死死揪住草根拧做团,指关节泛出惨白,牙咬下唇几要咬出血来。原来是样,哥哥的发病,原来是吃了师傅的药!

萧倾城是故意的,他知因不说,故意让自己带走哥哥,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放任哥哥痴傻,定会寻药解毒,绝妙的借刀杀人之计……他尚不知哥哥身份,仅因是她常欢之兄,就下此毒手,萧倾城!你很好!

韩端用力拉起常欢,忧心道:“早说他不会给的,你哥还有一息,我现在就去将京城名医全数请来,且看有无别的办法。”

常欢闭上眼睛,咽下一口咸腥血沫,眼底刺痛不止,思维却异常清晰,过往片段如云缓飘脑际。

“你不叫常欢,你的本名叫谭笑,我是的亲哥哥,谭傲!”

“杏糕,你小时候曾问过它的名字,我告诉,它叫‘高兴’”

“笑笑,今是二月初六,你的十八岁生辰啊。”

“不要再与蓝公子争执,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跟着他,哥哥就放心。”

“笑笑,我们是莲州人,我们姓谭,我们身负血海深仇!”

常欢从没有感受过样彻头彻尾的孤独,在不知自己有亲生哥哥之前,没有因为自己是孤而伤心过半分,因为还有爹,有师傅。可是哥哥来了,身上流动着一样的血脉,油然而出的亲近感觉|Qī…shu…ωang|,多么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他,了解自己的姓,了解自己的家,多么希望能跟着他回到老家,一起跪拜爹娘之灵,堂堂正正找回自己的姓名。

可如今,莲州在哪儿?祖宅在哪儿?亲生爹娘的坟墓在哪儿?未来及多唤几声“哥哥”,未来及并肩踏上回乡寻根的路,未来及多享受半刻亲情的滋味,世上唯一的血亲,就要…去了。

灭门之仇!时隔十五年,谭家最后一个男子仍是送命!

常欢的心狠狠一窒,喉间腥味再次翻出,拼命咽咽,她睁开眼睛,向脸焦心的韩端道:“有日要萧倾城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韩端怔怔望着她,未语。

常欢唇边泛出丝怪笑,又道:“要季凌云也与之一道!”

韩端大震,抚上常欢双臂:“你在说气话?”

鼻腔火烧般疼痛,颊侧犹如被噬骨啃肉,既而股奇异热流涌动,麻麻酥酥的感觉难以言喻,常欢强忍住不适,眼皮一耷,漠然道:“是气话。”

韩端紧紧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瞧,倏地抬手触上常欢眼角,轻轻一抹,低道:“常欢…你的眼泪。

煎心笑情

常欢眨了眨眼,只觉眼眶焦干,并无一丝湿润感觉,探手摸上下睑,低道:“你眼花了。”

韩端看看干燥的指腹,先前那抹晶莹湿意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半晌道:“是…是的。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四海医馆,内室烟雾缭绕,药味四溢,无铺无盖的单床板架上躺着只着中衣的谭傲,面上血迹已除,下唇敷了药巾,前襟大敞,由头至胸插满银针

边上一位白须老大夫正在净手,见他二人进来,叹口气道:“想是服了冲性的药,致使脉向逆施,血溃盈脑,才有癫疯之症,此症发作急迅凶猛,极短时辰便可致人于死,亏得他本身有内力护体,比常人强健些,才余下一口薄气,现下老夫只得替他封穴吊息,保住这口气,若想治愈…”他摇了摇头,“我想几无可能了。”

常欢木然立在床边,望着哥哥灰白面容一言不发,韩端朝大夫施了一礼道:“劳您费心,这样续息可续多久?”

老大夫收起针包:“先在馆内治着吧,能吊一日是一日,但针镇穴位不是长久之计,气血仍在逆袭,一旦冲破…必死无疑。”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老夫行医四十载,药性相冲造成的病症也并非头次见到,但如他这般立时发作的倒真是第一次,无奈老夫医术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韩端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想知道是否还有他法救治。”

老大夫摇头:“天下能人异士甚多,谁敢断言有或没有,若你们能寻到可医他之人,老夫自然替你们高兴。”

话已说的明白,他是无能为力了,天大地大,那所谓的能人异士,又能到哪里寻迹?常欢抚了抚哥哥冰凉的手,心也随之冰凉透顶。

待老大夫走后,常欢道:“能不能换一家医馆试试?”

韩端低道:“这位庞先生是京城最知名的大夫,其弟子也做了御医。若他都无法,只怕……”

常欢哼笑一声,将哥哥的手捂在手心里,“只怕必死了是么?你瞧瞧他的样子,吊息!这与死又有何差别!”

韩端不语,默默站在她身后,看她趴在谭傲耳边道:“哥,你一定撑住,我会替你找更好的大夫,你会完成你的心愿……要撑住啊哥。”

谭傲无知无觉的躺着,除了胸口极微弱的起伏外,再无半点生气,他有没有听见妹妹说的话都不重要了,因为常欢,她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

常欢拿出了二百两银票,庞大夫只坚持收了二十两。再三叮嘱馆内小厮照顾好谭傲,常欢出门上车,对韩端道:“我们去云楼。”

韩端依旧没有过问她的去意,瞅着她的脸,忽地又跳下车进了医馆,一阵拿了一物出来,上车递给常欢:“你脸上的伤…要擦些药。”

常欢接过,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头乱发,苦笑道:“我这样去会把他们吓坏的。”

韩端轻抿了抿嘴:“进厢吧。”

去云楼的路上,常欢将自己拾掇了了番,头发衣服理了整齐,脸伤抹了药膏,血痕虽隐,却还显印记。

时至傍晚,云楼内的丫头开始扫地挂灯擦桌摆凳,为夜夜笙歌做着准备。二人上楼,意外发现季凌云不在房中。常欢疑惑,韩端道:“可能在三层楼台。”

再上三楼,穿过美人住所,未近露天小院儿,先闻一阵美妙的歌声。天边红霞丝丝缕缕,如为天空披了彩衣锦裳,常欢缓步走进院中,见兰草遍园,花香馥郁,青藤架下宽椅上坐着季凌云,白衣美人站在兰草间,面向栏侧唱着悠调,柔吟婉音引人入胜。

常欢驻足,立在院口静静听着,美人口齿清晰,那唱词听了几句便听出端倪:忆昔梅落如雨,遂尔逢君,一朝心许,宿世缘定,人意总连马上,坠钗去恋香魂,看花不语,扑蝶多情。

美人这一首恋郎曲若是放在楼下表演,不知倒要招来多少狂蜂浪蝶,常欢唇角轻扯,再看季凌云,他面露微笑,似有欣赏之意,眸底却是清冷一片。音未绝,常欢轻轻拍掌:“姐姐的歌声实在动听。”

季凌云眼睛一亮:“欢儿!”

萧盈盈忙回过头,俏脸微红嗔道:“常欢来了怎的不出声呢,吓了我一跳。”

常欢嘻嘻:“姐姐这一曲词唱得这样用心,让我也听得如痴如醉呢,若是打断,岂不罪过?”

萧盈盈瞥了季凌云一眼道:“小丫头能听懂什么?”

常欢狡黠一笑,朝美人身边一站,念道:“我要是男子,若姐姐许我并肩一立,谁愿成仙,何辞一死?”

萧盈盈的脸比那天边灿霞还要红艳,喝醉了酒般烧起两片酡色,见常欢调侃,韩端尴尬,季凌云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直觉心思被这丫头看穿,着实有些挂不住面子,恨得举手点了她脑袋一下:“好你个常欢,拿姐姐作笑,亏我当我世事不通呢!”

常欢亲热的扯了扯她袖子,认真道:“姐姐莫生气,我来是要感谢我昨日帮忙,我才能得见我师傅一面。”

萧盈盈不在意的摆手:“嗳,小事一桩,何必言谢!”抬头瞧瞧天色道:“你们陪凌云聊一会儿,我先下楼看看,一阵别忘了把他抬进屋去啊。”说罢眼波飞向季凌云,内藏情意绵绵无限,见他点头,便出得院去。

常欢见她走了,笑对季凌云道:“听美人姐姐唱曲儿,季大哥真是好兴致。”

季凌云瞧着常欢瞧得仔细,倏尔奇道:“欢儿,你的脸又怎么了?”

常欢拍拍脸:“没事,上车时挂了一下。”伸出手背亮了亮:“手也挂了几道呢。”

季凌云叹气:“怎的我次次见我,次次带伤呢?”

常欢哈哈大笑:“我哪儿知道呀,可能是我这人天生倒霉呗。”

“还像个孩子似的。”季凌云无奈摇头,向韩端道:“今日你们去哪儿了?”

韩端道:“洗墨村。”

“哦,那是个好地方。”

说完了这句话,三个人突然都沉默了,韩端与季凌云都看着常欢,常欢却没有接话的意思,只顾仰头看向晚霞。

季凌云颔首,常欢瞥他一眼,微微笑了。

园里只剩下季凌云和常欢,她趴上栏杆,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房屋,弯弯绕绕的巷道,深深吸了一口气,“能看得见半个熙州,这里可真好。”

季凌云道:“莫趴在那处,不牢固的。”

常欢回头冲他一皱鼻子:“天要暗了,你那处黑呼呼的,说不定还有虫子呢。我宁愿站在这里,站得高,看得远!”

季凌云抬头望了望藤架,笑道:“是啊,真的有些暗了。”

“要不要过来?”

季凌云微敛眼帘:“你…扶我?”

“好!”常欢应得干脆,走到他身边大方架上他的胳膊,“能走么?”

“不能。”

“那怎么办?跳?”

季凌云按着扶手站起,笑得开心:“对,跳!”

没用着常欢,季凌云果然单腿跳了几步,跳到栏侧扶住,常欢忙去将椅子搬过,再扶他坐下。

季凌云长出一口气:“不知几时才能去了板子,自己走路。”

常欢未答他话,双手抓着木栏来回晃了晃,又拍了拍道:“这栏子结实么?”

季凌云道:“毕竟是木头的,还是小心为好,这里可是三层。”

常欢探头朝下望了望,吐吐舌头:“真高呀,季大哥,你说从这里摔下去,会不会死?”

“死”字话音未落,她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身体猛朝前一冲,半身立刻挂出了栏外。

“欢儿!”季凌云大叫,骇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双手抓上常欢后襟。

常欢一用力撅起身子,往后一靠,正靠上季凌云胸前,嘻嘻笑道:“吓唬你的呀。”

季凌云脸色惨白,心跳如鼓,双手迅速朝前紧揽,将常欢揽住,不住声道:“欢儿,欢儿,你要吓死我了!”

常欢背对着他,眼神寒如冷冰,口气却仍是调侃:“大哥真不禁吓。”倏尔拨掉他的双手,一个转身,大眼睛扑闪扑闪,咯咯娇笑道:“你腿疼不疼啊,都站起来了。”

季凌云这才回神,忙手扶右膝,痛哼了一声坐下,摇头佯怒道:“坏丫头,居然开这种玩笑,我的腿又得再拖上好几日了。”

常欢嘟起嘴,蹲在他身前,忽然抚上他的膝盖道:“好好,是我不对,帮你揉揉。”

季凌云一颤,垂首望着膝上嫩白手指,两道红痕挂在手背,心头一阵热浪涌动,忍不住探手触了了下,常欢没动,仍轻轻揉着,那大手终是覆了上来,紧紧将嫩白裹入手心,颤声道:“欢儿,你可知…可知…”

暮色渐浓,四周花影摇动,常欢没有抬头,低道:“可知什么?”

那柔顺嗓音听入季凌云耳中,仿佛给他注入了一股勇气,抑住胸间情涌,他沙声道:“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我就觉得你很好,很。。。很叫人喜欢。”

常欢垂头轻笑:“喜欢?怎么个喜欢?我记得大哥我第一次见我时,我才十二岁啊。”

季凌云俊脸微微染赫:“是,我也以为自己想错了,可是当我五年后再见到你时…欢儿…”

“怎样?”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觉得好象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你了,好象我们已经相识很久很久。每一次见到你,你…你都很开心,总想能多和你呆一会,就像…现在这样。”

常欢缓缓抽出手,站起身背对季凌云,轻道:“我们见得并不多,我…听不懂大哥的话。”

季凌云从后又拉住常欢的手,柔道:“欢儿,一次就够了,一次我便再也忘不掉了,我真的…喜欢你。”

常欢心中莫名腾出一阵快意,说不清从何而来,就是觉得非常痛快!

来云楼前,她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抱着寻衅的态度,带着深重的怨气,甚至想了要与季凌云摊牌对质,既已决定出卖另个凶手,为何不与哥哥说清险恶。是他害了谭家,是他将哥哥推进深渊,撕破脸皮也罢,什么大哥小妹再也不提,从此便以仇人之姿,水火之势相对!

可到了这里之后,竟全变了,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全都没有计划没有考虑,完全随心而至,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听了季凌云的话,却直觉没有做错!

常欢回头,眼光一瞟,突然发现院门处站了一个黑呼呼的影子,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常欢微笑,忽略掉那黑影,再次蹲身,仰头望着季凌云,望得专注,望得…“深情”?

季凌云一阵激动,俯身向她,抚上她的胳膊:“欢儿…你可愿…”

“你杀过人么?”常欢突然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季凌云一愣,“什么?”

“你杀过人么?”常欢再问,语气仿似无邪。

季凌云默然,愣愣望着常欢,半晌道:“为什么这样问?”

常欢咧嘴一笑:“我听说,杀过人的人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好多冤魂来向他索命,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血,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很好奇,是真的吗?”

季凌云愕然:“你…你听谁说的。”

“我爹!”常欢答得利落,满脸单纯的好奇“是真的吗?季大哥。”

季凌云忽然缩回了手,搁在腿上颤了半晌,低道:“我不知道。”

常欢托腮叹道:“若是那样就太可怕了,每日每夜都睡不好觉,岂不也是种折磨?”倏尔冷哼一声,“不过也不值得可怜!他杀了人就该遭到报应,我最恨滥杀无辜的人!”

季凌云久久不语,再也没有抬头望过常欢一眼。

常欢起身,向院门道:“韩端,你来啦?天黑了,我们把季大哥扶下去吧。”

韩端将季凌云送进屋的时候,常欢自己出了云楼,踏下台阶将喧闹抛在身后的当口,忽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腿下一软歪坐在了阶上,脑子晕呼呼的,似想了很多,又好象一片空白。努力强撑着手臂站起来,踩着轻飘飘的脚步向东走去。

“常欢!”身后急唤。常欢回头,见韩端朝她大步走来。勉强笑了笑:“陪了我一天,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

韩端站在她身前,不动不语,就那么定定望着她,街边灯笼微弱光晕罩在他身上,只见目光沉重。

站了半晌,没有对话,常欢无力抬手招了招:“回去吧。”

“我驾车送你。”

“不用了,再坐马车我就要吐了。”

“那我送你走回去。”

“我想自己走走。”

韩端默了,良久轻道:“小心点。”说罢欲转身。

“韩端。”常欢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

“嗯。”

常欢顿了顿,还是说道:“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帮我,如…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把我当朋友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只会感激你。”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常欢抬起沉重的脑袋,看向他黑亮的眼睛道:“我也许会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也许我会因此而跟你翻脸,不过我没选择…”她的声音低落到微不可闻,“我也不想,可是…我没选择。”

“只要…”韩端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好,我不会不把你当朋友。”

常欢点点头,苦笑道:“谢谢,我好象总是在对你说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我欠了你好大的情啊,韩端。”

韩端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你很累了,回去睡吧。”

常欢的背影渐渐远去,纤瘦、孤独而又倔强。韩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望到消失不见。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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