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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外滩风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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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苏三显得有些纳闷。事发不过十几个小时。季云卿居然已收到消息,这是何等敏锐的触觉!?
不久之后,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军师弼善,以及英租界的大亨季云卿,齐齐出现在了二号公馆里。
季云卿单手撩袍快步在前,还未进门便扬起了责问:“杜月笙,到底出了什么事?白宅花园大门空开,九棠和苏三不知去向……”
话尚未说完,苏三从不起眼的角落里站起身来,将季云卿镇在了堂中,连连眨眼:“你……你在杜府?那九棠呢?”
客堂中坐着鼻青脸肿的白门子弟,见通字辈师叔来了,皆打起精神起身行礼。
季云卿扩开视线扫视了一遭,心脏漏跳一拍,朝苏三厉声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原来今天是苏三例行产检的日子,季云卿担心日夜颠倒的白九棠会睡过头,早早派人去霞飞路催小两口起床办正事。
白宅无人应门,花园铁门一推而开虚掩未锁,派去的人感到事情不对,即刻折返汇报。
凌晨的抓捕事件发生在英法租界交界地,双方的巡捕房听到枪声后都没出动。
《新闻报》今晨登了一版与事实大相径庭的简讯,标题为“午夜枪声”,将那场抓捕行动描绘成了帮派争斗。写得含含糊糊夸大其词,无外乎是想吸引看官眼球。
季云卿预感不妙,带上保镖驱车前往公馆马路,扑了空之后又去了大公馆坐等。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白九棠就成了一个死囚。
季云卿在风口浪尖跌宕了一辈子,以阴狠多谋盛名,这一次却无法平心静气的运筹帷幄,杜月笙的叙述尚未做完,他已按捺不住提袍而起,打算号令门生把西郊的监狱围堵。
白门子弟在大哥的带领下与季大亨针锋相对了多年,今朝无不洗刷了旧有的恩怨。对季师叔感激不尽,充满了难言的崇敬。
杜季二人在客堂中两相僵持,一冲动一冷静;一声势浩大的欲宣战、一苦口婆心的极力劝阻。正在相持不下时,张啸林赶到了。
堂中清场,连杜月笙的二太太都被请了出去。仅剩下三位大亨和白门主妇商议营救方案。
杜月笙冷静分析,客观提议,是主持大局之人。
张啸林闹不明白旧友为何如此激动,谈话间不断瞪起眼来左顾右盼。
苏三在迎来了季云卿驾临后,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无论师徒情义多么深重都给予不了,它来源于家族的庇护。
白九棠并不是一只孤独的狼,他有一个强势的狮群做后盾。在这种心理的安抚之下,她真正的冷静了下来,静静的倾听各位大亨的见解,在心间斟酌思量。
达成初步营救方案的共识后,杜月笙前往书房,从保险箱中取出了三根金条。准备依计行事,请素有军交旧好的张啸林陪同,到镇守使何丰林府上送礼求情,另外由季云卿委派门徒在政府方面疏通疏通。
季云卿临走前留下一张大面额的支票,称其打点在先,不够再加。
一介武夫张啸林耐不住大喊道:“妈那个X的XX!你吃了什么药了?那小子只是在你手下干了几天而已,你不用这样吧?你换口味了?你X过他??”
季云卿扭头瞪视、高声喝斥道:“我X你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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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丰林户头上的数字,年头年尾飙升;季度、月度见长,但鲜少与帮会人士深度接触,典型的腐僚作风,又要吃羊肉又不想惹一身膻。
张啸林早年游手好闲,斗殴滋事,后来进了武备学堂读书,结识了不少日后的军政人士。通过他的关系,杜、张二人顺利进入了督使府。把三根金条呈递给了淞沪镇守使何丰林。
杜月笙的名号在何督使眼中并无分量,三根金条掂在手里倒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言及西郊监狱关押的死刑犯,和颜悦色的何督使脸色一变,放下金条说道:“黄老板的门徒上万,想必杜老板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了一个徒弟登门送这么重的礼,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这纸枪决令必须执行。”
杜月笙大手笔的登上台面,正是为了挥金如土寻求契机,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展颜拢手:“月笙岂敢要求何督使收回成命!只是盼能宽限些时日,说不定事有转机、无须动这步棋,那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延期?”何丰林瞥了桌上的金条一眼,摸了摸胡须:“怎么个延法?”
“一月!”三根金条砸在桌上,杜月笙有恃无恐朗朗出口。
那边厢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猝然喝道:“什么??一月??你干脆叫我别枪毙他好了!”
番外 『第110话』 危难时请起立
『第110话』 危难时请起立
三根金条换取了十四天的缓刑。张啸林大呼不值,杜月笙对此未下评语。从督使府出来之后,张啸林回了同孚里张公馆,杜月笙回了民国里的杜公馆。
重金相送并非单单为了拖延时间,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铺垫,以求契机出现时有资本向何丰林开口要人。
极刑令的缓刑最长不过一周,杜月笙略施小计使其翻了一倍,从争取时间这一项来看,已超出了预期的估计,但下一步该从哪里入手,却是件漫无头绪的事。
带着沉甸甸的心情,杜月笙拍响了二号公馆的大门。一叩一应,大门即开,门后站着苦等消息的苏三。
滴米未进的小女人在开门的一瞬间焕发了精神,只道杜月笙的表情太凝重,眼神太犀利,令她朱唇微启,迟迟不敢出声。
“我若有消息必然会通知你,怎么不回家去等?”杜月笙的嗓音冷得可怕,不止僵住了苏三,也僵住了他自己。
我见尤怜的女人只是批了一个柔弱的外壳而已。不敢言语也只是在掂量开口的时机。但闻对方打破沉闷,哪还有心作无谓的回应,随即掷出一问:“杜师傅,九棠的事怎么说?”
杜月笙自知失态、不免有些窘迫,继之又为她提到的事跌落到了谷底,当即提袍迈步、撂下一语:“地基打好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就得看九棠的造化了。”
陈帼英这才听见动静,噔噔噔的跑下楼来倾身相迎。这位二夫人是舞女出生,识字、识体、有眼色。吴侬软语的一番慰问之后,默默退到一边,招呼下人奉茶、备餐、另外还专给苏三开小灶备补品。
客堂中空空如也,杜月笙狐疑的眨了眨眼,转回头来问道:“你尚在这里等消息,阿昆他们去哪儿了?”
苏三紧跟在后,应声抬头:“一帮男人坐在家里枯等,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我让他们出去找叛徒的下落了。”
杜月笙掠视着她,逐而想起了西郊监狱那一幕,典狱长简单阐明白九棠的境况,令承受不及的女人晕厥了过去。她能回头整理那段疼痛而模糊的记忆,且将之运用起来,说明性情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刚强面和逻辑性。
“人海茫茫你怎么找?!”他收起复杂的表情向沙发走去。
“叛徒既然投靠北洋政府,总该躲在华界吧?!”苏三也迈步入内,来到杜月笙落座的沙发旁。
“华界二字说起来简单,搜捕起来困难!”杜月笙面色深沉的抽出一支雪茄,想想又放下了。
苏三在一旁的单人位坐了下来:“那倥子好手好脚、能逃能跑。当然不好搜寻,但官邸人犯身受重伤,需要一定的治疗保命。华界的医院、大夫总要选其一吧。”说罢,忍不住又追问道:“您和张师叔去了一趟督使府,结果怎么样了?”
杜月笙念想着她说的话,陷入了定定的凝神状态,忽而抬起眼皮懵懂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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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一声号令,青帮徒众当夜行动,潜入华界的各大医院乃至私人诊所中,假扮病患守株待兔。
林福根之前依附何人不得而知,但他消失一月有余,突然投靠北洋政府,看起来像是被旧主抛弃了,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全力以赴保住张子骞这张大牌,以便北洋政府索要人证时,抬他出来交差。
政治领域比极道世界更加险恶,在尘埃落定之前,他绝不会交出人证来、更不会让唯一的筹码死掉,华界的医疗机构确实是一个值得下功夫的突破口。
杜月笙以三根金条换取一个缓刑,纵然战绩不尽人意,于苏三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为了能让白九棠在里面过得好一些。次日一早,罗孚车再次来到了西郊,白门主妇将三千大洋的银票递到典狱长手里。在获得了接见权后,又偷偷把两千大洋打点了下去。殊不知有比她来得更早的人,乘着劳斯莱斯来去匆匆,已将这道程序走过一遭了。
典狱长的官俸每月才几十个大洋,这两日以来红包不断,使他小发了一笔横财,其态度呈一百八十度扭转,加之上峰责令不再施刑,白九棠终于脱离了严刑的噩运,一日三餐有了油荤,狱医开始光临死囚监舍。
这件事涉及到华界,不得不再次动用顾竹轩和关允超的势力。杜月笙驱车前往,亲自登门搬兵,顾、关二人全力支持,毫无二话。
监狱的通道被重金打通,死囚大牢全天开放接见,童泊龄得知此事后几度探视、几度打点,俨如亲生子即要枉死大牢,悲恸不已。
白九棠的右腿早年被杜氏门徒追缴鸦片时打折,而今再折断一次,几乎已失去了痊愈的希望,狱医只能采取保守治疗,任凭接骨的最佳时间流逝。
年轻的堂主若是为此失去了一条腿,可推脱到白相人的宿命论,走了这条路,该认。然而若是失去了性命,这件事就从个人的命运升级成为了帮会中的大事。杜月笙要发难,该去找谁?季云卿要报复,该去找谁?谁是该来买单的人?!
事发三日后,爵门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把这滩浑水搅得更浑浊了。据悉,抱台脚的兄弟抓住了一个老千,正待处置他时,此人高呼接应者的名字,寻求庇护。不料猝不及防的冷枪放来,令他一命呜呼,闹出了谜底待揭的大事件。
白门子弟近日都在为白九棠的事奔忙,爵门已全权移交给了季十一在看管。十七岁的大男孩打斗可冲锋,处理纠纷却稍显不足。官方介入时,直接把问题推给了谭绍良,内部彻查时,只将那接应者打了个半死。
季云卿留在爵门的人大概有二十七八,每个包间有一个青帮的人把持,舞台有两个总管巡视。
被老千指为接应者的,是英租界的本地小流氓,虽然老千呼喊有声,房中的其他几人都可作证,但季十一不问过程只顾惩戒,几欲把人打死交差一般下手狠烈。令本地流氓产生了不平之心。
端木良不是江湖人士,季云卿父子也未把白九棠入狱的事告知,他在白九棠消失的第四天夜里拨通了白宅的电话,将此事知会给了苏三,并抱怨白九棠不负责任,说不来便不来,难不成又要结婚了!?
白门兄弟在外搜索林、张二人的下落,苏三独自在家等待消息,听闻这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想到杜月笙再三嘱咐不要单独出门,只得打电话到爵门去。让季十一的司机来家里接,稍事便坐上了季公子的轿车,直奔英租界而去。
季十一从接到那个电话起就一直站在大门外等候。秋夜带来的寒露落在他的眉毛上,凝结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水珠,呼出的气白腾腾的跳舞,到了这个地步望眼欲穿又是何必。
黑色的轿车进入视野,飞快的驶来,停在了大门前。季十一眉梢轻扬上前拉开了后车厢的门,就像星级酒店的门童一般,笑得谦卑有礼:“苏三……”
“你处理不下来的事为什么不上报给你爹?”苏三躬身下车,抬首炯炯相视。
季十一哑口无言的眨了眨眼:“我……我不是处理得挺好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问你为什么不报告给你爹?”苏三仰起小脸,左右游弋着眼珠怔怔的打量。
冷冽的空气太冷太冷,不及某位女士的态度冷。季十一黯然一顿,蹙眉抱怨起来:“告诉他有什么用!他为了一个不肯认祖归宗的小子,买了二十杆长枪,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你说他还有没有心思管俱乐部的事?!”
“什么?”苏三愕然的轻呼出声:“他买长枪做什么?”
“长枪威力大、射程远,你说用来做什么!?”季十一居高临下俯视着懵然的小女人。
苏三轮圆了双眼,心绪纷乱不已,良久才缓过劲儿来,抬手推了他一把:“季师叔的事稍后再说,我要先去看看被抓起来那个人!”说罢展开步子朝俱乐部大门走去。
“苏三——”季十一紧跟而上,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有了身孕,最好别去看……”
“你把他打得很惨?”苏三顿步侧目,凛然凝望:“有多惨?惨到英租界的流氓蠢蠢欲动,他却只字不吐?”
季十一讷讷的呆了几秒,茫然开口:“都说女人善变,兴许是我见的女人太少,独独你百般变化,让人觉得可怕。”
苏三及时回头,甩开他的手再度展步。她的确利用过人家,至今还欠了一局评弹没有兑现,相持下去谈及的问题会越来越敏感,不如回避。
爵门内部依旧歌舞升平,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里浮着躁动之势。季十一无奈将苏三引向环形通道的最末端,在交汇处停下脚步。撩开金碧辉煌的垂帘,进入了包间。
季门少公子的身边有十来个帮手,此时有三个在里面。见得白门的主妇和少当家一前一后进了房,急忙颔首施礼。
房中氤氲着一股耸人的气氛,那三人之一按指示拖出了赌台下的“肉粽子”。把一个五花大绑的猪头呈现在苏三面前。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苏三算是领会到真谛了。即便怯然之心顿起、恶心反胃的感觉来袭,也要故作镇定力撑大局,否则白九棠辛辛苦苦坐稳的城池,即会再起大风大浪颠簸不已。
回忆起在闸北长青楼那一幕,她依样画葫芦,拖了张凳子端坐下来,煞有介事的说道:“我要问话,给他松绑,让他跪下回话!”
季十一瞥了她一眼,抬手示意手下松绑,并架起那人来,取出堵在嘴里的毛巾,让他跪立在地,听后问讯。
“现任安保司是我丈夫,你该认得我吧?”在那血肉模糊的景致里,苏三翘起了二郎腿,两手交握蓄积勇气。
“认得……”那人艰难的抬头端详。一只眼肿得变形,欲睁难睁。
“现在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据实答我,便可免受折磨,听清了吗?”苏三别过视线,瞅着不知名的地方。
余光所见对方点头,她再度开口:“叫什么名字?隶属那个帮派,犯的什么事,有无冤屈?”
“姓赵,人称赵阿水,无帮无派,想入洪门,山主尚在考核中。我这次是被那个猪狗不如的老千给害了,我是真冤枉啊,冤枉透顶了!”那赵阿水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季十一的跟班大声吆喝着责令他住口,几声令下不见效应,便跳起身来一脚踢在他的脑门上,把人给踹晕了。
此人若有冤屈,再这么打下去就是一条枉死的人命。这些日子苏三已尝尽了“枉死”二字带来的痛苦,但见不成人形的赵阿水栽倒在地,不禁面色一变,腾的站起身来:“谁让你动手的?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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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111话』 囚牢里的专家
『第111话』 囚牢里的专家
愠怒的脸庞、分明的眸子、英气的秀眉。一朵二八年华的花蕾,摇身变成了披荆斩棘的战将。
痛下狠手之人,呆若木鸡的愣视,茫茫然的眨眼,不知该如何安放攀升而起的惧意,打了个激灵,收拾站姿,垂目致歉。
季十一并不认为施行暴力有错,只觉手下的行径确有不恭之嫌,箭步上前拍低了他的头,狠狠训斥道:“他娘的!认错要低头!”
在苏三眼里,这种维护是一种表态、一种支持,一种供她走上台面为白九棠操持外务的契机,她现在是个光杆司令,正需要“借他人之兵,挂白门之帅”。
“从现在开始,我会暂时代表白九棠处理爵门事宜,并依旧按你们老头子的意思,和季公子共同协商办事,你们唯一可做的,就是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确保在非常时期稳定青帮领地的大局!”她趁势启口。悉心观察众人的反应。
那一席话抬出了“青帮大局”而非白九棠个人的利益,任凭多强势的流氓都无话可驳,何况少当家已“表态”,局面的倾向性非常明显,三个流氓俯首听命,姿态恭敬。
“十一,这件事就正式移交给白门来办,我主持、你辅助,有什么大的主张就请季师叔来做决断,你看怎么样?”苏三对此甚为满意,松开了紧绷的面部线条,朝季十一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并未故弄妩媚,笑得很恬静,但季十一已摸清了套路,知晓难得一见的好脸色代表着什么,她在催他点头、盼他配合。
他感到寒从心底起,暖流倾头泻,一冷一热好像在生病。关于抗拒、还是接纳,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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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穿过五彩斑斓的霓虹阵营,冲出了南京路。车上坐着白门的主妇、和季门的少公子。他们各自瞥着窗外,在夜色中沉寂。
苏三拿到了预期的结果,获得了对青帮会众的支配权,但“治理流氓”是个全新的学科,她无法凭想当然草率行事。
既然是白门的分内事,监狱也可全天探视,那么前往西郊求教就是最妥当的方式。白九棠在入狱的第四天深夜,成了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沉重的牢门开启。苏三和季十一双双迈进。白九棠懵然抬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致:妻子和情敌一起到来?这是唱的那一出戏?
监舍顶上的灯泡发着微黄的灯光,四周弥漫着霉味,苏三见丈夫依然瘫坐在地,不禁酸楚不已:“你怎么还是坐在地上??”
伴着揪心的置问,她快步来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温言软语轻声问:“是不是把受伤的腿平放在地会舒坦一些?”
“白苏氏,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吧?”白九棠瞪视着牢门口的季十一,拒不作答反掷一问。
素以扮淑女为乐的小女人突然一改娴雅风范,朝他大力的挤了挤眉:“说到哪儿去了!?第一、我坚信你会好好的,别开口闭口找晦气!第二、不管你承不承认,十一都是你的亲兄弟,他来探监有何不可?!”
白九棠闻言大憨,此言极尽所能的捆绑白季两门,苏三在搅合什么?他连爹都不屑认,何来兄弟狱中相认的戏目??
迎着白九棠痴呆的表情,苏三凑近耳际低语道:“你关在大牢,白门无暇抽身,俱乐部的场面要靠他来撑,有什么脾气出来再发,好么?”
白九棠心思转了一遭。所言极是!眉梢突突一跳,极有慧根的讷讷喊道:“罢了,我还有出去的那一朝么?!”
自从他锒铛入狱以来,苏三首次绽开了忍俊不禁的笑意。稍纵即逝,哀哀的起身走向木床,抱起粗糙的墨绿色毛毯:“ 当然有了,外面这么多人为你奔波,你可不能放弃!眼下爵门出了点事,十一是来跟你商议大计的!”
“出什么事了??”白九棠面色一变,神情凝峻起来。
苏三回到他的身边,将怀中的毯子平铺在地,扶他起身挪动时,抬眼对视,不着痕迹的溜了一眼,表示会让季十一来阐明此事。接着偏头喊道:“十一,快来,时间不多!”
一来二去,白九棠渐渐猜出了她的心意。无兵无卒的女人想要守城,势必要借季十一的名号,为了巩固这种合作关系,她便采取“捆绑”的方式,处处将季公子编排在内、力推在前,以求安帅安军,安定众心。
季十一轻锁眉头,大步走来。蹲身扶膝,落着眼皮:“爵门昨夜出了个大事…………”
白九棠悉心倾听完他的陈述,定定的思量了半饷,开口问道:“在哪个房间出的事?”
季十一但见对方一副公事态,也放下了个人情绪。长吁了一口气,席地而坐:“常丰、蔡铭扬等人。”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们是付威廉的左右手,洪门三合会的人。”白九棠掠起眼梢:“我们这边是谁在管那个房”
季十一抬眼对视,朝他点了点头:“你的记性不错!说对了!我们这边值房的是张汉中,老头子去年新收的门徒。”
“事发后你问过张汉中当时的情景吗?”
“问过,只说老千害怕被斩手,高声呼叫接应者救命,然后趁大家一愣,拼命挣扎逃向门外,刚一开门,便听闻枪声,胸部中弹倒地身亡。”
“事发多久后问的?”白九棠凝神思考,怔怔的问道:“他们的口径一致吗?”
“事发两个小时后……”
“撒??”瘫坐在地的男人猛然瞪眼:“你当时不在场?那爵门岂不是货真价实的空巢?你刚度啊!偷懒不看时间场合!!”
“昨夜老头子找‘水鬼’带了一批枪,我去码头接货了。”季十一眼神犀利,不比他的神情妙。
“……他买枪做什么?”白九棠不惑的眨了眨眼,气焰消了下去。
“先说爵门的事!探视有时间限制的!”苏三心知这个话题不能在这里说,忙不迭插进话来催促道。
白季二人悻悻然的扫了对方一眼,哑然了片刻,重新进入原话题。
“你见到尸体了吗?”白九棠边说边拍了季十一的肩头一把,示意他掏支烟出来抽。
那边厢在这种氛围中与昔日不对盘的白某人建立了一种微妙的新关系,自然而然的掏出烟来塞进他嘴里,顺便也叼了一支在自己唇际:“没有。让卫生局的给抬走了。”
白九棠就着季十一递上的洋火点烟,愕然的扬眉:“卫生局?他们怎么可能走在巡捕房的前面?这个程序不太对吧?不是巡捕房的人到场后才酌情定论该怎么处理尸体吗?”
“我们讨论这些问题有何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那个接应者开**代!!以我说就得严刑拷打,直到他撂为止!”季十一点燃纸烟,不耐的低嚷起来。
白九棠脸色一沉,咬牙切齿的骂道:“说你是刚度吧、你不承认!不学无术还跟老子叫嚣!你现在是给几百号流氓当家,如不彻查出真相来,怎么服众?怎么安定人心?是谁教你听信一面之词就妄下断言的!”
“房内有自己人在,我凭什么不相信他,去相信一个无名小卒说的话!?”季十一恼羞成怒的喝道。
白九棠竭力吞下了赏他一掌的念头,双眉扭成了一股麻花,凑近面庞训斥道:“自己人就万无一失了!不是自己人作祟。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妈那个X!”
说罢紧紧压眉,分析道:“一边是青帮季云卿门徒,一边是洪门三合会的成员,他们站在同一条线,给出同一种说法,那自然是有分量的,但不能为此忽视那些疑点,在老子的地盘上整出个糊涂冤案来吧!”
季十一想了一想,感到确然有理,但因挂不住脸,口气显得恶劣:“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第一、把尸体找到,看看子弹是从什么方向射入的。第二、今晚放话出去,内部审查,把张汉中拘禁起来别让他露面,先让心里有鬼的人尝一尝忐忑不安的滋味,然后把当日那几人隔离起来,分别审查,不许接见、不许睡觉,但千万别打!免得和洪门起冲突!”白九棠无心计较他的态度,叼着纸烟低声吩咐。
“你怀疑我们内部的人与三合会联合起来搞鬼?”季十一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你认为不可能吗?”白九棠抬手摘下烟蒂,眯着眼掠视:“舞厅那么吵,谁知道房间里出了什么事?老千刚一拉开门就中弹了,你没想过是房中的人串通一气、杀人灭口么?临了栽赃给一个没有背景的小角色,要杀要剐都无人替他说话,这多完美,多安全!”
季十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即愣愣的追问:“你要尸体做什么?白相人做事需要证据吗?”
“我不是给你做了两手打算么?有证据固然好,没证据就要辛苦你几日了,和手下的兄弟们一起,轮番上阵,审问常丰等人,不给吃、不让睡,只要不施刑,即便没这回事,三合会也闹不起来,青帮内部审查在先,他们没有话柄可抓。”
白九棠说到这里。甚为过瘾的摸了摸脑袋,似乎他并未身陷囹圄,既要跨出牢门亲自承办此事一般。
“你想得到的事情,我为什么想不到??”季十一斜了他一眼,讪讪然低语。
“老子喝的是洋墨水,偷的是法籍督察的手段,你喝的是什么墨水?”白某人在狱中度过了四天,缓过劲儿来之后,与在外边看起来相差无几,横竖是很臭屁。
“啊!!”
“什么?”季、苏二人讶异的呼喊出声,为这句不打草稿的大话掉落了下巴。
“怎么?不相信啊!?”白九棠扭头环顾,飞扬的眉梢旁还带着淤青,一条瘸腿死鱼一般摊在地上。
“……信……”苏三抖了抖睫毛,眉梢在哀泣,唇角在微笑,表情复杂的迎合道。
“不信!!”季十一退开身姿,连连眨眼,想要刨根究底。
白九棠啼笑皆非的掠着天花板,神神秘秘的沉默了。
牢门口传出了狱警的声音:“白太太,时间差不多了。”
番外 『第112话』 黄浦江的浮尸
『第112话』 黄浦江的浮尸
黑色的轿车朝来路返回,撇下了林林丛丛的树影,在马路上飞驰。夜色比来时更深更黑,却黑得清亮不浑浊,如拨开云雾见月明。
貌合神离的白季二人,在这一次深夜接见中,从对立面站到了同一战线,微妙的变化氤氲而起。季十一比来时更沉默,却在沉默的外壳下,扑腾着一颗悸动的心,如无声电影在演绎磅礴的剧情。
大牢中的白九棠携着相仿之态,瘫坐在墨绿色的毛毯上,潮湿的地面隐隐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气,鬼鬼祟祟的侵蚀着那条受伤的腿。他沉沦在思索中,专心得无暇皱眉。
人生札记凌乱无章,命运轮盘轴承腐烂,母亲是贵族也是异类,父亲是仇敌也是上司。曾经的兄弟是敌人,曾经的敌人是亲兄弟……
这一笔糊涂账,兴许已没有机会理清,湍急的波折来袭,只待一声枪响,不管是高贵的还是低贱的性命,都会烟消云散,如流星飞逝陨落在广阔的天际。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支持苏三走出后台,借机摸索独立生存的法则。他在接见时故作轻松,在绝望中彰显希翼,在一次次紧握柔荑时,吞下交代后事的心意。
因为苏三说过“生命并非必须品”,也不屑于“躲在某处偷生”,他见过视死如归的眼神,背过沉重如尸的娇躯,她不求饶、不辩解、她的求生欲很低…………他害怕在黄泉路上一家团聚。
这短短的十四天之后该怎么办?谁来鼓励苏三好好走下去?
惶惑不安的忧虑,令他冲破了固相思维,捏碎了现实框定的结局。他盼能绝境逢生,盼能走出大牢,盼把人生所有的“未完成”,勾下完整的句点,甚而盼到嘲笑自己太天真。
在苏三和季十一离开之前,他嘱咐他们要对外封锁消息,不能让太多流氓知道他已入狱,以免局面混乱、节外生枝。
不知何时起,他已在牢笼中重拾了昔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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