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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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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宿没睡,她却精神得厉害,抬起脸来时眸光都是明亮的:“哦?”
“说不出来呢,”棠心笑道,“肯定没有其他家的小姐被父兄这样看重了吧!”
徐善然只不置可否,她叫棠心拿铜盆过来,将自己刚刚写好的纸一张一张地放进去。
哪怕看过也亲手烧过许久了,棠心还是惋惜得厉害,在她看来,这些纸和墨不说,单单是字,也足够找个工匠将其好好裱起来挂着的。
但这可惜的话她好久以前就说过一次了,不过得到徐善然一句“我能写的,有什么可惜?”,此后也不敢再说,只得将一张张纸都烧成了灰烬。
实则这不过是棠心看不懂草书的缘故。
若是她能知道徐善然写的这些都是什么,她一定会理解徐善然写完之后就立刻将其一一烧掉的原因。
一个人哪怕有再好的记忆力,久了也难免疏漏。
所以徐善然将那些前世的见闻、大的、小的、只要自己觉得有用的,统统都落于笔下。
可是这些绝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叫任何人发现端倪。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所以每每写完,她都要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
橙红色的火焰正肆意的吞噬着纸张,徐善然稍微闭了下眼,继续往下想:谢惠梅要按着圣上的意思来,他将这个任务下派给邵文忠。
邵文忠的位置本来就奇特。
首先他深得皇帝的宠幸,其次他是文官,却有爵位,这就站在了文官集团与勋贵集团的中间,站得不好当然会受到两方面的打压,但要是站得好——比如邵文忠此刻深得皇帝信任,加之并没有人知道他是谢惠梅的人——就不免受到两方面的讨好了。
如果按照她前世原本的轨迹呢?
圣上如愿了。
没什么人受损,狄夷现在还没有要占领土地的意思。
他们抢了就跑,对于整个朝廷尤其是忙于党争你死我活的诸位大人而言,只能算纤芥之疾,不值一顾。
邵文忠被勋贵集团排斥,又因为本身的位置不能彻底站到文官那边,虽说还是圣眷浓重,但也很是尴尬了一阵时候。接着没等到圣上或者谢阁老做什么,怀恩伯府就先出了一场灭门惨案。
自此邵文忠的所有抱负灰飞烟灭。
而现在——
虽然和她预计的不太符合,但也罢了。
再晚说不定就来不及了。是时候解决掉邵文忠以及遏制谢惠梅了。
只可惜了杨川——
这还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婆家。她的庶姐现在也该看清楚人了吧?也不知道她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姑娘……”旁边的棠心已经将每一寸写有墨字的纸片都烧成了灰。
她用长火钳小心的将每一点火星打灭,然后问徐善然:“那位既然都这样了,姑娘为什么还要帮她?”
棠心口中的那位毫无疑问就是徐丹青。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徐善然微笑了一下,反问:“那以你的想法?”
“自然是彻底解决掉。”棠心毫不犹豫地说。
徐善然“唔”了一声,也没说对,也没说错。
但既然都着手帮助对方了,肯定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吧?棠心暗自揣测着。但一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自家姑娘在想什么:
按说照她平常的观察来说,自家姑娘根本不像是对那位有什么感情的样子,当然也不像是四太太一样的心软之人……难道,是因为那位还有些用处?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杨川的帐篷就迎来了一位女人。
这位女人容长脸,柳叶眉,面目含威,穿着品服大妆来到杨川帐篷的时候,徐丹青正与昨夜被糟蹋的女人——她现在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小婵一起低垂着头,束手站在一旁恭迎。
徐丹青昨夜一夜没能睡着,不知道是因为压力还是因为疲惫,她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阵晕眩的似乎要朝地面栽去,也不知是否因为鬼使神差,哪怕明明知道此刻自己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够真正逃出去,但在这位夫人到来的时候,她的心头还是倏然就腾起希望的火焰,抬头直视着走进来的人,然后她几乎高兴的叫了出来——这位正是杨大少夫人,是杨川的母亲,她八年前曾经见过好几次的夫人!
当日这位夫人对她十分喜欢,还数次称赞过她的画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冲出喉咙:“夫人,我是徐——”
小婵已经掀起了帘子。
杨大少夫人正往帐篷里走,冷不丁听见这一嗓子,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一下就看见徐丹青青青肿肿的一张脸,她登时被唬了一跳,退后两步骂道:“哪里来的活夜叉,三郎也越来越不讲究了!”
跟在杨大少夫人身旁的婆子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人,又对身后的奴婢骂道:“一个个都跟木头一样杵着干什么,就让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人冲撞夫人?也不知道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身后的仆妇连忙一拥上前,拿手的拿手,拿脚的拿脚——但到底仆妇与男人不同,徐丹青在庙里生活了那么久,虽然粗茶淡饭,至少身体相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来说锻炼得还算不错,此刻她奋力闪躲着,一时也叫那些人捉不到手,同时还向杨大少夫人叫道:
“夫人、夫人,我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我们见过的,您认得我的!——”
杨大少夫人面色微微一变,竟看了小婵一眼。
可小婵还是保持着抬手掀起帘子的动作,不言不动,宛若木头一般,换个男人过来,只怕得感慨真白瞎了那张娟丽的面庞。
此刻虽说天色还早,但周围帐篷一个接着一个,要是闹出动静来,少不得被人听听壁角说说闲话。
杨大少夫人不过沉吟一瞬,就抬眸盯视徐丹青的面孔一会,跟着她仿佛有点疑惑地皱了下眉,说:“……行了,把这丫头……这姑娘先带下去休息吧,待会我再去见她。”
旁边的婆子立刻为难说:“这,少爷脾气大,夫人,丫头这样带走您母子又要闹矛盾了。”
杨大少夫人呵斥身旁人说:“我是他母亲,带走一个丫头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婆子果然不敢再多说话,那些得了确切吩咐的凶狠仆妇立刻就如同变了脸一样,动作斯文,轻言软语的请着徐丹青下去。
徐丹青一时如同被馅饼砸中了脑袋,兴奋得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小婵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帐篷前。
她送着杨大少夫人进了帐篷,又看那些婆子将徐丹青请走,嘴角似乎被人扯了一下,慢慢扭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就像是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第72章 螳螂捕蝉
帐篷内,杨川刚刚醒来,正衣衫不整地坐在矮床之上。
这分给诸位公子小姐的狭小帐篷本是没有放床榻的,哪怕以徐善然这样国公府之女的身份,也不过分得了比较厚的毛毡,都是伴君,统共也没有多少天,大家囹囵能睡上几觉就差不多了,也没有真的皇亲国戚计较这个。
唯独杨氏看着杨川身体不好,又执意要上山,没有办法之下,只能私下与内廷太监通气,搬了这张矮榻上来,免得山间的寒气侵入杨川的身体,然后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人又大病一场。
也是从小就被人宠着哄着的关系,杨川现在看见母亲根本一点整理衣冠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只抱怨母亲扰了自己的清梦。
杨大少夫人没好气说:“让你不要上山来你不听,要是在家里,不由得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是,娘。”杨川面露不耐,嘴里只敷衍道,心想在家里稍微干点出格的也有人要说闲话,这叫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也不说了,只等他成了婚,立刻就出府单过——杨大少夫人今日既是来叫儿子起来也是过来看看杨川有没有闹腾出什么事情的。结果一大早上的还真碰到了事情,她沉声问:“我在外头看见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这次跟你来的婢女只有小婵一个,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娘怕什么?那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女人。我回来的路上躲在树后头往我身上撞呢。”杨川漫不经心说。
不想杨大少夫人这一听就吓到了:“傻小子,会这么做的正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庶女!——”
杨川却还满不在乎,只哈哈大笑:“哪个大户人家的庶女身旁连一个心腹丫头都没有的?主母就算能刻薄至此,也丢不起这个脸啊。况且说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能沐浴圣恩的齐明山上,真有不受宠的庶女能够上来?而那些受宠的庶女也干不出躲在半路上朝男人身上一撞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背水一击啊。”
杨川只是身体差一些,不能读书不能科举,却不是说他百无一用到连脑袋也有问题。事实上,正如杨川昨天在宴会时候的不平:如果我身体好一点,哪里轮得到你们在我眼前显?
这对杨大少夫人分析的一席话深入浅出,句句在理,杨大少夫人想过一阵,果然松了口气,只不满说:“便是如此,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真是脏的臭的都往身旁拉。”
杨川懒洋洋地挑挑眉,只当耳边风过去了。
这儿子性子素来有些执拗,杨大少夫人也不敢往深里说,抱怨了两句就轻轻带过话头,只说:“再过一会又是觐见帝后的时间了,第一天你已经去了,今天你就呆在帐篷中吧,只千万别出去,叫人见着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其他事情你也等两日,回到家里了要干什么不行?”
杨川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杨大少夫人又唠叨:“小婵最近怎么样?看着这丫头我老是有点不安心……”
杨川说:“还算柔顺吧。我还没腻呢。”他知道自己母亲一直想找个时间把小婵打死,但小婵服侍得确实还不错,他每每觉得差不多可以腻了,这丫头又能翻出些新玩意来叫他高兴,他也就一次次将其留了下来了。
杨大少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到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一个丫头难道还能翻起浪来,留着也就留着吧。只是想到小婵,她就又想到了刚才在帐篷口叫她的那个丫头,她不由冷了脸色:“小婵就算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这几日究竟不同,你可不能再见她了!”
杨川想了想,说:“她说她叫徐丹青,是湛国公府已死的四小姐。”
杨大少夫人顿时愣了一下,再回想徐丹青的轮廓,不久就面色立变,惊道:“怪道我觉得眼熟!”
杨川便笑起来,一点都不意外:“我就在想能说出一个已死之人名号的,多半就是这个人了。说实话这种女人我还没有试过,娘可先帮我收好了,回去我再慢慢试试她。”
杨大少夫人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真想黄了我们与徐家的事?徐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还将嫡女嫁过来?”
“母亲的一片爱意儿子怎么会不领?杨徐两家的联姻既对家里有好处,儿子怎么会随意破坏?”杨川轻轻巧巧地说,“至于徐丹青嘛,一个已死的庶女哪里有什么价值?说不好湛国公府都不知道她跑出来了呢。我正打算带回去了就将她的脸划花,相隔了八年之久,徐五小姐嫁进来怎么会知道这个毁容的女人是谁?再说事情真的发了,我们也可以一推二作五,反正一个死人,哪里有从坟墓里跳出来的道理?徐家就是知道,除了吃个哑巴亏之外还能怎么样?”
这么一长串话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留下徐丹青对于杨徐两家的联姻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杨大少夫人被堵得噎住,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中真是又怜又惜,又爱又恨,一时想着这儿子真是生来克自己的,不如早早死去,免得自己为他操碎了心肝;一时又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不争气叫这最有天赋的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此刻他们长房又怎么会落到这种不尴不尬、还担心着日后能不能继承爵位的地步?
只是这帐篷里的母子俱在想自己的事情,却不妨外头正有一个人耳朵贴着帐篷,将话完完全全听了个遍。
这听话的人就是之前被带走的徐丹青。
相较于一刻钟之前的兴奋,此刻她如坠冰窟,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冷了个彻彻底底。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上下牙齿敲着,发出“哒哒哒哒”的细碎声音。
跟着她如同脖子僵硬了一般缓缓抬起脑袋,目光自下而下,对上了小婵的面孔。
那张面孔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态。
可这个人的眼睛里,却像是死水一旁波澜不惊。
又一阵冷意自体内席卷了徐丹青。
这个女人快要疯了吧。
徐丹青一直以为在庙里呆了八年的自己已经被逼疯了。
她日日夜夜咬牙切齿的诅咒徐善然也不是没有怨恨弃她不顾的父母,狠心将她关在庙里的祖母祖父,也许还有周姨娘,还有最近出现在她面前的徐丹瑜——可是直到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疯。
疯了的一定是小婵,是杨川,是杨川的母亲,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终于死心了。
她死死的咬着牙齿,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小婵:“究竟是谁,要你来救我,又能够救你?”
晨会之上,大礼朝拜之事一如昨日。
各官员及年轻俊彦朝见陛下,各品级命妇则带着女眷跟从皇后娘娘。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是否有人像杨川一样溜了号,怕除了各个溜号之人心头清楚之外,就只有掌管各处的太监心中有数。
至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是否清楚,端看这事情有没有打扰两位圣人的必要了。
晨会之后就是暂歇时间。
此刻邵文忠的帐篷之内。
昨日的试探只算得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但要邵文忠现在就对邵劲如何上心,那就如同徐善然昨日说的,“也想得太多了。”
邵文忠昨日不过随手一试,还算满意就布下一招闲子;而此刻,他则在和自己的幕僚仔仔细细的研究如何将这奏折递上去,压服那些主战的勋贵,叫圣上能够称心如意。
“东翁若是心烦这份奏折的事情,学生倒有一个想法。”说话之人正是邵文忠身旁的第一幕僚。
这幕僚虽说并无实职,但在邵文忠这里的地位,那是妥妥比邵劲不知道高出多少的,哪怕邵方站在这里,也得恭敬的叫一声先生。概因邵文忠可以因为不信任而不将自己在朝堂上的事情告诉儿子,却很难独木支撑,不找幕僚商量进退徐急之策。而一个人但凡知道得越多,其地位当然也随之越重。
邵文忠闻得此言,就算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由精神一振:“哦?可有高见?”
那幕僚成竹微笑,用手指写了一个字:“东翁以为这个如何?”
邵文忠眉头一紧:“东陵非是不好。不过他们与圣上的关系……”
杨氏祖籍东陵,时下常有用地名代指本人的习惯。
故而杨国公完全可以称之为杨东陵。
那幕僚笑道:“学生只问东翁两问。一问当今的真实心意东翁知也不知?二问当今可是纯德皇后亲出?”
杨氏是先皇外戚,当日先皇虽与元后伉俪情深因而对杨氏优容有加,但今上却不是纯德皇后所出,而纯德皇后又死得早,说实话与杨氏只怕没有多少香火情,不过顾忌着面子与先皇,还有杨氏本身的势力,不好随意拿杨氏开刀罢了,这样的情况下,杨氏不老老实实缩起脑袋做乌龟,非要上蹿下跳撺掇着众勋贵联合施压,叫圣上出兵,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邵文忠如醍醐灌顶!
但只这样还不够,他沉吟片刻,又问计:“刺猬刺多、乌龟壳硬,如之奈何?”
这说的是杨氏在勋贵中的老牌首脑,党羽众多,贸然攻击未必能攻破对方的防御,还可能被扎得满手是血。
这幕僚能说出杨氏这个词,当然早有了腹案,轻摇折扇说:“东翁究竟是朝中重臣,目光只着眼在大处,未看见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说罢便在邵文忠耳边窃窃私语,说出一着毒计来!
邵文忠一一听罢,思忖良久,最后叹道:“此番若竟全功,全赖先生之助!”
此番邵文忠已经有了对付杨氏的定计。而杨氏此刻当然不会先知先觉的发现。
事实上这个时候,杨大少夫人正不紧不慢地看着被仆妇带到眼前的徐丹青,跟着,她微笑起来,竟然也有些亲切,还执了徐丹青的手,轻轻拍着说:“这位姑娘,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小姐?还说认识我?不管如何,这都是我那孽障的错,你且与我详细说说怎么样?若是都对得上,我也好赶快将你送回父母亲人身旁。”
徐丹青的手一直在抖。
如果没有被小婵带着在帐篷外听见那一字字轻描淡写似的划花脸,打死人,也许此刻她真的将所有事情都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一说了。
可是她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只能想办法蒙混过去,叫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她没有害处,暂时还不想杀她,留着她的命——就这样在原地僵了半晌,徐丹青眼看着杨大少夫人眼底的怀疑越来越重,终于一狠心,扑倒对方脚底下,跪着抱住对方双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夫人,夫人,我是徐丹青,您以前见过我的,我是徐丹青……”
她一开始还将脸埋入对方的膝盖,生怕怨恨与恐惧流露出来,可渐渐的,小婵恍惚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杨川与杨大少夫人禽兽般的对话也回响在耳边,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她的哭声慢慢真挚起来,神情也变得与小婵一样恍恍惚惚的。
她不知不觉就抬起脸来,直视着杨大少夫人,目光却又飘飘忽忽的:“我明明是湛国公府的女儿啊,为什么会在庙里一呆八年呢……我明明有父有母,为什么没有人替我做主呢……我明明还活着,为什么就已经有了牌位?……要不是守着我的那个老婆婆看我可怜,悄悄的和我说了事实,说妹妹都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们是不是打算把我关一辈子呢?”
“现在我要怎么办呢?夫人,您说,我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我是徐丹青,还是其他什么人?我又能够去哪儿呢……”
杨大少夫人被徐丹青看得头皮发麻,恨不能一脚将抱着自己的少女踢出去。
但她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徐丹青所说的话。
她确实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同川儿所说,是个被家族丢弃的庶女……这样的话就是当面见到了,徐家只怕也不会认,这样正好,无亲无故的……一个女人连家族都没有了,还能翻起什么波浪呢?现在看来,川儿喜欢就暂且留着吧,反正影响不到两家联姻,等到日后再处理也不迟。
再者说这徐五小姐——一旦得知了徐家很有可能真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这杨大少夫人便不知不觉就代入了婆婆挑剔媳妇的心态——也不知在八年前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但连自家姐妹都到了这个下场,只怕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姑娘,到时也不知会不会给川儿脸色看……正自想着种种可能,不妨跟在身旁的贴身妈妈撞撞跌跌的冲进帐篷来,失声叫道: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川少爷被人打了!”
第73章 蝉入瓮
对于任何一个担忧儿子身体的母亲而言,所有有关儿子健康记起身体的事情都能叫其将胸膛里的心悬到了口中!
贴身妈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叫杨大少夫人当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也顾不得徐丹青什么的,只用力推开她就催着妈妈带自己去杨川身旁。
被她推开的徐丹青站不稳退后两步,看着满帐篷的人都因为这一消息而骚动起来了,目光不由闪了一闪,心想着如果趁此往外跑……但迄今为止,她自己做出的决定仿佛就没有什么真正正确的。
她不由自主去寻找了在这里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小婵也站在人群后边。
她又被打了,左脸肿得高高的,还有被指甲划破的破皮渗血的地方,是杨大少夫人在出去的时候看她不顺眼一巴掌甩过去的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怜悯之感,徐丹青不由走过去,低问了一声:“还好吧?”
和她一样站在后端的小婵目光略微缓慢的一转,转到了她的身上。
徐丹青立刻毛骨悚然!
她接触的那道视线,完全没有一丁点被打之后的愤怒与憎恨,只有浓烈得快要溢出眼眶的兴高采烈!
小婵正在高兴。
她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她高兴得叫徐丹青几乎以为她下一刻就要大笑出来了。
但是并没有。
这样显见外露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很快那些兴奋就如同潮水般褪去,隐藏在了那双深黑色的瞳孔之后。
小婵轻声回应她:“没什么事。”
徐丹青勉强点了点头。
“真厉害啊。”小婵又轻声说。
这个时候,满帐篷服侍的人已经随着杨大少夫人一涌而出了,小婵与徐丹青落在最后,徐丹青一点都不想去面对可能因为被揍而心情糟糕的暴虐的杨川,但小婵仿佛一点都没有对即将来到的事情的害怕,只落在最后,跟着那些仆妇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就这往前走的同时,小婵还能平心静气地和她说话。
哪怕亲眼看见小婵被人凌虐,在这样的情况下,徐丹青都要以为她其实正闲庭信步了。
但此刻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她能说话的、能依靠的,只有这一个人了。
徐丹青在短短时间就建立了对小婵的依赖与信任。
此刻虽然害怕,她也忍不住低声接口:“……什么厉害?”
小婵平静说:“你没有发现吗?你一来,就有人直接联系我说能帮助我;你被人带走的时候,那个人又能安排我叫我把你顺顺利利带出来再带回去,还没叫那禽兽的母亲发现;现在杨川自己也被人打了。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吧?如果说是巧合,为什么杨川活到这么大都没事,今天就突然有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必定是帮助你的那个人出的手。这样还不叫厉害,什么才叫厉害?”
徐丹青被小婵一说,心脏都忍不住鼓噪了一下!
可是小婵并不知道那幕后的帮手是谁……她也只能猜测着:也许是丹瑜?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他知道她要来找杨川的,后来看她没有回去,肯定担心的……就算弟弟还没有这样能影响杨家的实力,但他肯定会去告诉父亲母亲的啊!
如果是父亲母亲——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不会看着她这样受苦的!肯定是这样!
可是……要是父亲母亲知道了她在杨川这里过了夜,她也不贞了……徐丹青一时患得患失。
而此后,小婵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只跟着前方的那些人一路前行,直到杨川所在的地方,不等她们停下脚步,帐篷内就响起杨大少夫人高亢尖利的声音:“你说什么?打了我儿的是怀恩伯家的庶子!!”
这话传进耳朵里,小婵还没有什么反应,徐丹青的心跳就更漏了一拍:怀恩伯家的庶子,怀恩伯家的庶子,她知道的,是父亲的学生……果然、果然吗?
正自想着,两人已经转进了帐篷中,徐丹青一眼就见到坐在矮榻旁边,面孔都因愤怒而显得扭曲的杨大少夫人。
她又看见了躺在床上,鼻青脸肿到看不清本来的样貌,可是却又还有精力呻吟哼叫的杨川。
她最后还看见了站在另一旁的中年男人,这应该是杨川的生父和杨大少夫人的丈夫,因为此刻站在里头的他一发怒,喋喋不休的杨大少夫人就立刻噤声了:
“够了,闭嘴!都是你把川儿宠成了这样,不过一点小口角川儿就先动手,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那庶子从小练武到大,哪里是个病秧子可以招惹的?要不是还知道一些分寸,你今天就等着给川儿收尸吧!”
丈夫骂自己,杨大少夫人不敢说话;丈夫骂儿子病秧子,杨大少夫人就不由护犊心切,泪光闪闪开口了:“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可是川儿何其无辜?他自小身体就不好,手上能有什么力道?那庶子既然从小练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退一步说,就算川儿先动手不占理,那庶子既还了手,就该适可而止,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将川儿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打滚呢?这是生生要踩川儿,踩我们国公府上位啊!”
杨大爷脸颊微一抽搐。
杨川是杨大少夫人的心头肉,何尝不是他的心头憾?
作为三个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如果不是这个小儿子身体不好……如果不是这个小儿子身体不好,是不是现在的世子之位,已经确定下来了?
再者哪怕不为自己儿子,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区区一个伯府敢这样叫他丢脸,他不叫那动手的庶子负荆请罪跪在大门口自扇耳光,叫怀恩伯自己把自己的脸撕下来死命踩,他杨安行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杨安行的声音就缓了不少:“行了,这件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你在安心等着,好好照料川儿就行了。”
杨大少夫人顿时大喜,忙殷勤服侍着杨安行出去了,一转身拭干眼泪,又趾高气扬地将屋子里的奴婢使唤得团团转,作为杨川的婢女和被杨川带回来的人,小婵与徐丹青自然不能幸免。
徐丹青还好一些,杨大少夫人多少顾忌着徐丹青的身份,打定主意现在先稳着对方,也不交代她多少事情,只和她唏嘘感慨。至于小婵,因为主动承担了照料杨川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功夫。
如果是以前,哪怕就是昨天晚上,徐丹青也一定不会多看小婵一眼。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在杨大少夫人面前如坐针毡,几次想要打起精神应付杨大少夫人,等小婵那边出了什么动静,她的目光就又忍不住瞟过去。
并不太多久。
很快她就看出了端倪。
再又一次捧着水盆经过她身旁的小婵被水盆遮掩的那只手似乎有点了问题。
那隐隐的暗红色蜿蜒着蜿蜒着……忽然就滴答掉到了地上。
徐丹青看着那一点暗红的半圆。
是鲜血,鲜血从小婵的手上滴了下来!
就这一点功夫,还这么多人在帐篷里,发生了什么?能发生什么?
她头皮发麻。
但显然这时候并不是徐丹青真正头皮发麻的时候。
就在不久之后,小婵又打了一盆水进来。这一次,再没有盆子挡住她的手了,徐丹青明明白白的看见,对方的手背上有一个几乎占据了大半手背的伤口——那是整块皮都被撕掉的伤口,渗血的白肉在上面一鼓一鼓的跳动着,周边还残留着没有被彻底拔下来的皮肤……“……!”徐丹青险险咬住了自己要冲口而出的惊呼。
她眼底心里都晃动着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身体却如同木头人一样被杨大少夫人温言软语的话牵引着将目光落到了杨大少夫人的身上。
黑发如云,珠翠满头,言笑晏晏,雍容华贵……她从小到大都期待进入这样的家庭,期待成为这样的人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小婵的地位上看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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