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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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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她终于发现,自己再也守不住属于一个人的相公了。

三年前,一顶红绸软轿从侧门进了陆府,陆家下人在门外放了鞭炮,示意说主人有喜。这喜事,自然就是纳妾。

从轿子里走出来的姑娘,容貌谈不上极好,却眉目生情,迎上前来便是躬身极识大体的一声“姐姐”。

“夫人,水冷了,要再添点么?”

侍娘的声音打断容氏所有的回忆。她睁开眼,沁在皮肤上的水透着一些凉意。

哗啦一声她从水中站起身来,身后的侍娘赶紧打开浴巾擦拭她的身体,然后伺候着穿上衣裳。

回身坐到妆台前,泛光的铜镜里,容氏瞧见自己的脸,九年光阴,已经回不去从前的年轻貌美。猫儿贪腥,男人爱鲜。陆郎抬了人进门,怕是已经厌了自己的这张脸。

“真不知阿郎是怎想的,放着年轻漂亮的夫人不要,偏就宠爱那一脸薄命相的。”

“是呢,也不晓得那房使得什么手段,弄得阿郎现在都不进夫人的屋了……”

她院子里的侍娘都是家生子,极听她的话,加上容氏进门这些年素来待下人不错,见自家娘子被冷落了,大多都是极不喜欢那小妾的。

听见侍娘的义愤填膺,容氏不由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这是在家,就不用折腾这些了。”她起身,“知道阿郎现在在哪么?”

“大概……又是在那院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新卷开始~

走过路过的朋友,捧个人场点点收藏~

日常么么哒~

第59章 一萼红(二)

好消息在十日后传来。

经常在外头行走帮着桑榆搜罗草药的阿芍带回消息。说有大半年没进过容夫人房间的陆郎君;前夜在夫人房中过了一宿;半夜还喊了两回水。

这两年,阿芍的性子还跟以前那样脱跳;想打探点消息,总能不费力地就打听到。

今天带回的这个消息,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都是好消息。

“娘子之前的方子看样子是起了作用了。”阿芍向桑榆道贺。

“能起作用就好,我心里一直吊着;就怕成不了。”桑榆温婉浅笑;想起那天雨中跪在门前的夫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那位夫人长得好看,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这么好看的夫人居然还被人冷落了,也不知陆郎君的那位妾,究竟长得有多好看。”

“好看不好看的,你管这么多干嘛?”桑榆吃吃地笑,伸手捏捏正盘腿坐在脚踏上吃点心的五味,“你别是年纪大了,思嫁了。”

阿芍一怔,腾地就红了脸:“娘……娘子怎么就看出来了?娘子还有什么事不知道的?”

桑榆扑哧一笑:“你还真思嫁了?”看到阿芍瞪大了眼睛,桑榆笑得弯了腰,“你快说说,你这是瞧上谁家小郎君了,长得好不好看,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

阿芍翻了翻白眼:“娘子与其在这戏弄我,倒不如想想自己。娘子如今可不是两年前,十二三岁的年纪了。”

桑榆咯咯地笑,一双眼完成了柳叶,眉角眼梢的美含蓄中却意外带着一丝张扬:“我还小,要嫁,也得先把你嫁出去了才行。”

两年时间,她渐渐长开,容貌比之从前变得更为漂亮。要不是因为身份存疑,怕是一捻红的门槛就要被媒婆们踏平了——

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带着两个下人住在完全陌生的小城,怎么说都让人充满了疑惑。

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谁家不是好生养在闺阁里,只等着许了人家出嫁,哪里还会有人像她这样独居的。

阿芍送了桑榆一个大大的白眼。桑梓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悠悠地道:“说吧说吧,到底是谁家的小郎君让你瞧上了?有我在,左右不会短了你的嫁妆。”

“他不是大都当地人。”阿芍退了脸上的赤红,笑眯眯地往脚踏上一坐,把五味往旁边挤了挤,解释道,“也没什么能耐开铺子说生意,就是个守城的小卒子。”桑榆还没说话,阿芍有些兴奋,续道,“他长得高高壮壮的,人也结实,一顿饭能吃七八个馒头,就是憨憨的,容易被人欺负。”

桑梓瞧她说在心头上了,倒也不出声拦着,斟了杯茶给她递过去让她慢慢说。

“他说他是四明人,娘子,我记得你也是从那儿出来的。四明出来的人,是不是都像他那样,又高又壮,皮肤黑黝黝的,一笑就看不见眼睛了。”

“四明地方不小,他又说是从四明哪儿来的吗?”

“没说,不过他和娘子你一个姓。”

姓谈?

桑榆眼睛亮了亮,遂问道:“名呢?”

“文虎。”

大都城外有条杳溪,弯弯绕绕从城外的林子里穿出,又一路流进城里。

大都的城门就在杳溪畔,百姓往来都会经过这条溪水。临溪的城墙下头摆了家简陋的茶铺,四根竹竿挑着个草棚子,摆上一两张竹子做的桌案,瘦削的铺子老板正掀开炉灶上的蒸笼,拿手扇了扇,吆喝道:“馒头!大馒头!新鲜出笼的馒头哟!”

铺子的一张桌案边上,有一戴着帷帽的娘子坐在那儿,面前没放别的东西,只有一壶茶,粗糙的茶碗里茶水看着也不甚清亮。旁边还坐了一人,喝两口茶,就往外探头看上一眼,再回去喝两口。

桑榆掀起眼皮:“喝茶。”

“娘子,他在那边站着呢,也不知道早上吃过东西了没。”

阿芍那两颗眼珠子,就差黏在城门口那个高高壮壮的身影上去了。桑榆忍笑,低头喝了口茶:“急什么,总归有轮值的时候,你要是心疼了,等会儿多买几个白面馒头给他送过去。”

阿芍嗯了一声,一脸的急不可待。

终于等到轮值的时候,阿芍果然买了几个刚出炉的大白馒头,火急火燎地奔了过去。

桑榆站在茶铺里看了一会儿,看见那边阿芍对着那人说了几句话,而后那人转过头来看着茶铺,这才淡淡一笑,走了过去,掀开帷帽的一边,目光逡巡在对方黝黑的脸上:“文虎哥。”

在南湾村的那三年,是她初来这个世界的三年。碰到过不好的人,也碰到过善良的邻居。谈家那些远亲没在那时候落井下石,欺负她们俩姐妹,已经是最大的善意。而那三年里,最大的惊喜,只怕是遇到了王婶和里正俩家人了。

八年不见,谈文虎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方正的脸上,一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有神,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些严肃,看起来丝毫不像是阿芍口中那个憨憨的,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

谈文虎没说话,阿芍站在旁边怕桑榆尴尬,赶紧狠狠拽了拽他的胳膊,急道:“怎么不说话?饿傻了不成?”

谈文虎手里还捏着阿芍刚才塞给他的馒头,手指被烫得发红,可眼睛仍直愣愣地看着桑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二……二娘?”

直到三人坐下来好好聊了聊,桑榆这才知道。

原来她们姐妹俩离开南湾村的次月,朝廷招兵。全国上下各个小城、村子的门口都张贴了招兵的告示,南湾村自然也在其中。

谈家子孙不少,谈文虎去当兵的事里正虽然有些反对,可抵不过孙子的坚持,不得已只能点头。

不过里正大约没想到的是,孙子没被派去边关,虽然躲了许多的刀枪剑戟,却辗转几地,又在大都停下来当了一个守城的兵卒。

桑榆幽幽地叹了口气。又仔细叮嘱他,把一捻红的位置同他说了下,交待说若是有什么事,托人去一捻红招呼一声即可。

谈文虎应了声好,匆匆就走了。

桑榆坐在茶铺里,拿着茶杯,看着阿芍紧赶着追上去几步,往谈文虎怀里又塞了一油纸袋的包子,俩人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

十日后,容氏差人送来二十匹绫罗绸缎,说是谢礼。送礼的是陆府官家,五味笑盈盈地当着桑榆的面,问起容夫人回府后的事,那位官家乐呵呵,只道如今阿郎和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感情比从前还好。又说夫人如今姿容绝艳,看起来就像二八少女一般,容色硬是将阿郎的那小妾比了过去。

又十日,却是陆府那小妾找上门来。

桑榆坐在一旁,看着那小妾娥眉婉转低垂,俏生生的花般模样,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她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陆郎君宠爱的这个小妾,其实长得并不是十分的妖媚,看着反倒是有几分良家妇女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外头传言中的那样是个能勾人的狐狸精。

只是人不可貌相。

那小妾不要别的,开口就向桑榆说,要买之前她卖给容氏的几道方子。

桑榆自然不会给。仍由她将价格开到了一百两一张,桑榆也是纹丝不动,末了还命五味送客。

又十五日,陆府传来好消息,说是容夫人怀了。陆府官家亲自送来谢礼,说等小郎君出生后,定要请谈娘子喝杯喜酒。

桑榆笑着应了,心底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阿芍这些日子以来,同谈文虎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回回瞧见自家小娘子独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就忍不住要逗弄她一番:“容夫人这就怀了身孕,娘子要不给她再送上一贴安胎药?”

“我并非正经大夫,有些东西胡乱开出去,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娘子跟着单大夫学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谨慎。”

“术业有专攻。而且,容夫人这件事,我始终觉得不大放心。”

说话之时,她们主仆三人,谁也不曾料想到,有些事竟然会一语成谶。

又七日,紧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捻红夜半的宁静。

月夜下,五味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眯着眼睛才认出门外站着的举着火把的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一位,就是平日里经常会帮着容夫人来送东西的陆府管家,“大半夜的,你们来做什么?”

门外一片火光,照得左邻右舍纷纷推开门向他们这边张望。

“小药童,你家娘子……哎,事出紧急,还请见谅,我家夫人出事了,我这是过来请谈娘子赶紧去救命的!”

五味讶然,忙放他进屋,又赶紧跑去后院,隔着门大力地捶了几下门扉:“娘子!娘子!容夫人出事了!陆府派了人过来,请娘子赶紧过去救命!”

桑榆这几日睡得不大好。五味砸门的时候,她正好醒夜,听到动静,马上就坐了起来。阿芍睡在脚踏上,反应也快极了,忙起身帮着她穿衣。

匆匆问过管家出什么事后,桑榆吩咐五味留下看家,带着阿芍和平素救急用的药箱,跟着陆府的人匆匆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_(:з」∠)_最近作息明明很正常,但是脸上就是冒痘痘……青春期的时候都没这么厉害过OTZ

第60章 一萼红(三)

桑榆匆匆赶到陆府的时候;陆府灯火通明;陆郎君却没守在夫人的房门外,问了下人才知;已经被那小妾缠着好几日了。

进了内室,桑榆抬眼看到容氏如今的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

“娘子;这……”阿芍惊愕,捂住嘴倒退了一步。

屋子里血腥味很重。容氏躺在床上;身上穿着靛青暗花的袄裙;这会儿早已连带着身下的床铺,都被血洇成了湿漉漉的墨色。面色乌青,嘴唇也是惨白的,若非胸口还有起伏,几乎已经和死人没多少差别了。再看守着容氏的那几个侍娘,一个个挂着泪,只怕都觉得夫人救不回来了。

容氏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桑榆的名字,微微动了动手指,吃力地张口道:“谈……谈娘子。”

“为何不去请外头那些正经的大夫来!我说过,一捻红不是医馆,我……我如何能救得了你……”话虽如此,桑榆却咬着唇,动作飞快地从药箱里翻出针灸用的银针,又命吩咐下人赶紧按着她备好的方子,抓些药来。无论如何,此刻她所能做的,就是先给人止血。

若是血不止住,再由着它像现在这样流,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只怕也回天乏术。

听到她和之前一样的话,容氏却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不耐,惨白的嘴唇有些干涩脱皮,弯了弯,轻轻一笑:“我该听你的。谈娘子说过,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药可医的。”她腾地皱了眉头,吃力道,“是我贪心了,妄图能依靠谈娘子给的那些东西,挽回那个男人。可正如你说的,日后的事会如何,又怎么是你我可以预料到的……”

她身下的血一时半刻也止不住,暗红色的血渍,刺激着周围所有人的眼球。

桑榆咬着唇,沉下心给她扎针,可是这血却始终止不住。

“谈娘子……”容氏又开口,“没用的……我这一胎怀得极不稳,每天都会出血,腹腔疼得厉害,想来是孩子与我无缘……也罢,孩子走了,我也跟着走,黄泉路上我还能照应着他……总归是我的骨肉,我如何舍得让他一个人走……”

“你先别说话!大夫呢?为什么没有去请大夫来?”眼见着她身下的血流个不停,桑榆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不用请了……”

“容夫人……”

“是我自作孽不可活,要不然也不会丢了孩子也丢了自己的性命……”

桑榆想问她究竟做了什么,不是接二连三都有好消息从陆府传出来么,听闻连许久不曾在她房里过夜的陆郎君都回了头,可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

“她买通了我的陪嫁……”容氏气若游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讥笑,“从谈娘子那没能买走方子和药,她就使计谋让我的陪嫁偷走了方子,又往我用的香粉里放了东西……”

“着了她的道,是我自己疏忽了……”

桑榆不语。

“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守着个贤良的名声,却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不恨他纳妾……我不能生养,他早晚都会纳了别人……”

“何必如此……”桑榆哽咽。亲眼看到一个人渐渐死在自己面前,和听闻有病患回天乏术病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形,更何况,容氏的年纪并不大。

鲜活的一条生命,花一样的容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谈娘子……不用请大夫了……我累了,你也别忙活了,就这样吧……我想睡了……”

“阿箐。”

似乎是回光返照,容氏的脸色竟慢慢好了起来,两颊微红,唇色也没那么苍白了,唇角微微扬着,喊着侍娘的名字。

“阿箐,等我死后,一把火把这个院子烧了吧……其实我恨他呀,我死了之后……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住进这个院子,别让她脏了我的地方,烧了吧……”

干干净净的,什么都别留下,全带走,一样也不留。

没有人会料想到,那么年轻的夫人,最后竟会意外过世。没有棺椁,容氏身边的侍娘婆子含着泪,最后服侍她们夫人洗了把脸,又换上平日最爱的一身衣裳,静静地躺在床上。

当所有人都走出院子,一簇火苗从屋子里窜了出来,顷刻间撩起丈高的大火。

阿芍一愣:“就这么烧了?”

桑榆低声道:“烧了。”真的一把火就这么烧了,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人留下。

只怕在猜到自己活不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所有的下人都带着自己的细软退到了院子门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容氏咽气前,吩咐婆子分发下去的卖身契。主仆一场,他们终究忍不下去,大声的哭喊起来。

火势趁着风,越烧越旺,映出半边通红的天光来。

木头在大火中劈啪作响,隔着很远,桑榆也能想象到,被大火吞噬的房间里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床上的尸首,也许已经被烧得分辨不出模样了。

终于,东方既白。

火势渐渐熄了。月洞门封火墙后,只留下一片废墟,废墟前跪倒一片仆从,哭得喉咙都嘶哑了,一个个眼睛通红,却没人敢往里走一步。

“去给你们夫人把尸首敛了吧。”桑榆轻轻道。

为首的侍娘起身抹抹眼泪,正想应声,却蓦地愣在了原地。那些仆从也顿时哭喊得更厉害了。

桑榆回头,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往前,在对面的树荫下,她看见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是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男人内里穿着月白的里衣,外头随意地披着锦袍,袖口处有烫金的暗纹,看起来颇有些华贵。可是男人的模样,看着实在是令桑榆眼睛生疼——他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苍白都没有,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纵欲过度的模样。

桑榆心底窝着一团火,眉眼藏不住冷漠,嗓音发抖:“天亮了,陆郎君这是终于起了么?”

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停在月洞门外,再没往里走一步。

“陆郎君是来看夫人的吗?”桑榆闭了闭眼,“可惜晚了一步,除了尸骨,郎君你再看不到别的了。”

男人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废墟前跪着的仆从,再忍不住,哭着朝废墟疾步而去,还有老仆哭喊着,噗通一声跪在了男人的身前,重重磕头,却哽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死?”

“病了,重病。血染红了整张床,怎么止也止不住。”

“什么病?”

“胎漏,出血不止,还有……心病。”

废墟里陆续进了一些下人,横搭在一起的烧焦的木头啪一声断开,男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紧紧握住了拳头:“她如果心胸再宽阔一些,如果不去和月娘计较那么多,怎么会生病……”

桑榆嗤笑。

男人张口就将责任推卸给了别人,却丝毫不从自己身上想想,到底有什么问题。容氏固然心胸不够宽阔,可哪个女人乐意看到自己的丈夫成天守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的。更何况,他那个妾,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桑榆只觉得心口疼得无力,按捺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扭过头去。离男人之前站的树荫不远的地方,那个先前去过一捻红的小妾,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

从陆府回来,一路上,桑榆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阿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一遍一遍劝道:“娘子,你句话吧,你这样太让人担心了。”

桑榆靠着车发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到后来,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竟啪啪地落了下来。

“娘子……”

“阿芍,是我自负了。”

“娘子……”阿芍呆了呆,赶紧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有些手忙脚乱。

是她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是穿越,必然比这些古人聪明,所以,她安排好一切,拿到圣旨,还了所有的恩情,脱离虞家,自以为是地追求她所想的自由。因为自负,以为自己是聪明的,所以学了那么多的东西,烹饪、制药、看诊……杂而不精,却半桶水响叮咚。

仔细想想,最可笑的人,是她自己才对。

如果不是太过自负,又怎么会一边对容氏说自己不是大夫,却又一边开了方子给她?

如果不是太过自负,又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头,连一个回复都没亲自向容氏要来?

是她太自负了……

是她的自以为是把让人引上绝路的……

“娘子……”阿芍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她从来只觉得,自家娘子聪明得厉害,听说才六岁,就已经开始当家。虞家也有嘴碎的婆子,私底下议论说她家娘子是个妖怪,要不然怎么小小年纪就那么聪明。可是她觉得,娘子就是比别人早慧一些,不是什么妖怪。

马车内,一度又沉默了下来。

外面开始下起雨,啪啪地落在马车顶上。桑榆沉默着,一路回到一捻红。

“谈娘子,到了。”

阿芍掀了车帘,先一步跳下马车,一抬头,见着门前站着的两个身影,不由地出声问道:“请问两位是……”一捻红做的都是那些夫人娘子的生意,倒是很少会有男人上门。

等到门前的两个人转过身来,阿芍直接愣在了原地。

“阿芍,怎么了?”桑榆掀开帘子,弯着身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等抬眼看见门前的主仆二人,她的双眸顿时熠熠发亮,“六哥!”

第61章 一萼红(四)

朝廷出了事。

桑榆自离了奉元城后;就很少会去关心朝廷的事。虽然每年仍旧会有人从宫里出来;特地跑到一捻红只为了从她这里再拿一些新出的香粉胭脂回宫献给贵人们,但却从来不会主动提起朝廷上下如今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偶尔还能从那些人口中听说一些如今虞家的事。

老皇帝废太子了。

好像不过是才过了一夜的功夫;皇帝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连带着平日里颇为宠爱的几个嫔妃,也再没受到过宠信;日日都留宿在皇后的麒麟殿,老夫老妻地睡在一张床上;偶尔说说话;旁的事却是没有的。

也许是哪天做梦梦到了什么,一日退朝后,老皇帝将几位重臣召集起来,开口就说他要废太子。

老臣子们都知道,皇帝这是不放心呐。

太子那样的品性,如果只是个得宠的皇子倒也作罢,皇帝驾崩之前,总归是会护着这个嚣张跋扈的儿子的。可他是太子,那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这样的品行,如何让天下人认可。

有老臣子大胆询问圣上心中,可有太子人选。

老皇帝闭着眼,摇了摇头。

他年纪虽然大了,可还没老糊涂,这把人名字说出来了,还不知道那位新太子等不等得到授封的圣旨。

老皇帝把面前的这一干重臣都看了一遍,殷殷叮嘱道:“朕年纪大了,等朕百年之后,还要靠你们辅佐未来的皇帝。这江山,是大邯百姓的江山,你们别让他毁了,也别自个儿吞了。”

他后来又将膝下所有的儿子孙子都召了过来。大殿内,跪了一地。除了在一旁伺候的宦官,和各位皇子皇孙,谁也不知道,老皇帝又都说了什么。

而后的事,却是几位皇子们的明争暗斗。老皇帝在一边看着,并未阻止。

有人被斗死了,有人被牵连以至于贬官。

虞闻就是因秘书少监一职太过打眼,遭人嫉妒,最后被卷入夺位之争中,遭到贬官了。

“六哥如今是?”

“大都的县令。”

从从四品上的秘书少监,到正六品的县令,这个落差,寻常人只怕无法接受。可桑榆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觉得他神态平和,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介意的。

“大都人杰地灵,六哥来了这里,也正好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听十二郎说过,六哥从前最喜欢的就是田间生活,大都地处丘陵,城中大多经营茶叶生意,六哥闲暇时可以下到茶园里转转。”

“傻丫头,我如今是大都的县令,要忙的事可不比在朝中任秘书少监时少,兴许更多也说不定。”虞闻失笑,心道,两年不见,桑榆的性子比从前更活泼了一些,只是眼底还红红的,方才下车的时候还带着泪,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榆从虞闻那打听到阿姊的消息,得知她如今虽与姐夫形同陌路,却将琅轩院管得严严实实,不由地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从现代而来的桑榆,一直觉得,女人如果自己不强势起来,依附一个男人,太容易就会失去自我。桑梓从当年在南湾村时的柔弱,渐渐转变为如今的强势和冷漠,说到底,都是因为姐夫的关系。

说不定,里面还有她的原因……

“你阿姊如今过得比从前要许多,你在外头不必担心她,反倒是她,嘴上虽说着狠话,心底却挺挂念你的。”虞闻与桑梓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很多话,都是袁氏学给虞大郎,而后虞大郎随口讲给他听的。

桑榆点点头,却又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六哥如今来大都,那六嫂呢?”

从宫里来人那儿,桑榆听说一年前虞家给他定了门亲事,这一回是孙宰相在其中牵线搭桥的,他自己也并未像过去那样提出过反对意见。想来,时隔一年,就算还没成亲,也已经准备过门了。

“她退亲了。”

“……”

先是退了宋家的亲,时隔一年后又被别人家退了亲。难不成退亲这事,也将因果轮回?

桑榆不好意思说这话,毕竟和宋家退婚的那道圣旨,是她背着人求来的。

“俩家本已经交换庚帖,准备文定,却不料出了事。”虞闻笑笑,眼底虽还有遗憾,可面上到底已经风淡云轻了,“她退亲了也好,没得道理让她一个世家小娘子嫁给我吃苦,还说不准会拖累到家里人。”

“六哥很喜欢她?”

“只匆匆见过一面,感觉不差。”虞闻微笑,眼中带着些许回忆,“她有双漂亮的眼睛。”

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充满回忆的表情,桑榆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位有缘无分的娘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虞闻既是要任职大都县令,必然要对管辖的地方先做一番功课。

大都同奉元城比较起来,不过只是三分之一的城池面积。若是与四明县比较起来,却又大了一些。大都下辖四个镇,离奉元城有着几百里之遥。

派官往往有肥差和那些并不怎么好的差。

大都算不得是个肥差,但认真说来,也不是个太富硕的地方。虽对外总说是人杰地灵,可真正在大都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这里山清水秀是真,人杰地灵也是真,却对当官的人来说,油水不够才是最真的事。

那些肥差空缺的时候,在后头排着队等调遣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而像大都这样的地方,却很容易空缺个一两月,然后才有人不得已而接受调遣。

而虞闻,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显然并不用在意大都县令究竟是个肥差还是其他。

在经过短暂的交接工作之后,虞闻正式走马上任。

大都的主簿姓胡,养着个八字胡,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捏捏自己的胡子。桑榆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几次,面相看起来虽有几分奸佞,却听说是个实打实的好官。

只可惜长相是天生的,这个年代也没个整容手术,作为一个长了贪官脸的好人,胡主簿实在很受伤。

上一任县令走得时候把县衙内宅搬得干干净净,就如同老鼠过米仓似的,把胡县令气得不行,正要自掏腰包给新县令添置家用的时候,桑榆这边派了人直接抬着现买的家具进了宅子,一并去的还有她从外头找来的婆子仆从。

于是,县衙内宅很快就被人大打扫干净,安置好所有东西了。

虞闻从奉元城带过来的,连同阿祁在内,不过七八人。

沈婆子自然是要留在虞家的,毕竟廖氏还在那边,万一有什么事,沈婆子还能搭把手。

阿瑶原想跟着过来伺候,却被他婉拒,另外从听雨院里挑了两个比较安分的侍娘带了过来。

其余的的三三两两,各自有各自的活计。

宅子收拾了出来,按着虞闻从前住的听雨院那样,辟开了书房、厨房、茶室、暖阁,大都夏日炎热,另外还收拾出了一间敞室,撤除了窗户、栏杆,摆上青绿水盆,悬挂起竹帘,往里头一坐,临窗纳凉,好不舒服。

从敞室里出来,虞闻正好撞见阿祁在给那几个帮忙洒扫的婆子塞钱,却不想那些人摇头摆手,愣是不收。问了情况才知,桑榆在让他们过来帮忙前,都已经给好工钱了。

“二娘人真好,全都妥帖地照顾到了。”阿祁抓着钱袋子,忍不住啧舌感叹道。

虞闻看着干净的院子,再对比之前看到的,笑了笑:“她从小一贯懂事,能让人安心的,就从不让人担心。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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