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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妻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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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叫道:“不是的!”
朝衣说道:“为何……陛下没有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故事说完呢?那白胡子老头……以后还说了一些话罢?”
小皇帝身子大抖,忍不住仰头看朝衣:“你……你都知道了?”
朝衣望着他,点头说道:“是……我都知道了,陛下……我知道他说过,有个人会相助你度过生死关头,有个人……只要陛下真心亲近全力相助的人,会保的皇族一息尚存!”
小皇帝望着朝衣,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蓦地溢出泪来,带着哭腔叫道:“爱卿!”
朝衣说道:“为了这个原因故而刻意亲近我……如今总算是江山无恙陛下也无恙了,陛下该……满意了罢?”
小皇帝看着她微笑却极冷的神情,闭了闭眼,忍不住竟哭了出来,说道:“不……不是的,爱卿……爱卿,朕不是,我不是要故意利用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朝衣看着他,“利用”这个词,一下子刺入心中。
“你……大概不是的……”朝衣伸手轻轻地摸过小皇帝的脸,将他的泪擦去,“只是那些跟我再无干系,陛下……我……如今真的要走了。”
第五十三章 胜一筹
朝衣缓慢说罢,小皇帝大哭,将朝衣抱住,说道:“我真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怕说了反叫你疑心朕是为了那个才同你亲近,朕真的很喜欢你,一见就想同你亲近些,爱卿……你不要如此,不要……怪朕,好么……”
朝衣将他抱住,缓缓将他的泪拭去,说道:“陛下,不要哭,你的泪不该为这些而流。”小皇帝怔住,渐渐停了哭,朝衣说道:“总有一日你会成为真真正正的皇者,我相助你,一是真心疼惜你,二是知道你必定会是个极好的让臣子百姓都爱戴的好皇帝。——陛下,你的泪只该为苍生而流,休要因这些小事……”
小皇帝将她死死抱住,说道:“可是为什么你都要离开我……惯常没有人敢亲近我,就算是最忠心的臣子对着朕都是冷冰冰的,朕知道他们很好,可是朕不喜欢他们,朕喜欢你呀……你留下来好么?”他仰头看着朝衣。
朝衣心酸,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小人儿,终究说道:“陛下,陛下……”
小皇帝泪眼朦胧抬头看她,朝衣说道:“陛下,你要相信,终有一日你会长大,你会成为极厉害的帝王,但是那个帝王,不会像是现在的陛下这样,会说喜欢谁之类的话。到时候陛下你也会变成像是你的臣子一般,冷冰冰的,甚至比他们更胜一筹。”
小皇帝用力摇头,叫道:“不,不是的不是的,朕不会变的!”
朝衣看着他张皇失措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可怜之态。便收了声,只顺着他说道:“是,陛下是不会变的,不会的。”
小皇帝求着说道:“爱卿,你不要走,答应朕,你不要走。”
朝衣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口,说道:“好的。”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只可惜,秋风凌厉,扫落一地残叶微尘。
四王爷君朔虽然涉嫌谋逆,但小皇帝是个仁君,念在同为皇族份上,并未将王爷处以极刑。只是将四王贬为庶人,押在天牢之中不得释出就是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关死白头翁。
那人一矮身进了天牢的门,里头影子阴森森晃动,每一次前来,都好像有种进入地狱的感觉,而身边游走的不是风,而是种种冤魂,不信细听,黑暗之中的黑暗深处,正缓缓地有鬼哭的声音,一点一点渗入心中,每多听一声多看一眼,都有种浑身发冷紧缩的感觉。
朝衣只是觉得自己跟天牢的缘分牢不可解。
她极不喜欢这个地方,却一次次的,仿佛爱上了一般频频来到。
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狱中,有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已死的幽灵。
轻浅的脚步声传来之时,还以为是错觉,而后那人行到牢房门边,每一脚都似踩在他的心上。
他伸手摸摸胸口,那受伤未愈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霉烂的空气之中,传来极浓的烈酒之气。
牢内的那人略抬了抬头,淡淡问道:“为何又喝酒?”
门口那人说道:“我也不知,你说呢?”
他笑:“你不能喝酒,喝了酒就神智昏昏,胡言乱语,行止失当,只不过却有一宗好处。”
“你……知道的倒是真的清楚,”双手交握在伸手,如负手而立状,只有自己知道,双手被绞的生疼,“是什么好处,请讲。”
他浅笑说道:“你喝了酒之后,胆子便会大很多。”
双手蓦地松开,向前擒住囚牢栏杆,死死地盯着里头那人,强自压抑的镇定在刹那之间被他简单的一句话击碎,散落在地变成片片。
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却偏偏只冒出相反的东西,朝衣说道:“为什么,我只想问你一举句,究竟是……为、什么。”
那人不动,仍旧垂着头,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不想要理由的,只不过若是你不知道我的理由,就不必再问。”
朝衣一笑,泪珠滚滚落下:“是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原以为已经死了之人,会从坟墓之中再爬出来,我不知道我以为的那个他并不是真的他,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跟他相见再相见……”
“嘘。”他只是轻轻地说道,“少国公,留神隔墙有耳。”
竟是冷静如是。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他就技高一筹。
因为无心,不会动情,故而能谈笑自若声情并茂地将她擒获,因为他的高明同有心,所以她才会被拐在掌心里,肆意玩弄。
朝衣呼吸,呼入口中的每一口气却都如细小的针一样,刺着她的喉咙。可是为何,错的不是她,作恶的也不是她,却为何要让她承受这些苦痛。
君朔说道:“成王败寇,夫复何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少国公日后前途正好,切勿再踏足这等肮脏污秽之地了。”
朝衣双手牢牢地握着栏杆,说道:“你真的……真的让我……”
君朔不语,他的黑衣浸在暗影里,似天生就属于这暗色的,融合的如此相得益彰。
朝衣抬头,试图让泪留在眼睛里,终于又说道:“为何……开始的时候要去……那里。”
君朔沉默片刻,忽地红唇微挑,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有对你如何?不要做梦了,你手上若无有让我觊觎欲得到手的东西,我何必要同你这平淡无奇的……”他的话语嘎然而止,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却甚是浓重。那一张脸只露出一张笑的妖媚绝情的红唇,却偏生有让人觉得这色极为倾绝的错觉。
“你果然是为了……那个。”朝衣心头有什么炸碎开去,闭眸一笑,后退了步,只道,“好,好极了……”
她垂下头,竭力控制自己,半晌之后才又说道:“我不知……要怎么跟你讲,或许因为彼此的身份,我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最好,可是……”她抬头望着暗影之中的那个人:“我曾经以为……那都是真的。可是,多谢你能说明一切,我、释然多了……今晚上这一面,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君朔略微震动,蓦地抬头:“你……你要走?”
朝衣说道:“是,我要走了,这里终究不适合我,我怕,再跟你们这些人相处下去,会再有同样的错误出现,连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说完之后,忽地又道:“你,能不能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君朔沉默半晌,怪怪一笑,说道:“形骸非亲,大地亦幻。”
朝衣呆立半晌,笑道:“是……我几乎忘了,燕大哥当初也是这么劝我来的,他说的很对,很对。”
君朔一眼不眨盯着她,朝衣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大家……青山绿水,再不要相逢了。”她说完之后,深深看了君朔一眼,转身仰头,哈哈大笑着离去,一直走出天牢,风浸浸扑到面上,脸上的泪被吹的四散,渐渐干了,只是眼睛却不知为何,始终不能干。
朝衣去后不久,有一道魁梧的影子无声无息潜入大牢,直奔关押四王爷君朔的最里一间而去,闪身到了牢旁,目光一转看到牢门上的大锁,不由地深深皱眉,却原来那锁竟是开着的!
然而锁虽然开着,里头的君朔却仍旧坐的好端端的,似乎并未发现。
那人将锁摘下,推门说道:“出来。”
君朔抬头看他,静静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说道:“救你命之人。”
君朔笑道:“笑话,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还能救我?滚!”
那人并不动怒,淡淡地仿佛也冷笑了声,而后说道:“是么,倘若你当真如此厉害的话,当初就不用可怜兮兮地赖在忘尘寰上了!”
牢房内的君朔霍地起身:“你、你是……”
门口那人说道:“其实你倒是说的对,她只有喝酒了才可以大起胆子来,只可惜今夜她并未沾酒,只是酒水湿了衣襟而已。”
君朔哼道:“干我何事?”
那人道:“她虽没有喝酒,却敢将你这要犯牢房的锁头打开。”
君朔喉头微动,咬了咬牙,却未曾说出什么。
那人说道:“只是她虽如此做了,却是极大的重罪,小皇帝虽爱她,却不一定就会放她甘休,你该明白。”
君朔说道:“倘若如此,亦是她蠢无药医之故。”
那人却摇头说道:“她虽然蠢,可你岂非更蠢?大好的越狱机会在前,可是你竟不走,可见你还有一丝良心,唉,速速跟我走罢!”
君朔冷笑说道:“你休要误会,我不走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傅家。”
门口那人道:“我管你怎么说,你就算是为了她又如何?她终究不会再到你身旁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傅轻羽。”
熟悉的名字事隔多年再被叫出来,牢房中的君朔双手握拳,一时不能言。门口之人沉声喝道:“你放心,此处的暗哨都给我制住,你走或者不走,就在一念之间,我出去之时会做些布置,别人只当是你的余党将你救出的。”
君朔缓缓起身,说道:“你想的极为周到,果然不愧是……”
那人喝道:“少罗嗦,再不走,便有人来了,到时候插翅难飞。”
君朔缓步出外,低头出牢门之时,手在胸口捂了捂,旁边那人却只是看着,不做其他动作,反而说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她虽然下手极重,旁人只当是想要你性命,但她精通医理,却巧妙的避开了你胸口几道凶险大脉,不然的话你以为你可以苟延残喘到现在么?”
君朔苦笑,说道:“原来最懂她的人是你……可是,你为何把这些跟我说,难道你不怕……”
那人傲然一笑,说道:“不管你是谁,你都不会再将她从我身边抢走,我能救你,亦能杀你,我敢同你说这些,就有你绝对赢不了的信心。”
那人带着君朔一路离开天牢,在门口处用重手法捏死了几个狱卒。君朔低头看着,悚然而惊,低低说道:“我的部属的武功,你倒是一清二楚。”
那人只淡淡说道:“好说。”
次日,天牢传来惊人消息,囚禁其中的四王爷君朔居然被四王余党救了出去。至今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小皇帝大怒,传令全城搜捕,务必要将君朔找到,当场格杀亦可。
这天,傅国公府中,朝衣正收拾了小小的包袱,在肩头上一背,将门扇拉开。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第五十四章 归去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细雨翻飞,暮色降临,田地边上有个魁梧身影大步而来,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路边相识的齐齐招呼,道:“燕大哥回来啦!”那人点头,笑道:“大家伙儿也都歇了罢!”
他进了村子,望内一直走,刚下过场雨,把地面的青石洗的干干净净,路边上的屋子有些是石头垒砌而成的,窗口起的高高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盆盛开的花,淡淡暮色微微细雨之中,姹紫嫣红地带了几分落寞。
这人走的极快,片刻便到了一座屋子跟前,乃是个两层的小小的楼,前面矮墙围起了个院落,原本是粉白的墙壁,因年数久远,又天阴雨湿,墙角上爬上了些青苔,而墙头上却种着一溜儿的杂花,郁郁茂茂的盛开着。
汉子推门而入,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眼前的院落不大,却栽种养着若干的花草,还有只花猫,见人进来腾地跳起来,从栏杆上一跃下地,也不管地上雨湿,悄悄跑到大汉跟前,低头在他的裤脚跟靴子上蹭来蹭去。
汉子低低一笑,说道:“留神蹭的满身泥,小衣就不喜欢你了。”俯身将那花猫抱起来在怀中,花猫昂头舔他的脸颊,甚是亲昵之态。
汉子迈步望内,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忽然猛地停住,原本和蔼温柔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盘警备之色,浑身肌肉亦随之绷紧,杀气在一瞬间外泄出来,惊得那怀中伏着的花猫喵地一声,猛地窜起逃开主人身边。
“你快些走吧,”屋内传来淡淡的声音,“大哥快回来了。”
汉子听着这声音响起,脸色才微微缓和下来,然而双手仍旧握拳抵在腰间,一副蓄势待发之态,双眼牢牢地盯着楼内。
“你……你现在已经同他在一起了?”那人问道。
“嗯……”她回答,并无犹豫,“如你所见。”
汉子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放在腰间的双拳缓缓垂下,绷紧的全身才微微放松下来。
“你竟如此心狠。”那人说道,“留安清宁还小,傅家根基仍不稳,你竟能洒然离开?”
朝衣说道:“留安清宁已经懂事,也知道如何做才会对傅家好,冠卿跟东篱哥哥已经在六部站稳脚跟,我诛杀四王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里带了一丝浅浅笑意,“对陛下来说,是不可磨灭的大功一件,他永不会再亏待傅家,一旦想起我,只能越发厚待。”
那人道:“你想的……倒是齐全。”
朝衣说道:“自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演戏演全套,都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跟你学的。”
那人沉默片刻,说道:“你恨我么?”
“恨……过。”
“现在呢?”
朝衣叹了声:“我日子过的好好地,大哥待我甚好……我的心愿都也完成,我已没什么功夫恨什么人了。”
雨忽然大了些,打得院子里的花草东倒西歪。
屋内人影闪过,而后亮起了灯光。人的影子照在窗户上,窗外的汉子凝视着其中一道纤弱影子,目光之中满是柔情。
“你真的该走了。”她又说,“我不想大哥回来看到你。”
“怎么,你担心燕沉戟吃醋?”他问。
朝衣摇头,说道:“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能免则免,不想让他知道你又寻来。”
那人说道:“朝衣,你……喜欢他么?”
朝衣忽然沉默。
窗外的燕沉戟呆呆看着窗户上的人影,脸上忽然隐隐地透出一丝落寞来。
那人说道:“你犹豫了。你……不喜欢他,你心中所爱,仍旧是我,对么?你只是承了他的情,无法偿还,故而……以身相许,是么?”
燕沉戟略咬住唇,双眸眯起。
里头朝衣唤道:“轻羽。”声音竟极为温柔。
屋内屋外,皆是一片沉默。对面那人上前一步,窗户上两个人影靠得极近,那人,或者说傅轻羽,说道:“忘尘寰上的日日夜夜,我其实从未相忘,相信你也是,你下山来,我初次见你,……可知我心中何等震惊,我避而不见,就是怕见了你之后失了分寸。你……你可知……”
朝衣垂头,说道:“是,可我当时,却只以为你是轻羽的第一仇家,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才好。”
傅轻羽说道:“我虽是有目的而去,但忘尘寰上同你说过的,字字是真,你也该知道,傅家那些过往,我并未夸大其词。”
朝衣说道:“我自然知道的,只可惜……”傅轻羽问道:“可惜什么?”朝衣说道:“可惜……我已经忘了。”
窗外雨声沥沥,屋内灯影闪烁,是谁骤然呼吸不稳。
朝衣说道:“我已经忘了,就如同我现在对着你,心中却在想:雨下的这样大,燕大哥他不会淋雨罢……他身子虽好,我却担忧他会着凉发寒呢。”
窗外燕沉戟猛地抬起头来,灯光自薄薄的窗纸上透出来,映的他的双眼潋滟异常。
不过过眼烟云。
天长地久,原来是误会一场。朝衣回想:当初倘若没有遇到傅轻羽,只有燕沉戟,那么她会不会被那个古里古怪,沉默寡言会发呆一整天的家伙打动。
但是没有如果,造化之手弄人,她遇到了傅轻羽。大抵每个人生命之中都会遇到一两个克星,任凭你再聪明了得,也必定会乖乖入彀,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傅轻羽上山,不是为了朝衣。他的受伤,亦是有备而来,她将他救上山,望着面前那仙人一般的绝艳脸庞,她就像是真的见到了仙人。
尽心竭力的照料,本以为照顾他好了之后他就会走,没想到仙人的性子竟是那样温柔,且又善解人意。
他不过是略施小计,她就深深迷恋。
而他,只是为了那一部深锁在忘尘寰密室之中的波若功的秘籍。
自从沈南被四王爷所伤,回来后跟朝衣说君朔会波若功后,朝衣心头已经想通了一切。
当时在山上,他曾模糊问起来。她头脑昏昏地,有什么便信口说什么,全不晓得防备跟藏私。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他想知道的任何。
朝衣曾调查过。
在她下山前三个月,也就是傅轻羽死的那几天,四王爷君朔抱病在府,不见任何宾客。
偷梁换柱的游戏,大概就此开始。
波若功的秘籍凶险异常,极少人能练成,但若练就,便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一样,武功霸道厉害,天底下鲜少有人匹敌。
在那几天之后,四王爷便不再是四王爷。而是傅轻羽。
朝衣下山后遇见的那君朔,便是傅轻羽假扮。
故而他会对她避而不见,就如他今日所说。
倘若是真正的君朔,必定不会轻饶过向自己挑衅的“傅少国公”,以他们昔日的过节,君朔绝对不会如此反常的一笑而过。
这疑点在朝衣知道了君朔已非君朔之后才明白。
而后是舒临渊。
舒临渊已死,究竟是怎么死的……朝衣猜是死在君朔手中。
舒临渊的断袖之传闻,最初是君朔传出来的。
君朔好龙阳,这一点,京内王公大臣都心知肚明,跟君朔扯上关系,舒临渊还有什么好?而君朔手段残忍,舒临渊被他折磨而死,也是寻常。
当时看到舒临渊的尸身,让朝衣猜测不透的是,棺木里头的舒临渊,一双手干净白嫩,毫无硬茧或者伤损。
但是曾跟她一同下江南那个,当他的手握住她手腕的时候,朝衣能感觉到他手心盈盈的茧子,擦着她的腕子隐隐做疼。
在天一海阁学武的那个,是傅轻羽而非舒临渊。
舒某的名号被人借用,而且他是心甘情愿被人借用的。以傅轻羽的手段,要收服舒临渊,应该并非难事。只是朝衣没有想到的是,舒临渊并非君朔所杀,而是……
故而在江南时候舒临渊对她的所作所为才那么诡异。
傅轻羽对朝衣的确是有过真心的,这个不能全盘反过。朝衣也知道。
当初她下山进皇都,倘若傅轻羽再狠心一些,大可以下手剪除她。但是他未曾。
假扮舒临渊,对他来说没什么其他的好处,除了可以跟她亲近一些。
他为了她,甚至不惜返回天宁海阁盗取“照彻海”。
而后回来,他一次次以舒临渊的身份接近他,一直到惊动了另外一个跟他一直合谋之人:铁将军。
铁将军比傅轻羽自己更清楚的知道,他的行为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在舒临渊旧居那一日,若非他及时出现,怕就会被朝衣探出他的底细。
所以舒临渊一定,要死。
铁将军必定曾劝过傅轻羽,要彻底杀了朝衣免除后患。
但是他没有。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心中仍有一丝情意,或许是自视过高并没有把朝衣放在眼里,总之……因此他给自己铺下了一条不归路。
最后那一日朝堂之上,倘若他再绝情一点,任凭朝衣酒醉离开,朝衣也伤不到他。
可是……朝衣不明白……
他的武功明明已经练得极高,她的动作虽然快,但毕竟她不是练武之人,如果他要出手的话,她绝无生机。
但是她轻而易举得手了。
他绝情的不够彻底,多情的不够彻底,朝衣刺出那一刀的瞬间他到底在想什么?出手将她擒下,他便成九五至尊,取君氏皇位而代之,君家欠傅家的血仇,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报复了。可是他没有出手,是因为……以为朝衣不会刺出那一刀,还是其他?
朝衣离开君家,告别之事她早跟傅东篱说过,傅东篱自是不愿的。
朝衣不敢同清宁清平留安几个小家伙说,这一段日子,几个小东西分明把朝衣当成了最亲近之人,她离开那日,开门之后,却见几个小家伙跟傅家大女等在门外。
几个小家伙扑上来的时候,朝衣的泪哗地便涌出来。
最后却还是傅东篱来劝说,只说朝衣有病在身,要去求医,等病好了,自会回来。
几个小家伙才恋恋不舍放开,留安哭的脸通红,几乎昏厥过去。
她下山是为了傅轻羽,到最后,却是为了整个傅家。
她只是坐了“傅轻羽”该做的,或许说……对傅轻羽来讲,他的身体骨血里流淌着两种极端,一种是反了君氏报仇,一种是雪了旧恨重振家声,而朝衣将后者做到了。
故而当看到朝衣刺出那一刀的时候,傅轻羽才有了选择?……也未尝是不可能的。
不管用何种手段,让傅家的荣耀重归,家声重振,大概……是傅家列祖列宗最为希翼的罢。
人生总有选择,有时候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会让人痛彻心扉。
傅轻羽的选择,便总是如此。
他说不出口的是,当初他的死,并非假死。
他偷了秘籍,练了波若功,真气紊乱,走火入魔,他不敢同朝衣说,只运功一点一点按捺发狂之兆,她只以为他先前吃苦太甚,竭力弄了种种补药给他试,都无济于事。
他按捺不住,澎湃的功力聚集体内,几乎让五脏俱碎,最终喷一口血,断了气息,他以为这只是命。
当他夜晚自棺木中醒来,察觉体内功力充盈,仿佛新生,他运功脱出之后,望着身后的墓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迅速做了决定,或者选择。
他是新生了,过去种种皆抛之脑后,他决定展开自己一直谋划之事。
这是他第一个选择。
第二个,就是朝堂上那生死一刀。
他每一个选择,都跟生死有关。
何其不幸。
雨落更急,劈里啪啦,像是什么坠入油锅中的声音。
“我知道了。”傅轻羽轻叹一声。
朝衣说道:“你……快走罢。我要出去看看大哥。”她走到桌边上,取了把纸伞。
傅轻羽上前一步,自后面将朝衣抱住。
朝衣一惊,略挣了挣,听到傅轻羽在后面说道:“倘若……我带你走呢,此刻我将你带走,让燕沉戟再也找不到,你会不会再……喜欢上我?我们回忘尘寰好不好?就当一切都未曾发生好不好?还记得么?我们在那棵紫藤树下,是多么美……”
他的声音温柔而带着无限蛊惑,朝衣久久不语,窗外的燕沉戟也未曾动,只是静静看着。
“对不住,”她终于开口,“轻羽,我已经忘了。”
朝衣前半生活的单纯,而后忽然陷身阴谋诡计之中,无一刻轻闲,所遇之人,除了傅家老小,傅轻羽,小皇帝,她最关爱的两人,偏偏是算计她算计的最狠的。朝衣希望过更单纯的生活,而那个人,也正希望她如此,他会给她至单纯而轻松的一切。
燕沉戟从头到尾都是那个永远都不会背叛朝衣,算计朝衣之人。他就如磐石,不似紫藤花开般叫人迷醉惊艳,但他是最长久的那个,曾几何时她是个青春年少爱俏之人,以为那就是所有的爱中之爱,但伤过恨过,怨过痛过,也悔悟过,不能一笑了之,却只能逼着自己撒手。
跟过去一刀两断,只要不死,以后都是新的生活。
其实燕沉戟还是有一点瞒着她的。
沈南不会无缘无故地同翡翠明珠阁的夜婴宁联手,夜婴宁又怎会正好救了被傅轻羽所伤的沈南?燕沉戟是最不擅言辞的那个,但他的双眼最为犀利看的最为透彻。他早就知道沈南不是傅轻羽——君朔的对手。
而且,他看人何其之准。沈南同夜婴宁,岂非正是天赐一对?只消得他一句话,夜婴宁自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金童玉女相逢之后,日后所有就由得他们自行修炼去了,总是没有人再缠着燕沉戟,也不会再有人心心念念风朝衣。
那是燕沉戟唯一一次算计朝衣……或许,从她被傅轻羽伤心开始,他就一直在后悔,为何当初……为何当初……
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义无反顾陪她下山,只待风波平静之后……
他算计的如此之准,毫无差错……只有一点,他没有想到傅轻羽并未真的死,这一点差些毁掉他所有算计,但幸好……傅轻羽,错过了上天赐给他的大好机会。
燕沉戟对沈南个性的拿捏,对夜婴宁的测度,对“君朔”的看透,对朝衣的不离不弃。
他曾是上将军,北燕战神,算谋计策哪会等闲?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找到……肯让他抛弃一切为之去争取的事,或者人。
而对朝衣来说,虽然有些地方还未想通,但朝衣其实并不介意他在这方面动点脑筋,反而有着淡淡的欢喜。确切地说,倘若当初他们初初相遇,这个总是沉默不言的人能够主动表明心迹的话,那就跟以后的傅轻羽没什么事了。
就算是迟到一步,总比没有到的好。
而她有幸失而复得,死而复生,有他相陪左右,此生,何其有幸。
虽然并非如对轻羽所说“我已经忘了”那么平静……纵然心中那道旧伤疤始终都在,每每想起都痛不欲生,幸好的是,有他在侧。
他曾亲眼看她的开始跟结束,她的痛他般般件件感同深受,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更好的照料她,呵护她,令她痛的轻一些,再轻一些。
人生大概如此。
曾爱过不该爱的人,吃尽伤痛。百劫过后,却仍有个人站在你的身侧,懂你伤,懂你痛,且比你更伤更痛却更为强大的替你撑着一片天。
朝衣微笑:“轻羽,放手罢。”
那人自门口出来,雨下的很大,朝衣说道:“轻羽……”
他蓦地停脚,回头相看。
朝衣道:“雨太大了,拿着伞罢。”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望。傅轻羽忽然落了泪。
“不,不用。”他摇头,已经错过的东西……他已经错过的东西,在错过了之后才知道……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迈步进入雨中的瞬间,傅轻羽转头看了旁边的偏屋一眼,依稀可见到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怎么……会输呢?万万料不到……
怨恨,欣赏,祝福,失落,绝望,爱慕,以及隐隐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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