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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狠绝色-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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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可以不用理会杜蘅,顿时兴高采烈,骑着马心急火燎地走了。
杜蘅起初还有些疑虑,怕自己本领不够,给人瞧出破绽闯入阵来。等了一个多时辰,太阳照进山谷了,依然冥无人迹。
心知林子这么大,不见得人人会走这条路,就算偶有人经过,见此路不通,自然转道别处——毕竟大伙是来打猎的,谁会注意林中有人布了阵,施了障眼法?
想通这一点,杜蘅的胆子便大了,不必顾忌任何人,独自守着这片青山绿水,好不惬意!
石南其实并不知道杜蘅在这里,他只是走得累了,觉得有些渴,于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找水喝。
谁知道走过来一看,那条山谷竟然神秘的消失了!
换成别人,也许就绕了路——毕竟,山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处水源,这条山谷也不是特别有名,林子里地形复杂,一时记错也是有的偏偏石南是个犟脾气,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颇为自傲,绝不相信自己会出错。
就这么跟这条路杠上了,转悠了半天,还真让他看出了点异常。
嘿,竟然有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布阵!手段虽然稚嫩了些,想法却是极大胆的,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天时地利,怪不得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
石南在林子里左插右绕,当那条欢快的小溪进入眼帘时,笑容绽放眼底。
小样,跟小爷玩,你还不够资格!
他得意洋洋,袖着手踏上绿茵茵的草地,踱着方步朝着溪水走去。
弯下腰,正要掬水洗脸,忽然听到不寻常的声音——夹在流水里的,非自然的声音。
石南眉尖一挑,伏低了身子,穿过一片半人深的茅草,悄悄绕过巨石,然后看到一生都难忘的画面。
杜蘅散着长发,坐在一块鹅卵石上,双手撑在身后,裙子高高挽到膝上,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的裤腿,正一晃一晃地拍打着水花。
淡淡的金色的阳光映着她的脸宠,那总是淡漠得仿佛笼着一层轻纱,看不到喜怒,鲜有起伏的脸上,漾着的是全然不设防的,纯净的笑容。
如此的美,如此的憾人心弦!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杜蘅,那双清澈的瞳眸,仿佛倒映了无数的星光,璀璨耀眼,光芒夺目!
世界在这一瞬,安静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他,风吹过草丛,拂过树梢发出温柔的沙沙声响,小溪欢快奔涌的哗哗声……以及,他怦怦的心跳,一下一下,那么急,那么快,仿佛要冲出胸腔!
数秒过后,他忽然间意识到,即便是这样的注视,也是一种亵渎。
他慌忙垂下头,无意间却瞥到她踏在青石上的双足,玉白如雪,圆润光洁。
他呼吸一窒,刹那间俊颜通红。
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竟吓得落荒而逃,仓促间踩到一截枯枝,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在这静谧的一刻,听在杜蘅耳里,不谛一声惊雷,她蓦然转身,惊骇质问:“谁?”。
秋狩二三事(八)
惨,这下死定了!
石南低咒一声,深吸口气,回过头扬起灿烂的笑:“好巧……”
杜蘅猛地站了起来:“又是你!”
石上长满了青苔,她赤着脚,又沾了水,立足不稳,身子晃了两晃。2
“小心!”石南飞身跃上大石,伸手揽住她的腰榛。
“走开!”杜蘅又羞又怒,奋力推开他,身子失去平衡,从石头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阿蘅!”石南慌忙一个虎扑,疾冲下去,抢在她落地前的一瞬间,将她抱在怀中,顺势一个侧翻,垫在了她的身下。
石南哀叫:“好重,硌死我了~仪”
杜蘅脸唰地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不料忙中出错,一脚踩到裙摆,噗通再摔个狗吃屎。
石南正要坐起来,冷不防黑影压来,避之不及,被她结结实实地砸回地面,柔软温热的樱唇准确无误地啃上他的唇。
他一愣,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杜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撑着他的胸,一跃而起,踩着他的手臂,飞快地蹿到大石的另一边。
石南“嗷”地一声惨叫:“你谋杀啊?”
杜蘅心跳得飞快,双手更是颤抖得厉害,试了几回都无法套上鞋袜,不由逸出低咒:“该死!”
石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两条修长的腿悠闲地交叠着,眯着眼睛微笑。
回味着方才惊鸿一瞥的“吻”……好吧,他承认,说是“吻”有点言过其实。
不过那滋味,啧,真正是难描难绘,美妙无比。
等一下,那丫头穿鞋子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该不会,羞愤过度,投河自尽了吧?
他一惊,猛地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绕到石块那一边:“阿蘅~”
杜蘅垂着头,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他难道猜不出来,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吗?
石南整个人放松下来,笑嘻嘻地道:“怎么,吃干抹净,想不认帐啊?”
好容易盼到一个机会,可以坐实自己的名份,傻子才会选择做个君子,安静地离开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杜蘅蓦然抬头,眸光冰冷如刀。
他若敢以此为挟,她发誓,不择手段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呶呶,铁证如山!”石南挑起下巴,唯恐她忘记似地,噘着嘴唇往她眼前凑,一脸委屈地道:“是瞎说还是事实,你自己看!”
他薄唇染血,娇媚似妖,杜蘅心一颤,颊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长睫如受了惊的蝶飞快地忽闪着,羞怯地喝叱:“这,这只是意外……”
石南脸一垮,竟是十足的可怜情态:“意外也好,故意也罢,我的清白都被你给毁了,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
“你……”杜蘅瞠目结舌。
闷了半天,终于迸出一句:“你想怎样?”
“让我想想~”石南歪着头,上下打量她一遍,大摇其头:“论财产,我比你多;论家世,我比你强;论相貌,我比你帅;论武功,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唯有医术,还勉强能看,不过这年头花点钱连太医都能请,也就算不得什么优势了……”
杜蘅听他说了一堆,缺点一堆,优势全无,任是脾气再好,再无欲无求,也不禁心生恼怒:“少废话,说重点!”
石南咧着嘴,跐牙一乐:“反正你也没人要,不如做我媳妇好了!”
杜蘅瞪大了眼,恨不得一砖将他拍死。
石南脸上的笑容扩大,嘴角微微上翘,笑得象只偷了腥的狐狸:“我不管,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才行!”
杜蘅深吸了口气,努力抑住脾气。
不气不气,早知道他是个无赖加混蛋,跟他生气只会显得自己象个傻瓜。
“好~”
“别看我成天吊儿郎当,其实很纯洁的,而且也很脆弱。你若是始乱终弃……”石南越编越顺溜,巴啦巴啦说了一堆,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猛地怔住:“你说什么?”
“好~”
“你答应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石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还顿在半空,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睨着她。
“是。”
“你肯嫁我?”狂喜涌上心头,黑曜石般的瞳仁,瞬间变得光辉奕奕,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嗯~”
“阿蘅!”他冲过来,做势欲抱。
杜蘅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个条件。”
“你说!”热血在血管里沸腾,身体却不敢动弹分毫。
唯恐,这只是一个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走突如其来的幸福。
“看到山谷中的那一大片的小白花吗?”杜蘅随手朝溪边一指。
事实上,不止是溪边,整个山谷里遍地都是这种花,一片片漫延成花的海洋。
石南看着那一大片的花朵,笑得恣意而张狂:“你想要?”
“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杜蘅不答反问。
“你可以教我。”石南巧舌如簧,应变神速。
“它叫天茄花,也叫曼陀罗。”杜蘅淡淡一笑。
“曼陀罗?”石南诧异地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的花海,隐隐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杜蘅忽地眉毛一扬,原本冷淡的神情里夹了一丝轻蔑和嘲讽:“吃一千朵,我就嫁给你。”
“好!”石南深深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跨过小溪,弯腰采了一朵,扔进嘴里大嚼:“味道还不错,挺香!”
他一边说话,手脚并不停歇,边走边摘,随摘随吃,很快吃了三四朵。
“你疯了!”杜蘅大吃一惊,猛地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曼陀罗有毒,吐出来,赶快吐出来!”
“你说要一千朵,还差得远。”石南居高临下,斜睨着她。
杜蘅踮起脚尖,奋力去抢夺他手中的曼陀罗花:“你傻啊?明知会送命还去吃!”
“吃了未必会死,不吃却一定会失去你。”石南说得漫不经心,眼里却满含着深情。
“你……”杜蘅一窒,眼泪倏地涌进眼眶。
“嘿嘿,我就知道,我媳妇心疼我,一定舍不得我死!”石南忽地跐牙一乐,觑着她,眉梢眼角都是飞扬之色。
“你!”杜蘅又羞又气,双手紧握成拳。仔细一瞧,不止是脸颊红了,就连那对漂亮柔软的耳廓也浸着薄薄的红晕,似两块半透明的血玉,玲珑剔透,晶莹润泽。
石南不敢再逗了,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到手的媳妇跑了。
反正,他的意思表明清楚就好。其他的,以后再徐徐图之。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很快收敛了笑容,话题也转到了别处:“我不知道,你除了医,还对阵法感兴趣。”
“要你管!”
石南碰了钉子,也不生气,摸着下巴道:“其实吧,你这个阵想法还是挺不错。但是有几个地方,我感觉改一下可能更好……”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偷眼去觑她脸上的神色。
杜蘅撇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既然你不想谈,那就算了。”石南叹了口气,一脸遗憾。
杜蘅轻哼一声:了不起!
她刚开始学,有破绽是正常的,大不了回去问慧智去,谁希罕他来教?
见她不上当,石南只好绞尽脑汁,寻找新的话题:“喂,你还没谢谢我帮你解决一个大麻烦。”
不等她问,其实也是明白她根本就不会问。
他径直往下讲:“我跟你说,女人做事真的不靠谱!既然要劫色,好歹多花点钱,请几个一流的高手啊!居然找几只三脚猫,差点被夏风杀了。要不是我派人盯着,这出戏早就黄了!小侯爷想要抱得美人归,还有得等!”
杜蘅双手环胸,冷冷觑着他。
很好,关键时刻,终于露出好/色本性!
刚刚明明说她姿色平庸,夸起杜荇来倒是不遗余力?
石南搓了搓手臂上突然泛出来的小疙瘩:“呃,干嘛这样看我,好象要吃人?”
“走开!”杜蘅伸手,狠狠将她推开:“我又凶又丑,何不找你的美人去!”
石南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掉进溪中。
他愣了愣,咧开嘴,笑着追了上去:“喂,别生气,最多我不嫌你丑,不就得了?”
秋狩二三事(九)
“媳妇,逛了这么久,脚不疼?”
“媳妇,都晌午了,肚子饿不饿?”
“媳妇,太阳这么大,不觉得晒得慌?”
“媳妇……”
“够了!”杜蘅豁然停步转身,眸中怒火熊熊:“你有完没完?榛”
她自诩脾气和耐性无比之好,本以为对付这种无赖,只要禀持着不看,不听,不理会,不交谈的四不原则,时间长久,他觉得无聊,自然就走了。
显然,她低估了他无赖的程度,也低估了他的洞察力和口才。
他不止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的打算,而且几句话就挑起了她的脾气,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他仪。
石南眉花眼笑:“嘿嘿,除非我死了,否则咱俩永远完不了~”
如果这么简单就被她逼走,他早就给两只老狐狸玩死了,怎么在神机营混?
杜蘅瞪着他:“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看看,生份了不是?你是我媳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用得着求?一个吩咐下来,水里水里去,火里……”
杜蘅打断他:“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没问题~”石南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够远了吧,都拉不着你的手啦~”
杜蘅忍住气,指着山谷外:“不够,得走出我的视线才行。”
“这可不成。”石南一口拒绝。
他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看不见你,我会生病。相思病~”
杜蘅气得发抖:“你,你无耻!”
简直是拿着肉麻当有趣,无耻到嚣张!
“说实话而已,怎么无耻了?”石南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媳妇,不给碰就算了,连看都不给看,会不会太过份?再说了,我看不见自个的媳妇,自然会着急,一着急就容易担心,一担心就茶饭不思……”
“闭嘴!”杜蘅忍无可忍,怒道:“再叫一声媳妇,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你答应嫁我,当然是我媳妇……”
杜蘅恶狠狠地吼:“我是答应了,可你没做到!”
“是你不让我吃的!”
“不管什么理由,你没有完成,是事实。”
石南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去摘曼陀罗。
杜蘅冷冷地抱着臂,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拦,就不信他真的肯去死?
石南果然不肯。
他才没那么傻!死了还怎么娶媳妇?
他解了身上的大氅,把曼陀罗一古脑地塞进去,一边摘,一边大声数数:“三十五,三十六……二百九……五百七……一千!”
摘够了数,这才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道:“看清楚了,这里刚好是一千朵曼陀罗。你要不要过来数一数?”
杜蘅不吭声,眼里露出狐疑。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把这一千朵曼陀罗吃下去?
“我带回去,每天吃十朵,”石南笑嘻嘻地道:“一百天后,你乖乖嫁给小爷当媳妇!”
他早就料到她不会这么听话,一定会找借口反悔。
对付她这种人,讲理绝对行不通,心软只会害死自己,就要胡搅蛮缠,就得快刀斩乱麻。
不然,她稍有喘息机会,就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看夏风就知道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杜蘅瞠大了眼睛——这只狐狸,居然跟她耍诈!
石南得意洋洋:“你只说要我吃一千朵,可没限时间,也没说得一次性吃下去!”
他可是无赖中的祖宗,跟他耍无赖,还远着呢!
“你……”杜蘅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憋死。
“所以,”石南歪着头,笑得带有几分邪气:“你注定是小爷的媳妇,早晚而已。”
“能不能别再叫媳妇!”杜蘅失控地尖叫。
重生之后,她料敌先机,事事抢在前头,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瘪,更不曾受过这样的气!
这让她感觉象是回到了前世,命运握在他人手中,憋屈得想杀人。
“可以啊~”石南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道:“你不爱听,当然要换。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杜蘅恶狠狠地道:“我希望割了你的舌头!”
“原来,”石南不怀好意地往前踏了两步,暧昧地轻笑:“你喜欢我的舌头,早说呀,呶,拿去……”
杜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轻舔着牙尖,露出象逗弄着捕食到的猎物的狼一样狡诈的笑容。
灼热的呼吸随着他的低语越来越近,独有的气息笼罩全身,那是种青草沐浴在阳光下的清爽的味道,混和着曼陀罗独有的甜腻花香,熏人欲醉。
然后,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热,似乎是碰到了,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血液沸腾,心脏蓦然狂跳。
蜻蜓点水似的吻,显然并不能让他满足,面对他强烈的攻势,杜蘅心慌意促,一咬牙,索性摒住了呼吸,身子贴着他软软倒下去……
“阿蘅,阿蘅!”石南喜不自尽,吻得如醉如痴,吻着吻着发现不对劲,她竟是全无反应!
再一瞧,她憋得一脸青色,连呼吸都没了,顿时吓坏了,所有旖旎的情思都飞到九霄云外。
这叫什么事?不过是想偷个香,居然把她吓晕了!
要是让和瑞看到这一幕,只怕会耻笑他一辈子吧?
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浮起那日宫宴,南宫宸对她做的事,以及她的反应,顿时无限懊恼,赌咒发誓:“我逗你玩的,又没亲到,真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保证?”声音细若蚊蚋。
石南狂喜,扶她坐起来:“阿蘅,你醒了?”
杜蘅拂开他的手,语气平静,眼眶里却隐隐有泪光莹莹:“别碰我,你走~”
石南心疼得一塌糊涂:“别哭呀,我真不是故意轻薄于你。我只是,只是……”他平日皮粗肉厚,言语无忌,可对着她“情不自禁”四个字,竟羞于启齿。
嗫嚅了半天,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你保证?”
“除非你允许……”他负隅顽抗,习惯性地替自己留点回旋的余地。
杜蘅不吭声,泪珠滑下眼眶。
石南立刻投降:“我保证。”
可怜他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杜蘅松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吭声,石南也一反常态的保持着沉默,不再象之前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
然后,她发现,静下来之后,再无法恢复之前面对他的淡定和坦然。
仿佛有一丝看不见的暧昧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淌着,心跳的频率变得忽快忽慢,空气和身体的热度也在缓慢地攀升。
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假装整理衣服上的褶痕,胡乱找了个话题:“你不用去打猎?”
“我没抽签,不属于任何一组。”
杜蘅惊讶之极:“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不分组。”
“谁会要一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累赘?”石南有点小郁闷,话便说得有些粗鲁。
她还不是当他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
杜蘅默了。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腾出更多的精力来保护她?
半晌,轻声道:“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有初七。”
“跟你没关系,小爷只是不喜拘束罢了。”他硬梆梆地答。
杜蘅并不习惯主动与人攀谈,于是,再次冷场。
若是以前,别说枯坐个把时辰,就是干坐上几天几夜,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反正当他是空气,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现在,不行。
他就坐在面前,他的呼吸会打乱她心跳的节奏,他的气味随风散在空气里,弥漫在四周,甚至他的影子照在她身上,都会令她生出莫名的压迫感……
她万般不自在,再无法维持一惯的冷静和淡然。
“别乱走,我去弄些柴火,很快回来。”不喜欢她如此坐立难安,石南忽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杜蘅松了口气,慢慢走到溪边。
水面倒映着一个少女,盈盈俏立,羞生双颊,晕染两靥,眼波流转间光彩照人。
她呆望着水中人影,一时竟瞧得有些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慌乱弯腰,猛地掬起冰冷的溪水拍在脸上,水面人影立时搅得支离破碎……
秋狩二三事(十)
也不知道石南是怎么做到的,从山谷里出来,初七已经牵着马等在路口,看到杜蘅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小姐,我今天打了好多猎物!”
说着,迫不及待地把马鞍上挂着的麻绳秀给她看——上面挂着大大小小,各种动物的耳朵,随便数了数,有七八只。2
“初七好厉害~”杜蘅冲她竖起了大挴指。
初七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打得最多!”
她把杜蘅抱上马背,絮絮地道:“要是明天能遇着老虎就好了!榛”
杜蘅提心吊胆,生恐她看到石南又哇哇大叫,引来一堆人围观。结果,初七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打猎的趣事,竟是丝毫不理会石南。
杜蘅觉得奇怪,绷紧了心弦,鼓了勇气偷偷往身后觑了一眼,才发现石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或许,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才会悄然离去也?
瞬时,释然,感激,惆怅……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阿蘅~”
杜蘅猛地抬头,见夏风立在栅栏边,神色局促,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叹口气,主动上去打招呼:“小侯爷,今日收获如何?”
夏风愣了愣,老实道:“不好。”
他一直记挂着她,好几次都把猎物放跑了,若不是常安在一边提醒,有一次还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我打到好多!”初七逮到机会,立刻亮出那一串耳朵。
饶是夏风心情沉重,也给她逗笑了:“嗯,了不起!”
初七很是高兴,慷慨地把麻绳往前一递:“我的都给你,可以加分。”
“多谢,”夏风温声解释:“不过要自己打的才行,别人送的不算数。”
“这样啊。”初七半懂不懂,想了想:“那我明天帮你去打。”
“真的?”夏风眼睛一亮,忍不住看一眼杜蘅。
倒不是在乎输赢,而是她跟初七是一国的,若允许初七跟他一块打猎,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真的原谅了他。
“小侯爷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你可别给他添乱。”果然,她一句话把他的希望掐灭。
夏风掩住失望,轻声道:“阿蘅,给我个机会解释。”
“在山里转了一天,累得慌。”杜蘅瞥了一眼四周,委婉地提醒:“可否容我先整理了仪容,再谈?”
看着周围射来的或隐晦,或张扬的各种窥探的目光,夏风豁然而醒。
是他失策,只担心她又象早上似地避开,却忘了这里人来人往,女儿家脸皮薄,被众人注目的感觉可不好受。
“好,我过一会再去找你。”夏风忙退了一步,让开通道。
“嗯。”杜蘅点头,匆匆离去。
初七把鞍卸下,牵着踏雪去马厩。
杜蘅掀了帘子进帐篷,杜荇和杜荭并肩坐在软垫上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两人相视一笑。
“二妹妹,”杜荇趾高气扬:“你不恭喜我吗?”
“哦,”杜蘅不动声色:“喜从何来?”
“二姐姐没听到吗?”杜荭插言,明显幸灾乐祸:“小侯爷当众宣布,要娶大姐!”
杜蘅轻描淡写:“娶个妾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杜荇被她戳中死穴,气得说不出话来。
杜荭立刻挺身而出:“小侯爷唯恐委屈了大姐,亲自上门提亲,这份情谊可是千古难逢,对大姐的珍爱可见一斑。何况,她与二姐是亲姐妹,又岂是普通的姨娘可比?”
杜荇立刻又骄傲起来,眼中闪过异样的神彩。
世事难料,宠妾灭妻的事也不是没有!只要牢牢抓住夏风的心,谁又能断言她一辈子只能做个姨娘?
杜蘅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姐姐,她配么?
有哪个做姐姐的,会象她一样,处心积虑谋夺妹妹的夫婿,挖空心思跟妹妹争宠?
“小侯爷!”初七兴高采烈地嚷:“你来看小姐么?”
杜荭神色一变,立刻拧了杜荇的腰一把。
杜荇吃痛,眼中倏地蓄满了泪,噗通跪在了杜蘅面前,低眉敛目,含悲带戚地低嚷:“不关小侯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求求你,不要生小侯爷的气。他,是真的喜欢你……”
夏风掀帘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怔住。
想要退出去,已是来不及,尴尬地立在门边,进退不得。
“你放心,我会象影子似的安静,绝不会挡在你和小侯爷之间,更不会去破坏你与小侯爷的感情。”杜荇伏在地上,哭得悲悲切切:“若是,二妹依然不能容我。我,我绞了头发到姑子庙里,长伴青灯古佛便是……”
杜蘅瞪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跟杜荭住在一个院子,她的道行,见涨啊!
虽然是不入流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用在夏风身上,还是蛮合适的。
她如此卖力演出,想要她和夏风之间煽风点火,自己若不帮着加点柴火,岂不是妄做了二十几年的姐妹?
一把抄起笸箩里的剪刀,扔在她脚下,冷笑:“别光说不练,真把头发绞了,再跟我说话!”
“好~”杜荇心中暗喜,低声啜泣,颤抖着去拾剪刀。
“不可!”杜荭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扭头冲着杜蘅大叫,眼角余光却在偷瞄夏风:“二姐,你太狠心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何况姐夫还是小侯爷!非要逼二姐出家,不等于要她去死吗?”
“活着受人猜忌,还不如死!”杜荇说着,推开杜荭,抄起剪刀就往脖子上抹。
“不可!”夏风不得不出声喝止,三并步做两步,上去从杜荇手里把剪刀抢下:“你既如此轻贱性命,我何苦费力救你?”
杜荇满眼委屈,痛哭失声:“活在世上累己害人,不如死了干净!”
“胡说!”夏风叱道:“阿蘅只是气头上,说了几句气话而已,哪里是真心逼你出家?你寻死觅活,置我于何地,置阿蘅于何地?”
杜蘅冷笑:“我可不是一时之气!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个看着办!”
夏风一脸歉然,诚恳致歉:“阿蘅,是我对不起你。可当时,杜荇的命危在旦夕,我别无选择。我跟她之间,是清白的!”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欢喜。
相比早上的若无其事,波澜不兴,他倒宁愿她跟他闹。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说明在她心里,他不是全无份量。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蘅冷笑一声:“你敢摸着良心,真的不曾被大姐的美貌吸引,纯粹是救人,没掺半点私心杂念?”
若是换了石南,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念头刚一闪过,她吓了一跳,忙用力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人从心里赶走。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夏风脸上的笑容带点苦涩,语气十分诚挚:“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这一点,请你一定要明白。”
看一眼杜荇,轻声道:“对不起。”
杜荇心中刺痛,强挤了笑容出来:“我明白的。我只求有个容身之地,从没想过要跟二妹争。”
“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杜荭一脸艳羡地道:“小侯爷待你如此情深意切,大姐委曲求全,一退再退,二姐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你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为什么你还这要咄咄逼人,连自己的亲姐姐也容不下?”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杜荇委曲求全,夏风情真意切,杜蘅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变成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妒妇?倘若杜荇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她罔顾姐妹亲情的无情无义的冷血之徒!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占着平昌侯府侯夫人的位置?
夏风不敢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似在索取一个承诺,一个肯定。
杜蘅默了片刻,淡淡道:“你我尚未婚配,要娶谁,原就不必问我的意见。”
同样的,她的婚事,别人也左右不了!
杜荇眼睛一亮。
“二姐,这是答应了?”杜荭生怕她反悔,把话敲实了。
“阿蘅……”夏风释然的同时,越发感到愧疚。
他原想对她说,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可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话到嘴边,化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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