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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家女遇到锦衣卫-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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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他妈的继续!”那人忽然怒了,“啪”地一声拍了一声桌子,震得案几上的茶具“晃荡”乱响。
“继续什么?大人?”男子终于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那人忽然脸红了,讷讷道:“你们刚才做得。”
男子与女子对望一眼,女子终于哆哆嗦嗦道:“大人,我们是正式成亲的……不是……不是……”
那人见两人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哪有心情“继续”,哼了一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飞身上房,迅疾不见踪迹。
“刚才……是做梦吧?”男子眨了眨眼,抚摸着自己的眼睛,白尘犹在,不像梦幻。
女子沉默半晌,忽然道:“强哥,我听家里老人说,有一种疯癫之症,就是方才那种,那位大人大概是梦游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形,居然被人看了去,羞不可抑,呜咽哭了起来,男子忙上去抚慰……
常青顶着一头白灰到了北镇抚司,看着众人看着自己眼神古怪,心里正不痛快,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挖眼珠子!”
“大人……”温元瞅见无人,怯生生道:“您今儿可是头一次迟了,脸上还带着咳咳咳……”看着常青脸上忽然带了杀气,忙转了话头道;“宫里头的王公公过来了,说皇上召你入宫呢。”
“哦……’常青一听有正事,神游终于终止,沉吟道:“我这就去,正好有事情向皇上禀告。”
“大人……”温元神色古怪地望着常青的脸,道:“您擦擦脸再去,否则会御前失仪。”
常青心里奇怪,自己用帕子不是擦了吗?怎么还要擦?可是男人待的地方,谁也没有铜镜,抹了一把道:“怎么了?”
温元露出一丝十分为难的表情,道:“大人,你的脸好白。”
常青“嗯”了一声,想着如何向新皇说起迎娶谢娴的事情,也没在意,道:“王公公在哪里,我这就去。”
温元张了张口,见常青那惶急的摸样,终于闭上了嘴。
王公公年约六十岁,须发皆白,皇命在身,见到常青也不多说,带着常青入了大周宫的御书房,刚刚登基的瑞王负手而立,正意气洋洋地听着一个男子说着什么,常青进来,见那男子也穿着锦衣卫的服饰,却是面生,不由一怔,见瑞王的眼眸看过来,忙叩头行礼。
瑞王笑着说:“爱卿平身。”说着,低头望着常青的脸,不由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常青许久,一言不发。
常青心中诧异,却也不好询问,只微微低着头。
“你们退下。”瑞王忽然放低了声音,带着嘶哑。
那男子与王公公对望一眼,都退下了去。
瑞王见房中无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转身道:“常青,你终于想开了?朕其实早有此念,如今朕拥有四海,你……可愿意入宫?”
☆、第126章 风起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天下”。
常青心里“天下”;跟那位被迫做了他泰山的谢源可大大不同——瑞王是他从心里拥戴的,对于一个出身底层靠奋斗上来的男人,本能地会认同“天下之位;能者居之;生杀予夺,各凭天命!”
所以当瑞王施展霹雳手段扫荡朝堂时,他是赞成的,当其说要开疆拓土,帝国梦想的时候;他是向往的;一手提拔他的魏公公忽然没了;对他器重有加的先皇病弱驾崩,皇族杀戮殆尽,京城哀声遍野;他佩刀走在城头;大袖飘飘;鲜血染红的麒麟服随风摇曳;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真正的帝国,需要真正的帝王,铁血男儿,杀伐决断,自当如是!
可是……
可是……
现在这位杀伐决断的帝王,倒在自己怀里,清秀的面容映出了娇艳,美目迷蒙,娇气喘喘,潋滟的红唇微微张开,带着一丝粘液,越发显得……
常青的头顶忽然冒出了一片蘑菇云……
花花绿绿的蘑菇云啊……
蘑菇云……
瑞王紧紧靠在常青的怀里,低低道:“朕现在可以做任何事了……”
任何事……
为了这一日,他爬了很多年,装了很多年,压抑了很多年,隐忍了很多年,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只为爬到峰顶,领略那会当临绝顶的宏图大志,可是人性总是有意外的,站在峰顶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很多意外,比如……
他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忍了二十多年,若是再夙兴夜寐去做唐宗宋祖,是一件多么傻×傻×的事情?
大周朝的皇族在十几年前的东宫之难里损失大半,剩下的也被屠杀殆尽,作为大周朝唯一的皇子,只要大周在,不会有人再生出他念,权力的无限,让他只想飞翔,肆无忌惮地飞翔……
所以现在,他只想,只想……
瑞王盯着常青的脸,伸手去触及那早就想抚摸的俊朗五官……
“皇上?”常青脑海里的蘑菇云忽然开出粉红色的泡泡,因为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常青忽地抓住了瑞王那只手,皱眉道:“难道……有人给皇上下了迷药?”
“没有。”瑞王被常青紧紧抓住手,浑身一震,只觉得电流袭遍了全身,声音都苏了,颤声道:“常青,你进宫,做朕的人,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反正锦衣卫我已经准备……”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到底理智尚存,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
常青眨了眨眼,脑袋开始回路——先不要去想瑞王这奇怪的暧昧,方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推开瑞王,笑道:“皇上,您不让臣做锦衣卫了吗?”
“是啊。”瑞王似乎不介意常青的拒绝,扶着常青的双肩,眼眸里射出疯狂的恣肆,道:“现在朕已经是皇上了,用不着你那么能干,你进来陪朕如何?”顿了顿又道:“把锦衣卫交给欧阳倾就是了。”
常青听了这话,蘑菇云忽然变成了冷汗,锦衣卫掌握着这个王朝的所有秘密,他也是机缘巧合,才以浸淫二十年,近三十岁的年纪爬到了这个位置,说换就换?若是换了,那么……很多东西,很多人就会……
忽然想起谢娴很早前提醒过他,皇上一旦用不着他,自然会……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瑞王谈起国家大事,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道:“靖毅将军虽然退了……可实在不够听话,我想……”说着,深深地望了常青一眼,见常青神色恍惚,忽然笑道:“你不是想求谢家女吗?这个好说,你平时来宫里头伺候,晚上可以回去,一切都好说。”
“皇上想……”常青声音忽然变得古怪而迟缓。
“常青,朕已经站在峰顶了。”瑞王笑得阳光灿烂道;“从此以后,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说着,恨不得放声大笑,让常青一起感受他那自由狂奔的快乐……
人最难的,就是认识自己……
瑞王这么多年来,忽然可以触摸到了自己,那个狂暴的,肆意妄为,贪图享受的自己……
“太后她老人家。”常青忽然开口,道:“她……”
“她?”瑞王笑眯眯地撇嘴道:“大家都死了,她怎么不死?”说着,拉起常青的手,道:“我准备重新修建大周宫,让它成为最豪奢的宫殿,里面住着我各种美人,包括……”说着,捏了捏常青的手,眼波深深,妩媚动人。
常青脑袋“嗡嗡“直响……
蘑菇云飘啊,飘啊,他忽然产生了觉得,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否则瑞王怎么会,怎么会?……
他忽然狠狠地捏了一把,以图惊醒这个光怪流离的乱梦……
天下高位,能者居之……
开疆拓土,天下一统……
正要拥戴这样一位君主,为他驰聘沙场,征战四方,缔造一个更伟大的大周帝国,实现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也是他对于谢娴的承诺……
怎么会,怎么会……
瑞王疯了?
还是自己疯了?
一身冷汗顺着常青的额头流到了脖子背后,又顺着脊梁浸湿了寝衣,只是他依然不死心,嘶哑道:“皇上,您说你要开疆拓土,若是……靖毅将军年纪虽然大了,在军中威望极高,以后少不了……”
瑞王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道:“你怎么也迂腐起来?靖毅没了,还有别人,正是他在,谁肯听我的?”说着,藐了常青一眼,见常青神色不对,笑道:“怎么?你不欢喜?没事,若是你跟了朕,朕保你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只是不能离朕时间太长……”说着,紧紧攥着常青的手,觉得湿哒哒的,笑道:“常大指挥使也害怕了不成……”说着,声音越发黯哑……
常青怔忪半晌,忽然失笑道:“皇上,您是为了认可臣的才干,才让臣去做大将军,还是……”
瑞王“噗嗤”一笑道:“朕是皇上,让谁做,不就是谁做吗?至于朕说的那些,以后再说,朕这么年轻,什么都要慢慢来……”说着,那张清秀的脸靠得常青越发近了,暧昧的气息就在常青眼前,低低的声音含着深埋的欲与望,嘶哑道:“常青,你若是哄朕欢喜了,朕给你修一座宫殿如何?”
常青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瑞王不悦地放开了手,掏出帕子来,擦脸。
“请皇上赎罪。”常青“噗通”跪倒。
“罢了。’瑞王如今春风得意,舍不得罚常青,拉着他的手起来道:“你来找臣,还是为了那谢家女吗?”说着,微微一笑,道:“谢家女有些意思的,那个谢灵,嘻嘻。”
“皇上要召醉花楼进宫?”常青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凉。
瑞王转过头,扬了扬眉,“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常青倒也不瞒他道:“醉花楼是锦衣卫的暗道。”
瑞王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唔,醉花楼是个尤物,朕想让她进来陪着朕。”
“她可是青楼女子……”常青轻轻道。
“那又如何?”瑞王别有深意地望着常青,道:“你若是看不开,如何今日擦了粉?”
常青张了张口,摸了摸脸,他终于明白瑞王今日发疯的原因,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瑞王看着常青的神气,怔忪许久,忽然道:“你一定是来求朕下旨娶谢娴的吧?”
常青这次却没有点头,而是迟疑道:“皇上对谢家的意思……”
“谢家虽然退出,可是谢源的清流领袖地位却没有动摇。”瑞王负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藐了常青一眼,似笑非笑道:“很麻烦啊。”
常青脑袋“嗡嗡直响”,想起瑞王对靖毅的处置,靖毅都退出朝堂了,可是因为在军中威望抬高,瑞王便起了杀念,那如今谢家……
“皇上……”常青忽然“噗通”跪倒在地,道:“臣愿入宫,换得谢家与靖毅安妥。”
“咦?”瑞王听了这话,脸色微变,道:“谢家也罢了,你怎么要保靖毅?”语气颇有阴森之意。
“靖毅多年前曾救过微臣性命。”常青脸色不变,淡淡道:“臣只求保全他性命,若是皇上对他不放心,圈禁也好。'
“哦……”瑞王脸色缓了缓,道:“原来如此。”说着,忽然笑道:“你对那个谢家女倒是痴情,我若是若是让你进宫做太监呢?”
常青脸色大变,道:“皇上……”
瑞王“噗嗤”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开个玩笑。”说着,伸手在常青脸颊一捏,道:“我还舍不得哩。”
常青从来只是调戏别人,还没人敢这样调戏过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吃惊,竟呆呆不语。
瑞王笑嘻嘻地回到了御龙案,道:“朕这就传旨,让你跟谢娴成亲,不过说好了,常青,你要从锦衣卫的镇抚司调到大内,做朕的贴身侍卫,如何?嘻嘻。”
常青低头,忖度许久,一字一句道:“皇上,微臣不想跟谢娴成亲了,希望皇上彻底放了谢家,让他们回乡耕读”……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天下”……
谢娴站在院子里,眯着眼,望着头顶上的万里晴空,想念着刚刚分别不久的情郎,忽见不远处飘来一朵蘑菇云,对着她,盛开如花……
“好大一朵蘑菇云啊……”李元啧啧道。
☆、第127章 真爱
男人的真爱是什么样的呢?
常青隐蔽在暗影里,多年锦衣卫生涯的训练,他已经可以化作无影之踪;此时屏住了气息,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的谢娴;见她听到消息后的面无人色;不由攥紧了拳头,希望……希望她可以原谅他的无情转身;这泼天的祸事,这可怕的筹划,这逆天的罪行,由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所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望着那失神的眼眸;常青只觉心都要碎了;死死咬着嘴唇;见谢源已经带人到了门口;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安排的一对老夫妇——皇家出面;自然自圆其说:
谢家大小姐在亲迎途中,掉入京水河,被老渔民夫妇所救,因为醒来失忆,所以一直没有来找谢家,如今终于恢复记忆,一家子庆团圆,皇上听说此事,大开君恩,放还谢家返乡,在生死危在旦夕的京城,这算是最好的恩典了,谢源进宫谢了恩,立时来接谢娴启程。
几名女子扑上去,抱着谢娴痛哭,面上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谢源神色有些古怪,却也颇为激动,走过来拉着谢娴道:“娴儿,咱回家。”
此时的谢娴竟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恍惚,笑道:“阿爹,你来了。”
谢源迟疑了下,想问什么,终于也没问,只道:“娴儿,皇上放我们走,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启程。”新皇象疯了一般对朝堂挥舞屠刀,谢家圈禁这么多时日,好容易开恩放还,不能再耽搁了。
“好。”娴儿扶着栾福元福的手,跟着谢源的脚步,一步步向外走去,就在绕过影壁的刹那,忽然回过头来,梅花艳艳,月季花开,他们那些爱,那些旖旎,那些风光,那些可爱又可笑的片段,宛如梦一般,瞬息而过,渺渺而去,没了,都没了……
有人说,心碎的声音,就象花开。
近在咫尺,那双眼眸就这样在他面前细碎地崩溃,一点点裂开,一下下击打着常青的心,把他都要捏碎了,他攥着拳,骨节嘎巴作响,几致要断开,可是……
不能冲动,必须忍住,否则会连累她一起万劫不复,他不能……
尽管行李已经尽量减少,谢家的人马还是占了一条街,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眸里,逶迤地向城外走去,从前的富贵满堂,已经成了新皇的罗刹地狱,此时此刻,人人恨不得插翅飞走,而谢家居然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离开……
离开……
送别的没有多少人,应该说,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自由和权力,谢家一行人孤孤单单地走在街头上,零星的人,是朝代更迭的鬼,穿着青军服兵士提着带血的人头神色匆匆,偶见飞鱼佩刀的锦衣卫,正神色狰狞穿梭于勋贵之家,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可怖,谢娴与谢家几房子女坐在车舫里,竟默默无语。
谁也摸不透新皇的脾气,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命令是什么,谢家刚刚在他的金口玉言里开恩,没离开京城之前,说不准忽然来个圣旨,就是满门抄斩,就在这样的惴惴里,车舫忽然停了下来。
“小姐……”栾福掀开帘子,抬头藐着谢娴,低低道;“宋……表少爷在前面。”
谢娴面色不变,只淡淡“哦”了一声。
“他要见你”栾福忽然抬起头,宋家是新皇手里少数幸存者,宋濂是新贵,得罪不起。
谢娴怔了怔,点头道:“好。”说着,爬了几步,忽听谢肃道:“姐……”
谢娴抚慰地拍了拍谢肃的手,爬了出去,阳光有些耀眼,刺着她有些睁不开,她扶着栾福的手,提着裙子向车马前面,脚步轻盈,身姿曼妙,神色淡然,让常青都忍不住要嫉妒了,她为什么会,会……
这么……
“表哥……”金光烁烁的街头,女子抬起头,望着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男子低头,终于有一日,他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现在终于,她的信誓旦旦,终于被抛弃,被欺骗,被耻笑,所以他要看她,看她弃妇的哭泣,悲伤、痛苦,与不堪……
“瑟兮锨兮,赫兮喧兮。”
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得不能平静的面容,仿佛许多年前,总角竹马,她看着他的静然无往……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男子想哭,又想笑,他认识这个女子十多年了,他在她面前无数次失控、哭泣、崩溃,可她什么时候垮塌过?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她选择那个男人的原因,翩翩如玉的状元郎,比不上那个卑贱、粗鲁、无耻的锦衣卫,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而是,而是……
男子忽然不顾礼仪地转了马头离去,空荡荡的街道留下孤零零的侧影,冬日的寒风吹冷了他的泪珠,冰凉地滴答在他的衣襟上,滚落在他那华丽的滚边金丝袖上,他牵着缰绳,漫无目的地策马狂奔,起伏的泪影儿,是他与她之间点滴道别,他明白了,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表妹对表哥,他的表妹,从来就不曾,也永远不会属于他……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
女子望着男子里去的背影怔了怔,回头对前面的父亲说了几句话,安静,有礼,和风细雨,冲淡了这紧张而尴尬的气氛,然后提着裙子,迈着轻盈的脚步重新上了车舫,谢家的车马又开始向前行走,常青心却忽然酸涩起来,除了听到消息的失神,回头一别里的心碎,她都表现如常,仿佛他们的爱恋,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醒来了,就什么也不剩了,尤其对着那个表哥,她为什么那么平静,那么平静……
常青忽然产生了不安,很不安,她那么心狠手辣,会不会……
本来送谢家出城就可以撤离,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伴随着谢家向前走去,这个无情的女人,会不会……
内心那“风萧萧易水寒”式的悲壮告别,在谢娴的平静下,终于变成了“难道娘子不要我了”的疑惑。
常青加快了脚步,伴着出了京城的谢家的一路逶迤,向南方走去,奉常青之命暗中保护谢家的几个锦衣卫,见老大竟暗中追随出了城,都十分惊讶。
“老大,你要亲自护送吗?”
“不是。”
“那这是……”
“少废话!”
“是!”
出了京城地片,最大的城镇叫离州,谢家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三日的早上,到了离州,眼见人困马乏,谢源终于决定稍作停留,谢源扶着谢母进了当地最大的松观客栈,管家谢贵自与柜台掌柜交割,谢家其他众人则在丫头婆子的搀扶下上了二楼。
谢娴下了车舫,微微有些疲色,只是神色依然平静,上前与父亲搀扶着谢母,一起与众人到了楼上,作为谢家大小姐,是与自己丫头安排的单独房间的,可是她只吩咐几个贴身丫头好生收拾,自己却跟着薛母,看着众人把老太太安置好,又到谢源房间问候,谢源一直没时间跟女儿长谈,此时终于抓到了机会。
“娴儿,我……我听说。”谢源之前仿佛有些疑心,可是他又不敢问,唯恐真相吓到了自己,可又不能不问,道:“你是被常指挥使所救,后来,他还向皇上求娶,不知为甚,却又决定入宫,这……”
“是真的。”谢娴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却十分平静。
谢源忽然脸色大变,道:“果然是常青?”
“是的,爹。”谢娴干脆道。
“这……”谢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救命之恩,自然……”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因为这种问询关系到女儿回乡之后的嫁娶。
谁知女儿竟没有答话,只淡淡道;“爹,我有些累了。”
“好,好。”谢源点头道:“那娴儿先回去休息,这些东西,等咱们回到乡下再说。”
谢娴站起来,正要向外走,忽听谢源道;“娴儿,我以为你会入宫,没想到竟然是灵儿,可是,我一点也不欢喜,今上实在是……”
“各人有各命;爹。”谢娴静静道,出了门,本想向自己房间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到了主持中馈的隋氏房间里,嘱咐了几句话,这才回到了自己房间,栾福元福两个过来给她更衣盥洗,沐浴之后,她站在窗前晒头发,阳光透过窗棂的暗影,在那如玉的脸上映出斑驳,只是一片又一片的静然,静然……
躲在暗处的常青,再也忍不住了……
若是她哭泣难过……
若是她哀求……
若是她发怒崩溃……
他都能忍受,因为这是悲壮告别的注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正是他要享受到的惨烈,可是……
他妈的,她为什么这么平静?这么平静?
要知道,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男人的真爱是什么样的?
是泼出身家性命,是不惜千刀万剐,把她置于安全的背后,给予她,最安稳的最好!
他是爱她,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包括那残忍的不告而别,也是为了一旦行动失败,他被千刀万剐同时,她可以不受连累的平静生活下去,可是……可是……
她为什么他妈的这么平静,平静!
常青不是圣人,还没进化到不计回报的大爱地步,他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跳了出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没有动。
“娴儿……”常青轻轻道,俊脸上有些扭曲,攥着拳站在那里,瞬间浮上的,竟是挫败感——他还以为自己能忍住呢。
女子终于转过身来,轻轻望着他,没有发怒,没有哭泣,没有质问,而只是静静,*的长发,滴答答地滑过睫毛,顺着睫毛又流到了红唇上,滴答,掉在了月白牙色的衣襟前……
“娴儿……我……”常青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该说,他决定入宫,就因为准备万死,按照这个设计,他应该让她忘记他,只当他死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牵挂地继续自己的逆天大计,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把最好的东西献给她……
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十几年前的东宫大火……
先太子的女儿……
瑞王的肆无忌惮,依仗的便是皇族无人,可是真正嫡系皇族,先皇后的嫡孙女,在这里,在这里,大周朝没有出现过女皇,可是不意味着以后没有,常青愿送上万里江山,他的娴儿,本就值得拥有世间的最好……
只是……
在瑞王控制了宫中一切,蓄养了无数死士,基本掌控朝堂军中的局面下,这步棋,是没有胜算的,而男人的战争,只能让她走开,让她暂时离去,让她去安稳的所在,让他放心地拼杀,常青攥着拳,心里有无数话,甚至想说一些反话,激起她的愤怒,让她可以暂时忘掉他,若是失败了,她也可以……
可是……
她为什么他妈的这么平静?!
常青终于气了,脱口而出道:“你就不问问?”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中忽然一闪,迅疾又低下了头,望着常青麒麟服的下摆,靴子带着些尘泥,是……红色的,哦,她在进酒楼的时候,曾经认真看过,那屋檐上的琉璃瓦,就是这样的红,女子嘴角微弯,头垂得越发低了……
“娴儿……”男人忍不住了,上前两步,道:“你不会这就忘了我了吧?”语气里竟有些赌气的味道。
他做这一切,可全是为了她!
女子依然不答。
男人终于悲壮不下去了,去他妈的“易水寒”!他上前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亲道:“你就这么狠心?连问都不问?”
女子把头靠在他怀里,仍然一言不发。
“娴儿……”一种别样的冲动忽然涌上了男人的心胸,沁人心魄的幽香,湿漉漉的发髻顺着那如玉的脸,流了下来,划过她的红唇,让他浑身都绷紧了,他嘶哑道:“娴儿……”
这是悲壮的告别吗?
为什么成了这副样子?
常青脑袋“嗡嗡”直响,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思考,行动已经做出了指令——据说要上战场的男人会最激烈,因为这感觉类似于频死,而此时此刻,生死的离别,让一切越发浓烈,男人甚至来不及把女子抱到安妥之地,便……
模模糊糊里,常青终于脑回路,为什么会成这副摸样呢?
他也不知道,也来不及去想,只能在极处,喃喃地告诉她真爱的暗语“信我,娴儿,信我……”
女子出奇的柔顺,甚至比那夜更加乖巧,一般在她身上平日里,绝对寻找不出来的气质,比如楚楚动人,娇弱无力,可爱乖巧,这次忽然齐全了——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最经典的搭配,如阳刚与娇弱,比如力度与柔软,比如征服与被征服,比如全心全意的保护与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
常青没想到,他那温柔端庄的娴儿竟有这么一面,这种柔弱无助的气息,让保护欲正处在井喷状态的男人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甚至舍不得回去了,真想死赖着谢娴,每天都这么纠缠着就好了……
可他是男人,还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男人摩挲着小可人儿的面容,无限流连,却又不得不分,只摁着她的发髻,低低道:“你信我吗?”
小可人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娇羞无限地“嗯”了一声。
男人满足地笑了,亲了亲红唇,做最后的吻别,低低道:“等我。”然后叹了口气,毅然转身离去……
他爱她,所以他要把去战场,打赢这场仗,把最好的战利品,献给他的挚爱……
可是……这也太消魂了吧。
常青站在屋顶的刹那,真想跳下去再来一次,忽听不远处有人唿哨了一声,抬起头道:“李元?”
“老大,我回来了。”李元从暗处跳了出来,低低道:“尾随的几个招子已经处理掉了。”这样血腥阴森的味道,终于还原了这可爱少年身上的锦衣卫本色。
“跟那几个保护着你嫂子,一直跟着,直到我归来。”常青低低叮嘱,语气里含着生杀予夺的决然。
李元关切地抬起头道:“老大,你……”话音未落,常青的身影已经人际渺渺。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是尤物”,奔跑在寒夜常青心里想着,寒风猎猎,却挡不住他内心的灼热,此时那悲壮的“易水寒”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满脑子想着胜利归来之后,怎么折腾他的“小可人儿”,他的“小宝贝”太招人疼惜了,今日竟然能允许他那么做,他好想把她细细地折叠起来放在胸口带走哦……
可人儿,你等我……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里之外,“可人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几旁,修长的手指,敲着漆面的桌面,神情又温柔又亲切,道:“李兄弟,我这制毒高手,可是你亲口封的……”
方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正眼泪汪汪地求饶道:“谢姐姐,我招,我什么都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可人儿忽然一笑。
…………
男人的真爱是什么样的呢?
是泼出身家性命,不惜千刀万剐,把她置于安全的背后,给予她,安稳的最好!
所以风萧萧兮易水寒?
谢大小姐用长长的指甲把茶盏弹得“叮当作响”——
“开什么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等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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